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猛然翻了个身,把雅仁压在身子下面,紧紧环住那个柔若柳枝的腰身,脸埋在他的颈窝里。雅仁恭顺的张开双臂,安然享受着这个拥抱。
“孝和。”沉默了许久,雅仁又开口。
“嗯?”
“我在想,卢先生跟小寿,果然也是这样的。”
“我早说过的,你却还不信。”
“嘻嘻,我哪里有不信……我想说,我,很羡慕小寿……”
“为什么?”
“小寿他会功夫,他帮了卢先生好多忙,还救过他的命。我却只能帮着孝和打理些小事儿……”
田中抬起头,酣醉的脸颊透着红光,说话呼出的气都带着梅子的香甜。
“人都无法活得完美。”他掌心抚着雅仁清秀漂亮的脸,说:“会再多,也都是坎坎坷坷的,他们自会有他们的难处,你已经无可替代,又何必去羡慕其他人?”
“阿嚏!”
不知何故,钟来寿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喷嚏,酒劲渐渐窜上来,膝盖竟然一软险些跪倒到在地上。
黑暗中有个人影,似乎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喷嚏吓得一跳,簌的动了一下,瞬间消失无踪。
卢约理身体一挡,把下滑的人揽在怀里,往那黑影处望了一眼,蹙眉沉思。
梅子酒后劲大,钟来寿吃了泡酒的梅子,又喝了好些酒,雅仁送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时候已经醉的不成样子,象报警器一样叫着约理的名字。卢约理无奈的摇摇头,用个吻去堵那张不停叫嚷的嘴。
这招果然管用,钟来寿立刻不再叫喊,反抱住贪婪吮吸。好久,卢约理掰着他的头才从那个吻里抽出来。
“来寿,你醉了。”
“我没有醉,约理约理约理,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好高兴,哈哈。”
卢约理疼爱的抚了抚他的头,“我也很高兴,你走不动了?我背你吧!”
钟来寿没有拒绝,只是软塌塌的倒在背上。
“在田中先生那里你好好的,这会子撒酒疯。”卢约理调侃他。
“我,我没疯。”钟来寿趴在背上手舞足蹈,含含糊糊的说:“田中,田中先生是个好人,雅仁哥哥也是好人……”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我没看,我就是知道……爱婷姐是好人,爱婷姐的爹爹也是好人,真的……”
“嗯。”
“晋子哥是好人,他对约理很忠心,对来寿也很好,还有还有,还有卢妈妈她……很凶,不过她其实也是好人,是好人,只是她……嗝……”
钟来寿几乎把认识的人都说了一个遍,可后来含混不清,也分不出说的是谁。说着说着渐渐没了声音,连头也支撑不住,闭着眼,脸扑在卢约理的后颈上,软糯的嘴唇不停的摩擦着他的耳垂,倒叫他觉得又暖又痒,十分难耐。
卢约理颠了下,一路走下山,以为他睡了,轻声唤了句:“来寿?”
钟来寿挣扎着抬起头,说道:“我在,我还醒着……约理约理约理……我在想,我真幸运,那么多次,约理还在……真好……约理是好人,我最最最最喜欢约理……约理是不是也喜欢我?”
“喜欢,我当然喜欢。”
“太好了约理,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吧,我很笨可我在学……使劲的学,我能帮上约理好高兴,好高兴……嗝……”
回到住处,晋子、卢秦氏两个房间都已经息了灯。
卢约理把还在絮絮叨叨的人放到床上,给两个人简单的擦了下身。欲要转身离开,钟来寿突然扑上来拉着他不放手,他无奈的放下盆,爬到床上去哄。
也不知钟来寿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翻身竟坐在了他的身上,象猫一般趴在胸口,一边讨吻一边去解衬衫的扣子。
卢约理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唤道:“来寿?”。
“嗯……”钟来寿有些迷惑的半闭着眼,手指停下动作,望着卢约理。小脸蛋被酒气醺的通红,一双眼睛闪闪发光,连一声嗯也含着说不清的媚态。
从未这样过,看的卢约理也有些怔,久久应不上话来。钟来寿呆了半晌,继续埋头解扣子。酒醉的厉害,手指也不太受控制,连扯带拉剥开衬衫,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
卢约理胸前最敏感,钟来寿偏偏喜欢在那两只乳珠上,用又软又湿的小舌来回研磨,卢约理实在受不住了,扳开他:“来寿来寿,嗯……停下!”
