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缘----不能发芽的种子
  发于:2009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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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我前世的情人?”他无聊地想着,然后自己笑出了声,“哪有什么前世不前世的,唯物论白学了。”
郁闷归郁闷,下午的相亲还是逃不掉。
朱靖老老实实把自己打扮的金玉其外跟着老爸去见林家人。林家家长对他很满意,朱爸爸对一身淑女装的林媛也赞不绝口。朱靖林媛一脸假笑地应承完场面话,没多久就无聊到大眼瞪小眼。两家家长相视而笑:“年轻人就别跟着我们这些老头老太枯坐着了,你们出去玩吧。”
朱靖知道这是要让他跟林媛培养感情呢,可为了早点脱离苦海,他也只得装绅士:“不知道小媛愿不愿意赏我这个脸啊。”
林大小姐娇羞地半垂下头,细声细气地应:“靖哥说笑了。”
于是绅士淑女在家长们的目送下优雅离场。一出茶座包间,林媛就再没半点淑女样地拖着朱靖飞奔,尖细的鞋跟恨不能插进地板里。等确信逃出生天了,林媛长喘一口气,背靠着墙,满脸的劫后余生:“憋死我了!”
朱靖取笑她:“这就不装了啊?”
“切!”林媛耸耸肩,斜眼瞪他,“换你你试试?”
“别,我可没你那功力。”
“知道就好。”
话音落下,狭小的楼梯间里突然沉默起来。
朱靖看着被精细的妆容掩藏住本性的林媛,欲言又止。
林媛被他盯得不耐烦,下巴一扬,直接逼问:“你想说什么?”
朱靖笑笑,半开玩笑地问:“你家不会真想让我们两结婚吧?”
“他们怎么不想!”林媛撇撇嘴,一脸无奈,“不过放心好了,我绝对不会嫁给你这个花心大萝卜的。”
朱靖松了口气,又有了心情去笑她:“是是,我知道林大小姐看中的是肖林那样的好男人。”
这样的玩笑朱靖不是第一次开,林媛往往取笑回来,两个人也就算扯平了。但这次林媛的反应却出乎朱靖的意料。
她什么也没说。
“不会被我说中了吧……”朱靖想笑,胸口却被什么压住一样,沉闷地笑不起来。
林媛静静地倚着墙,偏着头看他。她的表情很严肃,严肃到让朱靖不自在。
楼梯间里的空气似乎也凝重起来,沉沉地压在人身上。
朱靖尴尬地想说些什么,却一时间什么也想不到。
结果最后打破这诡异气氛的还是林媛。
“朱靖,”她咬了咬下唇,眉头蹙起,“有时候我真嫉妒你。”
“啊?”朱靖听的一头雾水,有心想问清楚,林小姐却已经踩着高高的鞋跟“笃笃笃”下楼了。
他莫名其妙地摸摸头:“到底什么意思啊?”

第十章 暗隙生

“你说凌霄要成亲是什么意思?!”
刚沏的茶水被打翻,滚烫地浇在手上,顿时红了一片;镜竹却只觉得冷,冷的指尖都在抖。
“你当心着点!那水刚开的,乱动弹什么!”司徒盟主被他的反应吓到变脸,急忙拉着他就要去浸冷水。
镜竹却直挺挺不肯动,非要司徒空把话说清:“爹,你把话再说一遍!”
“哎呀!你这孩子……”司徒盟主一跺脚,手里加了三分劲,硬把镜竹拖过去,“都是要当盟主的人了,这个样子让人看到还怎么服众!”
