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包子!没听说过螳螂捕蝉吗??!!
凌无衣睁开眼睛的时候,陆六生完火离开,不大的火苗星子“噼里啪啦”的响在凌无衣身边“…… ”吃力的挪动了下四肢,痛就这么毫无预警的袭了上来“啊……”身子一晃,便眼看就要向火苗滚去瞬的,凌无衣被人从后面就着两腋服了起身,靠在身后一棵不大不小的树上,凌无衣这才发现身后黑压压的覆盖着一片深幽的树林…… ……
不过,这树倒是选得用心……
“谢谢……”
“…… ……”陆六看了凌无衣一眼,仍旧是没有搭话,转身进了林子没多久出来的时候怀里抱了一捆干柴,“哗啦”甩在凌无衣对面,往火里添了几根柴火看着火燃起来后,就地坐了下来,也是望着那烧得黄里飘红的火出神…… ……
凌无衣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必须得被这诡异而沉重的低气压给弄得窒息而死,正想开口却听见对面那个总是一脸古板的汉子出声了“我是将军的人,”顿了顿声音,陆六抬头平平的看向凌无衣,却并没有发现给对面的人带来多大的震惊“……也是,那天你应该就知道了……这得从我十八岁被将军救回来时说起……”
低沉的声音从他那张缓慢蠕动的嘴里清晰的响在这一方寂静的野林凌无衣听到这里,嘴角禁不住的抽了抽……原来这没事就捡人回家的习惯是遗传来着…… ……
“将军出征常带我在身边,这一身的武艺就打那时候练起的,就在十六年前,将军领命围剿南疆,我因上次出征伤势未愈被将军留在了府里,哪晓得再见将军的时候,却是像现在一般浑身叉满了银针,找来御医一问才晓得是中了毒圣手的镇疆之宝“无癫“,苦于无解只得暂时用这种方法压制毒性,若是18天内找不到解药的话,毒发会成倍的反噬,虽然是杀鸡取卵,却也是别无他法…… ……“拨了拨面前的火,让湿气熏出的烟灰歪了歪飘向自己这边,又接着说到“我虽大字不识,却也知道什么是滴水之恩,第二天便向皇上卸了官职,说是告老还乡,直奔苗疆去见那唯一知道解药的人……”
凌无衣听到这里,眉头一拢一抬眼便见陆六望着自己苦笑,“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参军罢了,那有什么资格见苗疆圣女?我此去一心救主,为表诚意身上并未携带刀剑,山路崎岖,最后马也走丢了却连苗疆村寨的影子都没看见,三天三夜下来,终于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是杏娘救的我,她将我悄悄带到一处背光的岩洞,拿了些干粮劝我下山……“凌无衣望着陆六张被火光照得忽影忽明的脸,有点出神…… ……
“呵呵……我瘴气入体,不得不在那山洞休养了三天,离开之前将我娘临终时给我的玉佩交给了杏娘,原本我以为杏娘会拒绝,却不知她俏皮的将手覆在我手上说她们苗家互给贴身的配饰便是许下终身……我这才发现自己腰上早就多了一个五彩丝线绣的鸳鸯荷花包。杏娘是那毒圣手贴身的丫头,算得上是心腹,我也晓得他们那族人心性忠烈,便告诉了她将军的病情,她说这事她知道,但是现在她家小姐气在头上,让我回去每天用七叶一枝花的叶子和党参混合榨汁,再用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的白鹅长出来的第一根翅翼毛沾上少许,涂在伤处,可以抑制毒性三个月,并给了我颗说是吊命的药丸……将军的毒已经拖不得了,于是当天我便匆匆别过杏娘回去了…… ……正如杏娘说的,将军服下那药丸不消片刻便恢复了意识,三个月后我再赴苗疆前,和将军说明了一切,将军只是沉默了少许后,却只嘱咐我小心应付便罢……我来到与杏娘三月之约的半山亭,却只见一个蒙面女子一身白衣端坐在亭中,见我到了开口便问我是否是叫陆六,可否喜欢杏娘?