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缘----不能发芽的种子
  发于:2009年05月11日

关灯
护眼

凌霄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右手已经按上腰间剑鞘。他站在镜竹对面,脸色沉静:“我只问你一句——唐韵是不是你杀的?”
“你怀疑我?!”镜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身子一摇,如受重击般倒退一步。
“是还是不是?”凌霄步步紧逼。
镜竹惨笑:“是,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你当真喜欢上那个女人,连我都不信了?!”
凌霄眉峰微蹙,又瞬间展平。他摩挲着剑柄,冷声道:“唐韵被你的盘龙枪所杀,这是事实;你无故出现在唐韵卧房,也是事实——我会问你一句是也不是,换作其他人,恐怕你这刚上任的武林盟主顷刻就变成武林公敌。”
“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干我何事!可是,”镜竹被酒气熏红的双眼怔怔望向凌霄,声音干涩刺耳,“你不能不信我——小霄,你不能这样看我。”
他的声音渐弱,听在凌霄耳中如同哀求。凌霄默默看他,右手忽动,“铮”一声,长剑出鞘。
“真的这么喜欢她么……”司徒镜竹苦笑着闭上眼,但听“噗”一下剑器入肉,他身上却无半点不适。镜竹疑惑地睁开眼,却见凌霄一剑刺在唐韵胸前——剑身穿体而出,沿着长枪造成的伤口,分毫不差。
“我信你,可别人不会这么信你。如果方才问你的是毒门长老或是其他人,你要怎么答?”
凌霄背对着他,镜竹看不见他的表情:“实话实说啊。我是被黑影引来的,到东园时唐韵就已经死了,至于盘龙枪,必定是有人故意偷来行凶嫁祸给我……”
“谁能作证?那黑影可有其他人看见?”
“没有……”
“盘龙枪呢?盘龙枪是你司徒家传家之宝,平日都有专人看管,又岂是随便就能被人偷走的?”
“这……”
“武林盟主不是这么好当的。”凌霄无奈摇头,手下一旋,内力微吐,生生让那剑身在唐韵体内缓慢转了一圈。凌霄使的是重剑,剑身宽厚,如此一转,唐韵身上的伤口硬是大上一圈,原先长枪留下的痕迹被去得一干二净。
镜竹原本没看明白他为什么又再刺唐韵一剑,现在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伤口,顿时一阵心惊肉跳:“小霄,你这是干什么?”
“帮你。”凌霄抽出剑,仔细地在纱裙上擦去血迹,收剑回鞘。
“你的剑太显眼——他们会以为是你杀的唐韵!”
凌霄轻笑:“那又如何?反正我这魔教教主手里也不差这一条人命。”
“但,”镜竹咬牙,“毒门怎么办?他们原本是要归顺玄教的吧?”
凌霄轻轻合上唐韵含怨的双眼,理齐她颊边的乱发;他明明听见镜竹的问题,却无意回答。
“我信你,”他低声说,“所以,别让我有机会后悔。”
镜竹喉中一紧,动了动唇,却什么也说不出。
“不管是谁要害你,这么长时间,也该有人来发现这里的命案了。”凌霄这么说着,顺手拉过还在发呆的镜竹,悄然离开。
他们前脚刚出东园,后脚就见毒门总管带着一群骂骂咧咧的守卫门人冲回园里。
接下来的事便如凌霄所料:毒门众人被一个黑影引离了东园,只留身体不适的门主唐韵和几个暗哨;待他们跟丢了黑影回来,暗哨皆被扼死,唐韵也惨死屋内,而她尸首旁边就是白日里刚一显风流的盘龙枪。
“这事还请老盟主给毒门一个交代!”毒门总管唐言怒气冲天,瞪着镜竹的眼神恨不能在镜竹身上捅几个窟窿。
镜竹刚进自己的卧房就被急招进前厅,从他一进门,一众武林人士就或忧或疑或幸灾乐祸或跃跃欲试地盯着他。镜竹记着凌霄交代的话,只当做自己酒醉未醒,别人说什么都是一脸迷茫。
“镜儿,”司徒空皱了眉,说话的口气难得的重,“你刚才人在哪里?”
镜竹干咳了一声,脸上显出几分尴尬:“回爹的话,孩儿方才喝酒喝多了,本想直接回卧房休息,谁知在花园里摔了一跤……结果就在花丛里睡着了……孩儿刚回卧房就有人传孩儿来这儿,出什么事了么?”
