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浅落的浅落的繁华
  发于:2009年04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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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的起床洗漱,找出套睡衣给关落换上,关落一直睡的很深,简直太沉了,都不怎么动,只是你稍稍放开手时,就想再慢慢蜷回那个团着的姿态。
帮他套上裤子时,池修又看到了新鲜的血红色,只觉着很痛,是的,伤不在自己身上他却觉着疼。担心的看了关落一眼,还是一副沉静的睡脸,毫无痛苦的表现,他只是还想再蜷回去。
穿戴整齐,打电话给一个跟自己关系很不错的医生,让他帮忙安排间病房。
“你妹妹又怎么了?出了什么状况,详细说下,我好帮你安排。”这叫李辰的医生对他们家很熟,随口问道。
池修皱着眉,把昨天晚上的情况实说了。心情很压抑,并非不好意思,而是负疚感让他觉着难以启齿。对方一听便有了底,让他们尽快过去,会介绍个很好的医生等着。
出门前还是摸了下关落的额头,确信无疑的在发烧,这个时节外面正冷的很,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去医院要紧,拿毯子把人一裹走了出去。
不知是否因为心上太沉了,才显得手上很轻,抱着的人始终悄无声息,透过毯子穿递过来异常高的温度是他唯一的生命气息。
经过一楼的时候,遇见已早早起床的池涟,她正趴在鱼缸边,秀姨在旁边提醒她不要总是喂鱼。池涟恍恍的看着他,叫了声,“哥。”
池修脚步没停,只是点点头便走出去直奔车库,若是以往怕是又会感慨万端,要知道能让池涟认出他是哥哥,真是花掉了不少精力。可是他现在心急如焚,后背上全是冷汗,他被自己吓到,被关落吓到,明明只想发呆,四肢却手忙脚乱。

关落醒了,因为唇上的细微的刺痛和沿着唇缝渗入的水的滋润味道,睁眼只看见茫茫然的一片白,呼吸间的消毒水气味让他明白这是医院。
转过视线,看见一个人,年过半百的样子,温和的神色似曾相似。他浅浅笑道,“真的很抱歉,咱们又见面了。”
只这么一句话,让关落想起他是谁,上次分别时那句话还记得,他说,祝你好运孩子,希望你不会再看到我。 看来运气很是一般,又再见了,清清喉咙,关落试着发出点声音,嗓子还是难受,不过他说,“谢谢你。”
伴随在恶魔后出现的天使,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矛盾的人生与人性。
“太客气了,”年长的医生放下棉签,伸手摸了摸他的前额,干燥的手指上沾满这个地方的气息,淡淡的消毒水味,有些刺鼻却又无害,“麻醉过去可能会有点难受,不过放心吧,已经没事了,这次就只是……”
关落打断他的话,对他要叙述的内容丝毫不感兴趣,更甚点是排斥听到,也明白他是在作职业化的陈述,挤出个笑容,“请给我喝点水。”
“你的确需要补充水份,烧了有几天了吧,”他说着,凑过一次性的杯子到关落唇边,吸管放到他嘴里。
盯着连接在自己血管里的输液瓶,正咕咕的冒着泡泡,关落没喝几口便放开吸管,再次说道,
“谢谢。”
“总是这么客气的,其实没……”
“我不是说这个,抱歉总打断你的话,我是说,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医生了然一笑,“可以,有事的话就按那个铃。”然后往门边走去。
关落却叫住他,“等下,不好意思,请问……呃,我是说,送我来的人,他……”
站在门边略想一想,“是这样,我有义务如实告诉他你的病况。是他送你过来,在你昏迷时,他就是这里所定义的病人家属。”
“嗯。没事了。谢谢。”关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收回视线,看向白茫茫的天花板,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真是雪白干净的地方,适合揭开伤口再做处理,外科手术般强制性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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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修站在门口,透过一方小小的窗户凝视那个恍睁着眼睛看屋顶的少年。他觉着这又是一个自己完全不了解不认识不能触及的关落。
刚才那个医生出来时告诉他,“抱歉,我还没来及问,他就说只想一个人呆会儿,我想他应该谁也不想见。”
