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谈风月----守天
  发于:2009年04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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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隐约的彷徨无措,一丝也没有皇族的贵气。
即使我盯着他的眼睛,他眼神也只是一味地逃避。略觉无趣,我松开手。吩咐一旁的女
官:
“带下去吧,和别的皇子公主分开伺候着。”
不肖一刻我已经忘记我还有这么一个瘦弱矮小的兄长,思绪完全沉浸在奏折的批阅上。
黄昏时,太子阁外已经一片死寂;阁内大殿也是寂静无声。
我放下手中的奏章,起身揉着印堂;唤道:
“来人!来人!”才发现偌大的太子殿内连个宫侍都没有。
“太子殿下,他们见你忙都不敢打扰你;让我看见你起身就去叫他们。”那个少年站在
敞开的殿门边小声的说。
“那你怎么不去叫他们?”我故意将语调提高。
他吓得缩缩头继续说道:
“但是,刚才……我觉得你急着要找人,我跑得不快;我怕找他们来你要吩咐的事就
延误了。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我失笑,走上前上下打量他:“你不怕我?”
他先是点点头而后又马上摇摇头。
“这帮狗奴才,都是谁让你在这看着的?”我问。
他皱起眉头抓住我长袍袖子问:“是不是你要罚他们?”
我低头看他淡淡说:
“这是规矩。”
他竟然噗通一声跪下:“他们不是故意的,求您别罚他们。”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我陡
然发觉……他也并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那你带他们受罚吧……”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咬住下唇,似乎有些彷徨。但是一番考虑以后,还是点了点头……
“这……这……”眼中,他慌然失措的模样倒是分外可人;过了一会他轻撩起袖子,将一只手掌摊在我面前,仰起头;紧闭上双眼倒是很有些视死如归的气势道:
“你,打吧。”
我看了一眼他绷得平直的手心,顿了顿;我方才明白他的意思。随即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才勉强止住笑意:
“你原来寄住的地方,都这么罚你么?”
他似乎不太明白我为何要笑,但见我笑他也微笑着看我讪讪收回手说:
“我背不出书,祠堂先生会打手心……我爹……他们不会打我。”说到‘我爹’这个词上,他似乎觉察出我肃起的神色;声音陡然转轻。
不过是一个乡野间出来的孩子,看着他矮小的样子;着实看不出有什么皇家血统。一举手一投足间都透露出似乎对这皇城畏惧,得益于刚才的大笑;眼前他似乎终于敢直视我了。
“我叫文,姓穆……你呢?”他看着我问道。
突然被这么一问,我都有些不及……父皇叫我皇儿,侍从称我太子或殿下。只有早逝的母后唤我‘墨’,我平整纷乱的思绪后定然地答道:
“我叫墨。”
“墨,你名字真素雅,你人长得也俊俏。”他这样说着,听上去却没有半分谄媚的意味。
对话似乎已经没什么必要进行下去,虽是第一次见面;他却出奇亲近着我。那些皇弟们也不曾敢这样与我说话,更不必说那些下人;父皇的嫔妃。除了偶尔会有远远地看着我。
日落西沉,几个在殿外掌灯侍人见了我们赶忙行礼去唤宫婢。
暮春,政事也不若年初时繁忙;况且太子要处理的事务本就不多。接近立夏时,我也就闲下来。每日,穆文定会到太子殿看我;凌妃似乎也对他不上什么心思。父皇除了初入宫时召见过他一次,后来便再也不闻不问。他也就自然而然成了一个自由人,宫侍们开始时见到他会行礼;后来也就习惯他来去走动,即不会和他行礼;也不会和他多说什么。我练剑,他坐在边上看着;我读书,他站在边上等着;我阅奏折,他会偶尔凑上来瞧瞧。
仲夏时,父皇安排了一场东郊林场狩猎;我骑着西域进贡的良驹,随着陪猎的侍官在林间驰行;不消一刻,我们便进入腹地密林中。
前探来报前面的缓坡上有落单的獐子,一行人驾马到坡前;前面的草丛微有动静,我弯弓架箭正瞄准那草丛;却见一个人影爬出。我赶忙移开箭向。
穆文他站起身,拍掸去衣摆上的尘土;我将弓和箭丢给一边的侍官,跃下马;快步走上前一下揪起他胳膊怒吼:
“你在这林场这么走动,你知道有多危险!?这林场里加上我共有十几位皇族逾千人在狩猎,你怎么敢就这样乱跑!?”
