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生缘----不能发芽的种子
  发于:2009年05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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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竹心知人家叫的不是自己,就也随着众人一起看着父亲。
司徒空似乎被那声音惊醒,缓缓放下手中绢布,道:“众位稍安勿躁,这绢纸上确实是玄教印记。唐门主和洪少侠之死恐怕与那玄教确有牵连,我府中人已去请来洪少侠的尸首,有什么话还是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他话音刚落,府里小厮就搬来了洪敬尧的尸体。那尸身上蒙着白布,身下血水嘀嗒,应是刚死不久。
几个小厮连人带木板安放在唐韵的尸身旁,揭开白布,脸色如常地退了开去。
洪敬尧的伤口暴露在灯光下,厅中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镜竹离洪敬尧的尸体不近。他走了两步看过去,一时言语不能:那洪敬尧身上的伤口几乎和唐韵的一样,位置、大小没有半点不同,只是他伤口不像被剑器所伤,倒像有什么精怪生生在那里取走一挂血肉一般,平滑的不见一丝割伤,浑圆一个血洞贯穿身体。
“这是小霄弄的?”他的心头猛跳,说不上怕,只是隐隐难受。
至于其他人,倒是惊怕为多:“这是那个玄教的新任教主干的?!”“只怕这内力比师太你猜想的更深哪!”“裴先生说的是。”
大家议论正酣,有人突然摸着下巴疑惑道:“这魔教教主为何刻意弄出这么个伤口?”
他这么一提,马上就有人附和:“仔细看看,那唐门主身上的伤可是没这么干净利落啊——难道有人故布迷魂阵?”
“还是说杀唐门主的和杀洪少侠的不是同一个人?”
“那凌霄留字说‘杀妻之仇’,可未曾听说玄教教主成亲,这‘妻’难道是……”
镜竹不声不响打量毒门的人,果然看见唐言神色突变。
唐韵要嫁凌霄的事,毒门虽不一定人人知晓,但身为毒门总管的唐言却必定知道。他擦了擦额上冷汗,手一放下,额前却又是水淋淋一片。
有眼尖的看见了,立刻不客气地追问:“唐总管很热么?这么多汗。”
这么一嗓子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在唐言身上。
唐言强笑着应了声:“不过是想到门主惨死,心中激愤罢了。”
“是么?”铁扇门门主阴阴笑道,“我从见唐总管第一眼就觉得总管面善,仔细想想,倒是有些像那殷家人呢?”
唐言脸上一僵,竟不反驳。
无人言语,大家都怀疑地打量那毒门总管。
一旁给洪敬尧验伤的裴老爷子正拿着块吸针石在尸体上探着,突然“叮”一声轻响竟在厅内无比清晰。
裴老爷子小心地用帕子包了针,拿到灯下细细看,颠来倒去研究了半天,才终于发话:“确实是傀儡针。”
“既有傀儡针,那断魂引必定就在附近。”铁扇门门主冷了脸,矛头直指唐言,“唐总管,不介意让我搜一下身吧?”
镜竹在旁看的明白:那铁扇门当年也是杀害殷家的凶手之一,必然害怕殷家后人报复。
唐言不动,冷眼看他,站得顶天立地;倒是他身后的门人面面相觑,再看他时,眼神已经带上怀疑:“唐总管,门主之死,可与你有关?”
唐言略一皱眉,不承认,不否认。
毒门众人待要再问,唐言却突然叹了口气,面目显出几分悲凉:“罢了,该做的事我都做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指望活着离开这里——不错,门主之死确实是我所为。”
毒门的人一下子乱了阵脚。
一旁的铁扇门门主见缝插针步步紧逼:“那傀儡针呢?可与你有关?”
唐言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应道:“当年你们火烧殷宅时怕是没想到还有人能活着逃出来吧?你……”
他还想说什么,缓过神的毒门众人却抢先指着他的鼻子怒骂:“唐言!老门主待你不薄,你居然杀了小姐!你还有没有人性?!”
“你知道什么!”那骂声让唐言的冷静不再,他赤红了一双眼,双拳捏得格格作响,“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毒门走上殷家的老路!”
“小姐她要嫁给玄教教主!她是要毁了毒门啊!”
