“你觉得他很帅？”我问她。
“嗯……是很帅啦，可是你们是双胞胎，都差不多了，呃……我可没有说你帅啊。”
她趴在我的膝盖上，很轻，她不敢真的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因为她比谁都清楚我的身体状况。
“你对他有好感吗？我是说……嗯……只是看照片，你觉得他应该会是怎样的人？”
我发誓这是三年来我提起他，并且愿意和别人讨论他……
“怎么可能只靠看照片就喜欢上一个人呢？！”
“可我们以前可是有很多Fans连一面都没见过我们就爱得要生要死。”我笑了笑。
“太疯狂了。”她撇了撇嘴，有点不屑。
“可是你的侄女很可爱啊！你都不看娱乐杂志，你弟弟的女儿很可爱诶！你抱过她吗？！真想抱抱那种小孩，天啊！真的很可爱的！”
她兴奋的抓住我的手，她不会知道，我的心就是因为这个孩子而变得千疮百孔。
“你手怎么这么冷？Bill，我们明天出市区买点东西好吗”
“嗯，我想睡觉了，推我上去吧。”
“哦……”
他和她的孩子，我永远记得这个孩子出生的那天，当他在医院里抱着那个刚出生的婴儿，享受着当父亲的快乐时，而我却自己一个人躺在了冰冷的病床上。
或许是他的孩子救了我，那天差点死掉的我却突然醒了过来，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生命只用恨来维持是很困难的，至少，我得对得起自己。
活下去。
这是一生中，为自己做的唯一一件事。
（十）
昨晚一夜没睡好，反反复复的睡着了又醒了，我记得睡着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小女孩拖着我的手，她在对我笑，就像天使一般温柔的笑，多像我，多像他……我想问她叫什么名字，但她摇了摇头，然后走开了，那时候我就醒了……
我有时候会觉得，以前的事情我已经开始慢慢在淡忘，但却留下了一种莫名的寂寞感，为什么会感到寂寞，像我这种生命根本没有保障的人，就算是寂寞，也才是正常人配有的东西。
这天我和Louise出了市区，我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出过市区，多久没接触过这么多人了，过去我曾站在四方舞台上，被几万人包围着欢呼，此时，仅仅是身边经过的几个路人，我却感觉快要窒息了，这些人对我来说已经变得太陌生……我差点认为自己根本就是个异生物，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Bill，你看这吉他。”
Louise在背后推着我，她突然在一间乐器店前停了下来，指着橱窗内一把红木做的吉他。
“你喜欢吉他？”我问她。
“不。”
“那走吧。”
“嘿，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既然不喜欢还要看着这吉他？”
“噢，那是为什么？”我好笑的问她，她做了一个‘被你气死’的表情。
“没啥，只不过是前几天我在广场那边看见一个男人在水池边弹吉他，帅死了。”她边推着我边说，表情就像捡到了金币一样。
“然后？”我抓了抓盖在腿上的毯子，太阳照得我好累……
“然后，我过去和他说话，我还邀请他今天到你那，我要煮一顿丰富的给你们吃！你不会介意吧？他很随和
啊，而且你的生活这么枯燥，找个人陪陪你也好啊。”
眼皮变得越来越重，她说的话我大半都没听得进去，只听见她说吉他。
吉他……
那个木制的吉他，还放在我的房间里，不知道他拿走了没……
“Bill？”
Louise好像发现我的不妥，但其实也没什么大碍，最近总是很渴睡。
“回去吧，我有点累了。”
我们坐上了计程车，回到了小屋，Louise连忙扶我回房间，可躺在了床上却又不想睡了。
或许我知道，我是怕自己睡了，就不会醒来了……
这种连自己也预计不了的事，真的很可怕。
今天感觉很特别，就像有什么正在靠近，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我笑自己，怎么能有这种幻想，可想想又有何不可呢？但如果是事实，我打死也不会接受的。
直到了中午，我听见Louise买完东西回来的声音，她似乎带着一个人。
我有点奇怪，她从不曾带过朋友来我这，虽然我不介意，但……似乎有点奇怪。
我穿上了拖鞋，扶着扶手下了楼梯，大概是听到了声音，她跑了过来。
“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出来啦！再等一会嘛……”
“嗯，我睡不着，你带朋友来了吗？我听见……”
“……”
“……”
“哈哈！很惊喜吧？！我真没想到会在巴塞罗那碰见你的哥哥！所以我把他带来了，你都不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劲才瞒得了你诶！我打算给你一个……”
“Bill……”
世界是静止的，当我看见这个三年不曾再见的脸，当我听见这个三年不曾听见的声音正在呼喊我的名字，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他的一切……
又在重现了……
我不敢相信……我无法相信，这肯定是在做梦……
“Bill……”
“Bill，不是梦！你哥哥来找你了……”
“谁让你给他来的！出去！滚出去！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无法即止惊怒像埋藏了三年的洪水一样爆发，我没办法控制自己，只要面对他，什么他们的理智我都没有了！