他表示了解,医生便走了。看着那个医生的背影,他甚至觉着在关落面前,自己甚至不如这个医生,至少他们亦算得上旧识。只不过,应该不是什么美好的旧的相识。
池修只觉着心情沉重,外面已是夕阳西下,这一整天的沉重让他把内疚清楚的写在脸上。那医生告诉他,并不完全是他的责任,这孩子身上有旧伤,虽然是很早之前的了,但内在的结缔组织不适合激烈的□。他想虽然医生的语气淡漠平静,但多少还是有点宽抚的意味。但这对他的情绪毫无帮助,或者,只是让他更难受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进去,怎么面对,说些什么,就那么一直站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灯光亮起,他才推门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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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落看清池修,竟是个苍白的笑,笑着说,“谢谢。”你看,关落很喜欢这个词,感激不尽又坚持疏离。
池修宁可关落气他恨他,或者别开脸不见也好,可他竟然在笑,在说谢谢。可池修只能说,“对不起。我……很抱歉。”
“不,谢谢你送我来医院,我想你已经知道,和你没多大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唇角边是浅浅的笑,甚至有些擅解人意的味道。
池修站在床边,不知道说什么好,有些人的伤口,你窥见即是伤害,更何况,是用这种破坏的方式。
关落却开口问他,“我什么时候能离开这地方。”
池修怔了一下,“我想还是在这多住几天的……”
“医生怎么说?”
“他的意思是马上出院也可以,只是要小心护理,不过……”
“那现在就出去可以么?”
池修还想说些什么,但他不能忍心拒绝,这是关落第一次对他要求些什么,目光恳切。他点头说可以,但还是要先去医生那说一下。
关落点头,看着他出门,在他身后补上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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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修只觉着自己一下子面对着一个极易碎的人,那些曾经有爱慕、鄙视和愤懑,皆不再,只是十万分的小心翼翼。
把关落安置在床上躺好,听到一声谢谢;递药端水给他,还是谢谢;在此之前,上车下车,都是谢。这个让他心怀内疚的人,一直在感谢他,多么讽刺。
眼睛盯着手上的药盒,他想是不是和关落说点什么,至少不要再说什么谢谢。
关落却忽然问道,“这一个月怎么算?到一月十五号呢,再久了怕是不行,要不我把钱再给你吧。”
池修抬眼看他,正伸手要自己的包,刚扎过针的手面上一片淤青,池修把那只手按住,握在手心里,只觉得再过用力骨头就能被折断一样。
“关落,不管是什么原因,昨天的事我很抱歉,对不起。但这一个月咱们是不是能好好相处,如果你愿意,伤好了以后,你可以随意进入,随时走。”
慢慢的把手抽出来,关落盯着自己的手面,青青的一块,找不出针眼在哪里,真是奇怪。过了半晌说,“谢谢你。那么还按之前说好的,一个月。”
“只求你不要再谢我。”池修说完便走了出去,上楼例行每天都要看池涟一次。
面对这么一个让他充满了无力感的人,一个月,抓在手里只是根稻草,轻到虚无的重量,怎么可能救命……

小房子。

从盒子里挑了一支蜡笔,递给池涟,看着这个明明二十多岁的姑娘,趴在地板上,完全像个儿童一样,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给线画上色,关落只觉着陷入一个很诡异的境地。
如果池修想要找的是一个美术家庭老师,那么他觉着自己就算是陪上未来几年来教这个超龄儿童都算高薪被聘来的。抬头看看院子里晴好的阳光,低头给陈迹发了这几天来第一条短信:过的很好,勿念。
呆呆的看着短信被发送出去,然后关掉手机,关落觉着自己没太多心虚的感觉,嗯,的确,挺好的。不是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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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落,你能不能不要拿着那个东西。”池涟涂满了那一整张纸,开始琢磨别人手里的东西。
“你是说……这个?”关落看看握着的手机,有些不太确定。
“对。”
“为什么?”