或许是唐言的嘶吼太凄厉,一时间所有人竟都愣在了原地。
唐言垂下头,一声一声苦笑:“我答应了老门主要好好看顾毒门,我不能让小姐毁了毒门百年的基业——毒门的毒太霸道,就像殷家的傀儡针,我不能冒这个险……”
“那你也不能杀了小姐啊!”
“我劝不住她。”唐言抬头看了说话人一眼,脸上竟已带了泪,“我劝不住……”
“那洪敬尧洪少侠呢?”
“他是凌霄杀的,我本没想对他怎样。”唐言的视线转到镜竹身上,眼里竟是说不出的古怪,“那根针本来该是在你身上的,你倒是好运,有高人帮你。”
镜竹强忍住脊背里窜上来的凉意,诘问道:“你为什么要嫁祸给我?”
“为了毒门。”他笑,“新任的武林盟主杀了魔教教主的未婚妻,你猜会怎么样?”
镜竹心里一颤,这时候才觉出后怕:万一当时凌霄不信他,万一凌霄不帮他,现在会是什么光景?
“呵,毒门本就是中立,什么正道什么邪道,打得两败俱伤才最好!”唐言仰天长笑,笑声落时已经变成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咳……”他痛苦地捂住嘴,指缝间却有黑色的液体滴落。
“不好!他服毒!”
周围人惊叫着抢上前去,制住唐言时却为时已晚。
唐言脸上青黑一片,嘴角倒诡异地翘着。
刚才还一脸怨毒指着自己鼻子骂的人就这么死了,镜竹怔怔看着那些武林中人目光闪烁地在唐言尸身上摸索什么,突然觉出一股莫名的悲凉:这唐言怕是当真全心为毒门着想,竟然一点余地都不留。
那些人搜了半天没找到要找的东西,隐约带着点失望地站起身来:“没有发现断魂引。”
没有断魂引,殷家唯一的后人也死了,那仅存的傀儡针也就成了普通的银针,再不能控制别人。而毒门,要嫁魔教教主的门主死了,殷家后人的总管也死了,剩下的门人又是毫不知情——没了门主总管,毒门或许元气受损,却也真正远离了是非。
镜竹叹了口气,下了登上盟主之位后的第一个命令:“死者为尊,把这三位都厚葬了吧。”
厅下众人一怔,客套着赞句“盟主宅心仁厚”,便也都拱手散去了。
屋外夜色正浓,镜竹仰望那黑色天幕,不觉又是一声叹息:“这一夜可真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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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怎么就这么长啊!”
肖林无聊地玩着手里刚拿到的玉兔,忍不住叹气再叹气。
打从林媛那儿逃走后,肖林就没一天睡过安稳觉——每晚都被梦里朱靖厌恶的表情折磨到惊醒。
肖林觉得自己真背,苦苦暗恋那么多年不说,因为那家伙睡不好觉也不说,凭什么他总裁大人加班他个小助理就得陪着啊?
肖林心里的嘀咕朱靖自然听不到。
刚登基的太子爷此时正偷偷摸摸越过电脑屏幕去瞄肖林。
“第十九个哈欠了。”朱靖无意识地在心里数,数完了,嘴角一抽,开始自己鄙视自己。
那天的事朱靖和肖林似乎是有了默契,两人在公司里碰到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正经的不能再正经。其实朱靖觉得自己是很有诚意找他谈一谈的,可惜肖林最近油滑的很,一到下班的点他就跑的比兔子还快。朱靖体谅他尴尬,也就没紧迫盯人。可!是!他朱大少爷难得体谅谁,那人却不知珍惜!
“林逸轩,你最好别落我手里!”回想起下午看到的画面,朱靖忍不住又开始磨牙:那姓林的小子一定是故意的——明明看到他从电梯里出来,还故意拉着肖林摆出那么暧昧的姿势!肖林也是,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林逸轩那家伙根本就是披着羊皮的饿狼,哪儿比的上他朱靖谦谦君子人中龙凤?
格格的磨牙声激得肖林一哆嗦。他揉揉发寒的胳膊,小心地提议道:“老板,你要牛奶么?”
“恩?”朱靖一愣,“不用。”
“那钙片呢?”