“司徒镜竹!你他妈少装蒜!你的盘龙枪还在门主身边,”唐言一手指住他的鼻子就骂,“杀了我们门主还敢在这儿装傻充愣!你真当我们毒门无人么!”
镜竹一愣,刚想装傻混过去,一旁给唐韵验伤的神尼绝尘却先一步开口为他脱罪:“唐总管请稍安勿躁,贫尼已经验看过唐姑娘身上的上——此伤并非盘龙枪所为。”
唐言咬着牙收回手,转向绝尘师太一抱拳:“师太,你是得道的高人,切莫妄下断言。”
“唐总管言重了。”绝尘师太一甩拂尘,托起他的手,“贫尼既受命为唐姑娘验伤,自当尽心而为。据贫尼所见,唐姑娘的伤口不是枪伤,而是为刀剑一类兵器所伤。”
“哼!”唐言冷笑,“师太,虽然我毒门少用刀剑,但这刀剑伤,我们却不是认不出来啊!”
“这便是凶手狡猾之处。此人先是一击刺中唐姑娘,然后手下使力,将那凶器转过一圈才把这伤口弄得如此狰狞可怖。不信诸位请看,”她轻轻分开遮掩在唐韵胸前的两片白巾,露出已经擦去血污的伤口,“虽然此人尽力掩盖,但由于体内骨骼阻挡,用力难免不均,伤口边缘仍有不少细碎割伤。司徒家的盘龙枪枪身光滑,若是唐姑娘真是为盘龙枪所杀,则决计不该有这些伤处的——况且,”她安慰般看了镜竹一眼,继续道,“唐姑娘身上的伤口,比盘龙枪所造成的要大上几分。”
此话一出,厅中一片哗然。
绝尘师太成名已久,她的话在武林素有威信,这么一说,镜竹的嫌疑顿时去了大半。
只有那唐言依旧不依不饶:“那师太怎知不是那司徒小子故意改了兵器故布疑阵?”
“唐总管!”司徒空朗声道,“请慎言!”
唐言冷哼,眼中满是不屑。
倒是在研究唐韵伤口的一剑侯裴老爷子摸着下巴沉吟:“这兵器不是刀——刀无双刃——该是剑,而且不是一般的剑。这剑要硬,要重,要厚,这样才能连里头的骨头都刮断喽。”
“您是说,重剑?”
喧哗再起。武林中练剑人何其多,可练重剑的却寥寥无几:重剑求的是以慢打快,对用剑者本身的要求极高,力道、内劲、速度,缺一不可。而近年来江湖上成名的剑客里用重剑的也不过一人——玄教教主凌霄。
“难道是魔教想要趁着武林盟主换人挑起正道内乱?”
有人这么一问,所有人便越想越觉得可能。
镜竹嘴里说不得,心里却急得翻江倒海:他来前厅时,凌霄说要在府内查找线索,现在也不知身在何处。万一被人看见,想从这么多高手手中脱险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镜竹一边在心里求神拜佛,一边抬眼去看司徒空。司徒空皱着眉不看他,一脸若有所思。
正当厅内一众人等乱糟糟请愿要和魔教一战时,一个小厮突然进来,俯在司徒空耳边说了些什么。司徒空脸色一变,大有雷霆将至之势。厅下众人皆是一凛,屏息看他。
司徒空沉声道:“下人刚发现——彭山的洪敬尧洪少侠被人杀死在客房。”
镜竹一愣:那个洪敬尧他还记得,就是那个白天打擂台时逼得他亮出盘龙枪的刀客。
不理会众人反应,司徒空继续抛出更让人哗然的消息:“在他的尸身旁发现玄教教主凌霄所留的字条。”他手一扬,亮出那张绢纸。
纸上字迹飞扬,张狂的招摇着。有靠的近的人便小声读出,他每读一个字,唐言的脸色便白上一分。
“傀儡已死,烦请转告傀儡针主人:杀妻之仇,凌某必报!”
=====================================================
朱靖的脸白了,白得跟大白天见鬼似的。
肖林嘴边的笑却越发灿烂,灿烂的他都快以为自己真的很高兴了:“抱歉一直没告诉你,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朱靖没反应,整个人吓傻了一样。
肖林无趣地撇撇嘴,绕过他就要走人;可都把朱靖抛到身后了,那家伙却突然抓住肖林的手。
“还有什么事?”肖林不耐烦地问。
“你喜欢那家伙?!”