钟来寿抬起头,又用迷茫的表情望着卢约理。
“约理……你不喜欢我了?”
“来寿,你醉了,乖乖下来睡觉。”
钟来寿扭着身子甩开手,给自己挪出片地方,又去扯他的皮带。弄的小东西从裤子里弹出来,直指天花板,他才满意的笑着叫道:“呵呵呵,约理还喜欢我,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钟来寿高兴的嚷起来,扑上来抱住卢约理的脖子蹭。
卢约理也喝了不少,到这时候也有些疲累,软语劝道:“好啦好啦,知道就睡吧!”
“不!我要!”钟来寿不依不挠的甩着头,一只手对揆到身后辅助着,对准他的要害坐了上去。
后面也没做什么准备,甬道里干涩,这么硬生生顶了进去,卢约理也禁不住惊的大叫一声。钟来寿却像是没事一般,乐呵呵的坐在上面,停了一下,开始自顾自的扭着身子上下晃动。
窗口闪过一片光,卢约理知道是自己的声音太大了,赶忙抱紧了还在扭动的钟来寿,把他按在床面上。
晋子敲了敲窗,问:“二少爷,出什么事,要帮忙吗?”
“没事,来寿他喝醉了,我应付的来。”
“哦,那二少爷早点休息,常叔那边发了信过来,王小姐下午也来过,似是有事找您,您明个儿再处理吧。”
等那光离得远了,灭了,卢约理才放开钟来寿,钟来寿已经不再动弹,扑在怀里睡得十分香甜,无论捏鼻子,还是咬嘴唇,都稳若泰山的打着酣,叫也叫不醒。
卢约理无奈的长出一口气,抽开身子,在旁躺了下来,因酒带来的睡意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醒来时,已经接近正午,头蒙蒙的还有些晕。钟来寿揉揉眼,屏风那边隐隐传来卢约理和晋子对话的声音。
“……我刚去其他家旁敲侧击打听了下,”晋子说:“这几年情形是不怎么好,不要说西洋的牌子给的冲击十分大,现下东北华北,就连长江下游也都在日本人的控制之下,象他们这样零零散散的,的确不是很好做,即使勉勉强强销出去了,也都叫不上价钱。”
“嗯,写信给常叔,叫他给物色个,以前在卢家做的好的,又愿意出来做的经理,咱们备着。”
“常叔给寄的几份报纸,您可看了吗?”
“嗯,写的还挺精彩,哈哈,我都没想过自己这么老奸巨猾。这恐怕是青帮和约朋一起干的,嘱咐常叔帮我看好他,实在不行绑在家里软禁起来,也比他这样乱来强,以后这个家还要他主持,他这么不上进怎么行?”
晋子的口气有些犹豫:“二少爷,您真的不打算继承老爷留下的家业么?啊,我不是别的意思,其实我知道遗嘱上虽然那么说,老爷还是希望您来做的,虽然大少爷以前也对您的身世十分介意,不过他对您的学识却是十分赞赏的。况且……我是真喜欢在您手下做事……”
“累啊,我倒宁可做个一穷二白的游医,逍遥自在。现下有来寿在,粗茶淡饭也能做出个味道来,我便更没什么好奢求的了。你也放心,约朋只是太过叛逆非要跟我较这个劲,生意上他却比我还能干,况且还有娘在。至于哥哥的事……相信他是一时错手,现在也后悔莫及……这事已经这么定下,你也别再提了。哦对,田中那批货也就这两天了,你准备着接应。”
听到晋子诺了声出门去,卢约理的脚步拐向里面来。钟来寿心里甜滋滋的,掀了薄毯跳起来。这一跳不要紧,只感觉后面痛的象刀绞一般,激出了一身汗,若不是卢约理及时进来,他已然跪倒在地上。
“啊,好,好疼,怎么回事?”
“你不记得了?”卢约理一脸坏笑,把他扶回床边,“你昨天可是……嘿嘿。”话也故意说到一半,起身打开药箱,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钟来寿抓抓头发,绷着嘴,表情严肃。想来想去,从和雅仁一起在水塘里泡脚开始,就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
“我昨天怎么回来的?”
