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开宁若手,托起那个没知觉的人的脸,宁若急叫道:“你别碰他!”
他瞟一眼宁若,往日的温柔不复存在,只含着半分嘲讽半分不屑:“慕锦慕瑟,在你眼中又有何区别,他是慕锦,我是慕瑟,但你不照样为了我流泪嗟呀,为了我喝到宿醉,为了我心痛情伤?”慕瑟俯下身子,抓住慕锦毫无生气的身体,贴着他的耳朵边说话,“哥哥,你有的我都能够有。”
身份、地位、甚至你爱的人。
宁若想,若是慕瑟比慕锦出生的早一点点,这一切都该是他的。
他想到慕锦曾经开的那个玩笑,于是他问:“慕瑟,你可否让我带着他走?你已经有了教主之位,有了江湖第一美女做你的妻子,有了御剑山庄的庄主做你的好友。你能否让我带着慕锦悄悄的离开?”
慕瑟捏着他的下巴,邪邪一笑:“那么你呢?你是不是我的?”
宁若直视他道:“我不是。”
慕瑟道:“我要你。”
宁若说:“不可能。”
慕瑟热切的注视着他:“你看我和他哪里不同?这样子,这声音,这神情。你何必守着一个将要死的人?”他感到宁若身体一僵,便笑道,“你知道他中了什么毒。”
宁若从牙缝中咬出几个字:“天下至毒,‘有何用’。”
“可有药解?”
“无药可解。”
“既然如此,你还要带着他走么?”
宁若淡淡一笑:“若是我没有发现你不是他,那我可能就如此错爱一生,暗自惆怅。既然我寻到了他,就必然要带他走的。”
7-3
慕瑟冷冷一笑:“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他的。既然如此,我也不会勉强你,你就在这里看着他死,然后我会再来问你。”
他脱下宁若指端的“灵犀一指”,又把他随身的口袋取下,翻手一掌劈在宁若胸口,宁若一口鲜血溅出,喷在慕瑟的前襟,像开在胸前赤红色的莲花。
宁若忍痛,盘腿在枯稻草堆中坐下,努力的调整气息疗伤。过了一个多时辰,紊乱的气血总算调匀了,吐出胸中淤血,人也瘫软了大半,宁若慢慢的向慕锦靠去,手指伸向他胸口的“三月花”,那两只“三月花”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立刻聚拢过来,将长长的口器插进宁若指尖吸起血来。
宁若伸手探向慕锦的脸庞,从额角一直延伸到下颌。他微闭上眼,又一次搭住慕锦的脉,强打精神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的辨析着慕锦微弱的脉象。
慕瑟在自己屋内踱了几圈步,最终还是冲进欧阳玄歌的房间。
欧阳玄歌正盘腿坐在床上饮酒,见到夺门而入的慕瑟,他微微一怔,问道:“你胸前是怎么回事?”
慕瑟说:“这血是宁若的。”
欧阳玄歌皱眉:“你和他动手了?他怎么样?”
慕瑟冷眼看他:“你心疼了?”他将“灵犀一指”和宁若的布袋抛在桌上,“我给了他一掌,但只使了一成力,没有性命之虞。”
“你为何要伤他?”
慕瑟没有回答。
为何要伤他?兴许只是看不惯他对自己横眉冷对的模样?又兴许是不喜见他看着慕锦的时候又怜又爱,看向自己又惊又怕的眼神吧?
自己从来都对宁若温柔有加,重的话都不曾说过一句,更别说出手伤他。
欧阳玄歌问:“你后悔伤了他?”
慕瑟哼一声:“这有什么好后悔的?”他拍拍桌上的布袋,“只是我把他的伤药也拿来了,你如果还想见他一面,就给他送去吧。”
他转身,决绝的离开,欧阳玄歌苦笑一声,把“灵犀一指”套上,拾起宁若的布袋出门。
屋外开始下细雨,让这天气变得更加寒冷潮湿。枯叶焦黄的贴在地面上,踩踏上去是破败的泥泞。
宁若又替慕锦把了两柱香功夫的脉,松开手指的刹那,他觉得自己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他稍稍挪动了一下酸麻的身体,只觉得神志恍惚,精疲力竭,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强自把胸腔中翻滚的情绪压了下去。
门外咯噔一声,一个人闪进牢房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宁若,宁若勉强睁开眼,看清来人的面孔,又看见他手指上闪闪发亮的“灵犀一指”,心下立即了然,微微一笑:“欧阳,你踏雨前来,有事么?”
