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忆----吴小龟
  发于:2009年04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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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请你不要再悲伤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直到生命的尽头。”
细语吹进梦中人的耳里,朦胧中竟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
寒莲一觉醒来已过了正午,肚里隐隐有中空空的感觉,刚准备起身才发现一直手还被蓝天逸抓着,而蓝天逸枕着寒莲的手也睡着了。寒莲微微笑了一下,但立刻像想起了什么阴下了脸。
“逸儿,逸儿,这样睡要着凉的,起来吃午饭了。”这时寒莲早已换上了以往一贯的笑容,看似温柔,却没有刚才浅浅一笑时的舒心。
蓝天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脑子还属于停歇状态,完全没有反应,呆呆地望着寒莲。
“啊,我怎么睡着了!”像突然醒悟,蓝天逸连忙跳了起来,然后阻止正要下床的寒莲,“莲哥哥,你不要动,我去叫人备饭去。”
“逸儿……”
“我让你别动就别动。”说着蓝天逸跑出了屋子。
吃完午饭,蓝天玄就来到无迹阁带蓝天逸回去,蓝天逸很不情愿地离开了,在走之前还再三嘱咐寒莲要好好休息,不许到处乱跑,弄得寒莲就像个不听话的孩子似的。
“哎,明明自己还只是个孩子。”寒莲苦笑一下,但马上敛去了笑容,“你可以下来了吧,在屋梁上蹲那么久你不累吗?”
只见一个身影从屋梁上跳了下来,站在寒莲的面前。
“彦,你喜欢爬高的习性还没改吗?”寒莲半开玩笑似地打趣道。
“冰玉国的王死了,就在地牢里。”彦德没有接话。他脸上没有了往常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而是一脸严肃,硬硬地说道。
“哦?那今天王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咯,那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寒莲懒懒地问,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
“就今天早上。”彦德紧紧地盯着寒莲。
“大概是受不了这个屈辱自己了断了吧。”寒莲依然兴趣缺缺地说。
“他死于‘冰血’。”彦德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看来是我猜对了咯”
“‘冰血’是无法用来自杀的!”
“呀,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呢!”寒莲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好象恶作剧的小孩,“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来又有什么事呢,想听到我亲口承认吗?”
“为什么要这样做?”彦德的口吻略带严厉。
“没为什么,我高兴。”
“那是你怂恿冰玉国的王去刺杀陛下的?”
“是。”
“你从一开始就是想陷害冰玉国的王吗?”
“陷害?”寒莲收起俏皮的神色,冷笑一声,“这是他罪有应得,是他用这术杀了我父亲,是他致使所有的一切发生的!”
彦德一时无话可说,他来这儿不是为了责怪寒莲做的事,更不是想让他想起以前伤心的事,只是他无法理解寒莲是怎么想的,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会这咒术,王上肯定知道这是谁做的,虽然今天王上没有说什么,但毕竟现在不知道王上有何打算,如果轻举妄动,后果不堪设想。
“我只是担心,怕你会出事。”彦德低声地说道,活像做错事的孩子在认错。
“放心吧,我帮他除掉了个心怀叵测的家伙,他谢我还来不及呢。”寒莲不以为然地说道,完全不担心会因此被蓝绮责怪。
“你还是没放弃那计划吗?”
