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歌朝阳----燕燕于飛
  发于:2009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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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一人墨金皇袍,面寒如铁,正缓缓收起手中巨弓,望着沈栖桐沉声道:“堂堂的日隐大人,什么时候竟改行当了刺客。”
“堂堂的震远侯大将军,不也改行当了乱臣贼子。”沈栖桐淡淡一哂,立刻回以颜色。
看了眼他怀里的凤帝,顾明非眸光一沉,道:“带着他,你以为你出得了皇宫吗?”摇了摇头,冷冷接道:“放下凤逸天,我立刻让你离开。”
沈栖桐哈哈一笑,将人护得更紧,道:“顾明非,你是没睡醒吗?竟开始说起笑话了。”
“刀剑无眼,你也不想伤了他,是吗?”顾明非缓缓地道。
沈栖桐面色一沉,再不说话,朝前跨出一步。数百禁卫立刻哄然一喏,应势逼近一步,兵刃破空而出,掠起一道道寒芒。
那边已有侍卫捡起方才那支铁箭,单膝跪地,递到顾明非手里。
顾明非抚着手中黑箭,忽然道:“沈栖桐,你还记得这只箭吗?秘营的暗羽箭,从箭头到箭羽,都由寒铁冶炼。三年前,凌冕旒便是死在这铁箭之下。”
沈栖桐奇怪地看着他,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秘营的人,杀了你的凌冕旒吗?”
“你可以告诉我不是。”顾明非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推开沈栖桐的护持,凤帝缓缓站了起来,道:“顾明非,你何不来问我呢?”
顾明非被他问得一怔,迎上他冷漠的眼神,忽然间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狼狈地转过头去,却听凤帝淡淡地续道:“这辈子,我最对得住的人,就是你了。无论你怎么想,我已问心无愧。”
一时间胸中翻腾,无数情绪涌了上来,顾明非握紧了手,望着他漠然的神色,一阵悲哀一阵绝望,半晌说道:“无论如何,我不会放你离开。”
一言既出,场面顿时凝滞下来,沉寂得让人发慌。
凤帝忽然目光一闪,定定望着顾明非的右手,眼中掠过一丝怔忡。隔了一会儿,在沈栖桐的耳边说了什么。
沈栖桐脸色立刻变了,抬眸朝顾明非右手望去。掩在衣袖下的手里,隐约可以看见一颗圆珠,淡淡红芒波光流转。
“我就不信,他真下得了手。”沈栖桐恨恨地道。霹雳堂的雷火珠,一旦引爆,方圆五里灰飞烟灭。然而顾明非不是疯子,为了留住凤帝,竟不惜把自己的命都赔上去吗?
凤帝缓缓抬眸,只说了两个字:“我信!”
沈栖桐顿时无言,隔了一会儿,回了两字,“我走——”
第八章
好端端的宫宴被搅得彻底,宫女侍卫文武大臣,眼看着沈栖桐飘然逸去,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不敢去看顾明非的脸色。
唯一神情自若的,便只有凤帝了。顾明非看他安然闲适的样子,想到自己方才的愤恨绝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拽过他的手腕,紧紧地握住了,这才真正心安下来。走的只是沈栖桐,而他仍握在自己掌心。
凤帝并没有挣扎,由着他握住,只觉紧贴的肌肤都是冰凉。不禁伸出另一只手,触了触顾明非的指尖,果然凉得吓人。
顾明非迅速抽回手来,恼怒地瞪他一眼,转头吩咐宫人送凤帝回宫,自己一声不吭地拂袖走了。
待到登上车辇,凤帝已是倦得厉害,一路半睡半醒的,也不知什么时候车子停了下来,竟是到了朝阳殿。
凤帝面上刚露一丝异色,已有机灵的宫人迎上来,恭敬地道:“主子,陛下吩咐说,辰仪宫住不了人了,从今往后您还住在朝阳殿里。”
好好的宫殿,屋顶上平白多了一个窟窿,自然不能再住人了。只不过凤帝往后住在朝阳殿里,那顾明非自己又住到哪里去?这个问题却是没人敢问的。
凤帝闻言一怔,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自顾走进了寝殿,却忽然闻到淡淡的桃花酒香。只见顾明非独自站在窗前,手里握着一只琉璃杯,正闷头喝着东君酒。
目光自他身上掠了过去,凤帝也没心思理他,倦极地往榻上一躺,眼睛已合了起来,片刻功夫便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里仿佛有谁凑近了过来,轻悄地触了触他脸颊,手指顺着眼睫掠过,有点微微的痒。恍恍惚惚的,颈间激起一阵酥麻,像有什么攀了上来,醺醺然带着温热的气息。桃花般的酒意在方寸间弥漫开来,似有似无地携来一缕甜香。
“放肆——”凤帝睡得沉了,迷迷糊糊地轻叱一声,随手拍了出去。谁知竟“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落在某人脸上。
凤帝蓦然惊醒过来,睁眼就看到顾明非放大的脸,左边脸颊犹带着淡红的指痕,想来正是方才自己一掌打的。
顾明非靠得凤帝极近,一张脸便在他上方不到一寸距离,几乎就要压上他的唇。只是熟睡着的人忽然醒了过来,还顺手给了自己一掌,这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瞬不瞬地望着凤帝,顾明非瞪大了眼,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凤帝终是忍不住道:“你发什么疯?还不给我起来?”