欧阳玄歌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宁若,我本无面目再来见你。我也骗了你。”
宁若又笑:“你没有骗我,最多只是瞒着我。”他喘了口气,“细细想来,你从未在我面前喊过慕教主的大名,最多呼其‘慕少爷’,这便不是骗。”他苦笑一下,“再说你也提醒我要‘三思而后行’,是我没有听你的劝才做了阶下囚。”
话虽如此,心中还是苦痛的,只是努力的让自己相信他没有骗自己,仿佛这样也能够好过点,至少不会认为这交心的一个个人都负了自己。好像心被撕开一个口子,然后再鲜血淋漓的一点点的扩大。
一口气说了如此多的话,加之又受了伤劳了心神,宁若一阵头晕目眩,喉口甜腥发腻,张开嘴又吐出一口淤血来,血喷溅在面前的湿土地上,他兀自拾起衣袖擦一擦嘴唇,白衣上一道刺目的暗红,苍白的脸上倒染上了诡异的艳丽。
欧阳玄歌跪倒在地,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手忙脚乱的在宁若的布袋里掏,忙不迭的问:“哪一颗?是哪种颜色?”
宁若笑道,嘴角带着血沫:“绿色的。”
淡绿的药丸被塞进牙齿间,那股苦涩清凉的奇怪味道蔓延在唇齿间。
想到了十年前,那人蹙眉呸道“什么怪玩意,一股泥巴味!”又黑又绿的汁水顺着他小小的嘴流淌下来,一张脸上五颜六色。
宁若有些想笑,引来一阵呛咳,欧阳玄歌提掌运气,按在宁若后背的穴道上,温暖的真气缓缓进入五脏六腑,半个时辰后,宁若长长的出了口气,笑道:“欧阳,又得谢谢你。”
欧阳玄歌只能苦笑:“你这句话让我听来,就像在我脸上狠狠的甩了一巴掌一般,火辣辣的疼。”
宁若道:“我现在细想。慕锦慕瑟就算是孪生兄弟长的再像,别人认不出来,和他们二人从小相交的你也该认的出来。你既然瞒着我,必是有你的道理,你再说喜欢我,也绝比不上和慕瑟二十年多年的情谊。若你是为了一个认识没几天的我就能出卖朋友的人,那我也看不起你。”
欧阳玄歌拉住他的手,难过道:“宁若……”
宁若淡笑,神色倦怠:“如果我没有找到这里,你是不是会瞒我一辈子?”
欧阳玄歌点头说:“是。”他盘腿坐在地上,望着慕锦低垂的脸,“我的好友只有慕瑟一人,虽然我们三人一同长大,但我和慕锦并没有很深的交情。”他叹息道,“宁若宁若,我宁可你永远将慕瑟当做慕锦,埋怨他、挂念他,为他痛苦伤心也罢,一直也忘不了他也好。至少我可以默默的陪在你的身边,带你去看冰川花海,希望有那么一天,你能够扭头看我一眼,然后笑着和我说‘其实你也很好’。”他凝视着宁若问:“宁若,我问你最后一次,你愿意和我一起走么?”
