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四同人]兽----属下不敢
  发于:2009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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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两圈,三圈。在冷血臂上缠绕上去,凌小骨用手指压住伤口,再将布条小心的缠上去。无意识地道:“冷血,你何必如此跟自己为难。”
话说出口,凌小骨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麽。他想自己这时候不该说这些,但是偏偏这番话又似乎在心里存了很久,不吐不快。他像著了魔似的继续说了下去。
“这天下,相爷已经势在必得,神捕司现在只不过是在垂死挣扎,冷血,你何不弃暗投明,如果你肯投靠大联盟,我不但可以保住你的命,还担保你衣食无忧。”
他一直看著冷血的脸上的变化,话音还未落,冷血面色已是一沈。他手里一空,冷血的手臂已经挣开了他的手。
掌心空茫的感觉清晰又突然,凌小骨有点怔怔,似乎连人也跟著空了去。
冷血冷冷看向他:“我警告你,不要同我耍花样。”
那声音又冷又硬,带著拒人千里的冷漠和鄙夷,一字一字的砸过来,砸得凌小骨有点回不过神。
他是疯了,怎会和冷血说这些话。简直自取其辱。
收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染上的血迹,凌小骨淡淡一笑:“我这个样子,还能耍什麽花样。横竖命也在你手里。”
冷血不再理会他,自己咬著布料包扎好伤口,回身到:“起来,走。”
凌小骨看他片刻,起身跟了上去。
他们已经走了两天。
因为凌小骨的伤势,行进的速度不算快,但也没有拖著。因为冷血不允许。
凌小骨非常疲倦。走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似踩在棉花上。到了後来简直不是身体在走路,而是意志撑著。
晚上的时候他可以有时间睡一小会儿,他顾不上许多,总是倒下去就睡著。每次醒过来,总是看见前面的冷血,握著剑,或立或坐,眼里虽然冷淡,却是毫不松懈的警惕著。
从他们出来,冷血就没有休息过。两天下来,一双眼已遍布血丝。凌小骨有时其实想说,不如你睡一下,我来看著。但试过几次欲言又止之後,凌小骨渐渐发现这话比“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更难说出口。
一个平日里一呼百应惯了的人,要偶尔放低身段也许不是问题,难以接受的是放低了身段之後换来的自讨没趣。
只是想都是难堪。
凌小骨并不是一个害怕难堪的人,相反他以前无所顾忌地横行霸道仗势欺人,只要显得出他大联盟少主的威风来,管他是不是遭人鄙夷腹诽,管他是不是万人唾骂,他虽然有点淡薄的难堪,却根本无关紧要,他并不在意,仍然什麽事都敢做。但是现在,他却不愿意在冷血面前难堪,更不愿意让冷血看到他的尴尬和无能。这种心态很可笑,他凌小骨卑鄙无耻也不是什麽秘密,此时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连自己都嗤笑,这又是在装什麽?
他望著远山,附骥山已经不远了,若不是途中遇上伏击,受伤耽误了行程,此刻早已到了。等到冷血拿到解药……
等到冷血拿到解药。
这个念头其实一直在他心里,只是从来没有拿出来深想过,每次念及,就自动地避开了。只是目的地越近,这个念头出现得越加频繁,也许是时候应该要想一想。
其实也没什麽好想的,无非是一个死字。之所以会这样忐忑畏缩不敢念及,只是因为心中含了侥幸。
也许所有人都可以对他毫不留情,他一点也不怀疑。但是对冷血,仍是忍不住存了侥幸。
如果真有那一天,冷血,你又会怎样对我?
这一条路似是没有尽头,无论走到哪里,身边的景物都大同小异,旷野,树木,枯草,疾风。有时候凌小骨会觉得他跟冷血一直是在同一个地方周而复始地转圈,走得人神思都恍惚起来。
转眼又是半日,凌小骨和冷血坐在树下休息。他下巴枕在手臂上,刚想闭上眼眯一会儿,却看到冷血突然朝他看过来。
那眼神犀利得有些蹊跷。凌小骨皱眉,冷血已经伏到地上,耳朵贴著地,凝神听著什麽。
“怎麽了?”凌小骨见他脸色不对,不由得心也提了起来,“是不是蔡京的人又……?”
