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浅落的浅落的繁华
  发于:2009年04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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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便来要求我放弃么?”心有不快,面对一个自觉有所亏欠的人,陈迹觉得这不该,却无法自控。
“要求?不,我没什么能用来要求你的。”赵何面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悉数敛尽,“给你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听,绝不是去要旧情。我让人恨过一时,就不怕让人恨一世。”
“我没理由恨你。”陈迹淡然。
“以前也不曾么?”似有不甘,赵何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什么连有没有被一个人恨过都如此在意。或者,无爱无恨,再或者,恨亦然是种深刻的感情。
“不曾。”渐感乏味,既然决定前来,便不想再纠缠从前的事情。
赵何了然,语气骤然决绝,“也许以后便会了。”
陈迹难免诧异,眼睛看向别处,“何必非要如此。”
“非要如此的人是你,我与关落认识在前。”
“那你为什么又失去他,让他混在空城那种地方。”陈迹问的平静。
“那我又是怎么失去的你,这世人大多是牌,洗牌的却只是少部分,很多事情是没有选择的,玉石俱焚?我傻的起,关落也傻不起。”
……句句针锋相对,陈迹忽然不再想说话,至少不再继续这般无意义的争辩。
面对他的沉默赵何亦没作任何反映,极富耐心似的静候。或者,连赵何自己也未曾想到,此等停滞不前的状态,实则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心有不甘是必然,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自己的选择总会是无情,而结局总会是失去。
良久,陈迹站起身,渡到门边却没开门出去,停步转身:“你到底想怎么样?”淡然一问,却满是无可奈何的诚恳。陈迹只是想知道,彻底告别过去重新开始,为什么就这么难了。
“不怎样。”
斜靠在门上,陈迹看过来的目光带着灰心似的茫然,“那你主动找上门是干嘛。”
赵何别过视线,有些真心话说出口时,竟然是自己也不愿面对的,“也许就是想看看面对一个有着不堪过往的情人时,你会怎么办?”
“你是说关落么?”
“如果我是说我自己,未免太可笑了。”
“我从来不觉得这种事情会跟可笑沾边。”
“嗯,你可以理解我为幸灾乐祸,反正我向来如此招人讨厌。”
不是讨厌你……这话回旋在陈迹嘴边上,终究没能说出,赵何对他而言不是讨厌,怎可能仅是讨厌这么简单,甚至复杂到让人不愿再想,索性回到正题。“不打算告诉我关落在哪的话,那么就此告辞了。”
“我说了你会信么?”
“信一下又有何妨。”
“那么好,”赵何微微一笑,“关落自己告诉你的是什么?他在哪里?”
无言相对,被欺骗或仅是被隐瞒,都是件让人难堪的事情。陈迹认为当下走人是自己最好的选择,这么想着的时候,已转过身打开门。
“愿意相信的,那怕是假话,也是可信的。而我这种不能令人信任的人,说了真话也没意义不是么。”赵何对着他的背景淡淡道,隐隐无奈,隐隐期待,又隐隐不甘。
只不过,此一时刻他所面对的人是断然不会留给他分毫期待的,陈迹没有回头,反而是恍然明了的语气,“也是,的确。”
…… …… …… …… ……
门开,门合,动静很轻,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盯着那扇房门良久,末了,赵何万般疲累似的俯在办公桌上,记忆里那个总是轻易就能被煽动怒火,动不动便摔门而去的人,模糊不清。仿佛记错了一般。
陈迹问他想干嘛,诚实讲他自己也想知道。
三年前,放弃,他以为那是他和陈迹间唯一的出路,只是这选择实在令人为难,于是他来选。
而后来,伤害,他也认为那是他与关落当时不得不选择的选择,可看上去,依然是他做出的决定。
坏人当不彻底也是种痛苦呐,得不到幸福,看不得别人幸福。自己干不了坏事,也见不得别人好事,就那么…… 玄着。

做人不怕执迷不悟,就怕执迷的不够完全彻底,半途而废的执迷,不悔?怎么可能。
平平庸庸碌碌无为,不知道是从来到K城的哪个时刻起,陈迹决定就这么过完后半辈子,而他也的确就是这么做的。
要怪就怪世事巧了寸了,又遇见的偏是关落这么个孩子,揪起一连番的新事旧事。
若是说为之前的‘不闻不问’后悔,那么只能怪现在又‘想闻想问’了不是么。
装聋作哑,一般人都不愿管干这么怂的事。相反的,能做到这一步的也都不是一般人。
赵何最后一句话反倒点醒了他,人总要去相信所愿意相信的。
关落说‘过的很好,勿念。’□裸的谎言。
可是对自己而言,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是可以去信的呢,找到他,然后怎样? 真相兀然被揭开的场面总是血淋淋的,这一点他刚刚领教过,那么也算是比平常人多了一点这方面的抵抗力?