宁若抬眼,目光温润,他抚着慕锦毫无生机的瘦削面颊,不假思索的说:“他在这里,我绝不会走。”
欧阳玄歌肃然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牢房,扣上房门,连背影都舍不得留给宁若一个,风一般消失在地牢中。
只有地上那堆枯草还残留着的温度能证明他曾经来过。
宁若怅然一笑。
世人皆道“有何用”无药可解,前年吴大侠上麒麟山来,说起当年光华教前教主慕非武功盖世,身边精通药理的大有人在,却也败在其下,还唏嘘不止。
当日慕非中了半副“有何用”,以至于武功尽失,迫不得已挥剑自刎,众人或多或少都知晓慕非和霍然的关系非同一般,竟然无一人敢告诉霍然真相,只推说“有何用”因故遗失,慕非因为一拳难敌众手,无奈之下只能自绝。但自那之后,众人都对霍神医又敬又怕,感叹他的一双手翻云覆雨,既能起死回生,又能取人性命。
那些年来,上麒麟山求医的人若是和霍神医不熟,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言语间颇为敬畏,生怕惹恼了这位隐居人士,再也下不了山去。
做了“有何用”的“芳菲暮”仅有一株,因此世上只有一副“有何用”,慕非喝了半副,还留了半副,没想到竟给慕非的儿子服了。
宁若想到师傅临终前的那句话——“情有何用?爱有何用?念有何用?忘有何用?生有何用?死有何用?宁若宁若,如果有一日,你发现有个人中了这无解的天下第一的剧毒,如果你觉得值得,就用自己的血换给他,替他解了这毒。”
十年心血,终有用途。
有过灿如春花的爱情,有过长夜难耐的等待,有过耳鬓厮磨的甜蜜,有过期盼着日后长相厮守的天真,也不枉来人世间行走了这一遭。
宁若挑起小指,在腕上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鲜血就要喷涌出来,他轻轻的压住,刚欲在慕锦的腕上也划下血口,开始用内力将两人全身的血液交换,牢房的门忽然被踹开,宁若被一股大力扯起来,摔在墙边,脊背撞击着墙壁,骨头都像散了架似的。
是慕瑟,他是第一个对宁若下这么重的手的人。
7-4
慕瑟捏住宁若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来和自己对视,他眼疾手快的看见宁若腕上红色的伤口,立刻点了他臂上的几处穴道,又撕下一条衣襟将他的手腕牢牢缚住。
布帛缚的那样紧,像是要将宁若的手臂活活绞断似的。
宁若吃痛,皱起眉头,慕瑟恨恨道:“救不活他,便要殉他么?他还没死,你就要先死?”
宁若面无表情的把脸扭向一边,无奈慕瑟紧紧扣住他的下巴,他丝毫偏转不得,只能垂下眼睑不看面前的人。
他们二人太像,会让人产生错觉,好似从前那些执手相看,相视微笑的好时光又回来了。
慕瑟对准宁若的唇狠狠的吻上去,宁若挣扎不开,只能咬紧牙关,慕瑟撕破了他的嘴角,带着一种混杂血腥味道的强硬。
他的舌头撬开宁若的牙齿,宁若没有狠下心来咬他,这倒让他稍微吃了一惊,收起了仅存的一点小心谨慎,更加肆无忌惮的侵犯下去。
嘴唇麻麻的热烫,已经红肿起来,宁若不抵抗,也不回应,好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娃娃,任凭慕瑟折腾。
慕瑟哼一声,剥下宁若的衣服,将那雪白的袍子随手抛在一边,他也褪下自己的衣衫,胯下的器官昂扬着,他摩擦着宁若的下身,宁若白皙的皮肤暴露在阴冷的牢房里,让他忍不住一阵战栗,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犹记得,曾经欢爱时候,天气也冰凉,可是全身燃起的热度几乎能使周围冒出白烟来。
还来不及又再多神思恍惚的想法,宁若已经被慕瑟半抱起来抵在墙上,慕瑟分开他的双腿,紧贴着他的胸口,粗糙的墙面让背脊上火辣辣的撕痛,慕瑟把手指探到宁若下面,在口上粗略的抚摸了两下,直接的插进去。
宁若浑身一抖,本能的缩起身子,慕瑟加了劲道,好容易塞进一根手指,宁若疼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慕瑟不以为意,又加进一根手指,宁若只能倒吸冷气,咬紧了嘴唇不发出声音,慕瑟拧着眉头,仿佛是不耐烦了,在宁若干涩的体内抽插了两下,迅速的把手指褪了出来。
宁若只觉得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像是被钝器磨伤了身体,慕瑟托起宁若的臀瓣,稍稍分开一些,宁若惊恐的睁大眼睛,慕瑟已经挺身,硬是把自己的凶器塞进宁若未经润滑的体内。
有什么破裂了。
或许是身体,或许是心,也或许是那仅存的一点点的希望。