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便被那女子一掌给打了出去,听见她像是对着谁解释,‘我就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再等我醒过来,还是见了杏娘,躺在一张竹床上,杏娘见我醒了端了清粥过来,告诉我她怀了我的孩子……你不知道当时我可以放弃全世界的那种心情,我搂了杏娘想,就这么和她过下去了……呵呵“凌无衣望着对面兀自笑得一脸凄惨的陆六,不由得便出了声“对不起……”
那陆六听后止住笑,怔怔的望着凌无衣身后黑沉沉的夜接着说“孩子生下来了,一大一小,大的那个耳朵后面有一颗细细的乌砂痔,胖乎乎的一出来就嚎个不停,精神的很……”
陆六忽然就把声音给放慢了,凌无衣知道大的那个就是凌子腾,经常被凌子腾当弱智般的背在背上,想不看见都难……
“那个小的……眉心靠下有颗红痣……”
“……”凌无衣听后,扯了扯痛到麻木了的嘴,“……那我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你……孩子们满月那天,杏娘一脸的恍惚,死活不让我进房间去抱了孩子出来,说是睡了,不好吵醒……
闹得来喝喜酒的老乡们一阵不愉快草草收场,等我进去了才发现杏娘抱了个血球坐在床边暗自流泪,……杏娘什么也没说,我知道,她不想说的东西,我问了也白问,只会让她更加自责罢了……直到你们8岁那天晚上,杏娘才和我坦白说,你是她们家小姐的孩子,本也有个哥哥,不想出来便是个死胎,本以为你也是死胎,一沾地你倒是哇的一声转过了气来,那时候我才明白,苗疆圣女向来要守身如玉,哪有像现在,生出两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也罢了,其中一个还是死胎??!!这对苗疆至上者来说,是何种大的屈辱?毒圣手为了自己苗疆圣女的贞洁名誉,哪里容的下这个孩子,叫下人带出了苗疆交给了杏娘处理……杏娘背着我一心想救下这个无辜的孩子,一方面承受着苗疆催要消息的压力,一方面自己在情义的抉择间煎熬……杏娘说,你可能是苗疆最后的根了……她不想死后对不起列祖列宗,所以只有生时对不起我和孩子了…… ……”
凌无衣望着面前渐渐走弱的火势,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几个闪电般的镜头在晃荡,总觉得陆六这一番话哪里逻辑矛盾出了错,仔细一想又觉得本应如此……
”一直到某天魅找到我,说将军的毒早就解开了,叫我潜伏在杏娘身边找样东西……
并且弄清楚哪个才是苗疆真正的继承人……本想将你就这么交出去,但是每次看见杏娘挽着你学走路时满头大汗的韵味,我犯下了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原以为搬了家断了线索可以逃过这一劫,哪知道将军不惜亲自带军围剿…… ……
杏娘她……我动手也是迫不得已……“说道此处,陆六那张钢板脸强忍得有点扭曲,声音细细的带着几分梗咽的沙哑……
“但是你救我出来,不是为了给将军解毒?”凌无衣没什么起伏的问“还是说因为当年那个害死你孩子的死胎的父亲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不告诉他水源有毒是为了还孩子的债,而救我出来却是为了给他解毒还救自己一命的债?”
“…… ……”陆六坐在那里没有回答,天蒙蒙胧珑的开始泛白“告诉我,小喜是不是你杀的?”凌无衣不再反问,只是轻轻的扭过头,弹了弹衣袖边沾了露气的草屑听不出感情起伏的问。
“小喜?起火那天我正和将军在书房谈论苗疆来的拜贴书函,赶到时,你已经被少爷救出来了……”
“……”凌无衣望着陆六眼睛里什么东西在闪烁着,“……爹……爹……爹……”
“恩?”