可关落呢?比起自己,显然赵何对关落了解更深,至少是知道更多,所以他们穷途末路?
现在想来,当初的赵何仅是为了被自己看清,甚至选择分离。在他看来,长袖擅舞的赵何显然比关落的承受能力要强的多,换成关落,关落会怎么做,他不知道。
悔而徒劳,不如继续执迷。
夜色已深,坐在护城河边散了半盒烟,陈迹这才看清,自己与关落之间,从开始到现在都没变过,除了等待别无它选。
亲爱的,请不要谈及你的灵魂[4]---So, I'm going home……
关落把东西一一收拾好,转脸看见眼泪汪汪的池涟。把包背斜背在身上,过去捏捏她的辫子,什么也没说,下楼,走人。
推开大门时听见有人叫他,抬头还是刚才眼泪汪汪的那个,“你说了还会来看我的啊。”
关落点点头,就这么被‘扫地出门’。
前天……
太阳不错,这么冷的天气里难得的好天儿。
池涟说要把那些个鱼拿出去晒晒太阳,关落琢磨不清这个小姑娘脑子什么构造,就知道,坐在有暖气的房间里看太阳,和到室外能晒到的太阳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脑子清醒的人总是拧不过不清醒的,最终的结果是,那些鱼不但去出晒太阳了,还晒得很彻底,放进院子里那个大鱼池子里晒的= =|||
当时关落就是奇怪,也不清楚多少度,但人都冻的缩手缩脚的,那池子就偏没结冰。
鱼是冷血动物,但人不是,没晒多会儿就进屋了,没再陪晒。
晚饭时池涟小声的提醒他鱼还在外面,关落应了句,‘我会把它们搞回来的。’
无疑,关落从来都是把她当小孩子看的,而通常大人对小孩最容易犯的一个错误就是:忽视。
直到晚上池修睡前去楼上例行一看时,关落才突然想起鱼这回事。
在池家也算是标准的‘寄人篱下’,刚好关落打小就喜欢做什么事都一个人默不吭声。所以鬼才知道院子里的灯在哪,而且鬼才愿意去问。
池修回到卧室时就见关落已经睡下了,并且把整床的被子都裹在身上,脑袋都看不见,身体蜷成一个团。
诚实讲他现在比关落还敏感,这就好比,你抓了只小刺猬,不碰它时它还能把身上的刺儿顺顺放,知道一碰它,它就会紧张的根根针尖朝外,在你不想伤害它的前提下,最好的选择就是尽管避免接触。
说起来之前所谓的‘同床共被’的状态,对池修而言很是尴尬,还颇含讽刺意味。这次正好,二话没说又取了床被子出来搁到旁边睡下。
昨天……
关落醒来时竟然已经过午后,睁眼便对上医院雪白刺目的墙壁,酸痛的脑袋努力的运转良久,才明白自己做的那场一直有人喊他的梦不是假的。
没作多想,估计就是前一晚捞鱼时冻的。可不么,就自己这垃圾体质,洗过澡才想起来的金鱼的事,而且多年不喜欢好好擦干头发的坏毛病,在认识陈迹后愈发严重了,更不要说下楼时还挺着急,顶着湿淋淋的头发那是必然,大冷天儿的穿着睡衣,黑灯瞎火乱捞了一通,数着够数了才回来的。
就是没想到,池涟也在医院,而且她的三个主治大夫都到齐了,人在加急观察室。关落过去看她的时候,还没走到门边,就听见一连串尖锐的叫喊,‘我不要在医院……我要回家……’