慕瑟发疯般的抽送,宁若的脑袋一下一下的撞击在墙上,体内翻江倒海,他只觉得胸口的气憋闷着透不上来,转化为一种刻骨铭心的疼痛,几乎不能呼吸。
他再怎么咬紧嘴唇也忍不住泄露出来的破碎的叫喊声,就像任凭手腕上的布帛捆的多么紧,血还是一片片的渗出来一样。
他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有痛苦而破碎的呻吟,他说“啊……啊……”
慕瑟冷笑:“我以为你会说‘不要’。”
宁若没理会,他的双臂无力的搭在慕瑟的肩上,慕瑟身上热的惊人,连带着自己的手臂也热乎起来。
全身上下,除了他进出的地方外,只有这一寸肌肤是温暖的。
宁若说:“疼……慕瑟……疼的很……”
身下的人像是什么也没听到,沉浸在情欲中奋力的抽送,鼻翼里呼出粗重的气息。
他的眉毛有点舒展开来,眼角微微挑起,神色不似开始时那般凶狠,这让宁若有了错觉,仿佛面前的人还是那个会温柔的轻吻着他眉眼的男子。
宁若收紧手臂,让自己的脸庞靠的近一些,然后他开始亲吻慕瑟,唇齿相依,舌尖追逐,吻的温柔而缠绵,就像对自己心爱的情人,他的泪一滴一滴的淌下来,流在慕瑟的脸颊上,又顺着进到两人纠缠的双唇间,淡淡的苦涩。
慕瑟最后低吼一声,在宁若身体上释放出来,浊白的体液混杂着血迹,顺着他的大腿缓慢的蜿蜒下来,凝滞在膝盖附近。
慕瑟放下宁若,宁若的手臂还挂在他的脖子两旁,依依不舍的样子。
宁若轻轻的喘气,胸口仍旧撕心裂肺的疼,可能是掌伤又犯了,每一次呼吸都成为了负担,慕瑟整理好衣服,瞟了眼蜷缩在地上的宁若,淡漠道:“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半蹲下来,凑到宁若面前,擦掉他眼角的泪痕,笑着说:“无论是我还是哥哥,都能让你这样哭出来么?”他轻轻问,“宁若,是我比较好还是我哥哥?”
言语尖锐的像是磨得光亮的刀锋,戳在心口上却已然麻木了。
宁若虚弱的笑了一声,他抬起手指,戳在慕瑟的腮帮上,像是开一个甜蜜的玩笑,他说:“慕瑟,何必问我,你自己清楚的。”
慕瑟仿佛被滚烫的火炭碰触到了,条件反射的向后一缩,宁若的手指尖在他的皮肤上轻轻划过。
情人的吻,情人的手,情人的笑容,都是这世界上最轻软的东西。
慕瑟霎那间恍了一下神,他抬起眼,看见慕锦毫无生气的端坐在屋角,一身的阴暗寂寥,他站起身,慢慢的走出这个溢满了淫靡气味的房间。
宁若裸露的肌肤和他被剥下的衣物一样,在慕瑟眼中都是白的刺目。
宁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疼痛还在,残余的温度还在,甚至他刚说过的话都还萦绕在耳边,摸摸胸口,自己的心却好似不在了。
他慢慢的穿好衣服,理齐头发,仔细的把脸上泪痕擦干,背上灰尘拍尽,跪坐在慕锦身前,执起他垂在一边的手腕,用小指也划上一道深痕。
慕锦的血液渗出,是透明的白色,和他的体温一般凉的刺骨。
“有何用”的剧毒游走全身的时候便会让人的血液褪成这种颜色。
宁若调整气息,解开缠绕在手臂上的半幅衣袍,和慕锦手腕相对,运功开始换血。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凝结成冰。
慕瑟爬出地道,走到石屋门口,欧阳玄歌站在细雨中,浑身湿透。
见到慕瑟,他微转过头,面色肃穆,只说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下雨了。”
慕瑟看见他满脸是水,头发都黏在面颊边,脚下踩出两个小水洼,便说:“你哭了?”
欧阳玄歌笑道:“我为什么而哭?”
慕瑟看着远方阴影处的树丛灌木道:“你还可以救他。”
欧阳玄歌说:“你知道我不会。”他补充道,“就算你不拦我,我也不会。”
慕瑟问:“你是否在后悔没有阻止我,或是你觉得应该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欧阳玄歌笑道:“我不后悔。”眉目间淡淡的。
慕瑟说:“你骗我。也在骗你自己。”
欧阳玄歌专注的看着他:“如果我救了他,他愿意和我在一起,纵使是几个时辰后他就死了,也是值得的。但我救了他,他心里想的还是你,那么救不救又有何用?”他苦涩道,“我欧阳玄歌怎会为了一个没有心的人后悔!”
话说的坚定决绝,却只有他自己明白,在那个瞬间,在问宁若“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的时候,只要宁若点头说好,哪怕是一句谎言,自己也会带上他逃出光华教。
到底还是没有这样做,到底还是守口如瓶没有坏了慕瑟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