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冰砂青花碗 下----腐乳白菜
  发于:2009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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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子琢磨着,有几个人醉醺醺的从街角拐进来,跟他面对面走来。晋子怕惹人怀疑,蹲下来装作系那双快要裂口的旧皮鞋的鞋带。
几个人只是路过,晃晃荡荡又从别的路离开了。晋子松了口气直起身子。
忽地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姓名,晋子一顿想回头看,说话的语气里稍稍带了那么点疑问,他立刻感觉不该,后悔已经晚了。
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他身边,夜很黑,但能看见里面坐满了人。边上的一个下了车,小声对他说话:“你果然是王晋。”语气十分肯定。
说话的人带着个旧毡帽,用一块黑帕子蒙着脸,晋子狐疑的看着他,“您认错人了,我不叫王晋。”
“您先别着急否认,王先生,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总之我们跟您的目的一样,您方便上车说话吧!”
此地是青帮的地盘,他若甩了这些人逃跑惊动了周遭,必然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晋子强装安定,从容不迫的问道,“各位叫我怎么相信?”
车里的人动了动,从车窗伸出个枪孔来,站在外面蒙面人轻轻一笑:“如此一来,大局着想,我们只好用点不地道的手段,让王先生先由我们安排,免得错过了时机。”
有一时间,卢约理眼眸闪动,好像看见对面狭窄的楼梯处有丝异动,又好像黑洞洞的角落只是爬过一只甲虫。
他几乎十分确定楼上埋伏着人,惊异这小屋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埋伏了那么多人,竟然一点也没有发觉。
来人是敌是友未可知,但肯定不和姓章的一伙。他想了想,赶紧挪了目光,没让别人的人发觉。
谈妥了条件,章堂主得意的转过身,示意几个下属准备车马。
见了人才肯一点一点的往外吐钱,这是他早料到的,只要人在北京,他就想怎么着怎么着,直到摇剩下最后一块铜板。
动用的是青帮的人,钱一样可以塞到自己口袋里,到时候他就不用被那些老顽固们束手束脚,也不怕那些不知天高地后的副堂主窥伺他的座位。他盘算着,心里美到了极点。
然而,美妙的心情只保持了那么一瞬间。
局势变化,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
卢约理身后的大汉,喉间突然多出了一把飞刀,连个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直愣愣的倒在地上。几乎是那同时,通往二楼的楼梯处翻出个人影,毫不犹豫的向章堂主扑过去。只听见两边门外,也纷纷发出闷哼,但凡谁也都明白此刻中了别人的埋伏。
新来的这波人出手利索,来历不明,还具用黑帕蒙着面,迅速跟青帮无声的打作一团。卢约理心下有些庆幸,又担心丢了约朋跟常叔的线索,一时也拿捏不准。
章堂主是何等狡猾,立即作出反应,知道人质在手,卢二少爷跑不到哪里去,等回头一并把这次的帐也算清。
他出手拨开从楼梯上冲上来的蒙面人,趁后门一人还在跟他余的手下纠缠,欲要夺门而出,眼见就要得逞,却见门外横生出一掌,直冲章堂主的面门袭来。
从气度上看起来这才是领头人,擒贼擒王,章堂主避过这一掌立即握了拳下了狠手,向那人的心窝掏去,那人右手一勾握住他手腕,左手突然抽出来,竟然多了把手枪,直接抵上了他后脑。章堂主不敢造次,软了下来。
那人才发话,说话的声音浑厚,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章堂主若想活命就老实些吧,咱们可是恭候你好多年了。”
章堂主白了他一眼,带头的那人掏了个精巧的铁铐出来将章堂主的手剪在背后锁死,推给了旁人,章堂主根本没来得及抗议,怒目而视,“你们他妈的什么人?!”
