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歌----夜叉
  发于:2009年0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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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菲利斯伸出双臂,指尖轻触到对方的黑发。
“不————————!!!!”
凄厉的尾音划过夜空,菲利斯看着空空如也的臂弯里,无声地叹息。
“我的美人……你还要跑到哪儿去?回到我们身边来吧……”
窗户的玻璃发出凄惨的声响碎掉的时候,凌子信刚好把洗衣机里最后一件衣服拎起来挂好,然后清理地上的水渍。
洗衣机的用法是没问题的,但是他家的水龙头似乎装得不太好,跟洗衣机的进水管连接之后,打开阀门会滋滋地从接口处冒出细小却急促的水流。把墙壁上溅得湿了一大片,这样下去搞不好洗一次衣服墙皮都要脱落。凌子信慌忙地用双手紧紧地攥住,把水管和水龙头拼命地扣在一起,这才不漏水了。
下次的话,起码在下面用个盆子接着吧……拧干抹布,凌子信这样想。
接着,窗外传来轰然的巨响。不只玻璃碎掉了,连窗子的栏杆也同时断裂四散,在原本是窗的地方开了一个四方形的大洞。冷风从黑沉沉的夜色里猛然闯入,毫不吝啬地灌进了房间。
拉哈勃充满鄙夷和不屑地,在十几层的高空中向凌子信投来厌恶的目光。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我无法用语言表达的事情……”连接近凌子信一步都觉得多余,拉哈勃傲慢地说,用眼神示意属下向他瞧不起的恶魔靠拢,“那大概就是对你的憎恶这件事了!”
握紧了在颈间因为自己的动作而轻轻跳跃的小小金属物体,凌子信慢慢后退,“我也,并不想和你见面。”
“下、贱、东、西。”像听见了什么好听的笑话,美貌的男人这样说着而扬起了妖异的笑容。“我连看见你都觉得侮辱了我的眼睛……你这种低等生物……你这种东西!居然敢勾引巴尔贝利特大人!!!”
最后的怒吼像发令枪一样让凌子信陷入了恶意的包围。
虽然拼命地抵抗,但是无论从力量和身材上来说,凌子信都绝对处于劣势。撕扯之间,钥匙从断掉的线上跌落,丁丁当当地在地上弹跳着远离了青年的颈项。
“不……!”
无论怎样踢打都没有吭一声的凌子信,轻轻发出急促的惊呼,不顾一切地伸长了手臂想要重新抓回它。
这个……绝对不能丢。
腹部遭到突然的重击,身体像那把钥匙一样腾在半空,然后在地上翻滚着起落。青年的指尖因此而远离了那个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物体——“还愣着干什么?把那下等生物带走!”拉哈勃收回刚刚完成的踢腿,转身消失在茫茫的黑暗里。
“还差一点就够到了……”凌子信在失去意识之前,只想着这件事。
“谁都好,谁也别想和我抢夺巴尔贝利特大人~~我会把你们一个个都干掉!连一点渣滓都不留!!”夜空里飘荡着拉哈勃张狂的笑声。
他的内心里充满着将要凌虐这个“胆敢染指巴尔贝利特大人的低贱生物”的快乐。对于凌子信即将遭受的酷刑,似乎也成了他表达对巴尔贝利特爱的方式。
“任何人、任何人、任何人……我都不饶……!?”
拉哈勃陡然地停驻在这城市的上空,连表情都凝固在脸上。向着某个方向凝视了一会儿,断然地改变了原有的路线。
“拉哈勃大人……?”
在后面追赶得气喘吁吁的部下,不明所以地问道。
没有回答,拉哈勃的表情却狰狞起来。
久违了的,那个人的气,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了。
“怎么会、怎么会~~他应该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才对!”没有身为恶魔的记忆是不可能使用力量的——虽然想告诉自己弄错了,可是那气息却像强调自己存在似的越发强烈起来。同为恶魔的部下迟了几拍,也终于察觉到了什么。
远远的,能看到缠斗在一起的两个身影。完全不在乎是否会引起人类的察觉,一味地像原始的野兽一样粗暴野蛮地进攻。
“那、那位是……!?”