“啊?”朱靖问的没头没脑,肖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家伙”是指林逸轩。肖林莫名其妙地瞪着朱靖,一边奇怪他怎么会问这么个问题,一边随口敷衍:“这个应该与你无关吧?”
“你喜欢他?”朱靖就当没听见,继续不依不饶。
肖林无语问青天:面前的家伙被吓过头痴呆了么?既然怕的脸都白了,现在不是该远远躲开自己这个异类么?何苦在这里逼问他的感情问题啊?
“你喜欢林逸轩?”朱靖问了第三遍。
肖林终于受不了了:“谁告诉你我喜欢他了?”
“你让他吻你。”
朱靖答的很认真,肖林却恨不得把手里的盘子扣他头上去:“跟你说了我们没什么!”
“你说过你有喜欢的人——就是那家伙么?”第四次。
肖林突然很泄气,那么久的暗恋似乎变成了场笑话,而笑话的核心就是面前这个莫名其妙思维诡异的朱靖朱大少。
“我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傻子……”他默默吐槽。
对面的人却一脸惊讶地问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肖林嘴角一抽:好像不小心说出声了啊……
“不对,”朱靖皱着眉,看起来严肃得吓人,“你说的不是林逸轩,你说的是……”
肖林心里猛跳,再顾不得什么风度形象,抽出手就拔腿逃跑。
是的,逃跑。肖林不敢回头,更不敢放慢速度。身后明明没有追来的脚步声,他却觉得害怕——害怕被那人看穿自己的心思,害怕他会说出伤人的话。
“当一辈子的损友就好了啊——距离不远不近,偶尔打打闹闹,一辈子就这么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当初规劝自己的话还深深印在肖林心中,深的到现在还觉得出疼痛。
朱靖是什么样的人,没有谁比肖林更清楚:多情,滥情,却也最无情。身边的女友走马灯似的换,却从来没见他动过真心。
肖林原本一直认为自己的品位还不错,可看上朱靖这件事却狠狠拉低了平均值。
“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家伙啊?”肖林无奈地问自己,答案却始终是未知。
是因为胃疼时那家伙细心的照料?还是更早的,被母亲打出家门时,那家伙难得好心的整夜陪聊?或者是更早更早以前,在品位这东西还没养成时,就被那家伙占了心里半片江山?
谁知道呢?
总有那么一个时刻,那么一个人,碰巧触到你心里柔软的地方,然后扎下根,死活拔不掉,最后就……野火烧不净,春风吹又生了。
肖林逃了;他心目中那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杂草朱靖却站在原地莫名其妙开始傻笑。
林媛远远看见肖林匆忙离开,心里正疑惑,一回头却看见笑的一脸白痴的朱大少。她恶寒地摸摸胳膊上全体起立的鸡皮疙瘩,勇敢地靠过去问:“肖林怎么走了啊——你是不是又欺负人家了?”
“肖林说他是同性恋。”朱靖答的文不对题。
林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没有恶意后才点点头:“跟逸轩表哥一样——干嘛?你嫌弃他了?”
“怎么可能!”朱靖一口否认,“要嫌弃我也该先嫌弃林逸轩那个没操节的家伙啊。”
“那肖林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啊?”林小姐很困惑。
大概知道原因的朱靖却又开始傻笑,嘴咧得牙龈都看的见。
林媛唰唰唰连退好几步,一脸“我不认识那家伙”。
朱靖也不在意,顶着那张傻脸去夹鸡翅,周围一众美女没一个敢上来搭话。
林媛受不了地戳戳他:“你是春心萌动的怀春少女么?哪儿来的这些粉红泡泡啊?”
“恩?”朱靖回问,“什么粉红泡泡?林媛你幻视了?”
林媛不淑女地朝天翻了个白眼:“跟你不是一国的——说,你小子是不是看上哪位佳人打算下手了?”
朱靖想了想,然后点头:“算是吧。”
“哦……肖林真可怜。”
林媛念叨的声音不大,朱靖却状态奇佳地听清了她的每一个字:“为什么说他可怜?”
“爱错了人——还不可怜么?”林媛瞪他,语气带酸,“他要是个直的,我骗也要把他骗到手!”