卢约理上前作一揖,“多谢英雄相助,不过在下跟青帮……”
领头人没答理姓章的茬,而是转身面向卢约理,抢道:“卢先生莫要着急,青帮叛国求荣,北京分堂的堂主章友贵今日勒索阁下家财,忌讳旁人窥伺所以行事隐蔽带的人也少,终于让咱们逮到了机会。咱们利用了的卢先生,也没知会过一声,自然也有愧。他人带回去还有些事要问,至于卢先生想见的人不多一会儿就能到,不要担心,在下陪您一起等。”
原来他们都直到,卢约理将信将疑,还是放心不下。但对方人多,即便不同意也未必讨得了便宜,不如静观其变。于是微微欠身,说道:“如此,有劳各位。”
章堂主一辈子没吃过这样的亏,本没搞明白状况,保住命要紧,而刚刚从这些人对话里面听出了些道道,想到此番自怕是有去无回,后悔当初没拼上性命赌上一赌,无奈当下手脚已经被缚,气得翻滚耍泼骂爹骂娘。
蒙面的其中一个个子不算高,举手投足中带了点稚气的,不停的掏耳朵,实在耐不住想了个有趣的主意。把姓章的鞋子扯掉,两只手指头拎着剥下臭袜子,随便一卷,塞到那满口喷沫的嘴里,还嘻嘻笑着在后面补了一脚。
周遭的人也只是由着他弄,看着发笑。
好歹也在北京曾经翻云覆雨的章堂主,谁想就落了这么个下场。
几个人收拾残局,带走了章堂主,也清走了青帮的几个死伤的下属。小屋内霎时间安静下来,只留下卢约理、带头的蒙面人,和那个想坏点子的蒙面少年。
从回到这个藏身之所,不过短短几个小时的时光。同样的炮竹声,在空中再次炸响,瞬间暴出微弱的光线,那光似乎能透过贴过纸的玻璃窗钻到屋里来。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发生了不少事,卢约理站在窗旁攥紧了拳,理了下思路,转向领头的那蒙面人,开口询问:“您认识钟来寿?”
蒙面人笑了笑,虽然隔着黑布帕,但仍旧能看的出来他在笑。
旁边的少年唯恐被冷落似的,也凑过来,“钟来寿,认得,我还帮他爹弄过一件碎羊皮的坎肩……”
“多嘴!”领头人喝道,声音不大,也没有真的生气。
卢约理继续追问:“来寿请你们来的?刚就觉得阁下身手气度十分相熟,没想到……”
那人伸手制止他,“卢先生,有些事猜不得。虽然您一脑门子官司,泄了密不过徒增个诬陷官警的罪名。不过咱们做事尤其要小心谨慎,若是您知道了什么,我们也少不得得也要封了您的口。别试图打听咱们的事儿,这是为您着想,也免得辜负了有人特意瞒着你保护你的一番心意。”
这一番话,说的前后矛盾,卢约理一怔,心里念及钟来寿,不禁觉得刺痛,“哼,瞒着我保护我?那我倒要问问,卢某人何德何能,值得你们特意安插个人在我身边?”
“卢先生误会了。钟来寿本来是朋友所托,让他在危难的时候可以求助于我。与青帮为敌这等大事,若不是活捉那章友贵的机会难得,原也是不可能答应他的。”
不远处传来些零碎的脚步声,领头的蒙面人抱了下拳,说道:“人到,咱们不妨碍卢先生兄弟朋友团聚,告辞了!”
他走出了几步,又转回头,从怀里掏出个什么物什,放在卢约理手心里。“对了,这是他找我时的信物,我留着没有什么用处,你替我还他吧。”
卢约理摊开手掌,是钟来寿说不见的那个玉坠,玉坠很小,但成色和雕工都不太一般,在手心里冰冰凉,大冬天里直透骨髓。
蒙面的少年见领头人干脆的走了,又凑到卢约理身边,悄声说道:“喂!有件事你肯定想知道。”
卢约理皱眉,那少年嬉皮笑脸接着道:“钟来寿的爹埋在天津城外西面的一个小荒村里面,他从来都忌讳别人议论他爹,肯定没跟你说过。”
话说完人也蹦蹦跳跳的消失在黑夜里面,卢约理攥着那玉坠子,有种说不出的愤懑油然而生。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近了,狭窄的巷子里多出三个人。他冲出门,迎上去。

拾捌 西红柿鸡蛋面

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近了,狭窄的巷子里多出三个人来。他冲出门,迎上去。
两年前亲自送他出城的人,两鬓已染满白发。就象父亲一样宽容,卢约理给了常庆满满一个拥抱。
“常叔,你头发都白了。”
常庆笑笑,“你小子在外面,也没见瘦,倒是越发壮实了。”
卢约朋在后面跟着,低着头,声音发颤,“哥,对不起……”
心里憋了许多责问的话,看着眼圈发红的弟弟,卢约理做了个深呼吸,手掌重重的拍在朋肩膀上,“算了,我的苦心你明白就好。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有其他的地产么?”