说真的,要不是亲眼看到,关落真不能相信这是声音是她发出来的。好在医生们很快表态说他们两个都没大事,可以出院。
关落认为,一个人冻一下,发烧能烧昏迷,就已经够夸张的了。
却不料,夸张这类事,总是一件比一件强大的,还有人,能随便哭一下,就晕掉了。
回去后想问个明白的,结果池涟也讲不太清楚,只是说:我告诉他们是我让你去捞的鱼,那个人说要让你走,我不愿意,他说你自己也想走,我想问你,你不醒,那个人告诉我你就是我害生病的,就,就没想哭,但也没停下来……
关落不是个喜欢打听事儿的人,因为种种种种的原因,尤其不爱打听自己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更何况,在池修家,这个傻姑娘是他唯一愿意主动说话的人。
于是作罢,顺便好心的纠正她言语间的错误,‘不是那个人,是你哥。’
池涟点头,没太有所谓的样子。
晚上她所谓的‘那个人’便开始和关落商量,‘请’关落回家。
关落刚看了眼电脑上的日期,还未来及开口。
他便抢先道,“池涟需要去外地住院治疗,我也要跟去,你在这里她不会同意走。”
“她没病。”关落执意认为,强迫一个人去记忆,并不能称之为有益的治疗。
池修为难,“是这样,这不是想不想起什么的问题,她现在都不能拥有一个完整的性格,情绪波动便会晕厥,甚至是再也不醒过来。的确不能确切的说是什么病,但你觉得这也不用治么?”
无话可说,关落的沉默大抵上便是认可。而后只是把电脑关掉搁到地板上,定住神看了看池修,“那晚上你确定不要做点什么?”
身体和精神,最喜欢在同一个身体里搞矛盾分裂的两种东西。
池修承认他就那么看着一脸坦然的关落,淡淡的说出这句带着如此明显暗示的话时,的确体内肾上腺素做乱。
但一回想早上叫不醒关落的那份惊悸,很多画面在脑海里纷纷而至,他还是说,“不。”很肯定的语气,说完难免又有些许怅然若失,迅速调整了一下,“但想请你帮个忙。”……
今天……
大早清开始,关落便开始忙于昨天答应过的事,而且圆满完成任务,从始至终,池涟都只是眼泪汪汪,情绪很治好的控制在频临大哭却一直没哭的境地。
出了门的关落走在大街漫无目的,心里却没太多茫然,他很清楚的告诉自己:那张卡里的钱他要慢慢还给池修,因为他帮了池修的忙。
这听上去没有任何逻辑可言,但在关落看来很说的通。
好在没有傻到一直到处乱走,打车回了自己家,那睡莲池子里的金鱼还活的好好的,看样子一直有人照顾,胖悠悠的游动着,自由自在。
关落看着它们,嘴角微微扬起个笑,陈迹说过喜欢它们就是因为它们看着自由自在。
再坐进出租车时心里兀然涌出某份急切感,关落觉着这不像是自己的作风,又不能抑制。皱了眉毛努力去想陈迹家的门牌号,明明记得很清楚,却奇怪的总感觉是记错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莫明怀疑自己的感觉。直到用钥匙开门进屋,关落才相信的确是没记错。
家里没有人,看看时间,晚上八点钟也就是。不知道陈迹哪去了,工作么?