冷血立起身:“有人追来了。”
凌小骨心头一紧,冷血已经变了神色,伸手拉住他便朝後跑去:“走!”
他们跑得很快,即便两人都有伤在身,却也明白地知道此时的处境:这次追击他们的人马比上一次更多,以他们现在的状态,如果硬碰硬,并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他看冷血神色也有些不对了,如果有把握,冷血的眼神不会这样凝重。两个人都明白,他们是取到解药救诸葛正我唯一的希望,而这希望此刻摇摇欲坠,成败悬於一线。
凌小骨跑得气息不继,胸口痛得像要烧起来。若不是冷血拉著他,根本跟不上冷血的脚步。
二人跑到一处山崖,冷血突然停下来。
凌小骨猝不及防,差点撞到冷血身上去。等到缓过来,大口喘息著问道:“冷血?怎,怎麽了?”
冷血同样喘息著,突然探出头去看崖下。
那峭壁虽然陡峭,但下方十尺,却有突出来的一块山石,虽然不宽,但尚算平坦。
冷血眉头一挑,立起身来看了看,二话不说,顺手扯过一条树藤,一手将凌小骨拉过来,将树藤在他腰上一绕。
凌小骨气喘吁吁抓住冷血的手:“你做什麽?!”
话音未落,冷血将那树藤打了个结,一手用力一推,竟将他就这样往崖下推下去。
“啊──!”凌小骨全无防备,惊叫一声,手在空中疾抓两下,却是一片虚空无所依托,人已往下坠去。
那树藤猛然一顿,终於停下来,他落到那块平坦的山石之上。凌小骨只觉胸口一阵剧痛,伤口又崩裂开来,转眼血痕已渗出一片。
冷血趴在崖边探出头来,沈声冲他到:“不要上来!”凌小骨在惊惧之间刚刚抬起头来往上去看,却已看不到冷血的人影。
“……”最初的怔愣之後,凌小骨突然反应过来,他蓦地立起身,一面解腰上的树藤,一面暴跳:“冷凌弃你这个……!”
崖上一片风声萧瑟,哪里还有冷血。
“冷血!拉我上去!冷血你这个混蛋!”凌小骨心里突然一阵发紧,紧得呼吸都有阻滞,喊了几声,毫无回应。他撑著崖壁,手脚冰凉。
内心的恐惧如潮水呼啸,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活到二十几岁,从未有过这样的恐惧。凌小骨抓著树藤想爬上去,可是每一个用力都牵扯得胸腹的伤口炸裂般疼痛,痛得他手脚无力。凌小骨捂著伤口站在石上,剧痛侵袭之下,汗湿重衣。淡蓝的天空如一个巨大的缺口,似要将他吸进去。
上面却突然有响动。
凌小骨心里涌起一阵惊喜,是冷血回来了?!正要出声呼喊,却很快发现不对劲。
不是冷血。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是许多人。
是追击他们的人。
凌小骨屏住呼吸,那纷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几乎到了头顶,又渐渐地跑远,声音消了下去。
他手心里全是冷汗。冷血,冷血,你跑到哪里去了?!你这个不要命的白痴!
冷血跑进一片密林。
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冷血停下来,站定。
脚步声从纷乱变得齐整,从四面八方缩拢来,渐渐变成一个包围圈。十个?还是二十个?冷血环视四周,手中的剑已经握紧。
凝神静立,空气中只余一片肃杀。
为首之人一个信号,包围圈顿时如暴瀑直下,一齐要涌到冷血身上去。
冷血仗剑而起,刀光剑影交错,厮杀成一片。
冷血杀得辛苦,这一批杀手,不止武功高过上次追杀他们的人,连数量也是多过上次。刀剑一齐往他身上招呼过来。他每一剑刺出去,有人倒下,但即刻又有人填补上那个缺口,刀剑刺进身体的声音清晰地响在空气之中,不断有人倒在他的剑下,鲜血迸射,溅得冷血满脸血污,和着汗水,阳光照射之下,形如鬼魅。
根本无暇思考任何事,只有杀。
在这高手云集的包围圈里,即使武功再高,也有油尽灯枯的时候。杀到后来,冷血身上已是伤口无数,多少刀弓加背,冷血浑身浴血,他的剑几乎失了章法,只是凭着本能奋力地刺,奋力地杀,每一剑下去都是血,有人倒在脚下,也有人的刀剑落在他身上。剧痛焚身,冷血却恍若未知,只会机械地砍杀。到最后与其说是以武功在交手,不如说是拼了命在蛮干了。
身体仿佛都已感知不到,脑中只余一个意识不断的闪现:不能倒下,不能倒下!杀!