“抱歉,你没机会了。对了,”朱靖咧着嘴乐,“顺便替我转告林逸轩那个色狼,叫他离肖林远点。”
林媛皱眉,试探地问朱靖:“你什么意思?”
朱靖轻松地呼了口气:“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第十三章 长夜吟

厅下一片哗然。
傀儡针,断魂引——即便是没见识过当年惨状的年轻一辈,对这两个名字也并不陌生:中了傀儡针的人平时与常人无异,可一旦遇到佩带断魂引的傀儡针主人,便神智全失,宛如傀儡,只要对方下令,即便目标是至亲好友,都会痛下杀手。
“靳川殷家啊……”裴老爷子叹了口气,脸色黯然,“已经多少年没人提起了?”
“难道当年殷家竟有余孽?!”铁扇门门主青灰着脸,嘴唇直哆嗦。
司徒空倒是盯着手中绢纸不说话,周遭的嘈杂与他无关一般。
殷家的事,镜竹早在答应接任盟主之位时就从父亲那里听说。现在看到司徒空的样子,镜竹心里也不是滋味:十四年前殷家被灭门,老幼妇孺无一放过,为的就是这傀儡针。殷家原本偏居西南靳川,在武林中也没什么名气,若不是江南四恶之一的采花贼袁成几次三番在靳川作恶,激怒了殷家三小姐,谁也不会知道远在靳川的殷家竟如此深藏不露。
殷三小姐一根傀儡针换得江南四恶一夜暴毙——这本该是振奋人心的事,事实上,当时正道同人对殷家确实也是以肯定居多。只是就在此后不久,殷三小姐遇到了一个人:凌子期。
如果凌子期是正道中人,或许武林中就多了一则美女英雄的传说;可惜那时他已经在玄教教主之位坐了一年有余,“凌子期”三个字代表着什么,没有哪个江湖人不知道。即便如此殷三小姐依然执意下嫁。为不牵连殷家,三小姐放弃家姓,昭告天下永不使用傀儡针和断魂引——只是她出嫁第二年,殷家还是灭了。
镜竹曾有段时间一直奇怪凌霄为什么从来不提到他娘,后来问了才知道凌霄的娘亲早在他一岁不到时就去世了。
殷三小姐那年本是打算带着未满周岁的儿子回靳川给母亲拜寿的,可临行前凌霄受了寒,整日发热,殷三小姐只得把他留在凌子期身边,独自上路。
结果她一去就再没回来。
“那小霄的爹怎么不去救她?”镜竹得知这段过往时,曾经问过父亲。
司徒空听了只是苦笑:“那时候玄教内乱,左使肖清给他下了毒,他能保住自己和小霄儿就不错了……”
后来的事,司徒空不愿谈起,镜竹却从其他地方听来不少:被人打上门的殷家怒极反攻——傀儡针,断魂引,一时断了多少性命,多少颇有势力的门派都败在傀儡针下,从此一蹶不振——围攻的几派忌惮傀儡针,最后竟断了殷家水源,生生放火烧死了所有人。
痛失爱妻的凌子期一改以往作风,接连十日连屠九派,整个武林人人自危。余下的门派自然向司徒家求援。那些人攻打殷家虽然不是司徒空的意思,但他们打的却是武林盟主的旗号。为此,司徒空不得不出面约得凌子期在广凉山上一战。
此战的胜负无人知晓,因为当时山顶只有他们两人。但从山上下来,凌子期却当真不再找仇人的麻烦,只是处事手段越发狠毒。
武林正派都道盟主大胜,逼得那魔教教主不得不认输投降。但镜竹翻看书房卷宗时却发现,当年幸存的几个门派现在都被打压地再抬不起头来,倒是司徒家武林盟主的地位越发巩固。
“这事……盟主怎么看?”
有人发问,语气里小心得让人生疑。
镜竹循声望去:果然是当年参加过围攻的人。那人问的是司徒空,镜竹乐得默默撇开头,以免自己露出什么厌嫌的表情。
厅中众人都在谈论那傀儡针,唐韵的死反而被忽视了一样。毒门的人站在原地,脸色都难看的紧,有心催那唐言把话题拉回自家门主身上,唐言却像入了定一般就是不开口。
终于,有憋不住的扯了嗓子嚷道:“司徒盟主,我家门主无故枉死——这事你是管是不管?!”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