“当然是我背你回来的,难不成你还能喝醉了自己飞回来?”卢约理取了瓶药膏和酒精棉,一一摆在竹席上。钟来寿瘪瘪嘴:“干,干什么?”
“翻过身去,让我看看伤口,你刚才动作猛,可能又裂开了。”
钟来寿非但没有翻过身,反而向里侧挪动,羞得满脸通红,“啊?昨天一点都不记得了……我是不是又干了什么丢人的事?”
一想起昨日的情景,卢约理还是憋不住噗的笑出来,环着他的腰给揪到跟前,“我说你发起酒疯来还真难缠,大半夜嚷的满院子都听得见,还不做准备就上,不知轻重的乱晃,弄伤了也不觉得疼,还真是没心没肺。”
“啊?我怎么可能?……嘶……”酒精痧的伤口痛,钟来寿乖乖趴着,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还阵阵的颤抖。
卢约理清理完,又上了药,放开他,将药瓶又整理进药箱,从外面端了碗温乎乎的白米粥,一口一口的喂他。
“怎么?有胆做没胆承认?照这么看,你这两天是别走动了,饭食找个小工来做。还有,这几天你只能喝白粥。”
“啊?”钟来寿委屈的撅起嘴。
“啊什么,这就叫自作自受。”卢约理故意挖苦他,突然又把声音压的很低,凑到他耳边,说:“不过难得你也会那么主动,那会儿的样子实在很勾人,勾得我心里真是痒的厉害,偏偏半截你就睡着。赶回头,我一定要找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做好准备,再亲自灌醉你一回。”
两张脸离得那么近,说的是酒醉后的情事,钟来寿心突突的跳的厉害。
“约理也,也很勾人。”他吃饱了,自个擦擦嘴,慎了半天,挤出这么句话来。
“嗯?”
“我第一次看见约理的时候,就感觉嗖的一下魂就飞了。”
“我被埋伏的那次?”
“不是。”钟来寿抿着嘴,红扑扑的脸蛋上绽出一个甜甜的笑,摇摇头,“是你刚到那天,我往鲁仙阁送冰的时候,不过你肯定没有看到我……”
“哦?那还真是可惜。”卢约理放下碗,侧卧在床边,望着那水面般的目光,心想那若真的是一旺清泉,自己定然会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去。
拾壹 南瓜子
这年的夏天,十分的闷热。入了秋,秋老虎更是变本加厉,几乎让人承受不了。
或许天气还是以往每年的样子,只是人的心都被那或远或近的战火蒸干了,干巴巴的悬在空中,不知哪天哪夜自己便一同焚在其中。
如此国难,有人热血沸腾投入抗争,却也有人为那些一己之私,转而投入敌方的怀抱,而更多的人得过且过的享受着眼前的平安,把那些个悲愤统统换作冷漠,该做些什么还做些什么,毕竟日子还得过,只能巴巴的盼望着多赚些大洋,少交些赋税,祈祷炸弹永远不会炸在自己头上。
也正是有这么样的人在,这个庞大而碎裂的家国,才能艰涩的运转着。
1938年7月,武汉战事也一触而发,四溅的火光几乎把那繁华顷刻间燃尽。
这让刚刚意外离开武昌的人们感到侥幸,却又不得不担心终有天逃不过被卷进那大潮的命运。
如卢约理所料,王跃庚担心的并不只是这一件事而已。
且不说西北东北诸多地域都已然在日本的控制之下,长江沿岸已有半数土地被那厚重的履带碾过,华南形势也颇为紧张,流民渐多涌向内地多半也没带什么家当,管他东西再好,也没有多少人消受的起,还有英美公司的垄断,就如王跃庚这样本土的烟行,面临的命运几乎就是破产倒闭。
账上几乎都是死结,入了秋的天气闷热异常,王跃庚一脸愁容,躺在竹椅上,仰面对着雾蒙蒙的天空发呆。一个身影从外闪过,他更皱了皱眉,眼神里却多了份溺爱。
“又跑出去玩了?”
穿着一身男装的王爱婷倒退回门前,一脸嬉笑,“嗳,爹你自己说要管生意的事,我闲得慌出去逛荡逛荡。”
“去找姓卢的那臭小子了?”