不等他回话,呼啸一声;我暗觉不妙,不及将他推开;一支羽翎长箭正钉在他肩胛上。
远处一阵欢呼,随后五皇子的一行人马出现在我们面前。他见中箭的穆文伏在我肩头,几个侍官见到我赶忙下马跪下;五弟——凛见这架势也意识到不妙,随即跳下马。快步走到我面前颔首抱拳行礼道:
“皇兄。”
我扬手将凛的脸抽侧到一边,凛咬着下唇。捂着被我打红的脸颊却不敢再言语。我将穆文扶上马,跨上马背;直接带着穆文策马回宫。
穆文虽无大碍,但父皇对我处理的此事大为不悦。言语间责怪我未能以大局为重。
事后,穆文发了一场伤寒。整个人也没原来有精神。即使如此,他依然常偷偷来看我。几次负责教导我的大学士看见,便委婉地进言与我:
天子与庶民不可同日而语,相交过甚;则有失天子风范,等等。
似乎,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愿意看见我与他在一起。
“你又把炉子打开干嘛……这个月已经是第几次了,你说。”
迷迷糊糊中,我耳畔是一个不算友好的声音大声说着。
“还有……你带人回来是什么意思,嫌房子还不够挤是么……”
我揉着因睡眠不足还是别的原因而胀痛的额头,大清早这么高分贝真是让人觉得闷气。昨夜的梦犹如高清电影一般在脑中回放着:皇宫,树林,阳光,如林的殿宇,还有那个长得很漂亮叫穆文的人。从床上坐起身,从虚掩的卧室门可以看到客厅中的一幕,两个几乎一般大小的身影面对面站着,一个人手插着腰似乎在训斥另一个。
那个被训的活脱脱就是穆文的短发造型,那个训人的;不幸,正是那位教导主任。他们两似乎是住在一起,难道……我脑子里立刻翻过几种可能;同租房,朋友,亲戚……
亲戚被我第一个否决,正在考虑当口;那个像‘穆文’的男孩见我坐起来,拉着教导主任进卧室向我介绍:
“我叫穆林,这是我哥哥穆文。你叫什么?”
我有点发愣,他连说话的样子都很想梦里的穆文;几乎就是一个人。且慢,他叫穆林;我目光缓缓转向一旁教导主任,这个眼镜老兄就是,穆文?啧,仔细看,前提是非常仔细地看;虽然说这‘穆文’是有那么一点点像穆文,可是这也太造化弄人了。我直愣愣地看着穆文,半晌;他狠狠回瞪我一眼。我才从对命运作弄的感叹中回过神。
“我叫墨。”我脱口而出,穆文表情微妙地一僵;而穆林却依旧微笑看着我继续道:
“真不错,现在还有人名字这么素雅;真难得。”
我也客套地笑笑应道:
“是,是……”
“你也差不多可以去上课了,墨同学。”这穆文来者不善地开了口提醒我。
我掏出手机一看日期,反而笑道:
“主任,我们系今天没课。”
穆文的表情立刻又难看了几分,仿佛失掉了一个赶走我的借口一般;不再说话,不悦地立刻转身走出卧室。
穆林尴尬地目送穆林离去,小声朝我说:
“我哥哥就这样的脾气,你别介意。”
我淡笑:
“你们还真不像兄弟。”说着我站起身,却顿觉脚下不稳。看来,昨天打架不是做梦。穆林赶忙拦住我:
“你先别动,我去给你弄点早饭;很快的,别走。”说着也迅速跑进与卧室斜对门,客厅另一边的厨房中。
我重又在床上坐下,回忆昨夜的梦境。恍惚觉着,萧墨是挺喜欢穆文这个人的。
走出穆林和穆文的公寓,已接近中午。
不想再去上课,直接躺在阳光下的草地上闭目养神。最近几天,即使怎么睡;总还是觉
得累,一静下来就想睡觉。整个人昏昏沉沉。
不一刻,感觉一阵阴冷笼罩身上;我缓缓睁开眼,此刻一个我正被罩在一片阴影下;这
片阴影与耀眼的天空形成鲜明的对比。我眯起眼睛才看清,来者是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裙子打着一把白色阳伞的女人,虽然我没邪念;但这个角度正能好能
看见她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白皙笔直的双腿。女人很不礼貌地俯视着我,头上裹着丝巾戴着墨