“彦,我说过的,不要阻止我。”寒莲的语气中露出了少有的威严感,“即使你挡在我面前,我也不会让步的。”
彦德是明白的,寒莲决定的事不可能再更改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一旁帮助他,可惜寒莲什么也不肯与他分担,这次行动都没告诉他。突然,那金色的徽章散发的柔和的光辉在彦德脑海中闪现,心又有点微痛,不由感叹:“那两位殿下怎么办,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你难道也……尤其是天逸殿下,他可是很喜欢你的。”
“你什么时候和他们关系那么好了?”寒莲的语气里带着戏谑,“你是不是后悔当初没能救得了我,所以……”话一出口,寒莲就后悔了,他看到彦德眼底闪过的那浓重的哀伤,但马上又隐去了。寒莲别过头,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这次是自己过分了,只有他是最不应该讲这句话的。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后悔,也许你自己没有发现,你和天逸殿下在一起时真的笑得很开心。”彦德的低语声中带着深深的自责,一字一字捶打着寒莲的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不经意间竟会流露出那样的笑容?眼前又浮现出那双清澈的双眸,然后与过去的自己重叠,寒莲抬头盯着房顶,黑色的瞳仁慢慢暗淡下去,没有了往日的光亮。
“我不会让他们知道的。”
彦德看到寒莲有点失神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他在内心深处祈祷着,希望这就是一切的终点,他不想看到寒莲再铤而走险,饱受折磨。
“那莲,答应我,你一定要平安地回来!”彦德用力抓住眼前的人,眼睛直视对方的眼底,“我等你,等你把过去斩断,然后我们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彦,你何苦陪着我……”寒莲看向彦德的眼神里带有倦意,仿佛什么也不在乎。
“你想气死我吗,莲?你听好了,我就说一遍。”彦德严肃地看向寒莲,大声地说:“我,彦德对天发誓,这辈子我一定要让你幸福,所以你绝不许胡来!”说着彦德在寒莲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了一个吻。
“知道了啦,你滚吧!”寒莲一把推开彦德,低头看着地面,一向白皙的面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彦德很少看到寒莲害羞的样子,心想这次还真赚到了,做了个鬼脸就离开了。
彦德并没有看到,寒莲盯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随即浮现出惨淡的笑:对不起,彦,即使会让你恨我,我都不能让你跟着我,地狱我一个人去就足够了。
——命运就在那时改变了,我好后悔,如果我不逞强,回答他不知道的话,一切就会不同了。
由于身份的关系——我后来才知道蓝莲竟然是世子,我只有学习的时候才能进皇宫,所以那棵树成了我们秘密的约会地点。
那天进宫我真不知如何面对他,我从没想到自己的罪孽会伤害到我的朋友。我远远站在那儿,看到他在树下,神色暗淡,我想我们的友谊也就这样结束了吧,他不会再理我了,但我还是要向他道歉,即使他会像别人一样骂我,我也不在乎。
“对不起!”我跑到他跟前就跪了下来,头压得很低,不敢去看他。
“彦,你来了!”他的语气中似乎带着喜悦,让我感到莫名的害怕,我宁愿他骂我,甚至打我。
“你一大早给我行那么大的礼干啥?起来了,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都是因为我,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你少莫名其妙的,赶快给我起来!”
“你父王……”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那双眼睛依然透亮,从中射出的是不解,竟没有半点责备和憎恨。我的心突然安定了许多,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夺取他父亲生命的战争是因为我父母而引起的。先是寂静,然后是我熟悉的爆笑,我诧异地看着他,他还是笑得很夸张,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彦,如果你不出生一切会改变吗?”他看我傻愣在那儿,又笑了起来,然后向我伸出了手,“所以啊,这又不是你的错。”
那一刻,我高兴地哭了,我还以为我再也不会抓住这只手了。
“我对父亲没什么印象,但母亲不一样。”经过之前的一场混乱,我们肩并肩地坐了下来,他慢慢地说着,“母亲总是在哭,我想让她笑,但想不出什么办法,明明我一直在她身边的,但她好像只看得到父亲。”
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如此沮丧的表情,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彦,你比我大,知道的应该比我多,你说有什么办法?”
