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麟纪----师小札
  发于:2009年05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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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就是吗?”乔岫藩笑得迷人。
“我该知足了。”珊珊撇撇嘴。
“要帮忙尽管找我,修电灯泡,装煤气之类的,随叫随到。”乔岫藩知道珊珊一个人住在这座城市不容易。
“那不是男朋友做的事吗?”珊珊笑,“会让你小男友误会的。”
“不,男朋友做的是其他事。”
“哦?你对他做什么?”珊珊明知故问。
“上床啊。”乔岫藩喝着冰水,表情极其自然。
夜色旖旎,霓虹闪耀,酒吧里坚持原创的一个乐队此刻正吼着一曲摇滚,歌词大致是“让生活滚蛋吧,把生活里喧闹的鸭子扔到河里去。”
酒吧总是映射着这个城市光怪陆离的一面,挖掘出隐藏于人们内心深处的悸动与孤独。
又一个月底,是林少省的生日。
他兴冲冲地跑进酒吧。
却看见乔岫藩正在和珊珊聊天。
珊珊瞟见林少省像只野猫一样撞进来,面露戏谑,故意伸手去搂乔岫藩的脖子,轻轻在他耳朵边私语。
“你的小男友来了哦。”
乔岫藩一转头,看见身着蓝色休闲衫的瘦长身影,温和地笑笑,招招手:“过来。”
谁知林少省当场变了脸色,气鼓鼓的,转头走人。
“你不是说他很乖的吗?”珊珊笑着,“看你怎么哄他。”
乔岫藩苦笑下,起身走了出去。
林少省蹲在一棵大树下,用手指头狠狠地捻着树下的一只只蚂蚁。
“怎么了?这么气恼?”乔岫藩已站在他身后。
“就是你!”林少省蓦然回头,一脸愤怒,“你和其他女人搞不清楚!”
“你会不会太敏感了?”乔岫藩笑笑,“珊珊逗你玩的。”
“逗我?她凭什么逗我?我是孩子?”林少省嚷着。
“你不就是孩子吗?”乔岫藩伸手去摸林少省的头,“这么点事都可以生气。”
林少省啪嗒甩开乔岫藩的手,气得直哼。
“那么瞧不起我,你干嘛还和我在一起?!”
乔岫藩正欲安抚,林少省用鞋狠狠踩他的皮鞋,用尽发泄后,闷着头向外冲出去。
夜晚十一点多,天色一片墨黑,静静地听,婆娑的树影发出簌簌的声音,远远看过去,树枝上栖息着莫名的东西,两只铜钱大的眼睛又圆又鼓,炯炯有神。
林少省抬起头,心感凄凉。
“是猫头鹰吗?”他喃喃道。
此刻,孤零零的他正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盯着手表看。夜光下光洁的表面透着月光石的明亮,在周边一片黑中挪来挪去,活像一只萤火虫。
乔岫藩还没来,林少省捞起身边的一块石子砸向前去,前面一片静默,黑海似得深沉。
他生气了?不要我了?嫌弃我了?各种不好的想法在林少省的脑子里闪过,自己刚刚的确是过分了些,不由分说地冲他发脾气,但有什么办法,自己就是这样的性格,是自己的必须从头到尾全都忠于自己的,何况今天还是自己的生日,就算无法无天也是在今天权限范围内的。
想着想着,林少省撅起嘴巴,又觉得自己理直气壮,然后狠狠地咒骂乔岫藩,发泄一通后照例回到彷徨的内心世界。
他还没来,真的是不要我了?林少省眨着眼睛,泛出幽幽的光,好像有什么灰尘掉入眼睛里,他痒得难受,用手揉揉,连带着揉出了一滴眼泪。
“你怎么了?哭了?”
乔岫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少省一听声音,立即转过头去,看到乔岫藩在身后闲然自得地站着,满腔委屈往上涌。
“你来干什么!”林少省咒骂,“他妈的!不想看到你!”