“我当不当盟主都无所谓,你先告诉我,什么叫‘娶了唐韵就好了’?”镜竹不挣扎,任由司徒盟主又是着急又是心疼,自己却像没事人似的纠缠着凌霄的问题不放。
司徒空叹了口气,无奈地瞪儿子一眼:“凌霄凌霄,你小子整天就知道凌霄——罢了,告诉你就告诉你,自己嘴巴管严点,万一走漏了风声,霄儿那边就危险了。”
镜竹点点头,整个人绷得像张拉紧的弓。
“今天霄儿送来消息说毒门的唐韵愿嫁他为妻,他还没拿定主意,所以来问我的意思……”
后来的话,镜竹记不清——他似乎全听进了,又像什么也没听过。他木木地等父亲处理完手上的烫伤,规规矩矩行了礼,面色如常地回到自己的卧房,然后心里才像有什么突然碎了,叮当响成一片。
“凌霄要成亲了。”
一句简单的话盘盘绕绕勒住他的心,越收越紧,越扣越深。钝重的疼痛从身体里面泛上来,疼得无法呼气,却偏生什么也做不了。镜竹把自己摔进床上,鞋袜也不除,只本能地把身体蜷缩起来——可那疼痛却越演越烈,抵的喉咙里也泛起甜腥:“小霄……”
疼到极致了,镜竹的心思倒静下了,司徒空方才的话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趁机钻出来,一字一字在他脑中又过一遍:凌霄的爹已亡故,教中局势未稳,正道伺机待动,即便是盟主司徒空也无法在合理范围内再给他争取更多时间。而这时候唐韵来了,带着整个毒门做嫁妆。
多简单的事。
镜竹狠狠咬住唇,视线却还是一点一点模糊了。
那些让他疑惑让他担忧却更让他偷偷欢喜的心思不重要了,因为凌霄要成亲了。
镜竹吸溜了一下鼻子,瓮声瓮气骂自己:“难过什么!这是好事!”
是啊,好事。
他望着半开的窗,眼底一阵阵地酸:如果真和毒门的唐韵成了亲,凌霄就没那么危险了吧?毒门,多厉害,谁要惹他们都得先提着脑袋掂量掂量——这是好事。凌霄的位置坐稳了,自己的盟主也当上了,然后就能按照师父父亲他们的期望,两个人一邪一正、一暗一明守着这武林的安宁过完一辈子。
“制衡。”无名居里的郭老先生在镜竹下山前教了他最后一课。郭老轻摇着羽扇,睿智的眼睛看向远方:“正也好邪也罢,都是除不尽的。你看那正派邪道,斗了多少年,死了多少人——今天你伤我一人明日我屠你全家,那么多恩怨累积着。门派换了,人换了,可这恩怨没有换,正邪的对立没有换。什么是武林盟主?什么是邪道至尊?不过都是野心改了名,为着一己私欲搅得天下不得安宁。”
“建功立业,名扬天下。这些词听着多漂亮,却都是踩着别人尸骨淌着血水走过来的。无名居于世百余年,这样的龌龊事看的太多——师兄花了毕生精力培养出一个武林盟主一个邪道至尊,才换得这二十年的天下太平……”
“学武在哪儿都能学,你和霄儿为什么被送上长垣山,现在你知道了么?”
郭老的话镜竹并不意外:不过是早前隐隐的猜想被确认了真实,不过是肩上突然担上副担子。
“怕什么,反正小霄一起担着呢。”
当时的镜竹想的天真,真以为表面对立的身份就不会改变什么,真以为日后就和凌霄一起站在高山之巅俯瞰芸芸众生。
“真蠢啊……”
心里的痛麻木了,镜竹茫然地躺在床上,嘴边勾出苦涩的笑:凌霄的处境究竟有多难,难的他不得不考虑去跟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毒门仙子成亲?凌霄不是会满不在乎利用别人的人,这点相交多年的镜竹最清楚——可清楚又如何,还不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春日的阳光透进窗,暖洋洋撒在床前。
镜竹看着它,手上被烫伤的地方终于有了感觉,一跳一跳疼地钻心。
他伸出手,去接那光束;阳光却从他指缝间漏掉。合起手时,掌中什么也不剩。
“罢了,”他想,“其他什么都别想了,好歹先当上那狗屁武林盟主,能帮小霄多少就帮他多少——其他,真的都不重要了……”
司徒府的少爷似乎一夜之间变了个人,知进退有担当,对人总是彬彬有礼未语先笑。府里的人被他惊吓了两天,习惯了,都暗自欣喜起来:“少爷果然长大了,跟当盟主的老爷越来越像了。”
这样的转变很是皆大欢喜,只有司徒夫人抿着唇,夜夜睡不安稳。
司徒空有时笑她:“儿子贪玩的时候你嫌他淘气,怎么现在懂事了你还是不放心?”