陆六条件反射般的应道,却不想胸口忽然一阵透心的冰凉,紧接着那铺天盖地的痛就这么从胸口蔓延开来…… ……
望着胸口汩汩流出来的鲜血,陆六一脸的不可置信的望着凌无衣,"对不起,还有谢谢……”
倒下前凌无衣望着陆六挣得颤抖的嘴唇,抬起的手腕随着右眼的泪一起无力的滑落“噼啪……”火星微凉,晨曦的雾气打湿了裹在无衣身上陆六被血染得暗红的袍子不知道自己昏昏沉沉的坐了多久当凌子腾就这么和太阳一起毫无预兆的的出现在凌无衣的视线里时,凌无衣望着来人,抬头笑得没心没肺,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个表情了一般“哥,我刚才听了个很好听的故事…… ……”
秦慕,你不懂的。。 。。。
凌子腾望着面前这个自己曾经最宝贝的弟弟,满脸泪水却又拼命想笑出来的样子,一时间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
无衣……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 ……“凌子腾望了望山下暗涌的人影,转身正要离开时,冷冷的道“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哥了,父亲应该告诉你了,你我本就不是兄弟…… ……”
说罢,一个大鹏展翅便没了踪影“…… ……”
…… ……
秦慕找到凌无衣的时候,凌无衣对外界的刺激几近漠然,陆六胸口的刀是被人从正面刺入的,秦慕望着被龙邺扶起的凌无衣道“你也真下得了手…… ……”
龙邺只是感觉怀里的人一个颤抖,便没了反应回到将军府,秦慕没有把凌无衣送回地牢。倒是让龙邺将他带到了两年前的那个院子,听说秦慕已经和温幼兰成亲,搬到听涛居去了。
龙邺前脚刚离开,凌无衣后脚就除了门,往药寮走去,小喜就是被他安葬在那里了,当年倒是没想到那吴天衡居然答应自己的请求,让小喜安息在竹林深处…… ……
望着连块牌子都没有的小土包,凌无衣扫扫旁边的落叶便坐了下来,仰着头轻轻的问“小喜,想我了吗?……哥他不要我了……是啊,没有谁会真正的原谅自己的杀父仇人,更何况他弟弟当年也是替我而死的…… ……而且,小喜,我杀人了……
我不想让他手上沾血,他一直是那么的温柔寡言,你说过那种人是不会被俗气的东西玷污的,那么就让我来承担这份肮脏吧…… ……““…… ……”
“看够了没?”凌无衣低下头,拨弄着腿边寸高的杂草淡淡的道“回去吧,你现在身子弱,受不得风吹……”
秦慕踱出阴影轻轻的说凌无衣望着秦慕向自己伸出来的手,微微一笑“少爷,没用的东西就让他自生自灭不是您一向的作风么?”
秦慕望着那个笑容心底没来由的就一阵抽痛“…… ……”
想说些什么,思前想后才发现语言匮乏到找不到词来接下凌无衣的质问…… ……
“…… ……”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凌无衣无趣的撇撇嘴“这个人生过的真是多彩啊……”
其实自己不过是想要份清淡的小菜开胃,结果被告知中了饭馆店庆大奖,上了一桌的山珍海味,是嫌弃他被耍得还不够吗?
“你是怎么……”
“从幼兰姐那么顺利的来探监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了,当年我刺伤将军身陷狱中,将军将错就错要你等待时机,可借我引出你们的心腹大患,也就是我哥,为此还特意宣布你与幼兰姐的婚事,以便将我哥邀请至府中,本以为我哥了解我的实情后会出手救人…… ……千算万算漏算了陆六的临时倒戈,只身闯牢,将我截了出去…… ……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等两年?““……除了我的成年礼那天的婚礼,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理由请凌子腾,不,现在应该称呼为苗主才对。”
“……”
“其实你那个一直念念不忘的哥哥也好不到哪里去,对你用重刑的那三天,其实凌子腾每天都在天窗外看着……我们不是不晓得陆六的心思,而是错看了凌子腾对你用情的深度!”
凌无衣抬头一双清澈的眸子望进秦慕的眼里说“我现在只想见见幼兰姐……”
“不行!”秦慕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凌无衣的请求“你……安心住在院子里便成……”
说罢,像是怕凌无衣再问起什么似的匆匆离开了秦慕啊秦慕,你这是何苦?要养着我这个烫手的山芋么?
凌无衣发现自己也许真的是没心没肺,在小喜坟前发了一通呆后,便依了秦慕所说的老老实实的在将军府住下不过地点却是换成了吴天衡的药寮,秦慕听了下人的回报,也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当天晚上,凌无衣一身白衣晃到将军的寝房,吱呀一声推开门便进去,秦逸山躺在床上一身的银针安置在周身各个穴位,看来陆六所说不假,但是照陆六的说法,这毒并不是他放的,只是他曾在杏娘那里了解了“无癫”的毒性,知道将军府水源有问题却不上报罢了,这么一来,还有谁知道那毒的用法?