乔岫藩脱下外套,轻轻披在林少省的背上,然后伸臂用力抱住他。
“别抱我!”林少省扭着挣扎。
乔岫藩发出轻轻的笑声,又咳了几声。
“我追过来的,路上还滑了一脚。”
林少省一听,怒气瞬时退了一半,回头有些紧张地看乔岫藩,果然乔岫藩的裤脚上破了个洞。
“差点连这个也毁了。”乔岫藩从身后拿出一个大盒子。
打开一看是只雪白的大蛋糕,蛋糕上面还竖着两个小人,极其可爱地挤眉弄眼。
“这是我们吗?”林少省好奇地问。
“这个是你,这个是我。”乔岫藩指指两个小人,“特别叫蛋糕店做的,刚才跌了一跤,还是有点歪了。”
林少省看着属于自己的那个小人,笑容可掬,穿着蓝色的运动衫,一手挽着身边的乔岫藩,一手抱着一个篮球。
“真可爱。”
林少省完全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中。
“怎么?不生气了?”乔岫藩摸摸他的头。
“我忘了!我还在生气。”林少省一把推开乔岫藩。
“别气了,我错了,原谅我吧。”乔岫藩凑过去,亲亲林少省的前额。
“你错在哪里呢?”林少省双手叉胸,气鼓鼓地说。
“我也不知道。”乔岫藩笑笑,下一秒立刻看见林少省铁青的脸,又赶紧道,“总之让你生气就是我的不对。”
林少省哼了一下,心里的小乌云终于是有些拨开了。
“进门吧,这里这么冷。”乔岫藩起身。
“我不走。”林少省依旧固执地坐在石阶上,晃着双腿,“不走就是不走,我要在这里冻死。”
还想继续嘟囔,却被乔岫藩一把抱了起来。
“你重了许多。”乔岫藩笑着,“我像抬着一块大石头。”
“是啊,我哪有女人那样柔软轻盈,抱起来和匹绸缎似的。”林少省继续埋怨。
乔岫藩苦笑。
“蛋糕,不要忘了,我的蛋糕。”林少省指着搁在一边的蛋糕。
进了门,打开灯,那只虎皮鹦鹉正把头藏在翅膀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但一听主人回来的动静立刻灵敏地探出脑袋,发出啵啵的声音。
“这又是谁教它的?”乔岫藩笑问。
“它自己听见的。”林少省倔强地否认。
“它听见我们亲吻声?”
“是啊。”林少省有些心虚。
乔岫藩也不点破,当场重重地吮吸林少省的嘴唇。
这回是个不折不扣的啵啵声,林少省开心地叫出来。
把大蛋糕放在桌子上,乔岫藩拿出蜡烛,又找来洋火。
“等等,要关灯。”林少省坐在沙发上指挥。
漆黑一片中,烛光闪耀,一簇簇火苗安静地照亮四周,也照在两人的脸上。
乔岫藩静静地看着林少省,一个个小光晕在林少省脸上摇摆不定,时阴时亮,显得他更为顽皮。
林少省也看乔岫藩,烛光下的乔岫藩脸庞柔和,优雅内敛的睫毛低垂,英挺的鼻子,温和的笑容。
“我好幸福,你怎么这么帅?”林少省故作夸张状。
“放心,都是你的。”乔岫藩捧着林少省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都是你的,不会是别人的。”
“真的?你能保证以后不会爱上别人吗?”林少省问。
乔岫藩点头,笑笑。
“我保证。”
林少省微微一怔,他没想到乔岫藩用这样郑重其事的口吻说出这样的承诺,他的脸在温暖明亮的火苗下显得更为神圣。
两人切蛋糕。
“啊!不要把两个小人切掉!”林少省在一边叮嘱。
“吃吧,最后还是要化的。”
“不行,两个小人不能吃,我要拿去放在冰箱里,保存起来。”林少省一脸认真。
“好吧,随你。”乔岫藩宠溺地喂他吃蛋糕。
林少省一头枕在沙发上,两腿搁在乔岫藩的身上,只需张张口,蛋糕就自动送上来,惬意至极。
“等等。”林少省像想起什么似的,不顾嘴里还塞着蛋糕,起身去柜子里拿东西。
“找什么?”
“等等,等等。”林少省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大袋子,扔给乔岫藩。
“什么?”
