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症----kemmi
  发于:2009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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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是留职停薪後我暂时放下了心,又跟组长閒聊了几句他就告别了,然後我望向一旁始终保持沉默的三弟,他也正好看向我。
「我回来了。」我扬起一抹轻轻淡笑道。
「嗯。」三弟只是嗯了声,完全是他的风格。
「死小孩,就不能热情一点吗?」我忍不住走上前去赏了三弟一个爆栗。
「二哥你真暴力。」三弟微皱眉头道。
我开心笑了笑後,忽然想到一件事,然後看著三弟:「大哥知道我昨晚没回来吗?」
「不知道。」
见三弟说得轻描淡写,我晓得他一定暗中帮我隐瞒了些事实,我忍不住伸手抱了抱他,感到欣慰地叹道:「小零你真好。」
三弟静默了许久後忽然绷出一句话:「二哥你很有勇气。」
「啊?」放开三弟傻傻地看著他,这句话就让我摸不著头绪了。
「为什麽你愿意再给他第二次机会?你不怕伤得更深?」三弟语调毫无起伏。
我又是愣了一下,然後低下头去:「有时爱一个人是毫无理智的,就算你知道他有多坏多不好,就算你明知和他在一起没有未来,就算你们的爱情不受人祝福-」我抬起头来,微笑地看著三弟道:「可爱上了,就没办法了。」
「就算他在这段时间里曾经背叛你也没关系?」
「背叛我?」我不晓得三弟对我跟阿闵的事了解到什麽地步,所以不太清楚三弟指的是什麽。
「那次他半夜搂著另外一个男人不是被报纸拍到。」
没想到三弟也有注意到这个新闻,我淡淡一笑:「嗯。」
事实上这件事我昨夜就逼问了阿闵,阿闵只撇了撇嘴不情愿地给了我五个字。
看图说故事。
媒体最擅长厉害的手段。
如果阿闵是心急著慌地向我解释,我可能还会觉得有鬼,但见他那副因为被陷害而显露的孩子脾气,我反过头来还得安抚他。
果然我被吃得死死的啊。
正当我还在回想昨晚的事时,三弟没再追问刚才的事,只是静静地看著我,然後道:「我想二哥你没告诉那人有关你眼睛的事。」
三弟的敏锐力实在惊人,既然他都明白表现出他确定我和阿闵又再在一起的事,我也不想瞒他,只是又嗯了声。
「为什麽?」
我不语。
「你打算若瞎了就放弃他?」
「小零……」我苦笑地低喊了声,语气充满了投降意味。
三弟又是那样静静地看著我好一会儿後才道:「二哥,我只想告诉你,我当初的承诺并没改变。」
如果你真瞎了,我就永远不结婚,照顾你一辈子。
那时三弟对我说的话还言犹在耳,我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可我却忍住即将涌上来的情绪,握起拳头击了三弟肩头一下道:「你想惹你二哥哭,门都没有。」
三弟只是用他彷佛能够看透人心的发亮黑瞳望著我,轻声说了句:「傻二哥。」
我闻言又好笑又好气地瞪著三弟道:「哪有你傻。」
外人看来我们简直是在打情骂俏了,如果被阿闵看到他肯定也会大吃三弟的飞醋,可无论如何,三弟的确是我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一个男人,不只是弟弟,是个可以给承诺的可靠男人。
□□□自□□由□□自□□在□□□
接下来的日子我就在医院的检查、小零的陪伴和阿闵的查勤中度过。
大哥和爸妈最少两天会来看我一次,或许是见面少了距离远了,感情反而深厚了,尤其是我和父亲,可能是他也感觉到他这个二儿子有机会再也看不到他们,所以脾气小了、音量降了,就连表情也变温和了。
原来亲情的力量真这麽大。
阿闵则是每天必来电话,早上一通、中午一通、晚上一通,从开头从结尾几乎天天一样。
「喂?」
『你在哪里?』
「家里。」
『还没出门?』