“Bill！你这是做什么……”
“我叫你们出去！快点！我不想看见你们……”
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只能逃，再一次逃跑，人们常说，当人面对危险时，逃是最自然的反应。
但危险不是他本人，而是我对他的感情，那才是对我致命的。
我连续是往后退，不管后面是什么，只要先能把距离拉开……只要看不清他的脸就可以了。
为什么！痛苦的明明是我！受伤的明明是我！为什么他总是要摆出那副伤心的样子！为什么！
他突然往我这边跑了过来，我要逃，可是我做不到……我根本就无法从他身边逃开……
被他紧紧的拥住了，他的身体还是这么温暖，没变……他还是那么不懂得掌握力气，被他抱着，我总会有
快要窒息的错觉，就算过了三年，这种感觉还是没变……
但我们都知道，看来没变的，一切都变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抱住了我，无论我怎么打他……
为什么三年前我走的时候你没有这样抱着我。
为什么只给我一个冷眼，为什么不对我笑一笑……
我真的那么傻吗……
我明明就知道他不可能可以扔下我然后幸福的生活下去。
但一切都太迟了，时间虽然可以治愈伤痛，但伤疤却永远让人记住那个痛苦的时刻。
Tom，或许你不想听我亲口对你说……
我恨你……
（十一）
在我清醒之前我知道自己昏倒被送进了医院，我渴望在昏迷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那个声音在我醒来前就不断袭击着我的耳朵。
他的声音让我确定我并不是在做梦，他来找我了，可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在这之前加一个终于。
“你放心吧，我找到他了。”
他在和某人说话，直觉告诉那人可能是他妻子。
我想知道他来找我的原因，是因为什么，可笑的内疚？
他挂了电话，走到了我身边，他抓住了我的手，我想收回来，但我又不想他知道我已经醒来了，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Bill，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生病了，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走了三年……”
我告诉你有用吗，难道要我用生病为由阻碍你和你心爱的女人结婚生子？
“Bill……”
……
忽然感觉到唇边有一股热气，他突然的吻了过来。
反射性的我避开了，我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看起来很痛苦，和三年前他跟我说他要结婚的表情一样……
究竟为什么，你凭什么做出这样的表情！痛苦的人明明不是你！
“我不想对你说对不起……”
他没有离开，我和他的距离只相差着几厘米，明明本来已经分离得很遥远的人，突然用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让我感到窒息……他让我想起这一生中做的最差劲的事情。
“抱歉，我也不想听。”
“因为只要我说了，就等于我们完了。”
我愣了一秒……他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你要的结果吗？我们早在三年前就完蛋了，现在请你让开，然后滚出我的视线。”
我企图想推开他，可他的如石墙般不肯退让……
再次触摸到他的胸口时想被雷电击中一般，他比以前结实了，他现在可能不再像以前一样想尽办法让自己来起来不像一根竹竿子吧……
“这不是你想要的，对吗？”
他用咄咄逼人的眼神直视着我，我真的想不出来了，说分开的是他，到了现在这个无可挽救的地步时他又以被害者的姿态来惺惺作态。
“跟我回去吧……”
“不要。”
“妈很担心你。”
“……你一定要想以前那样总用某些东西来威胁我吗？”
“她很担心你，我们都很担心你。”
“噢！是吗，那你的妻子担不担心我会回去跟她抢老公！还有你的女……”
“别说了……”
他紧紧的抱住了我，这是我们的分歧点，他的女儿成为了我们的分界线……
我好恨你……我真的好恨你！
我好想说出口，但我却不想因此会伤害到他……
你说我该怎么办，其实我早就病入膏盲，我早知无法医治，就算离开，也只会带着病毒继续侵蚀大脑。
而你就是那种病毒……
你说你多可怕啊……Tom……
“好……我跟你回去……”
他拉开了彼此的距离，让对方看到了对方的脸……他的眼睛很红，布满了血丝……
“我已经问过医生了，坐短途的飞机是不会有危险的。”
“不要误会了，我回去只是为了不让妈担心，跟你没有关系……”
“没关系，只要回去就好。”
他用他的掌轻轻的握住了我的后颈，溺爱的对着我微笑。
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很荒谬……
为什么要答应他，明明已经知道不能活多久了……
是我活该吗，这是我自己给自己的惩罚……任性的惩罚。
“如果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人。”
“你真残忍。”
我看着他，始终忍住了泪说。
反正他和三年前一样，一样会离开我，一样不会爱上我是吗。
那我就算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伤心了吧。
那就没所谓了吧。