拉哈勃一扬手,扭断了惊慌失措的部下的脖子。
从咬合的牙齿里发出咝咝地声响,他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扭曲了端正的美貌。
米菲斯特菲利斯……!!!
竟然把他给忽略了。
巴尔贝利特最好的朋友,七君主中的第四位。自从巴尔贝利特从混沌海归来之后不久的某日,他悄无声息地从地狱里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没有人知道原因也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留下“被流放被囚禁”等等各种版本的传言和猜测。
然而,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突然出现的这个男人,让拉哈勃所有一切的努力,功亏一篑。
此时的季节是初冬,从傍晚时分开始刮起的寒风毫不留情地剥夺了空气中可以称之为温度的东西,在人们的皮肤上留下冰凉凌厉的亲吻。稍微冷僻一点的街道上早已没有了人影,只有被风卷起的落叶在空气中盘旋。
那些残破的叶子,就这样随著风的鼓动,不停地掠过男人的脸颊和他那长得不可思议的头发。
墙上曾经是窗的地方敞开著漆黑的洞口,浅色的窗帘仍然垂在两边固守著自己的位置,被灌进来的冷风鼓成奇怪的形状。
壁灯打破了一盏,余下的两盏像临死的病人一样艰难地闪烁,映照著地上闪光的玻璃碎片。那些时有时无的反光,似乎在嘲笑著如同木偶一般呆滞的男人。
慕鹰羽微微歪著头,盯著地上干涸的血迹,和那中间黄铜色的钥匙。
地上摊著自己买给凌子信的外套,被践踏得像团肥厚的抹布。从那团抹布当中露出一截折叠的纸张,在狂风猎猎的呼声中从口袋里飞扬而起,慕鹰羽精准而机械地抓住,缓缓地摊开。
“……第一个词,你想写什麽?”
“你的名字!巴、尔、贝、利、特──教我写你的名字!”
“我的?”
“然後,是我的──‘希、达’,我要写:巴尔贝利特和希达永远在一起!”
那几个字符,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粗细不同,满满当当,布满了不大的一张纸——小乘说的,“鬼画符情书”。
大约是在不同的时间用随手可以找到的笔写下来的。
那高个儿的青年,掳著不安分的头发,紧紧地攥住笔,弓著瘦高的身体。握著这张纸时,用手指细细地抚平数不清的褶皱,咬著下唇,执拗而认真地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字──
从生疏的线条到流畅的弧度,再到那看起来是最近才写上去的歪歪扭扭的中文。
巴尔贝利特,希达一定会找到你,请等著我,不要著急。
子信,和鹰羽住在一起了,好高兴。
那些文字当中,唯一可以辨认的两句话。
有什麽炙热而狂躁的东西,在身体里鼓动起来。从内部迅速地膨胀,然後爆裂,那爆裂的光和热象喷射的岩浆一样穿透了慕鹰羽的灵魂,寒冷、恐惧、愤怒,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侵占著他的全身。
墙上那丑陋的缺口,那个不大不小的黑洞,吸走了他身边唯一的温暖。僵硬的,作为人类而存在的慕鹰羽,从身体内部开始,一块块儿地碎裂开来──他连疼痛都来不及。
“哎啊啊啊啊啊啊啊~~~~!!!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菲利斯因为流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布满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喘著粗气。
“吵死了!闭嘴!”天使的神色并不比菲利斯轻松多少,此时捂住对方伤口的手掌已经染满了鲜血,微小的光晕笼罩在双手的上方。
菲利斯委屈地咧著嘴巴,小声地嘟囔:“……肠子没有出来吧?”
“放心!出来了我给你塞回去!!”
“……”
“你老实告诉我,你去干什麽了?!”恶魔前所未有的凄惨样子让卡利利多尔斯直觉地认识到他去做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菲利斯收起了脸上夸张的表情,“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你说。”
“……去玩sm,我是被m的那一方。”
“……”卡利利多尔斯拧著眉毛,严肃地问:“什麽是sm?”