“我讨厌那里明明没有人,却有人在说话。”
“呃……好吧。”
关落把手机收收好,清楚的意识到,有着儿童思维的成年人,实在是很可怕,难以应付。比如池涟,她就可以把各种孩子似的奇怪理由,用成年人的方式说的振振有词。
“你为什么不看我的画。”你看,她还不允许别人太多走神。
“嗯。我看下。”关落把那张纸拿过来,看了半晌,“画的很不错。”并不是哄她,这张纸上画的小狮子,每一簇棕毛都被涂成不同的颜色,整个看上去像是一朵五颜六色的向日葵,真是让人难以理解的奇妙想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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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捏一个绿色的金鱼。”刚放下画,池涟又丢给他一块橡皮泥。
“嗯,可以,但是为什么要用绿色的。”
“因为那个里面全是红色的。”池涟指指不远入的鱼缸,很是理所当然。
“哦……好吧。”关落对着这块绿色的橡皮泥,有些无从下手。绿金鱼?池涟的脑子里完全没有‘写实’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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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
“啊?”关落抬头对上池涟黑亮的眼睛,吓了一跳,“不是,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你不喜欢和我说话。”
“嗯?没有。”
“哦,还有,我问你,傻子是不是很不好的东西。”
“啊?”关落很头痛,四下看看秀姨为什么还没出现,“不是好或不好,只是……呃,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因为前几天来了个不认识的人,指着我说,这么好的姑娘竟然是个傻子,然后秀姨就把他赶走了。”
“哦。”关落点点头,不想接话,少说为妙。
“其实我不是傻子,”池涟又凑近一些,几乎与他鼻尖对着鼻尖,然后退了一点,“我只是记不起来一些事情,我不是不想记起来,只是我一想就会头疼。”
忽然很羡慕她,关落捏捏她的辫子,自己也知道对着一个看上去完全成年,甚至比自己年纪还要大一点的女性做这个动作很奇怪,只是这一刻只觉着她与乔乔相似,“嗯,想不起来的就不是好事情,就不要想。”
“可是我哥一直在找办法让我想起来。”一脸苦闷。
关落刚想说点什么,她紧接着又说,“你看,办法来了。”
关落转过头一看,秀姨终于出现了,手里拿着药盒和杯子。
“今天已经吃过了。”池涟抢在秀姨前面说话。
“但是每天有五次要分开吃的药。”秀姨似乎已经习惯和她讲道理。
“但是……”池涟有些词穷,却又不甘。
“想让你哥回来看你吃?”秀姨说着的同时已经把药塞到她嘴里,明白威胁一定有效。看着池涟把药吞下去,又转过来对关落说,“谢谢你帮我看着她。”
“没事,反正我也闲着。”关落一直觉着秀姨也是很奇怪的人,像是一台机器,只输入了照顾别人的程序,没有好奇,没有别的情绪,只懂得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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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涟看着秀姨去厨房走远了,小声对关落说,“吃的这个药,就是能让我想起来的办法。所以我讨厌吃。”
“如果不吃会怎么样。”关落忽然心生排斥,他明白一个人要被迫去想起不愿意想的事情是相当痛苦的。
“不吃,就会被关到小房子里。”
“小房子?”关落没在这三层楼里看到过这么个地方。
“很长时间,不到吃饭不给出来。”
“呃……我是问你在哪,小房子在哪?”
“下面。”
“下面?”
“从那里进去。”池涟伸手指指楼梯转角后的一个小门。
“哦,谁关你进去?”