朱靖眼皮一跳,直觉肖林肯定没好话。
果然,他的沉默阻止不了肖林继续“好心”建议:“医生说,磨牙是缺钙的表现——老板你要不试试?”
“肖林,”朱靖抓狂,“我没睡着!”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到现在都没找到机会逃走啊。
朱靖扯开了领带,无奈地瞪肖林。
肖林嘿嘿笑了两嗓子,继续低头玩那枚兔子:林逸轩的朋友手艺很好,兔子身体里被钉进两根楔子,看不出什么材质,透明地穿在玉石里,倒像是刻意做出的装饰,精致的很;只是断口的痕迹到底没办法完全消除,多少有些可惜。
他看的专注,朱靖瞪的眼酸。
从滥用职权把肖林留下加班起,那家伙就当着顶头上司的面公然摸鱼,手里不知道什么东西反反复复看个不停。
“难道是姓林的送的?”这个想法一产生,朱靖就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越觉得牙酸。
酸到不行时,朱靖终于手一推,离开办公桌起身就往肖林旁边凑:“在看什么呢?”
肖林手上一慢,东西就被人抢走了。
朱靖拎过那兔子就要仔细打量。
“那个,不是什么好东西,老板你还是还给我吧。”肖林干咳了声,伸手要拿回来。
朱靖身子一让,躲了开去:“别动。我怎么觉得这兔子这么眼熟啊?”
肖林心说我管你眼熟不眼熟的,我捡到就是我的了;嘴里却还得应付:“老板说笑了……”
“不是说笑。”朱靖皱着眉,手指沿着玉兔的轮廓描绘,“我真见过这枚玉兔。”
肖林挑眉:“在哪儿见过?”
“在梦里。”
朱靖答的一本正经,肖林却不买他的帐,翻个白眼就动手要抢。
朱靖再躲——没躲开,连玉带肖林的手都捏进掌心。
触电似的震动让两个人都是一颤,目光再对上时,已经带了点不明不白的情愫。
肖林告诉自己,现在得抽手走人,可手上感受到的力度却让他犹豫。“只这么一下。”他贪心地想着,心跳变得鼓噪,耳朵似乎也在发烧。
“肖林。”片刻的沉默之后,先开口的是朱靖。
他没松手,这点让肖林有些意外。但紧接着,更让他意外的言辞就从朱靖嘴里飞出来。
“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好好谈谈。那天的事我认真想过了,我可以自我感觉良好地认为你说的‘喜欢的人’是我么?”
肖林低下头,不敢猜测朱靖的意思,但他的声音仍然在耳边,死缠烂打地要让肖林听。
“如果你喜欢的人不是我,可以考虑给个机会么?”
朱靖微笑:“我想,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第十四章 斩青丝

镜竹从前厅回来时,凌霄正坐在他屋里发呆。
桌上的油灯未点,卧房黑洞洞一片。镜竹进门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崴到脚。他“哎”了一下,轻声抱怨:“什么东西?”
听到他的声音,凌霄动了动,却不起身,只是问:“毒门的事结了?”
“结了,唐言死了。”镜竹心有戚戚地摸到他身边坐下,掏出火折子把灯点上。
火光在灯芯一跳,房内便亮堂了起来。凌霄不适地眨了下眼,然后继续发呆。
镜竹以为他累了,便挑了前厅对峙的精彩部分讲给他听。可说着说着,镜竹就发现事有不对:凌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压抑着什么似的,嘴唇紧紧抿着。
他有些担心,轻轻去碰凌霄的肩:“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凌霄略侧身,镜竹的手便落了空。
他疑惑地收回手:“小霄,怎么?”
凌霄却不看他,目光落向房门:“记得我在唐韵尸体旁跟你说的话么?”
“小霄,你在说什么?”镜竹心里发寒,扭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地上一根竹笛,应该就是刚才绊到他的东西了。
“那笛子是我在唐言房里找到的,”凌霄面无表情,语气却甚为嘲讽,“知道我在笛子里发现什么?”
镜竹咬咬牙,问他:“是什么?”