陈迹在他眼里可真不是对工作有很多热情的人,或者说,关落觉着他就像不太需要那份工作似的,以前没细想过这事儿,而且以后也不打算细想。
四下看看,这边像是一直有住人,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搁着电脑,沙发上还有一打散乱的光盘,像是自刻盘,还写着编码。
走过去随手整理了一下,把沙发趁出个空躺在上面,有些困倦,又不是那么想睡。
每个人,每一时刻,都会有那么多不同,所以人总是那么奇怪。
亲爱的,请不要谈及你的灵魂[5]---I must hurry home……
陈迹推开家门,连连心惊。
看见关落他意外,而关落身边茶几上的那堆东西更让他惊魂不定。
放轻了脚步渡到沙发跟前,心里知道最先应该做的就是把电脑和那堆碟片收拾起来,眼睛却盯了熟睡中的关落移不开。
‘过的很好……’仔仔细细看了半天,陈迹觉着关落这句话也许没错。
尽管很努力的寻找,也没在那张睡脸上发现憔悴之色,只是懒懒的模样。睡的不甚熟,随着起伏的气息,睫毛似有似无的轻轻颤悠。
于是他就那么站着,心里想要先收拾东西,心里想着是不是把人叫醒,心里想着……
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做,没在房间里造成任何动静,安静的等着,打算等关落自己睡醒。
……
“一点儿不想我!”关落一跃而起顺势勾住他的脖子。
吓了一跳,陈迹还是很本能的伸手接住他,抱了个满怀。
这种凭空而降的获得,比起费尽心机更能让人内心波澜起伏,好似涌出全腔的话,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无语而凝的哽噎感,却只能用无比单调空泛的感动来形容。
“都不辩解一下。”相拥了有一会,关落坐回沙发上。
陈迹笑着揉乱了他脑袋顶的头发,并没有接话。随即把桌上的东西收了个干净。转回来时淡淡问道:“吃晚饭了么?”
“嗯?”关落好像正在出神中,回过神答道,“没。”
男人什么也没说,转身去了厨房,关落看着那个背影,心说着,真是个寡言的人,少有探询。
低了脑袋继续走神,如果不是这样一个人,又怎可能这么快就融入自己的生活呢,对他而言,最承担不了的,怕就是好奇与刺探吧,疲于对应,无法放松,何谈家的感觉。
只不过…… 只不过他认为陈迹至少还是会问几句什么的,或者,或者会跟他说些什么也不一定……
可是没有,随便吃了点东西,席间寥寥数语,话题无关紧要到像在谈论天气,气氛里是一点点温情,甚至没有情人间的暧昧。
平淡到关落都觉不可思议了,自认不擅长编造谎言,所以也不敢多话怕惹出什么事非。
终于等到机会,陈迹清洗好东西,从厨房出来,挽起的袖子还没放下,便找了换洗衣服丢给他道,“刚回来,早点休息吧。”
拿眼角斜了斜一本正经的男人,关落心有不甘似的,“不干点什么?”
陈迹笑,却不作答,直接过去掂了人连同衣服一起塞进浴室,“先好好洗个热水澡吧。”
“一起。”关落从门里又探出脑袋,这么轻松就蒙混过关了,简单到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一起还能洗好么。”陈迹笑问他。
“那好吧。”关落撇撇嘴,把脑袋缩进门了。
……
哗哗水声,如雨打芭蕉心弦乱。
看上去沉稳的人,思考的反而更多。靠在沙发上点了根烟,陈迹才又想起什么似的再站起身,把烟叼在嘴上,翻出刚才临时收起来的那叠光盘,现场销毁不可能,想来想去,塞到那可墙高的书架最顶层去了。
一切回复原位,刚舒口气,还没想好要怎么和关落‘随意’的聊聊,小家伙就洗完澡了。
冲出来二话没说,直接把湿漉漉的脑袋顶进他怀里,还把从浴室里抓出来的干毛巾扬手甩给他。
伸手接住,不慌不忙的给他擦干头发,心里继续措辞。
却听见关落话音儿低低的传过来,“昨天……不对,是前天,洗完澡出去转了一圈,结果竟然能冻的发高烧。”
“嗯?”没头没尾的一句,陈迹都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关落抬起头,定定的盯着他,“所以我今后哪都不能去。”不知道为什么,眼圈竟有点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拿过了毛由往头上一搭,“继续擦!”
愣了半晌,陈迹搭在他脑袋上的手才有所动作,心里已是全然宁静,不再去想聊什么如何措辞以及等等。
就如同,他已然不再打算去想关于赵何关于父母家庭,总会有一些生活不能承受之重,能背负的起来纵然是好的,做人要懂得担当,若是执意参与承受能力之外的,无疑是害人害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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