风声呼啸在耳边,凌小骨站在山石上,眼望着崖壁,渐渐握紧拳。
他一把扯过那条树藤,在手上绕了两圈。胸口的刀伤疼痛不已,凌小骨吸了口气,在崖壁上一蹬,往崖边爬去。
那山崖陡峭无比,凌小骨的脚刚刚蹬在上面一使劲,便牵动得胸腹的伤口钻心地疼,他手一软,几乎抓不稳树藤,凌小骨强自稳住心神,手中紧紧抓住,一咬牙,继续往上爬。
他一路蹬着崖壁而上,爬到一小半的时候,一脚踏上去,一块小石头突然松动,凌小骨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下坠去,好在手里抓着树藤,在空中腾了一下,又停下来。凌小骨吓得一个激灵,神智似乎都跟着混沌了一下,山崖间的疾风一吹,被汗水湿透的衣衫顿时冰凉得瘆人。
他胸口的刀伤被这一拉,迸裂开来,血从衣衫里渗出来,一滴一滴,滴落到下面的山石上。
凌小骨回过头,下面一片无底的深渊,只是望一眼都是晕眩。
手脚都似乎要发抖,他只能不往下面看,凌小骨拉着树藤缓了一会儿,强抑住手脚的颤抖,继续往上爬去。
树藤在手掌上勒出血痕,他的腿有点发软,只能蹬上两步又停下来缓一会儿,稍稍积聚一点力量,再继续往上。
这一段距离不过十尺,却像是爬了一世那么长的时间。等到凌小骨终于爬上去,紧绷的神经稍微一松,人便几乎瘫软下去。
风声呼啸,凌小骨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头脑中那片混沌渐渐褪去,心中却喧嚣渐起:冷血!
“冷血……”他喃喃念了一声。
这一声仿若一个咒语,唤醒他心里的种种感知。凌小骨猛然惊起,手脚仍有些发软,但他顾不上那么多,急急撑起来,往前跑去。
“冷血,冷血!”
枯草在脚下被折断,四围寂静,回应他的只有一片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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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小骨边跑边喊,心中茫然。不知道冷血在哪里,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找,越是着急,越是盲目。
前方是一片树林,凌小骨跑进去,茫然四顾,脚步猛然一顿。
他看到地上的血迹。
地上全是血,蜿蜿蜒蜒,一路延伸过去。
凌小骨脑中一炸,不详的感觉涌上来,手指抑制不住想发抖,他捏拢了拳头,心中一直压抑着的,不愿念及的绝望争先恐后地升腾而起。
他跟着那血迹往前走,越到前面,血迹越是开阔。地上开始有一具两具的尸体,黑衣黑裤,他认得,是蔡京的人。
“冷血……”他试着唤了一声,像是求恳,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似乎不念念这个名字,冷血就会真的不在。
“冷血……冷血,冷血!你在哪儿?你答我一声!”
他一步步往前,跨过地上一具具尸体,如履薄冰,心中勉力维持的平衡稍一动荡,便要打碎。
一抹深蓝跃入眼中,凌小骨心中狠狠一震,他此刻最害怕的,是看到地上某一个人,不是黑衣黑裤。
那是冷血,是冷血!
凌小骨脑袋里轰然一响,定在当场,连脚也不知道迈。
但是当他头脑里那片混沌稍稍散去,却发现有些异样。
他太过紧张,看到冷血的第一眼几乎以为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但此刻才发现,冷血跟地上其他的人不同。
冷血并不是躺在地上的,他背对着凌小骨,坐在地上。
凌小骨扑上去,从未这样恐惧过,冷血,冷血!