对于我来说，死在哪里也没所谓……是吧……
我怕死……但我已经怕到不会再觉得怕了……
麻木的不仅是上帝，连我也一样。
翌日，Tom一早就替我收拾好了行李，行李不多，就像三年前我来的时候一样。
我坐在轮椅上，风吹得我有点冷，Tom把他的外套除了下来套在了我的肩膀上，我没有看他，任由他摆布着。
Louise伤心的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自责。
放心，你不是把我交给一个恶魔，他只是一个没良心的天使，但我要去的地方却的确是地狱。
我对她笑了笑，那么纯洁的女孩，我不想让她为我再担心流泪了。
她没有抑制住，她哭了起来，站在远处，显得那么无助……
我不舍，当然不舍……
可我还是选择转头走掉。
巴塞罗那，这里很美。
我生命的画面，大概就要停留在这个美丽的秋季了。
“我抱你上去。”
Tom走过来，轻轻的把我抱了上飞机，他蹙着眉。
“你应该多吃点。”
我笑了笑。
“并不是我不想吃。”
“……”
在巴塞罗那替我治疗的是我的私人医生，我早告诉过他，除了我以外不许将我的病情告诉其他人。
“回到德国我会替你找最好的医生，你会没事的，知道吗。”
他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在了我旁边。
他温柔的替我盖上毯子，他温柔的替我理了理头发，他温柔的搂着我的肩。
这么温柔的手，是不是也经常这样温柔的对待他的妻子呢……
“睡一会吧，我们很快就会到了。”
我什么都不想说，眼皮越来越重，我好像快睡着了，但我知道我还醒着。
我又看见了那个小女孩，她黄褐色的头发和我们小时候一模一样，她朝我这边笑着，皓白的牙齿和Tom简直一样，那个冰激凌般的笑容。
她没有说话，可我却听到了。
“你是不是很痛。”
她问我，我摇了摇头。
“你不要睡着哦。”
“为什么？”
“因为爸爸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爸爸？谁是你爸爸……”
她调皮的笑了笑，然后又跑开了，我没力气追她……
其实……
有些话，我一直想说很久，可是一面对着他，那张相似的脸，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或许，那些话，注定要成为永久的秘密。
（十二）
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不能爱的人。
我无数遍这样责问上帝。
看着他慢慢露出来的哀伤和脆弱，无论我们选择哪条路都会伤害了彼此。
当我告诉他，我不能再留在他身边。
我清楚的听见了他心碎的声音，只是他并没有讲出来……
过了三年，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失去的，无论你愿意用生命交换也是不能再重来的。
我带着那人坐上了最快的飞机，短短几个小时我们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但我知道无论坐什么也好，我们也不能回到原点了。
即使是几个小时，也足以让他的身体难以承受了。
看着他被医生抬上担架的时候，我后悔了。
如果我把他留在了巴塞罗那，我们俩以后也不回来这个地方，就我们俩。
多好……
可我还是像三年前一样，选择了放弃他。
现在我背负的不仅只有他，还有我的家庭。
三年前我不断问自己，自己对他的感觉是怎样，这个弟弟，我是爱慕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心……
无论哪个，对我对他来说也是荒谬的，我们是兄弟，这种越线的关系是不允许存在的，可我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打破这种禁忌。
他的确让人无法自拔。
我想我放弃他，是觉得自己根本不爱他，我和他只有性。
既然不爱，那就早早结束了好。
或许这些都根本是借口。
我只是怕，自己会爱上他……
他的确让人情难自禁。
他是美好的，无论哪方面，可他是我的亲弟弟，从前我不曾暧昧的对视，更不曾触碰对方的身体。
一切都产生变化，这让人不安，却使人兴奋。
一开始我认为这些都只是游戏，但当我察觉他对这感情有点上心时，我想也是该停止的时候了。
从小到大我尽可能的让他不受到伤害，保护他，所以我不想到头来害他最深的是我。
所以我让他放手。
我以为自己会毫不在意，但看见他失控的哭泣时，我才发现，幸好要发生的都发生了，要不然，我肯定会就这样不顾一切的跟他在一起。
我永远也记得结婚当天，他对我说那一句祝我幸福。
我无法开心起来。
我说我不爱他，但我却因为他的悲伤而悲伤。
究竟是怎么了……
直到他走了，消失了。
我的妻子在怀孕期间需要的关心我没有给她。
我的女儿出生那天我在某间酒吧喝得酩酊大醉。
我想我是全世界最没心没肺的贱人。
因为爱，我已经把太多人牵扯了进来。
他突然不见了，我感觉不到他的感觉，就像蒸发了一般。
三年让我知道，原来他是我世界的支撑点，他走了，我的世界就崩塌了。
当我再看见他的时候，我才感觉我的世界又开始被平凑了起来。
可他看起来那么的悲伤，那么的憔悴。
他生病了，或许他三年前就想告诉我，可我却没有给机会他说……
我想说对不起，我的确对不起他，可我不能说……因为我要弥补他。
不管我有没有这个资格，我发誓我不会再离开他了。
（十三）
我们回到了德国，回到了柏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