“你们这一大一小几时让我省过心?”当年武林榜上的美人一瞪眼,眼角带出旧时风采,“我觉得镜儿有心事,可问他他又不说……”
司徒盟主倒是不在意,乐呵呵笑着安稳她:“儿子大了,也该是有心事了。”
“你是说……镜儿心里有人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的事让他自己愁吧!对了,等我把这武林盟主的位置传给他,我们去北方看看怎么样——我可还记得你当初骑马的模样啊。”
“老没正经的……”
武林盟主夫妇的私房话自然无人敢去偷听,所以几天后司徒空宣布盟主易人时,武林顿时一片哗然。
司徒家在盟主位置上坐了两代,虽然奖惩公正,却不是无人惦记姓司徒的屁股底下那宝座。可司徒家家大业大,要拼财力物力根本是笑话。所幸司徒家也算厚道,老盟主卸任时总摆出擂台由着那些江湖高人武林新秀来挑战一把,让他们输的心服口服,而不是嗑着瓜子喝着茶悠哉悠哉看他们憋屈到内伤。
镜竹长年待在无名居,武林上提到他,都只知道是“司徒盟主的儿子”。所以轻视着有之,窃喜者有之,一众良莠不齐小有野心的正派人士都卷了铺盖挤到胤州城,数着日子等擂台。
打擂的日子定在七月中,四月头就有人蹲在司徒府墙外听消息。
司徒空被那些人烦的头昏脑胀,一转脸就给镜竹下命令:“别给你爹丢脸,到时候只要不打死人,下手尽量狠点。”
司徒镜竹脸一抽,冷汗就下来了:“爹……您现在可还是正道领袖啊——说这话您也不怕被人听见。”
“怕什么!有本事他们就在擂台上赢你啊!”司徒空豪迈地拍拍儿子,信心十足给他打气,“那些老江湖不会跟你个晚辈动手,真有不识相的你爹我也能把人拦住;那些新冒头的什么刀什么剑的,肯定也胜不了你——你看玄教多少高手,年老的年轻的,当初一窝蜂地跟霄儿招呼霄儿不还是把他们打到服了么。你跟霄儿功力相近,现在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
镜竹笑笑,没说话,神色多少黯淡下来。司徒盟主看出来却不追问,继续回前厅招待那些不请自来的武林人士。
镜竹心情不好,自己回了卧房发呆,一杯茶捧在手里,凉了都不知道。
晚上司徒夫人让人送了饭菜给他,镜竹明白母亲是担心,却还是不想见人,只独自坐在桌前有一口没一口地扒着饭。原本候着的小厮被他打发走了,房里静的听的到呼吸声。
呼吸?!
镜竹一惊:他虽没有刻意练功,却还是按着师父教导的法门吐纳,若不是绝顶的高手,根本听不到他的呼吸;而此刻镜竹所听到的呼吸声却根本不加掩饰,几乎与不会武的普通人无异。
是敌是友?目的何在?
一瞬间镜竹的心思已经转了好几弯,面色举止却还控制如常,甚至他还又吃了一块三黄鸡。
“真是,有客人也不招呼,未来的武林盟主就是这么个待客之道么?”房梁上有人抱怨。
那声音听得镜竹脊背一紧,又立刻放松下来。他努力抑制住心里的激动,抬头对着那人笑:“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我这儿当梁上君子了?”
梁上的人一袭黑衣,轻松跃下地来:“我可是一听说你爹要把位置丢给你就赶过来了——我还没吃饭,不介意一起吧?”话说罢,他人已经自己坐在镜竹身边抢了他的筷子开始夹菜。
镜竹好笑地侧脸看着他:“我怎么觉得小霄你每次来都是饿着的?”
“赶路啊!”凌霄叫屈,“你以为魔教教主赶路就能山珍海味啊?”
“不跟你争。”镜竹托着脸笑,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这次怎么突然来了?”
凌霄咽下嘴里的东西,眼里显出几分担忧:“这次擂台怕是有人要做手脚,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镜竹觉得自己脸上的笑不断扩大再扩大,嘴角恨不能咧到耳朵根,心里的喜悦膨胀开来,撑得整个人几乎飘起来。
可还来不及说什么,凌霄接下去的话却让他再也笑不出来。
“这次多亏唐韵那边的消息,万一你要出什么事,我可真……”凌霄的话没说完,话里出现的名字像一根刺,狠狠扎在镜竹身上。
镜竹在衣袖中捏紧拳,语气平常地问他:“听说你要娶唐韵——真的么?”