“就是性虐待,我是被虐的那一方。”
“哦。”
“哎呀呀呀呀呀呀呀~~~~天使大人要死人了要死人了~~!!!”
“还不给我说实话──!!!”智天使长因为愤怒和掩饰羞怯,所以音量格外的大。
菲利斯只是呲著牙不断咻咻地抽气,以减轻他肉 体上的疼痛,每当这时他就格外地羡慕巴尔贝利特的体质。
抬起右手,指尖上仿佛还残留著对方头发的触感。
自己现在的力量只比一个低级恶魔好上一点,用这样的身体去挑战上界第一的强者,居然还能活著回来真是让他可以偷笑了。
“天使啊,你喜不喜欢赌博?”
已经不想再跟他废话的卡利利多尔斯索性闭紧了嘴巴,像是没听到一样给男人刚刚止血的伤口绑绷带。
菲利斯也不在意,轻轻活动著手指。
“我啊,偶尔喜欢赌一把。赌注一定要大,否则,那令人胆战心惊又甜美的‘等待’的‘过程’就失去了意义!”
“我拒绝穿这种东西。”男人端坐在床边,交叠着双腿,平板的声音没有起伏。
小乘“哦”了一声,“那你就光着吧!”把手上的衣服塞进袋子里,丢在一边。
“你不能用这种态度对我,虽然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但是,你不能对我如此无礼。”初光略略皱眉,他认为自己已经很友好地,甚至很“低声下气地”,“拜托”过他了。
微笑着骂了一句“你他妈的”,小乘到达暴怒的边缘,“要报答我,就滚出去。”
“你知不知道你的言行已经犯了忤逆的大罪?你知不知道我是……!”
“是什么?”小乘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我的确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可是你要知道,这里……”他指了指两人所在的地方,“是‘我’的屋子,就算再小再破,也是‘我’的,而不是你的!你坐过的沙发、躺过的床,也是‘我’的。在这里,我是主人,而你不是。要颐气指使,你尽管去你的地盘。但在这里,你要听我的,否则,滚出去!”
初光咬紧了牙关,默默无言。
的确,事到如今,已经抛弃了过去所有地位和荣耀的自己,在这位小小陋室里的帝王面前,没有任何值得骄傲的资本。
“明白了吗?二选一!”小乘一手拎着借来的衣服,一手抓着初光那身沾满泥污的白色长袍,一块递到他面前。
犹豫了半刻,初光松开已经握得关节发白的手指,乖乖地拿过那身黑漆漆的,布满各种标志和铁钉的朋克服套在身上。
“你,站在那里,不要动。”
“什么?”小乘正把初光的衣服塞进洗衣机,然后把自己脚上的袜子也丢了进去,“干嘛?”
初光穿好衣服慢慢地走到门口,“有客人来了。”
如果说失去理智之后的大脑,还被什么所支配着的话,那么应该就是“执念”。
对于慕鹰羽而言,在混乱的思维里唯一鲜明而温暖的记忆,只有“希达”,找到他,抱住他,就只有这一样。
人一旦臣服于执念,在某种意义上就变得相当单纯而且残暴。摧毁所有阻挡自己实现目的的人和事,就成为理所当然的行为。
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天使恶魔军团,如同回答不出斯芬克斯问题而被吃掉的忒拜人一样丢掉了性命。然而这位暴怒的斯芬克斯的执著并没有因此而有任何的懈怠,他追寻着任何一丝能够捕捉得到的气息,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样的问题。
“希达……在哪里?”
“真让人惊讶……”尽管慕鹰羽的手指已经搭上了他的脖子,眼前的男人也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吓得瑟瑟发抖。“我已经把气息隐藏到这种地步,居然还是会被发现吗……?”
“把希达……还给我……”
“希达?”男人缕了缕银白色的头发,若有所思,“唔,应该会在路西菲尔那里吧?”
路西菲尔?那是谁呢……?