常庆答道:“有,不过也不安全。怪我糊涂了,收了姓柴的那个孩子,他一早就是青帮的奸细,好些个事情他都知道。”
“怪不得,我早先就奇怪,为什么单凤儿能逃出去给我们报信,原来是故意安排的。”卢约理说。
“要逃的话,城门清晨才开。”常庆摸了摸自己黑白相间的胡茬。
卢约理点点头,“章堂主被人劫走,恐怕会有人找上来。”
“我有个地方。”沉默的卢约朋突然发话,“哥你还没走的时候我弄的,本来是想自己落脚用的,后来也没来得及用上。没敢让你们发现,青帮更没人知道。”
晋子惊呼,“那好啊,隐秘的话咱们多休息几天也没关系。”
卢约理和常庆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冲卢约朋说了声“带路”,就要动身。
晋子垫后,左右看了看,唤住众人问:“噫?怎么不见来寿?”
卢约理和卢约朋并肩走在头里,听了这话猛地回过头。黑暗中,脸色白的吓人,双腮的骨骼微微错动,晋子也不禁肩膀一缩。
过了好一会儿,他目光垂地,才说:“他走了,不用管他!”
卢约朋说的房子离原来卢家的宅子不近,离青帮的地盘也很远。十分合意的是,地处城内,闹中取静,门开的地方甚奇特,适宜躲避。屋内没藏什么家当,只是存了辆旧车,几件衣物和乔装用的发套。
即便青帮能闹腾着搜城,想找到他们也难。因此,四个人决定后半夜好好休息,少冒些险,稍微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一大清早,常庆留在住处调试那辆旧汽车,晋子出门探查消息。
午间回来的时候跟卢约理汇报情况:“章堂主失踪以后,青帮并未有太大的动作,只是派了几个小组搜查咱们的下落。还说堂主被奸人设计惨死,誓将凶手追缉到案,替堂主复仇。我细打听了一下,原是那个副堂主跟姓章的不和,这些年涨了势力,一直也斗不过,巴不得他出事儿,现下正整顿旧部呢。他们猜出了蒙面那伙人的来历,所谓报仇怕也只是嚷嚷,想借由此事搜集线索,跟鬼子邀功倒是真的。”
卢约理点点头,“那姓章的跟咱们的纠葛,他们也不可能一点风也没听到,咱们得小心行事了,免得让青帮抓了把柄,回头害人害己。”
晋子诺了声,却没离开的意思。卢约理看了他一眼,他才又说道:“我也顺便打听了下,城里到处都没来寿的消息,昨儿个的小屋,还有他以前住的地方,我都去过,就是……”
没待话说完,卢约理扶着桌子噌的站起来。“我说过,不用管他!”
“二少爷!是,我根本也就没看错,那夜去青帮的人肯定是他,可蒙面那些人也是他请来的吧?这事本来是死结,现在的结果比咱们当初打算的要好,说什么他也没有要害咱们的心思不是?”
“我看他演戏看够了!”卢约理瞪着虚肿发红的眸子,声音提高了八度,“这么长时间,瞒我骗我就是为了他那个……”
卢约理从未跟晋子发过这样大的脾气,晋子也不知哪里上来的劲儿,顶了上去:“那么久了您都不知道他为的是什么东西?!”
“是!那么久我一直等他告诉我,他就是不说。现在我不想知道了,他愿意就这么消失了,他愿意不跟我商量,他愿意怎样,就让他去,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爱谁谁!”
“来寿他要是有苦衷呢?您也真的就打心眼儿里这么想?”