顾明非眸光一闪,忽然低下头去,蓦地含住凤帝的唇,舌尖用力一顶,纠缠着吻了上去。凤帝脑中一片空白,竟由着他长驱直入,在自己口中翻搅缠绵。等到回过神来,牙齿猛地一咬,耳边听到“哎呀”一声,随即尝到淡淡的血腥气。
情生意动之际,忽然被咬了一口,顾明非自是又惊又恼,立刻沉下了脸,恨恨地瞪着凤帝。片刻之后,忽然凑上了唇,在他耳垂轻轻啮了一口,眼神蒙蒙胧胧的,像是无限情意无限委屈。
凤帝侧头避过,望着顾明非的眼睛,知道这人恐怕已是醉得彻底。心头蓦然一沉,随即凉透了。他十八岁那年,也是醉得胡涂了,跑到自己面前说什么喜欢,使得他全然沉溺下去,至今不得解脱。
而今又是一醉,醉得人事不知,醉得放浪形骸。然而自己却是清醒着的,绝容不得他这般放肆无状。一念至此,毫不犹豫地一脚踢了过去。顾明非身子一翻,竟跌下了床,怔怔地摔在地上,绝世武功全不知忘到哪里去了。
隔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忽然扑上了榻,压着凤帝的手脚,整个人凑了上去,像只大狗般轻舔一下凤帝的唇,紧接着眼神暗了下来,伸手去解他的衣襟。
凤帝大吃一惊,蓦然挣扎起来,膝盖向上一顶,正好撞在顾明非的下腹。
顾明非面色立白,抬手压着他的膝盖,动作却是小心翼翼的。他自从重伤了凤帝,害得他几死还生之后,便时刻记得决不能与眼前之人动手。眼下虽是醉得厉害,面对凤帝决不还手这一条还是记得牢牢的。
顾明非一手压着凤帝膝盖,一手仍不忘去解他衣襟,却忘了凤帝武功虽失,认穴却是极准,便是他全然清醒的时候,也不一定能避得开去,何况如今醉得胡涂。
凤帝手腕一脱桎梏,立刻朝他睡穴点去。顾明非正忙得不亦乐乎,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意识全无地倒在凤帝身上。
凤帝惊魂未定,好容易缓了过来,抬脚便把顾明非踹了下去。闷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想想又是恼恨,站起来踱了几步,望望趴在地上睡得人事不知的顾明非,狠狠照他屁股上踢了两脚,才算稍微解气。
然而看他蜷在地上的样子,又觉得可怜,抱起床上的锦被,裹在他身上。自己则从柜子里取出一床簇新被褥,和衣躺下睡了。
这时早已过了正月,天气冷得厉害,朝阳殿里虽是四角点着熏笼,地上却仍寒气逼人。凤帝闭着眼睛,想到下面躺着个顾明非,就怎么也睡不安稳。翻身起来,摸了摸他被子里的手,果然凉得厉害。
索性揭开了被子,勉强扶起他的身子,吃力地把他往榻上拖去。不料才拖到一半,手却忽然一松,整个人忽然脱了力,一身冷汗地跌在地上。眼看着顾明非身子一斜,“咚”地一声撞在床头。
谁知这么一撞,竟将封着的睡穴撞开了去。顾明非身子晃了晃,睁开了眼睛,一眼望见了凤帝,忽然弯眉一笑,叫了一声:“大哥……”
凌厉的轮廓立刻柔和下来,像个无辜的孩子。
凤帝心里恼怒,望着他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吗?”扶着床榻勉强站起来,却忽然一阵晕眩,身子晃了晃,眼看又要摔倒下去。
“小心。”顾明非急忙踏前两步,揽臂扶住了他,却觉怀里的身子凉得吓人,忍不住皱眉,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紧紧盖上被子。随即爬上了床,连人带被一起搂进怀里。
凤帝被他弄得一愣,只觉这人今晚没一刻正常,索性闭上了眼,由着他去胡闹。