“送你的。”
“你过生日却送我礼物?”乔岫藩摇摇头。
“打开来看,别废话。”林少省催促着。
乔岫藩打开一看,是一件法国名牌毛衣,深褐色,摸上去像云一样柔软,触感极好。
“很贵的?又乱花钱。”乔岫藩微微斥责。
“大哥,你看你穿的这件又硬又直,和咸鱼干一样。”林少省扯扯乔岫藩身上的毛衣。
“能穿就好了。”
“话不能这么说,你是我的男人,你穿得差,我也没面子,况且你在酒吧工作,不能穿得差。”
知道自己不能拒绝,乔岫藩笑着收下毛衣。
“你都给我买多少东西了,以后别这样了。”乔岫藩楼过林少省,“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好,别总惦记我。”
“别说这样伤感情的话。”林少省推推乔岫藩的胸膛,懒洋洋地笑,“我是只小贱骨头,就一门心思扑你身上。”
“我都没什么礼物送你。”乔岫藩脸色愧疚。
“又来了,大哥,你俗不俗。”林少省捏捏乔岫藩的脸,“谁说生日一定要收礼物的,只要我高兴就好。”
“你刚刚许了什么愿?”乔岫藩楼着林少省,笑问。
“和你一辈子在一起啊。”林少省想都不想地说。
“呵呵,你怎么说出来了。”乔岫藩敲敲林少省的头,“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你不怕?”
“信那个干嘛?”林少省喝着啤酒,啃着鸭爪,“难道你想逃?”
“我是不会逃的。”乔岫藩拿过纸巾擦擦林少省油腻的嘴角。
“那不就得了。”林少省一笑,咬一口鸭爪。
两人拥抱着睡在沙发上,慢慢进入梦境。
突然一阵声响。
乔岫藩被震醒,看见眼前有个西装革履,一脸愠色的男人。
“你是?”乔岫藩看着男人手上拿着的钥匙,顿时明了一些.
男人凌厉的眼睛扫过面前凌乱的一切,吃了大半的蛋糕,一堆油汪汪的鸭爪,散乱的花生米,被碾得不成形的啤酒罐。
“林少省!”男人吼到。
林少省正两手抱着乔岫藩,一听到吼声,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回事?”男人斥责,面色铁青。
“哦,你怎么回来了?”林少省揉揉眼睛。
“我的家,我不能回来吗?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喝这么多酒,还睡在这里?!”男人皱眉,喝斥道。
“我生日嘛,难得疯疯。”林少省没心没肺地笑。
“你疯得还少吗?”男人冷笑,随即转头看乔岫藩。
“我是他的家教。”乔岫藩表明身份。
“哦,就是你。”男人打量乔岫藩,“你怎么和他一起闹?你这算是哪门子的老师?这么纵容他!”
“他是我男朋友。”林少省笑笑。
男人微微一怔,像是听错一样。
“胡说什么?!”
“没胡说,他是我男朋友,和男朋友一起过生日,一起睡觉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男朋友?!”男人还是没反应过来,一脸冰冷,手里握着的钥匙窸窸窣窣的。
“行了,我同性恋一个,没救了,就这样。”林少省掏掏耳朵,“真是的,一定要我直说。”
男人面色非常难看,紧抿着双唇,待林少省的话传入脑中慢慢消化后,勉强稳定情绪。
“我待会再收拾你!”
说罢转头看乔岫藩。
“你走,马上走,以后也不要来我们家!”
“我想说……
男人立刻打断乔岫藩的话,冰冷地吐出字:
“滚。”
乔岫藩自知现在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微微低头,整整衣服,摸摸林少省的头。
“乖,听话,别和爸爸吵。”
林少省沉默着,点点头。
乔岫藩走后,男人卸下勉强维持的面容,狠狠甩给林少省一个耳光。
“你在搞什么东西!不读书,喝酒发疯,还搞什么同性恋!”
林少省一片默然,用手摸摸自己的脸,笑笑。
“我就是喜欢他。”
“你还要不要脸!脑子里尽想些什么玩意?!”男人随手抓起茶几上的花瓶砸在地上.
“我喜欢他,有什么不对?”林少省依旧笑,“他对我,比你们都好。”
“明天我带你去看医生,你病得不轻!”男人冷哼。
“有病就有病吧,我治不了的,我不会离开他的。”
“幼稚,什么本事都没有,还走什么旁门左道。”
林少省倔着脸,一声不吭。
“我是太久不管你了,你看你现在堕落成什么样子!”男人扣开西装,随手仍在地上,怒气让他浑身发烫,“本来以为你顶多是不要读书,沉溺什么狗屁画画,没料到你精神心理上都有问题!”