「快了。」
『到公司打给我。』
「好。」
『小舒-』
「嗯?」
『我爱你。』
「我也是。」
「喂?」
『早上为什麽没打给我?』
「我打了。」
『打了?』
「嗯,打了。」
『……现在在做什麽?』
「工作。」
『还没休息?』
「差不多了。」
『记得吃饭。』
「嗯。」
『李舒-』
「嗯?」
『我爱你。』
「我也是。」
「喂?」
『吃饭了吗?』
「吃了,你呢?」
『还在公司。』
「还在做事?」
『嗯。』
「还没吃饭?」
『忘记了。』
「……」
『心疼?』
「不会,饿死你最好。」
『哈,口是心非。』
「阿闵-」
『嗯?』
「我爱你。」
『……当然。』
像这样的对话肯定排得上情人间无聊情话的前几名,可对我们来说,却是再简单不过的小幸福。
小零则是自从那天稍微问起我和阿闵的事後就再没提过相关的事,只是专心一致地照顾我陪伴我。
就这麽随著时间慢慢流逝,在距离我脑部开刀前的倒数前三天,有个出乎意料之外的人乍然来访,那时我正逼问三弟有关他有没有交过女朋友的事。
「没有。」三弟只是不愠不火地回答,不管我再怎麽问他,他的答案永远一样。
「怎麽可能?难道你都没遇上喜欢的?还是人家不喜欢你?」我简直不敢相信,依我们家小零的条件,怎麽可能乏人问津,我想一定是小零眼光太高,看不上别人。
「老妈说我现在还不是谈恋爱的年纪。」三弟脸上没什麽表情。
「拜托,哪个做母亲的不是这麽说?何况……你有这麽乖?」我质疑地看著三弟道。
三弟向来很有自己的主见,他若真喜欢上个女孩,想谈恋爱了,恐怕不是老妈一句不准就阻止得了。
「二哥你很无聊。」三弟似乎懒得理我,迳自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拿起桌上的电视遥控器,开始转换频道。
见状,我的好奇心更加旺盛,我不禁挨到了三弟身旁,继续追问道:「小零,你喜欢的女生类型是哪一种?」
三弟看也没看我一眼,视线全放在电视影幕上,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然出声道:「高高的、瘦瘦的、头发短短的。」
「这样范围太大了吧,我也高高的、瘦瘦的、头发短短的呀。」
三弟转过头来,看了我许久後,又将头转回去,道:「和你差不多就可以了。」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像发现什麽似地伸手弄乱三弟头发,眯眼笑道:「小零,你真可爱。」原来我们家小零真的有恋兄情结。
就在病房内正上演著兄弟间的「温馨对话」时,忽然有人敲了门,我原本以为是护士或医生,结果进来的却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中年男人,可从他与阿闵相似的面貌,我已经猜到他是谁。
「你好,我是以闵的爸爸。」安明鸿温文尔雅地看著我道。
我是猜到他是谁了,可就这麽乍然见面,还是让我有些惊慌。
「我可以坐下吗?」安明鸿走到单人沙发旁问道。
我先是怔了一下,然後赶紧道:「当然可以。」
如果他一来就冲著我破口大骂,骂我这个死同性恋为什麽一直缠著他儿子,我想我不会像现在这麽不知所措。
安明鸿坐下後,我们俩之间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我想我知道他来的目的,他也晓得我知道他为何而来,我们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请问有什麽事吗?」率先开口的是坐在我身旁的三弟,他神情平淡地看著安明鸿问道,一点也没被安明鸿身上不肃而威的气势震住。
安明鸿先是瞧了瞧三弟,然後又看向我,低沉道:「你晓得以闵做了什麽事吗?」
安明鸿脸上神情是平稳的,可我却注意到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悲痛。
终究还是发生了吗?