谁知隔了一会儿,被子竟掀开了一角,一个温热的身子钻了进来,紧紧贴着他的背脊,嘟哝了一声:“好冷啊。”手臂已经圈上了他的腰。
“你做什么?”凤帝侧头望他,皱眉道。
“睡觉。”埋头在他发间,顾明非理所当然地道。
“你睡在这里?”凤帝一怔。皇宫那么大,不知多少宫殿楼阁,犯得着两人挤在一张床上?又想起他方才放肆的举动,更加不肯留他睡在身边了。
“是呀。”顾明非完全不会看人脸色,毫不犹豫地点头。
凤帝眉心一蹙,拨开缠在腰上的手,抛下一句:“你睡这里,我去偏殿……”转身就要掀被起来。
谁知话没有说完,顾明非已经扑了上来,把他身子压得严严实实,大声道:“不准去……”低头望了凤帝半晌,接道:“以前不也是这么睡吗?从没见你赶过我,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从前你还不是皇帝。”凤帝伸手推他,淡淡地道。
顾明非一窒,忽然用力拥住他,闷声道:“别走……”抬起头,眼睛黑黝黝的,仿佛无限委屈。“这阵子你不理我,我心里实在难受。”
凤帝被他看的心里一软,身子放松下来,任他贴着自己,静静地不再说话。他其实心里明白,眼下顾明非醉胡涂了,说了什么都当不得真。
这人从小就是这样,一旦喝得多了,就像变了一个人,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然而一到第二天,却立刻把前事忘得精光。
顾明非见他不再坚持要走,心里顿时一喜,轻轻扳过他的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眼里都是欢欣喜悦。
“你看什么?”凤帝奇怪地道。
“大哥生得真好。”顾明非扬唇一笑,伸手抚上他的脸,描过眉峰眼角,顺着面颊停在嘴唇处,忽然倾身吻了上去。
这次却学了乖,握住凤帝双腕,眸中带着得意的笑,低声道:“不准点我穴道。”抬起掌中的双手,压在唇上亲了一下,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顾明非弯着眼睛,小心地握着那一双手,俯下头又在凤帝脸上亲了一下,眼底全是毫无掩饰的快乐和满足。凤帝看着心里一跳,一时间竟没有抗拒,由着他轻薄放肆,等到回过神来,却觉浑身都软了下来,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
望着那双单纯的满是幸福的眼睛,仿佛又看见了当年,少年衣袂飞扬着朝自己跑来,漆黑的眸子盯着自己,无限认真地说:“大哥,我要一辈子陪着你,让你开心快活。”
不知何时,衣襟已经被解开,褪到了手臂上,身子被侧翻过来,中衣就这么缠在下臂,手腕挣了一挣,竟是无法挣脱。立刻瞪大了眼睛,恼道:“顾明非,给我松开。”
顾明非抿了抿唇,无辜地看着他,摇头说了一声:“不行。”拉上了锦被,将两人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被子底下的手却极不老实,沿着锁骨一路摸索,在凤帝腰间停了一下,摩娑着旋了几圈,弯眉一笑,朝那人下身探去。
凤帝身子一僵,手腕无法动弹,曲膝便去撞他,怎知顾明非略一侧身,便闪了过去,陡然身下一凉,衣物已被脱了干净。
顾明非屈膝分开他的双腿,指掌抚过腿侧柔嫩的肌肤,缓缓朝他□探去。凤帝眼前一黑,咬牙道:“顾明非,你敢!”
顾明非像是一怔,垂眸望瞭望他,皱眉道:“大哥,你生气了吗?还是不愿意呢?”