“嗯。”她索性拐进来,坐到爹旁边,“爹怎么知道的?”
“去找你那帮姐妹,还至于打扮成这样么?我说他那里有财宝是怎的,值得你三天两头往他那边跑。”
“嘿嘿。”王爱婷扑过来搂住王跃庚的脖子,笑道:“还是爸聪明!我是觉得他们有意思,跟他们玩才不觉得无聊。”
“嗯,怎么个有意思法儿?要说不出个所以然,你再说没对那小子动心,我都不信了。”
“他们的想法啊,见解啊,都跟旁人不同呢。出去见识过的人就是厉害,若是爸当年肯放我去,我肯定也不一样。”
“这是女儿跟我算帐呢?你一个女孩家家,怎么能跟男人比。”王跃庚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烦恼也忘了,展眉搂住了这心爱的女儿。
王爱婷却是满脸的不服气:“女孩怎么啦,男人怎么啦?您老人家生病的那些年,家里哪样不是我照顾的,你手底下那批人,哪个是省油的灯,多少人吃里扒外的帮着舅舅姨妈他们。我没什么建树,至少咱们家平平稳稳的维持着以往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
王跃庚赶忙过来哄道:“好啦好啦,委屈我的乖女儿啦。爹错了还不成?”
“哼,便是男人也未必一定非要雄心壮志才让人羡慕,爸你应该还记得钟来寿吧?”
“嗯,我看得出来,原先京城里也兴那个。那孩子机灵是够机灵,可惜是个娈童兔爷……能有什么出息的?”
“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他,可他们俩经历还颇坎坷,的确也都是过命的交情。慢慢的我就明白了,任对方是男是女,就凭这份不离不弃的情分,也够人羡慕的了,任他是分桃断袖呢,也比那些同床异梦的夫妻强上百倍。”
“还分桃断袖?我的乖女儿学坏咯,这些个事从哪知道的?我原以为他们跟那姓翁的来往密切就够了,没想有这些个,以后不准你一个人往他们那跑了。”王跃庚话说的严厉,却满脸慈爱,显然不舍得责怪。
王爱婷脸刷的红了,跺脚嗔道:“爸,你怎么知道翁伯伯的事?况且谁要跟他们学这些,书上写的,都不屑他们这样,我偏不觉得有什么。”
“嘿嘿,你当你爹是傻瓜呢,蒙得了我一时,蒙得了我一世么?听爹的,女孩子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也省得人说闲话。你若真闲了,好好帮我料理家里的生意吧,再这么下去……唉!”
王爱婷收起脾气眨眨眼,软了下来:“生意怎么了?”
“世道不好啊,凭得咱们家数年的积累也扛不住太久!”
“哦。”王跃庚又皱起眉,这回连同王爱婷也有些沮丧了,“我去换件衣裳再来听爸详细说。”
王跃庚扬了扬手,示意她去。人在门槛处消失了片刻,忽得又倒回来,冒个头。
“爸,虽说世道不好,也总有人会花得起,是吧?你也不用太愁啦。”
“知道知道,哪有那么简单的。”
“可是说难也不难,过了这关再说,我记得,某人家两代都是做这个的行家,他还欠您老人家一个人情呢!”
王跃庚迟疑了会儿,才又笑道:“行啊行啊,姓卢的那小子怕是连准备都做好了,等着我往里跳呢。他救得了这一时,咱们以后还不都得都受他家扶持照应了?”
“这回我可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爸你做主。不过我说啊,烤烟您也试着种了,新的那些个方式你却从来不接受,那些个田产一时半会又不会长了翅膀飞出去,便是偷师也值得试试不是?”王爱婷嬉笑着溜走了。
王跃庚一个人在天井里占了许久,开口唤了声,有个梳着分头的青年从刚刚王爱婷消失的地方冒出来。
“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去给我准备下,写个帖子,改天我亲自去拜访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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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是饭前收到的,卢约理正等晋子的消息,有点坐立不安的踱着步子。他很少这样任由钟来寿里外忙着却连手都不搭一把,钟来寿的伤刚好,却也乐得享受自己弄食物的乐趣。
旁边卢秦氏歪在一把太师椅里面,翘着腿对着一张空的八仙桌修着自己的指甲,仿佛周身的一切一切都不关她的事,又好像一个人丝丝密密的关注着所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