“一封信。”凌霄站起身,背对镜竹,那身影挺的笔直,仿佛一折就能折断。他慢慢走到门边,捡起那根竹笛,轻巧地从里面抽出一卷信笺。
镜竹的心猛地一沉,浑身的力气都散了。
“‘保毒门二十载太平’……新盟主好大的口气啊!”凌霄扯扯嘴角,“随随便便应承这个,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镜竹皱眉:“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凌霄笑出了声,“其实刚才我也在前厅——本来担心你不知道怎么应付那些人,结果倒是我多虑了。”
“小霄……”
镜竹张口要解释,却被凌霄摆手打断:“当我看不出来么?你什么都不用说,下面却自然有人帮衬,三言两语就把嫌疑都推到唐言身上去了……我也就是奇怪,奇怪那唐言为什么那么老实,别人一问他就什么都招了。”
“以前和唐韵见面,我也见过他——明明那么沉默寡言,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的家伙。你倒真是好手段。”
“不是这样!”镜竹急了,两步抢到他身边拽住他衣袖,“小霄,你听我解释!”
凌霄轻笑,问:“是因为我么?”
“啊?”镜竹一愣。
凌霄叹了口气,竟主动倾身抱住他。镜竹惊的浑身僵硬,一时间头脑一片空白。
“镜竹……”凌霄的头枕在他肩上,吐出的话轻飘飘搔上镜竹的耳朵。
镜竹缩缩脖子,喃喃地应:“恩。”
“相识那么多年,你当我真不明白你的心思么?”凌霄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可话里的内容却让人瞬间涨了满心的喜悦。镜竹惊喜地要伸手回抱住他,凌霄却身子一扭,足下轻点,退出他能触到的范围。
“小霄?”镜竹错愕地看他,眼角却瞄到什么东西。
那是一块方正翠玉,雕了锦簇繁花,拿在凌霄手里,称的他的手指越发白皙。
“断魂引……我也只听人提过,没想到今天却真见着了。”凌霄苦笑,倦极一般垂下眼,叹了口气,“现在你还要说什么?”
司徒镜竹哑然。
灯花一跳,灯上的火亮了再暗,什么都照的见,又什么都照不见。
镜竹默默立在那儿,看凌霄无力地提着那根竹笛,口中泛起彻骨的苦:能说什么呢?唐韵不是他杀的?是啊,唐韵确实不是他司徒镜竹杀的——他只不过用一封信提点了那忠心耿耿的唐言,只不过是想让唐言断了这桩婚事。
只不过想让唐韵离开。
谁知唐言却真的一点余地都不留。
“或许我是真想杀了唐韵吧?”他想,“就因为能帮凌霄,她就能光明正大地缠在他身边,让他娶她……”
镜竹合上眼,火光在眼前映出一片血红。
血红,唐韵的血仿佛还在他眼前,从温热到冰冷。镜竹记得自己似乎在那里站了很久,从中了傀儡针的洪敬尧离开,到凌霄进来。他只是在一旁看着——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因为凌霄已经认定这是他的错了——而他确实也错了。
“我说过,别让我有机会后悔……”凌霄再抬头,脸上尽是疲倦哀伤,“为什么非要这样?”
“你不是知道么?”镜竹听见自己在笑,笑的还很轻松,“凌霄,我喜欢你,喜欢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凌霄撇开头:“我知道。”
“那你怎么说?”镜竹轻笑着问。
凌霄沉默了片刻,不答反问:“你告诉我,断魂引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我说我不知道,你会信么?”
镜竹含笑看他,笑的心都一阵阵抽痛:真不该算计唐言——临到最后还被他摆了一道。
唐言那怨毒的目光镜竹还记得——那人是真心想把他拉下水吧?不然这要命的断魂引怎么就被放到他的身上了?现在真是说都说不清了。
那边凌霄还在等他老实回答。镜竹摇摇头:“我是真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在我身上——小,凌霄,你还会信么?”
凌霄不语,捏着翠玉的手掌缓缓用力,顷刻就把那神乎其神的断魂引变成一堆碎末。这么做完,他才静静开口:“这东西留着是麻烦,不如毁了的好。”
“小霄……”
镜竹唤他,凌霄依然听而不闻,自顾自地说话:“原本还担心你在这位子上坐不来,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往后,除非必要,还是不要再见的好。”
“凌霄。”镜竹胸口窒闷,闷闷提了嗓音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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