“你有完没完!主子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晋子住了口,屋里的气温降到了极点,炉子烧再旺也暖不过来。
卢约理背身站着,手抵着额头,好一会儿缓缓走到门前,扭头露出半边脸颊,“一夜半天,想你们饿了吧,我去弄点吃的。”
晋子仍旧没出一声,想起昨夜出发前吃的饺子,感觉还噎在喉咙里出不来。卢约理也没想他回答,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进了厨房,他觉得空荡荡的,脑袋顶上脚底下都是虚浮,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了他一个人。静的只剩下自己不稳当的呼吸声,就连炉子里火烧着浸过雪的木柴,只见火星四溅,却也都没点声音。
他恍惚了一会儿,自己动手泡了黄花菜,倒了油爆葱花炒了鸡蛋,添了农家自治的番茄罐头,倒水下了菜,开锅后下了四人份面,煮熟了,撒盐、葱末和香油,便出锅。
做的顺利,味道也不赖,常庆和约朋都大吃一惊。
一年以前他并不会这些个,就像某个人写他的名字,三个字里面会错三个一样。
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学会的,耳闻目染,顺理成章。
饭后,晋子什么话也不说,帮着收拾了餐桌,又出了门。卢约朋翻弄原来放在屋内的些旧玩意儿,竟翻出张五六年前的地图。
卢约理没有事做,逛荡到了伪装的很好的小车库,见到常庆一个人在驾驶座上抽烟,拉开副座旁的门,坐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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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给我支。”
常庆吸了口烟,饶有兴趣的看着旁边的人,从衣襟里掏出半包香烟和火柴递出去。
卢约理点了,放在嘴里吸了一口,立刻被那烟呛的使劲咳嗽,差点把肺,把心都咳出来。
“你说过,吸烟对肺不好的。”常庆笑着说,“不过凡事要试过才知道,即使不好,它若是你的一部分,割舍这种事做了也没啥意义。”
卢约理冲他苦笑了一下,没有掐灭那烟,只是看着它夹在指尖抽出一条淡青色的柔丝。常庆深深吸了口,挪动了下换了姿势,等卢约理说话。
“我以为你会苦口婆心的劝诫。”
常庆耸耸肩,“你娘是个很随心的人,有次我跟她吵,我问她,当时跟着你爸--那样一个洋人没给名没给份的,被人骂作不要脸的贱女人很舒服吗。她跟我说,爱了就爱了,爱又没什么错,为什么要管别人说啥。你这孩子看起来温顺,其实骨子里倔的很,跟你娘一模一样。我说了有用?”
卢约理摇摇头。
“真喜欢他,就拿出喜欢的样子来吧,就算是他利用你,你也再问问清楚,别给自己找后悔。”
卢约理没有说话,看着手里的香烟慢慢的燃尽,然后又点燃一根。把香烟当香使,常庆觉得心疼,啧了声,终究归于沉默。
夕阳西斜,晋子没回来,卢约朋似是翻旧东西翻上了瘾,一直未出屋。
阳光从车库打开的门里面映进来,正好和照在两个人的面孔上。
常庆扭头避开,长出了口气,冲着卢约理缓缓的说了句不搭调的话:“又是一天,再过会儿要关城门了。”
话说回那天夜里,钟来寿抱着陶罐跑出了巷子,拐过了两个路口,果真在路边的一堆大葱里面找见了预先说的爆竹,砖缝里藏着火柴。
嗖的声拿爆竹窜到天上,嘭的下炸响,寂静的夜里似乎因为这声炮响瞬间变得沸腾起来。
他观望了一会儿,快步离开,到了那个约定到路口,默默的等待。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连呼吸都是一抽一抽的。
相同的爆竹声终于又响了,他伸长了脖子,望着爆竹炸响的那个方向,心落下了一半。所幸,他盼望的另外一个人也到了,悬着的心才完全放下来。
那人跑到他面前,摘了帽子和黑帕,黑暗里面显出一张很普通,但钟来寿很熟悉的脸。
“都成了!”那人说。
钟来寿揉了揉酸麻的膝盖,站起来迎上去,“大师兄……谢谢你。”
“你还说什么谢,事儿是头儿应下来的,若不是这样,我都们还不知道你还好端端活着,你跟郑家合力演的苦肉计,把我们也骗过去了。”
“你也帮我谢谢乔……呃,你们头儿,人和爹的东西都好端端的,我就满足了,你们多保重。”钟来寿转身要走。
“嗳,等下,去过你爹的坟,你还回来吗?不如跟我们一起得了,反正我们的秘密你也都知道,人都熟悉,你腿脚最利索的,跑消息再合适不过。别看我们这样,打鬼子打汉奸的事绝对光明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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