“不知道。”凌霄推开碗,表情很苦恼,“唐韵很好,可我只觉得她是妹妹……不过要是真能让毒门归顺玄教,我确实能省不少劲。”
“镜竹,你觉得呢?”他这么问镜竹。
他问镜竹,你觉得呢。
他问镜竹,你觉得我要不要娶她。
镜竹觉得手上很痛。他以为是那处烫伤,可又恍惚记起烫伤早已痊愈。
“那是什么呢?”他问自己,然后偷偷看了一眼:掌心有血,指甲上有血。
“原来是不小心弄破了啊。”他想。
凌霄的声音飘在耳边,他说:“这次毒门的人好像也要来打擂台,到时候你就能看到唐韵了……”
为什么要看她?为什么要理什么毒门?为什么要管那玄教?为什么要担这天下?
镜竹轻轻收起手,脸上是最近一直习惯挂着的笑:“我还真想看看,什么样的绝世佳人居然让你烦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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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烦心事?”
肖林把文件夹放在桌上,难得好心地问了朱靖一句。
朱靖却没吭声,喝了口咖啡继续看材料。
肖林无所谓地耸耸肩,转身出去。
路过茶水间时,朱靖的美女秘书正好从里面泡了花茶出来。看到肖林,她打过招呼却不急着离开,反倒欲言又止地挡着路。
肖林奇怪地停住脚:“严姐有什么事么?”
美女秘书一咬牙,确定四处没人,迅速把肖林拖进茶水间。
“严姐,你这是……”肖林大惊,嘴里的话还没问完,被问的人已经松手站去他对面。
“小肖,你叫我一声姐,我就拿你当弟弟了。”严秘书抬头看他,表情凝重的很。
“严姐……”肖林心里没底,有心说笑来调节一下气氛,对着她那严肃的表情却只能含糊过去。
美女秘书深吸了口气,嗓音压得极低:“我本来不该多嘴,但这事儿我不得不说。”
“什么事?”
“你跟林媛林小姐千万千万别来真的。”
她说的认真,肖林却不厚道地想笑:林媛总来华容找他,对两个人的关系,肖林没心思解释,林媛又乐的让人误会,直闹的公司里的同事都以为他们是一对。现在被严姐逮着教训了,肖林才觉得有澄清的必要了:“严姐,我跟林媛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哦?不是恋人?”看到肖林郑重点头,美女秘书似乎松了口气,表情也轻松起来,“不是恋人那就最好不过——那个林小姐啊,快当咱们的太子妃了。”
“你说什么?”肖林愣住了。
严秘书看到他的反应,自然认定肖林刚才的话有隐瞒。她一边暗自后悔没有用更委婉的方式说明,一边同情地叹了口气:“前两天我进办公室送文件,亲耳听到朱总在电话里说的。本来我也没留意,后来遇到在林氏的朋友才知道林家老太爷确实有意跟我们华容来个强强联合。”
“这事儿我没跟其他人说,你……”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安慰地拍拍肖林的肩,“小肖你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找到更适合的。”说完这句,她体贴地退出门,把空间留给还在发呆的肖林。
肖林不清楚自己在茶水间站了多久,等他再出去时,神情已经看不出端倪。他照常工作,照常微笑,手底下不出一点乱子。等到下班回家,关了自家房门,肖林才慢慢撤下几乎僵硬的笑。
他仰面倒在床上,怔怔地对着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
家里的座机响了两次,肖林没接。电话自动转进答录机。
第一通电话是林媛的,她在电话那头兴奋地招呼着:“肖林,周末烤肉你来不来?有帅哥哦,海归帅哥哦!”
肖林眨了下眼睛,没动。
第二通电话是肖爸爸的。肖林坐起身,却还是没有接。
“林子,有空回来看看吧。”肖爸爸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温和,电话的背景里却有许久不曾听到的女声,“你妈最近身体不太好,医生说是想你想的……哎,别掐我……好好,是爬山累的……林子,回家吧,一家人哪有怄气怄这么久的。你妈不是老顽固,我也在给她做思想工作——回来吧,你不回来我都没糯米鸡吃了。”
肖林低低笑了,鼻子里却泛着酸,刺得眼框也跟着热起来。
光线早在不知不觉间就暗下去,房间里昏沉沉地蒙着黑。肖林旋开床头的壁灯,橘黄色的灯光柔柔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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