“如果真照陆六告诉我的,我应该叫你一声父亲才对…… ……“凌无衣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牛角小刀“当年你和我那从未见过面的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没兴趣,这命是你给的,那我还你一命从此两不相欠……“说罢,凌无衣挑开腕上的血管,将那污黑的血汁呈了半碗,掐了秦逸山的人中一口气灌了下去,只见秦逸山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乌青一片,像是断了气般,等凌无衣包扎好自己的伤口后,才听见床上的人“哇……“的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放好袖中的小刀,凌无衣起身走了出去,吐出来就好了…… ……
第二天,秦慕来药寮时凌无衣正在后面的药园里除草,便站在那后门边,一声不吭的看着凌无衣穿梭在药草里的身影…… ……凌无衣也不主动招呼,只是自顾自的忙着…… ……
于是,秦慕几乎每天都要抽上一段时间跑到药寮来看看凌无衣,而凌无衣十年如一日般继续无视这位大少爷一晃又是一年,年底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将军府出了个天大的喜讯,少夫人有喜了…… ……
望着窗外的雪,凌无衣觉得自己慢慢的在失去什么,不知不觉的,可是对于自己来说,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失去的??
“无衣……”一声熟悉呼唤将凌无衣的思绪拉了回来“幼兰姐?”
凌无衣望着门口披了大氅的温幼兰,赶紧起身让座“不用了……不用了,就是……就是过来看看,你过得还好吧……“听着温幼兰略微生疏的寒暄,凌无衣心知肚明的低头回到“恩,多谢少夫人关心…… ”“……无衣……你……是个好孩子……但是,我也只是个凡人,对于慕,我不敢妄自评价其他的,但是自从有来这个孩子,我觉得母亲当年的心情我开始可以理解了…… ……”
听着温幼兰闪烁其辞的话语,凌无衣只是将温幼兰身上已经积了不薄的一层雪的大氅取了下来,轻轻的抖开,再给温幼兰披上“这么大的雪,出来也不晓得带个下人,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也不晓得多爱惜点自己……”
“…… ……”
“我会离开的……”
温幼兰离开的时候,凌无衣在她身后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秦慕有了不一样的感觉的?凌无衣自己也没办法说得清楚,只是当温幼兰有喜的消息传来之后那种痛他不想再尝第二次了,这就是爱?
没人告诉他答案…… ……
晚上,秦慕就着月光看见凌无衣只懒散的披了件白色的中衣便躺在院子中的竹椅内,月光浮动在他白暇的脸上,修长的睫毛下落这细细点点的阴影…… ……
秦慕只觉得喉咙一紧,□某个东西便要呼之既出…… ……
正转了身子找地方灭火,却不想凌无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进来坐坐吧,今天我特意叫猴子给捎了点酒菜……”
…… ……
秦慕却没有转身,只是住了脚步“凌无衣,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喝一杯而已……”
凌无衣望着那个在那里站得尴尬的背影低了眉淡淡的回道我到底在想什么?秦慕你不会懂的……
我要把我的十七岁送给你
面对这明摆着的诱惑秦慕却意外的没有动,只是沉了沉有点沙哑的声音道:“月黑风高的,你又要玩什么?……曾经有人告诫过我,说你碰不得……
现在,我才了解到各中深意……果然是名不虚传……”
背着无衣的身子微微的侧了侧,秦慕转过头望进凌无衣半眯涣散的凤眼,没了下文……秦慕没有说下去,却下意识暗暗的在心里数着:说是妖精也不为过吧,虽然这妖精长相平凡了点……
而自己这种冷人的性子,居然会因为一双深潭的眸子而默许了他活着留在了院子里;第一次为了他失眠难耐;第一次为了他忤逆父亲;第一次为了他容人;第一次为了他接受了父亲一手操纵的联姻,好在那温幼兰也算得上是得体温顺,也没给自己添什么麻烦,倒是面前这位大神总是嫌折腾得不够,总要在最后关头给他上几味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