“我没有问题,我要和他一起生活,我已经决定了。”林少省两眼死死地盯着蛋糕上的那对小人。
男人笑了起来。
“就你?!你有什么本事说这句话?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小到大只穿名牌的毛头,现在倒和我讲起生活来,你懂什么叫生活?你去香锦饭店旁边的天桥看看,多少缺胳膊少腿的要饭子,那才是生活。”
林少省不语。
“连一只碗都没洗过的人和我说什么生活,真是可笑。”男人点燃一根烟,缓缓抽起来,情绪平稳了些。
林少省看着蛋糕上属于自己的那个小人,拇指长短的精致小人正倚在乔岫藩的身边,笑眯眯的。
“好好读书,别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林少省低着头,一脸沉闷,不知道说什么。
屋子里突然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我爱乔岫藩,我爱乔岫藩。”
男人一转头,刚熄灭的怒火立刻又被点燃,顺手抓起燃着的烟头砸过去。
虎皮鹦鹉一惊,连忙把头藏到玉米堆里。
“小畜生。”男人咒骂。
林少省手托下巴,凄凉地一笑。
日子过去三个月。
乔岫藩正坐在吧台边,为客人端上两杯香雪酒。
“陪我坐坐。”穿套装的中年女人不留痕迹地用手抚过乔岫藩的屁股。
乔岫藩笑笑,坐下来,掏出一根烟。
“可以吗?”
女人笑笑,点点头,伸出雪白的手,轻轻叩在乔岫藩的手掌上,那只丰腴的手涂着殷红的指甲油,无名指上戴着一只绿翡翠,左右晃动。
“你真帅,请你喝酒。”女人举杯。
乔岫藩笑着一饮而尽。
女人也轻轻媚笑,伸手拔下乔岫藩嘴里的烟,放在自己红唇上。
乔岫藩细细看女人,这个中年女人面容精致却掩饰不了眼角的细纹,下巴也有些松弛,浑身散发着逼仄的香精味,套裙下两条丰腴的腿左右交替相搁,隐隐露出裙下黑色的蕾丝边。
“可以过夜吗?”女人直接地问。
乔岫藩笑笑,摇摇头。
“不喜欢我?”女人面露失望,妆容顿时有些憔悴,“我老了?”
“不,你很漂亮。”乔岫藩认真地说,“要是寂寞,我可以陪你喝喝酒,但是仅限于此。”
“对我来说,这不够。”女人摇晃着晶莹莹的液体。
“要过夜的话,可以找他们。”乔岫藩指指在吧台前一直觊觎女人的两三个男侍员。
说完,乔岫藩挥挥手,起身离开。
十一点多,酒吧里奏起摇滚乐,黑色金属,贝司透着抑郁,疯狂,歌词大都透着邪恶,撒旦之类的反基督意味,到了高潮,领队的那个乐手疯狂地砸着吉他,敲着键盘,挥汗如雨。
乔岫藩坐在一边,喝着红色的血腥玛丽,看着手腕上的手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林少省已经三个月没联系他了。
乔岫藩呷口酒,一股苦涩味道从心口蔓延开来,当初说不会离开自己,死缠着自己的林少省还是离开自己了,不过这样也好,那样一个活在花季下的少年跟着自己走这样一条对旁人来说惊世骇俗的路终究是行不通的。
想起那孩子躺在自己怀里顽皮,打闹,最后静静地睡去,乔岫藩心里是满足的,尤其是看着他乖巧,柔和的睡容,顿生一种可以和他共渡一生的奢望。
乔岫藩喝下最后一口酒,猩红色的液体充斥着整个胃,火辣辣地烧着。
炎热的六天,柏油地几乎可以融化成油汪汪的一滩,街上,树上,空气里全是溽热,乔岫藩走在路上,额头上有一层密密的汗渍。
突然脸上一阵冰镇。
回头一看,是林少省,他手上拿着两瓶冰镇矿泉水,笑嘻嘻地站在那里。
四个多月不见,林少省突然出现让乔岫藩有些恍惚,他好像长高了些,头发却更短了,前额上几缕发丝依旧卷曲,身着草绿色的短袖,肩膀上斜挎着一只运动包,麦色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两眼笑成月牙。
“乔岫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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