“我哥。”
兀然惊心的感觉,关落看看池涟手边的桃型杯子,据她自己说那个是池修亲手给她做的,诸如此类的东西,她还有很多。关落一度以为池修是个温和的人,至少是个温和的兄长,可现在这种想法完全被颠覆了。
不得不承认,他对地下室有着很强的排斥心理,就像恶梦里的阴影,即便一时不会触及,但也一直存在。忽然头疼,扶住额角,对池涟又是羡慕又是同情,为什么不能像她一样删除一部分记忆,为什么她明明忘记了却还要被逼着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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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池涟给自己嘴里塞了颗糖,再要递给关落时发现他正扶着脑袋。
“没,没怎么,小房子里是什么样子的。”
“你先拿着糖。”
“我不吃糖。”
“不是,这个是巧克力。”池涟对这个新出现没几天的人有了一点了解,其中包括会画画以及只吃巧克力。
“嗯,谢谢。”关落接过她手上的M&M豆,含在嘴里。看着池涟已开始自己去捏那块绿色的橡皮泥。
“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没有一点点声音,黑黑的。”池涟低着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嗯?什么。”
“小房子,你不是问小房子什么样子么。”
关落后背上冒出冷汗,心里说着,还好还好,只是看不见听不见而已。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预感,自己有一天,会见识到那个所谓的小房子……

不如不见..

收到关落短信的时候,陈迹正在关落的学校,准确的说,他刚才关落应该正在上课的那栋楼里出来。
他看着短信微微一笑,表情在很多时候,完全不能够表达心情。
的确,即使是相恋的人,也不代表着你有质问的权利,但是,至于怀疑这种事情,是不需要权利的,它就在你的浅意识中,不问权利,只是本能。
所以他先是查了当天那个时间段里的列车时刻表,并没有南下的火车,他认为自己应该去相信关落,毕竟,他自己有隐瞒在先,所以在他眼里,隐瞒和欺骗是两码事,关落只是有太多不想说的事情,可只要说出口,大抵上就是实话。
于是他又去查了这座城市里的另一个车站,结果依然同样,还是不甘心,他仍旧是愿意去相信的,他只能想,是不是学校包了大巴车集体去,然后他来了学校。
在面对一个他再也找不到借口否定的答案时,他收到了关落的短信。及时的打过去,已经是关机,那么这条短信就没有意义再回复了。
也许那微微一笑并不反常,颇有讽刺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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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陈迹眼里,关落是个有前科的孩子。这前科并非什么坏事,关落的前科是:执拗的独自去面对去承担一些他并不愿意并不能承担的东西。
‘空城’,想到这个地方,陈迹就有些头疼,即便现在是坐在温暖的房间里,手指都会轻微的发抖。很多事情,过去之后你回想起来才会觉着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他最不可思议的是自己当时的等待观望,那时关落并没有隐瞒自己每天去哪里做了些什么,陈迹也都大抵上知道,所以他才不可思议自己当时的态度。那不叫沉得住气,简直是麻木不仁。
捏捏眉心,陈迹确定那就是麻木不仁。时机巧合也罢,阴差阳错也好,当时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不打算再忍下去观望下去了,可关落就在还差那么一点点之前告诉他,一切结束了。
庆幸,他现在痛恨自己当时的庆幸,即掩蔽了自己的各种刺探行为,又得到了一个一直在等待的平淡结局。只是等而已,这与不劳而获无异。只是看着一个孩子受苦,在观望的过程里爱上他,看他自我挣扎救赎,等他脱身后给予自己一份爱情。
那么,现在的关落在哪儿,去做了什么他不得不隐瞒欺骗的事情。‘过的很好……’这孩子所谓的过得很好压根没有一丁点儿可信度。
不知道做点什么好,又知道必须要做点什么,千头万绪,所谓的茫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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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响起的时候陈迹看都没看就接听了,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声音,听他一个激凌。
“陈迹么,是我。”
屏了呼吸,陈迹一时没有回话。看来,本就乱成一团的事儿,就要变得更乱了。
“呵~”对方久久没有等来回音,独自一笑,“听不出来么,也对,都那么久了,我是赵何。”
“嗯。有事儿。”不咸不淡,陈迹现在也就只能这个态度对他。
记忆里很多东西不是忘记了,而是你刻意的不愿去想,比如,听见赵何的声音,他就忽然想起来,以往自己面对他是多么的毛毛躁躁急脾气。所以现在他不冷不热,淡定的人才占优势,才能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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