“恩,这个……”我也说不上来,我的亲生父母早不在我身边,对于这种情况我也没有经验,但看着他充满期望的眼神,我不忍心让他失望,“你采点花送给你母亲试试,我在书上看到女人一般都很喜欢花的。”
“好主意,彦,我现在就去采花送给母亲,你在这儿等我哦。”他说着就起身欢快地跑向林子深处。
我在树下等了好久,他还是没有回来。今天的树林分外的安静,连鸟鸣都没有,我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我不由自主地朝树林深处走去,我知道那里有个星祭宫,是皇宫禁地,蓝莲也嘱咐过我不能进去,但似乎有股力量牵引着我来到那里。
在巨大的半圆形宫殿前,我看到了他跪坐在那儿,一动不动。我赶紧跑上前,却对上了一双空洞的眼睛,没有焦距,只有泪水不断的涌出,打湿了他精致的脸庞。
“莲,你怎么了?”我使劲地摇他,喊他,他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如同死去一般。
“莲,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我急切地望着他,然后越过他的肩线,我看到了答案:王拿着带血的剑一步步地朝我们走来。我这时才反应过来,一下把他护在怀里,但我知道这只是徒劳。剑在我的头顶,我能感觉到,我不敢抬头看,身体早就因为恐惧而在不停发抖。呼地一声,剑从耳边擦过,刮起一阵风。我睁开紧闭着的双眼,王已不在我们跟前。我依然僵硬地无法转身,只听到身后传来王淡淡的话语:“带他走吧!”
这短短的几秒让我仿佛度过了几百年,我总算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也因为一下的松懈而脱了力。我连忙看向怀中的他,似乎是晕了过去,于是我背着他悄悄地溜出了皇宫。
第二天,宫里传来了噩耗,御用占星司寒烨由于悲伤过度,带着其幼子蓝莲自尽,接下来的一周将举国服丧。街上人人都在议论此事,惋惜声此起彼伏,只有我知道这些叹气有多虚伪,只有我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个伪善者的真面目。
蓝莲还是昏睡着,我没把他带回家,只是安顿在一家小客栈里,因为我怕会连累叔父。虽然现在王也许念及情意还未派人来追杀,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改变心意,所以我决定等蓝莲醒来就带他离开潋滟国,走得越远越好。我要保护他,我绝不会再让他哭泣了。
太阳暖暖地照在草地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沐浴在阳光之下,显得格外安逸。寒莲望着天空上的白云独自出着神,这样的天气总让人想睡觉。
“莲哥哥,爱是什么啊?”蓝天逸把脑袋从书后伸出来凑到寒莲的面前,给了寒莲一个大脸特写,打断了寒莲发呆。
寒莲望着蓝天逸一脸天真地说出这种问题不由觉得好笑。爱是什么,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难道爱一个人就是想和她□?”蓝天逸依然自顾自地问下去,没有半点羞涩感,“呐,莲哥哥,那□又是什么意思啊?难道爱是可以做出来的?”
寒莲顿时语塞,脸微微泛红。他虽然也200多岁了,但还从未触及过男女情事。
“莲哥哥,你脸怎么那么红啊,是不是发烧了?”罪魁祸首自己却完全没有自觉。
寒莲舒了一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想来蓝天逸也有70岁了,再过30年也就要成人了。他这个哥哥兼老师是应该给他点意见了,可是有一个问题……
寒莲轻咳了一下,正声问道:“逸儿,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问题啊?”
“书上是这样写的啊!”蓝天逸若无其事地举了举手中的书。
“这书上?”寒莲面露疑惑。这本《国史》他小时侯也读过,怎么不记得有这些东西,难道后来又把历代帝王的八卦补进去了?想着,寒莲就伸手去拿蓝天逸手中的书。谁知这一拿,书的封皮就掉了下来。
“你……你……你……”看着手上露出庐山真面目的书,寒莲气得说不出话来,直拧蓝天逸的耳朵,“哪弄来的这种书啊!你整天装样子骗我,竟都在看这种烂东西!”
“呜,莲哥哥,饶命啊!”蓝天逸从没看到寒莲如此凶神恶煞的,也有点慌了,“逸儿是把莲哥哥给的书读完了才看的啊!再说是小德哥哥给逸儿的,他说这是男人必读的书啊!”
寒莲松开拧着蓝天逸的手,恨恨地说:“哼,我看那家伙是活得不耐烦了!”当初就不应该让他们混在一起,看看他都教了逸儿一些什么,还说什么为皇子们着想!
“逸儿,以后不许和他说话!”
“啊?”
“你有意见?”
“没。”
“这本书没收!”
蓝天逸原本还想说什么,被寒莲一瞪,就不敢出声了。
“好了,你今天回去把《国史》给我全背出来,我明天检查,知道了没?”