镜。她用脚轻踢了我肋下一下;我赶忙翻身坐起来,拍打被她踢到的腰侧;虽说她的鞋看上
去估计比我身上的衣服都干净。我挪开身体背对她,揉脑后沾着草屑的短发。
“墨。”
她站在我身后,仿佛叫着一个老友的名字一般。
我莫名回过头,不回头不要紧;只见她取下墨镜,墨镜下白皙得微微透出红的脸;淡褐
色的瞳孔,雪白的双眉和丝巾下的透着光的纯白发丝。虽说她那张脸绝对是个美人脸,只是
这全白的光景着实让人觉得可怕。
她也发现了我眼中的惊惧,不在意地淡笑而后挨着我坐下。
“这是代价。”大概是觉得不舒服,她索性将围在头上的丝巾解开;如雪白发流泻而下
,披在她肩头;和纯白的衣裙比起透出淡淡象牙色。
“不记得了是么,殿下……不过,你也应该快要想起来了。在梦境里,你们已经相遇
了。前世,你死前求我;我也一一帮你了。”她撩起一缕头发绕在指尖。
“你是谁?”这女人看见我以后就自言自语起来,倒让我不自在起来。
突然,耳边一阵轻语:
“居,居然是她……”又是268
我心语:“你认识她?”
“何止认识!?这女人不得了,她姓钟名离是原来是冥界的一级判官。”
“鬼差还有名字?你怎么只有号码?”我又问。
268开始耐心解释:“这个,当然是因为她等级高;才能有名字。我只是一个中级差
员,只能用号码代替名字。”
我感叹:“真是没人权。”
钟离掩嘴笑问我:“什么没人权?”
得知她是高级官员,我立马态度恭敬回答她:“没,不知道钟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谁知她一巴掌拍在我肩上,板起脸:
“以前你都叫我离儿宝贝的,墨。”
呃,看着眼前这个叫钟离的女人满眼媚丝;遥想当年和萧墨一定是关系不一般。就是,
突然让我叫一个相遇不到30分钟的女人‘宝贝’,还真是有点难度。
我嘴翕合,酝酿了10秒感情以后;才要发声。
“行了,行了;不为难你了。我开玩笑的。”她一定是看出来要是她不阻止,我绝对就
会那样叫出来。证据是,她此刻笑得比原先更开心了。简直就是止不住的笑,笑着笑着竟埋
下头抽吸起来。环在臂弯里的伞摇摇欲坠,我一把接撑住那伞;她依旧埋着头。
“至于么……”我叹气。
渐渐,她终于平静下来。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什么,她还是笑;就是眼睛有点发红。
“你,哭了?”我略显无措地问她。
她用底气十足的声音回道:“谁哭了!?这几百年你还是跟那时候一样跟没长脑子一样
一脸呆样。”顿了顿,她抢回我手里的伞;跳起身,吼道:“谁让你帮我打伞了!?靠我着
这么近干嘛!?”
我的天,靠上来的也是她;嫌我近的也是她,那模样好像我非礼她了一样。
再次这样僵着几分钟,她擦擦鼻子:“怎么了……”
“你认识萧墨?”我问她。
她点点头:“我当然认识你。”
“其实……我好像不是萧墨,他好像是很久以前死了;我只是好像只是身体变成他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大概就是她把我当成她认识的那个萧墨了。
“噗……”她几乎笑喷“那你现在变成我试试。”
我为难:“我怎么可能变成你。”
“还好,你还有点常识。我来告诉你吧,你就是萧墨。”她面带笑容向我讲着一个让我
心惊的事实。
“可是,我……”
没待我说完,她就压压手掌示意我别再说;“我知道,你原来是女性的身体;这是你的
宿命,你这一世本来应是女子。只是……反正其中被做了一些手脚,你现在恢复成萧墨的
样子了。就好像毛虫蜕变以后会变成蝴蝶一样,本质是一样的;只要做一些手脚;你就会恢
复成前世的样子。”
“这,么方便?”我不禁要感叹我前世多么作孽多端。“那又为什么要我恢复成萧墨的
样子呢?”