我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闷窒,然後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没想到你对他这麽重要,重要到连安扬都可以背叛。」
安扬?我稍微蹙起了眉,那不是阿闵的公司吗?或者应该说是安明鸿的公司。
「原本我还以为我可以利用权势留住我唯一的儿子,谁晓得留住了他的人,没留住他的心,还让他反咬一口,造成安扬重伤。」
听到安明鸿说唯一的儿子时,我突然有点内疚,觉得自己是害得对方没了後代的千古罪人。
「我早该防范的,我早该知道以闵向来是个固执孩子,不可能如此乖乖听话。」安明鸿显得有些疲惫,让他顿时看起来老了好几岁,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忍。
「我知道,虽然以闵那天当著我们的面说要跟你分手,那是因为我用安扬的地位来要胁他,以闵是个心高气傲的孩子,我那时就该想到他会屈服一定另有所图,可我还是忽略了,发现自己儿子是同性恋的打击,对我和以闵他妈而言,实在太大。」安明鸿的语气还是充满了不谅解,对於儿子是同性恋一事。
「我们那时其实气疯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拆散你们,如何将我们儿子导回正常倾向,同性恋……」安明鸿摇了摇头,我看得出他想要发出叹息,最後还是收了回去。
「後来以闵答应和琳亭订婚,我和以闵他妈实在感到安慰不少,我们只是希望以闵有个正常家庭,这样而已。」见安明鸿身上散发著淡淡的父爱光辉,我想我懂他的感受,天下父母心,如果我今天是处於他的角色,或许我也会做出相同的事。
「以闵在酒会上遇到你的事其实我知道,後来我打电话试探他时你在他身边,我也知道,甚至他脑勺上那伤从何而来,我和以闵他妈也大概猜到了,虽然後来琳亭陪著他一起瞒著我们。我想,以闵大概是怕我们会找你算帐。」
想起那时被迫得去见阿闵时的忐忑心情,我突然觉得可笑,那时我是多麽害怕阿闵找我是想报复我,可原来阿闵早就暗地封锁消息,难怪堂堂一个上市公司总经理当街被人用石头砸伤脑勺这种八卦竟然没上新闻。
「後来你去公司找以闵,事後也有人通知我,那时我就晓得不对劲了,可我还在观察,我不相信以闵会因为一个男人而放弃他一直追求的梦想,当然,他绝对有那个能力到外头自闯一片天地,可以闵也很清楚如果他选择你,我绝对会利用所有关系挡住他在外头的所有机会,包括你,凭我们安扬在企业上的地位,这并不困难,你想你们过得了多久穷困的日子,贫穷是万恶的根源。」
刹时,我只觉得脑子被轰得一阵晕眩。
我必须承认安明鸿的话很现实,如果我和阿闵真被断绝工作机会,而且和家人都绝裂了,没有钱的生活,就算我们之间的爱再浓烈,都注定要以悲剧收场,或许最後我们还会怨恨责怪彼此。想到我和阿闵有可能演变成如此,我就不禁心惊胆寒。
原来就在我还沉浸在自己被抛弃的巨大痛苦时,阿闵已经在为我们的将来暗自努力,可他却完全没跟我提过这事。
「後来我以公司名义让以闵去纽约办事,就是怕他会突然想不开跟你重修旧好,谁晓得才去了几天,连事情都没办完,他却毫无预警飞回香港,那天他去找了谁,和谁在一起,相信你比我还清楚。」
安明鸿的口吻始终很平稳,没有一丝咄咄逼人,这让我不禁想著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究竟是什麽,我想应该不会是来祝福我和阿闵。
「事实上我不知道为什麽以闵会这麽有恃无恐,他回家那天晚上我就将事情全部摊开,要他做选择。」
又是选择?