蓝天逸在那儿拼命地点头,看寒莲现在这样子讨价还价是不可能的了,不过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寒莲真的发脾气,还对着他大吼大叫的,不知怎么的,他心里反而乐呵呵的。
经过这一闹,蓝天逸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在寒莲的后面回赤净轩,准备面壁思过了。
“莲哥哥,”到了赤净轩门口,蓝天逸怯怯地说,“你还没回答逸儿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寒莲的口吻还略带不悦,他正想着怎么去修理彦德。
“爱是什么啊?”
寒莲无奈地笑了一下,这小孩怎么就盯着这问题不放呢。
“爱是一种很奇特的感情,”寒莲摸摸他的头,“以后你有爱的人就会明白了。”
“那莲哥哥有爱的人吗?”
“有。”那温柔的笑容再次浮现在寒莲的面前,他嘴角不由扬起从未有过的温暖的笑,但既而变为凄凉。
“那莲哥哥对她有什么感觉呢?”
“想时时刻刻陪着她,想用自己的一切守护她,想让她幸福快乐!”
“噢,原来爱一个人会有这样的感觉啊!”蓝天逸托着腮膀,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灿烂地笑着望向寒莲,“那莲哥哥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她吧!”
“她已经离开了。”寒莲淡淡地说。
“离开?他不爱你吗?”
“爱,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那又是为什么?”
“也许就是因为爱。”旧时的伤口又被扯了出来,寒莲以为时间能抚平一切,却不了当他再次面对这伤口时,它早已在黑暗中溃烂,灼蚀着自己的心。
“呐,莲哥哥,你蹲下来。”蓝天逸突然扯着寒莲的衣襟说道。
“怎么了?”寒莲蹲下,仰头看着蓝天逸,他又长高了,现在蹲下来都不能和他平视了。
谁知冷不妨蓝天逸突然抱住寒莲的脖子,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啃了一下,寒莲当场愣在了那里。
“逸儿想了一会儿啊,逸儿是爱莲哥哥的吧,因为我不想看到你露出悲伤的表情。”
说着蓝天逸把头靠在寒莲的耳边,轻声地说:“莲哥哥,逸儿决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所以你不用怕,有逸儿陪着你,你不会再感到寂寞的。”
说完,他又在寒莲的脸上啄了一下,就跑到屋里去了。
寒莲望着那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缓缓地站起身来,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前面站着母亲和那个人,微笑着朝他招手。寒莲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有什么湿湿的东西顺着脸庞滑落,那是被他遗忘已久的东西,今天却因为一个孩子的一句话而决堤了。
“莲哥哥,莲哥哥!”蓝天逸急急地跑到无迹阁,拉着寒莲就走,“你快去看看小玄啊!”
“恩?”寒莲蹙了蹙眉:“天玄皇子怎么了?”
“小玄又发烧了,都好几天了!”
“那应该请御医来。”
“哎,那些笨御医都去过了,不管用啊!”
“那我也……”
“什么我不我的,莲哥哥你跟逸儿过去就是了!”
于是寒莲被蓝天逸硬拖着朝青泠轩走去。蓝天逸和蓝天玄在去年就结束了学业,开始跟着蓝绮,也就是他们的父王习政了,因此寒莲很少和蓝天逸见面了,但蓝天逸一有空还是会往无迹阁钻。
“小玄,我带莲哥哥来看你了!”
寒莲看着蓝天逸无力地摇了摇头,只好跟着他走进了屋里。
“寒大人,不好意思,逸儿太调皮了,竟硬把你带到这儿来。”
“不敢当,天玄皇子卧病在床,为臣都没来探望是为臣的过失。”寒莲连忙行礼。寒莲几乎没和蓝天玄打过交道,他总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不像蓝天逸那样活泼可爱,而且寒莲觉得蓝天玄看他的眼神里带有提防和敌意。
“小玄,莲哥哥,你们不要打官腔了,小玄不是也最喜欢莲哥哥了吗,干吗要叫得那么生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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