他要去扶住冷血,却未想到手刚刚要碰到冷血的肩,冷血回过身一剑朝他刺过来。
凌小骨侧身想让,但头脑太混沌,反应无比的迟钝,他以为自己避不开,但剑却没有刺到他身上。冷血满手的血,连剑也抓不稳,手一滑,剑掉到地上。
凌小骨心中一阵异样,却看到冷血欺身便朝他扑过来。
一脸的血污,发丝散乱,冷血的眼睛是从未有过的混沌,眼里一片凶光,理智全无。
凌小骨刚往后仰了一下,冷血已经扑到了他身上。
“冷血!是我!”凌小骨欠起身,去拉冷血,但是一眼看去,冷血满身都是伤口,满身都是血,他简直无从下手,根本不知道该抓哪里才能不碰到冷血的伤口。情急之间,凌小骨一个翻身,将冷血按到地上,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压住冷血。
“冷血,冷血!是我!没事了,人都杀光了,没事了!冷血!”
他压着他,底下的身体挣扎得厉害。冷血犹如一头困兽,凌小骨压在他身上,他撑不起来,冷血搏命般挣扎,喉间厉声嘶吼,每一个动作,伤口就裂得更开,有血涌到他的身上,那温度像是可以灼伤人,凌小骨死死地压着他,几乎有身下这具身体是在垂死挣扎的错觉:“别动,你别动,你的伤口在流血冷血你别动!你别动了!”
冷血神智混乱,挣扎着,似乎还没认出他来,一手伸出去,还要去抓剑。凌小骨只有抓住他的手紧紧扣住,不断地反复:“冷血,冷血!是我!没事了!你看清楚,是我!凌小骨!”
他压着他,扣紧了冷血的手。
没事了,没事了,冷血……
冷血终于渐渐安静下来,缓慢地喘息着,眼里的混沌一丝丝褪去,凝神看向凌小骨。
“是……你?”嗓音已经沙哑。
见他总算恢复理智,凌小骨抬起身,从冷血身上爬起来,抑不住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是我,你怎么样?”
冷血撑了一下,似乎想撑起来,凌小骨跪到他身边,伸手去扶。冷血坐起来,凌小骨这才发现,冷血的胫骨上,深深一道刀伤,血肉模糊,难怪刚才冷血连站也站不起来。
凌小骨脱下自己的衣服,按在冷血的伤口上,喃喃到:“我,我们回大联盟!”
他去扶冷血:“我找人给你治伤!”
冷血被他扶起一半,却仍然站不稳,一踉跄,两个人一起跌回去。
凌小骨爬起来,急到:“你怎么样?!”
冷血缓缓环视一圈:“都……死了?”
“……都死了,杀光了,冷血,都杀光了。”
冷血喘息着,厮杀得失去理智失去判断的最混乱的时期已经过去,感官逐渐恢复,冷血看着地面,眼神慢慢清明。
他转过头看凌小骨:“……大联盟的夺魄断魂散,最晚,能拖多久?”
凌小骨怔了怔,这样心神俱乱的时刻,若不是冷血提及,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解药这回事。
他怔怔道:“……七日。”
他心里道:可是你这个样子……
单是胫骨上那一刀,冷血连走路都已经是问题。
冷血撑起身。
他的腿拖在地上,想站起已是不能。就算这个简单的动作,他也只能撑起来一小半身子。
他看着凌小骨。
一脸的血污和汗水,发丝散乱尘灰满面,万分的狼狈。
但那眼中却清清彻彻,印照出凌小骨的影子。凌小骨与他四目相对,微微怔住。
冷血看着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但他知道冷血的意思。
冷血在求他。
以往多少次,再不堪的场面,再无望的绝境,也不曾看到冷血露出过一丝软弱。此刻他却清清楚楚地看到冷血的恳求,安静无声,却又迫切得似揉进了所有情感。
他想起第一次看到冷血的时候,那双眼中还只有野兽般直接的喜恶。第一次在地牢侮辱冷血,那眼里的凶光。第一次在牢狱里挑衅冷血,那眼里的恨意。第一次试图接近冷血,那眼里的防备和敌视。无一不是一种直接的,不加掩饰的本能。
冷血现在却可以这样看着他。
不是一只野兽么?何时学了做人。心中有了公理,有了正义,再不单单凭着本能做事,可以有取舍,可以委曲求全,可以为了信念不顾一切。摇身一变,修炼成人。
那眼神好似一只手,一点一点的,将他心中的混乱和喧嚣慰贴下去。空气里还漂浮着厮杀过的血腥气息,但凌小骨看着冷血,只觉得心中从未这样平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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