「我跟他说,要他就行李收一收,滚出安家和安扬,要他就马上和琳亭结婚,日子我都替他挑好了,然後你知道他选择了哪一项吗?」安明鸿忽然直直地望向我,与我四眸相对。
我只是伸手紧握著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三弟手腕,感觉到一股痛不欲生的哀伤铺天盖地朝我涌来。

过敏症 -16

安明鸿先是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後闭上眼睛,语气疲倦道:「他什麽都没选,只是拿了一叠厚厚的资料给我,我打开一看,竟然是他私下挖空公司资产的资料!原来他一直在暗自策划……一直在策划……」安明鸿先是自嘲地笑了笑,然後道:「瞧瞧我儿子多厉害,竟然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就将我一手打造起来的安扬,偷天换日。」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所听见的话,原来阿闵说给他一个月时间,就是这个意思?这麽一个大公司,竟然就被阿闵一个人搞垮?我只觉得思绪如同大海惊涛骇浪地在我脑子翻滚。
「我知道以闵是在反逼我选择,选择失去他这个儿子跟安扬,或是选择安扬完好无事并且认同他和你的感情,李先生,你想,我应该选择哪一个?」安明鸿看著我平静道。
无法想像阿闵竟然做出这麽疯狂的事,我只能不自然地避开安明鸿的注视,抿唇不语。
安明鸿见状,低沉又道:「以闵给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三个礼拜时间,事实上我当然不希望安扬被挖空,也不希望失去我们唯一的儿子,可让我祝福你和以闵在一起,我也做不到。」
三个礼拜?我几乎要热了眼眶,阿闵时间抓得真是准确,三个礼拜正是我和他约定的时间。
见安明鸿讲得很直接,我想他就要进入正题了。
「李先生,我和以闵他妈都不晓得该怎麽办了,以闵他妈还因为太过伤心进了医院,她的心脏本来就不好,我们做父母的要求并不多,只是希望儿女好罢了,你认为我们这个希望很奢侈吗?」
整颗心彷佛被重石压住一般,我觉得快被安明鸿给予的无形压力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们有三个兄弟,可我们只有一个儿子,八年前医生就诊断出以闵他妈因为心脏的关系无法再生育,以闵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所以-」安明鸿忽然看著我,低沉道:「我只能拜托你,离开以闵,让他回到我们身边。」他的语调不是强势不是威胁,不是恳求不是低声下气,彷佛只是在和我做个商量。
虽然已经猜到安明鸿今天的来意,可听到他亲口说出时,我还是觉得心如刀割的疼痛。
「你希望我主动离开阿闵?」我脸色有点发白虚弱道。
「我们只是希望他有个正常家庭。」看我在听完他的话後脸上血色全失,安明鸿眼神也浮上一丝悲恸道:「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很不公平,可你知道当我们做父母的得知儿子竟然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对待我们,我们有多心痛吗?辛辛苦苦将他拉拔长大,他却是这麽回报我们?!」
安明鸿的悲恸使我震撼,我可以感觉出他身为一个父亲的失望,他让我想起了我的爸妈,想起了当时我和爸妈承认我的性向时,他们毫不掩饰的惊讶与哀痛。
看著安明鸿似乎在等我的答案,我想开口,喉头却一阵乾涩,发不了声。
我多麽想告诉安明鸿我做不到,做不到在我和阿闵经历这麽多风波後,好不容易我们终於又在一起了,却得亲手将阿闵推还给他们。
我有多爱阿闵,阿闵就有多爱我,我曾经为了失去阿闵而痛不欲生,那段悲惨日子我只要一想起就心惊胆战,我又何其忍心让阿闵再尝一次我所受过的痛苦,就算伤痛平复了,我们还有爱上别人的能力吗?还能有吗?能吗?
我只怕我被逼迫的绝裂无情会让阿闵陷入万劫不复,到时阿闵会如同当初我恨他一般恨我。
我不想我和阿闵走到那一步,否则我为阿闵割舍的算什麽,阿闵为我所做的一切又算什麽?我们明明都为彼此这麽努力,为何最後却要被迫互相伤害?我不想,真的不想。
我们明明如此相爱,为什麽永远得不到我们最爱的人的祝福?
安明鸿或许也看出了我的挣扎与不舍,他在我想开口跟他说对不起我无法答应他的要求时,语气疲惫地望著我道:「李先生,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残忍,可这只是我们……做为一对父母的请求。」
他真的是在最不适当的时候讲了一句最适当的话。
如果没他那句话,我可能还存有最後一丝力气来拒绝,捍卫我和阿闵的爱情,可就因为一句这只是我们做为一对父母的请求,就让我所有武装被瓦解。
我真宁愿安明鸿是用钱打发我或是用强势来压迫我,他这样不软不硬的,我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难道真是天注定?注定在我动手术前,必须和阿闵做个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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