“是你求我的呀!你答应我,只要帮你;你就肯安心地在这一世活着。”她旋即回过身
看着我说道。
“只要你了却心愿了,你就愿意魂魄合一地活下去。不然你的魂总是游离于外,我看着
难过。”
我还没觉得难过,你难过什么。
“阿嚏”她猛地打了个喷嚏,自言自语:“真是麻烦……”
“你是不是生病了?”我皱眉看着她问。
“你管我!?”她反问。我愤:“谁管你!”
她嬉笑盯着几乎要被她阴晴不定的脾气搞得恼羞成怒的我:“墨,果然是你……”说
着,环手保住我。
也罢,也罢;虽然性格怪异,好歹是个女孩子。
“萧墨……你,在学校里还这样品行不端!”
我寻声,只见穆文拿着教材穿着白大褂气呼呼地朝这里走来;只听钟离吐了吐舌头悄声
:“哟,正室来咯。”随即,钟离放开我;撑着伞拎起裙子转身就快步遛走了。穆文大吼:
“那个女同学!哪个班的!?”
我横臂拦住穆文的腰,“行了,那女的不是我们学校的.”不说不要紧,这一说穆文就
像吃错了药一样;摊出一脸冷峻训斥道:“校规里不是明文规定不准和校外社会人士接触过
密吗!?你看那个女人头发都染成那样一定不是很么好人,你也是整天这么轻浮一点学生样
都没有!”没等他说完,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恨恨说:
“首先她那颜色的头发是天生,其次我跟她没什么关系只能算旧识。还有我一点也不轻
浮!你要是说那天在走廊里,抱歉;我确实不该那样。”说罢,我甩开他的手腕;转身要离
去。
“萧墨!”他叫住我,“你吃中饭了没,我弟弟让我叫你一起吃。”他声音里没了冷峻
了训责,经他这么一说;肚子还真有点饿。
到了教职食堂,空旷;偶尔几个下了课的教授在吃饭。看到穆文打招呼:“穆文,又叫
学生爱心教育了?”穆文笑笑,回道:“不是,一起吃中饭。”
中午,吃面条。他放下教材,坐在我对面;把两份面放在面前。然后坐下,递给我筷子
示意说:“吃吧。”
“你弟弟不是这个学校的?”我边吃边问。
“不是,他在附近的酒吧工作。”他取下眼镜,收好。
我继续:“你们两挺不像双胞胎的。”
他瞄了我一眼:“是不像,我们是异卵双胞胎。”
“你弟弟有没有女朋友?”我不死心。
他放下筷子:“你倒是对我弟弟很是关心么。”
我讪笑,抬眼看见他前额的发正散在额前;从食堂玻璃大窗透进的正午的阳光正照在那
张柔美的脸上,那长相和梦中之人已然一模一样。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他微微歪过头也看着我。
那眼中透出的神彩,就像梦中穆文倚在大殿门榄边看着萧墨时的眼神一般。
手不知不觉已经附在桌上穆文的手背上,可以触到手掌下骨骼明晰的手;穆文双眼睫毛
微颤,眼底掠过一丝慌乱;赶忙从我掌下抽出手。低声:
“你这是干嘛!”
“我觉得你这样很美。”我也低声认真回答他。
“你……胡说什么!?”这回全食堂的人都听见了穆文的这句话。
我用筷子捞碗里的面:“我没胡说,我这是夸你;你不戴眼镜好看多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他也发现他刚才音量过大。
吃一口面,我问:“那你干嘛戴眼镜?”
“戴眼镜更像一个教育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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