看着他无辜的眼神,凤帝脸色变了又变,开口就要骂他,谁知嘴唇却忽然被封住了,温润的舌尖探了进来,抵着他的舌绕了一圈,才意犹未尽地退了出去。
恍恍惚惚的,只听顾明非道:“大哥,你要是不愿意,就闭上眼睛。”
凤帝睫毛颤了一下,几乎立刻就要闭眼。然而一只手掌蓦地覆了上来,整个蒙住了他的眼睛。
“大哥睁着眼呢,我摸得到。”顾明非得意地道。
凤帝眼睛闭得紧紧的,心里暗骂:摸得到才有鬼。只是跟一个醉鬼,又哪里说得明白,只得忍气吞声,道:“明非,你把手拿开。”
这一次,倒是听话得很,手立刻移了开去,眼前顿时亮了起来。紧接着就听顾明非高兴地叫:“大哥,你果然睁着眼呢。”
凤帝心里一惊,想要闭眼,已经来不及了。身下骤然一阵剧痛,原是顾明非狂喜之下,抬高了他的腰,已肆无忌惮地顶了进来。
整个人都绷紧了,身子一阵阵地抽搐,额头的冷汗渐渐迷了眼睛,望出去一片迷迷蒙蒙的。顾明非得了甜头,更是不知节制,不停地亲吻着他汗湿的发鬓,一次次地翻搅着顶入。
凤帝被他折腾得狠了,昏昏沉沉的,只觉四面都不着边,整个人就像落在悬崖上,随时都能一脚踏空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体内又是一阵灭顶的激痛,凤帝挣开湿漉的眼睫,隐约望见顾明非沉溺□的眉眼,禁不住一股怒气涌上来,用力一口咬在他的肩头。
“哇——”顾明非痛得浑身一抖,蓦然痛呼一声。
“我都没叫,你鬼叫什么?”凤帝松开了口,冷冷地道。
顾明非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眼前之人满头冷汗,面白如纸,嘴唇都透了青。心里陡然一惊,慌忙退出了身子,只见被子底下都是鲜血,淋漓地晕在床单上。
身体蓦然一颤,紧紧抱住了凤帝,转头就要去唤太医。谁知被凤帝喝住,“不准去。”低低咳嗽了一阵,接道:“起来,我要沐浴。”
顾明非立刻乖乖起来,抱着他踏进浴池,洗净了身子,换上一袭柔软干净的衣袍,又裹上一层狐裘大氅,小心地护在怀里回了寝殿。
凤帝已是昏昏欲睡,这时却见床上换了崭新的被褥,脸色顿时又是一变,然而无力再说什么,只是蒙上了被子,淡淡对顾明非道:“你去别处睡吧,不然我睡不安稳。”
顾明非看着他,不情不愿地点了头,替他掖好了被子,道:“我就在偏殿睡,你要是不舒服,叫一声我就过来。”
凤帝摇了摇头,忽然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道:“今夜的事,睡一觉就忘了吧。”
“为什么?”顾明非蓦然激动起来,道。
“你醉得厉害了,明非。”凤帝牵了牵唇,慢慢接道:“纠缠到今天这一步,咱们早就回不去了。忘了,也许才好些。”
“——我不会忘的!”顾明非盯着他的眼睛,说了这一句,转身朝偏殿走。然而走到门口,却回过头来,强调似的重复了一遍:
“我不会忘的,决不会!”
×××
那一夜后,凤帝便开始发烧,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冷一阵热一阵地煎熬着,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动一动手指都难。太医来了又去,一帖一帖的药开出来,烧却怎么也退不下去。
顾明非在床边守了三天,总算盼到凤帝睁开了眼,立刻激动地凑上去,道:“觉得如何了?要不要我叫人……”
话说到一半,却见凤帝眼睫沉了下来,呼吸轻轻浅浅的,复又睡了过去。暗自一叹,伸手摸了摸凤帝额头,似乎不再那么烫了,才略微放下心来,靠着床头合了合眼。
好不容易有了七分睡意,内侍却来提醒道:“陛下,该早朝了。”
顾明非点了点头,任人伺候着换上朝服,望瞭望榻上沉沉睡着的凤帝,脚步略微一顿,便朝殿外走去。
谁知刚踏上回廊,却看见芳凝宫的宫女桐儿气喘吁吁地朝自己跑来,泪盈盈地拜倒道:“陛下,求您救救公主吧。”
这桐儿原是凌冕旒的贴身侍女,凌冕旒亡故之后,就一直跟在顾明非身边。她口中的公主,便是顾明非名义上的妹妹,永王府唯一幸存的七小姐顾兰晔。
凌冕旒临去之前,恳求顾明非念着当年情意,务必照顾顾兰晔周全。这次逼宫之后,顾明非本不想把这个妹妹接到宫里,谁知顾兰晔却怎么都不肯离开兄长左右,于是便封了公主安置在芳凝宫里,由桐儿悉心伺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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