“哎呀,不记得了?说得也是,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陌生的手指握住了慕鹰羽的手腕,“……我帮你想起来。”
手腕上的手指蓦地一紧,男人从慕鹰羽的视觉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铺天盖地的影像,景色、人物、声音,像潮水一般涌进脑海。
巴尔贝利特……你犯了大罪……去混沌海……你看见了吧……那里有的东西……那就是你最真实的样子……你就是那样的东西……
“不……”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变得像镰刀一样尖锐的气流划过男人的手腕和脸颊,两个人像两块同极的磁石相遇一样飞速地分开。
“……哎呀……即使思维混乱了,也无法控制你的精神啊。”初光用手指擦了擦脸上的伤口,慕鹰羽像是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喃喃自语着将身形隐没在黑暗里。
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初光咋了下舌,“因为一向心智坚定,所以反而在崩溃的时候比普通人还更严重吗……这种纯粹的暗的状态,我都不一定赢得了……”
叹了口气,怜悯似的转头,“何况是——你们呢?”
追随着慕鹰羽强烈的气而来的追兵们,在初光的目光中冻结了最后一丝微小的勇气。
目前分散在人界的所有兵力,一夜之间着折损了四分之三。
清晨的时候,卡利利多尔斯得到了这样的消息。昨夜的骚动他并不是没有知晓,虽然可以感应到强烈的气息,却因为“没用的同伴”差点儿失血过多而死所以半步都离不开。
“智、智天使长……很、很抱歉……”四肢几乎全部匍匐在地上的低阶天使,用抖到不成调的声音叙述着昨晚的经过。“没有、没有拦截到巴、巴尔贝利特大人……”
作为昨天夜里“活动的斯芬克斯”事件的目击者,他是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相对于当场吓到失禁的丑态来说,今天这样的状态来说已经算是很好了。
“为什么会这样?巴尔贝利特大人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大开杀戒的人呀……!”卡利利多尔斯看着地上的男人,他的样子又绝对不是在说假话。
脸色苍白的菲利斯,也同样拧起了眉毛。
他所认识的巴尔贝利特,绝不是会暴走到这种程度的人。可是如今这样的混乱却又恰恰证明了,这个男人曾经因为原因不明的理由差点儿就毁了一个世界的冷酷行为。
可是至少那次事件,还有一位名叫“路西菲尔”的导火索……难道是因为自己强迫性地打开了他脑子里的封锁,导致记忆混乱了吗?
“……巴尔贝利特大人……一直在问……”
“问什么?”
“是的,他一直在问,‘希达在哪里’……”
菲利斯用手指挠着下巴,“希达、希达……这名字有点耳熟……啊呀!”他击了一下手掌,“就是那个唱歌很好的天使嘛!”
“你是说那个半魔?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是因为他……?”卡利利多尔斯激烈地摇晃着脑袋。
“的确就是因为那个‘希达’哟,小天使。”
“肯定不会的……啊!你叫谁小天使?!”愤怒地看向菲利斯,却发现对方无言地盯视着窗口。
背着光,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男人微笑着坐在窗台上,银白色头发沐浴在晨光中轻轻飞舞。
“初光……陛下……!”
男人脸上舒展着慈悲到看不起人的笑容,“多谢你带路了,嗯……某某天使。”
“咦……?”
手指一弹,像掸灰尘似的,漫不经心地再放回身侧。
地上的天使仰面倒下,脸上还带着茫然不解的神情,渐渐失去了形体,光雾一般消散在空气中。
菲利斯眼神一紧,把惊讶得全无反应的卡利利多尔斯挡在了身后。露出往常一样没心没肺的笑容,“哟,初光陛下!许久不见,这出场还真是震撼呐!”
故意忽略他对这身衣服的评价,初光像逃避问题一样单刀直入的说:“巴尔贝利特确实在找一个叫做希达的人。”
“是么……真意外,初光陛下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这个嘛,应该说是‘命中注定的相遇’吧!”初光觉得好笑似的低头抖动着肩膀,“……七君主之首——狂暴的样子还真是骇人啊!如果这也是路西菲尔的计划之一,我的确无话可说。”
极其明显的,嘲弄的意味。
“哎呀,让您见笑了。”菲利斯无奈地垂下头,苦笑着搔了搔头发,“我家的美人一旦失控,就会不负责任地乱发脾气,完全不管我们这些可怜的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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