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诺终生----宛如轮回
  发于:2009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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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好看的,自己却更爱他穿青色。
欧阳玄歌笑嘻嘻的起身:“我先回避。”
宁若呆呆的站在桌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许久,他举起酒杯,迎着慕锦凌厉直射而来的目光,道一声“恭喜”,把已经微凉的酒一饮而尽。
借酒消愁愁更愁。
慕锦默默然的陪着他一起痛饮,最后扶起摇摇晃晃的宁若回屋,宁若趴在水池边吐了又吐,整个人都虚脱了,脚底打着飘,只能靠在慕锦身上挪到床边。
慕锦帮他解开领口,责怪道:“不能喝还贪什么杯?”
宁若挥开他的手:“不用你碰!”
慕锦不言语,把宁若放平在床上,起身拧了一把毛巾,替他擦掉额边的冷汗。宁若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慕锦丢了毛巾,俯身去吻宁若的嘴唇,宁若挣扎,可惜四肢瘫软无力,稍一动弹就气喘吁吁,只能把牙关咬的更紧一些。
慕锦慢慢停下动作,颓然道:“你在怪我。”
宁若说:“我是怪你。”
慕锦道:“我有我的苦衷。”
宁若说:“我晓得。”
早知道你和我不同,我只是一个医生,给来求医问药的人开开方子看看病,并不在意别人的诟病,你却是一教之主,要时时生活在众人的关注下。
既然如此,何必当初,何需承诺?
我若怪你,只因为你在欢愉的时候将誓言讲的那般宏大美好,却在日后说变就变。
慕锦道:“你心中还有我。”
宁若说:“那当然。”
慕锦的声音变得更热切点:“宁若,我答应了一辈子要对你好,那我必定一辈子都对你好。这和我娶妻生子都无干系!”
宁若哑然,许久才道:“那是我认错了你。”
我要的是那个和我说,我等你三年的慕锦,是那个眼中仅有我一个人的慕锦。
他爱著青色衣袍,他爱说:“宁若,穿这身白衣给我看。”
太多的东西,并不是一句“认错了你”就可以释然的了的,但除却了这句话,还能说些什么?
慕锦满面怆然,还想轻轻拥住宁若,宁若缩到墙角,眼神戒备。慕锦问他:“你来不是因为想见我么?”
宁若一字一句的答道:“我来是为了和你说声‘恭喜’,还有,和你道别。”
“你要去哪?回家?”
宁若不置可否。
家?哪里有家?家早给一把火烧干净了。
以后我便四海为家,悬壶济世,若是走的累了,便找个风景秀美的小山村住下,变成一个赤脚大夫,搭个茅草棚,养些鸡鸭鹅,忙时给人看看病,闲时也能养养动物晒晒太阳。
走到天涯海角,走到你再也找不到的地方,走到再也不会期望你找到我的地方。
也许我还会爱着你,天天想起你几遍,就像师傅那样,到死都念念不忘,但我绝对不会待在你的身边,期盼你分给我一些感情。
皑如天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日沟头水。
蹀躞御沟止,沟水东西流。
凄凄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竹杆何袅袅,鱼儿何徙徙。
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

6-2

慕锦走后,宁若挣扎起身,打开衣柜,拿出包袱中的玻璃瓶,“三月花”自从到了光华教就一直烦躁不安,每时每刻都撞击着瓶身希望能冲着“芳菲暮”而去。
正是因为戴着“芳菲暮”的慕锦在这近于咫尺的地方吧。
床铺上还有慕锦刚刚压出的印迹,却没有“芳菲暮”特有的味道,宁若只能闻见他身上浓郁的胭脂味道。刚才装作无意碰触他胸口的时候,也兀然发现,那个小小的香囊已经不在他习惯放置的位置了。
少了那股熟悉的味道,慕锦变得陌生。好像宣告着,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他了。
再也不是只属于宁若一个人的慕锦。
他把“芳菲暮”丢掉了么?
或许是楚无霜不喜欢那淡然隽永的味道,她更爱他身上带着自己的味道。
那股甜甜的浓郁的属于武林第一美女的味道。
虫儿的嗅觉却比任何人都要敏锐,自己的鼻子已经闻不出来“芳菲暮”,它们却还忘记不了,所以扑腾着翅膀,不知疲倦的想要飞到瓶子外面去。
好像扑火的飞蛾,遍体鳞伤却丝毫不停歇。
宁若苦笑一声。
丢掉便丢掉吧,只可惜丢的掉“芳菲暮”,却丢不掉那股可以被察觉的味道,若是所有的一切都能皆数抛弃,才是真的轻松呢。
譬如现在的自己,不管做出多淡定的模样,还是放不下的。但也不愿意多做纠缠,既然来了,就要看见他燃尽那一对龙凤高烛,让自己彻底的伤了心,灰了心,死了心。
慕锦敲欧阳玄歌的门,他说:“欧阳,你见过宁若了,觉得怎样?”
欧阳玄歌只说一句话:“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慕锦笑道:“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欧阳玄歌也笑:“一见倾心。”
“你别忘了,他喜欢的人依旧是我。”
“你不是就要和楚无霜成婚了么?这几日他必定失意,我再软言相劝,悉心对待,他兴许会发现我比你更加合适,也会觉得和我相见恨晚。”
慕锦嗤笑一声:“欧阳啊欧阳,宁若和我相识十年,这种情谊岂能说忘就忘。”
欧阳玄歌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你和他相识十年,不也是说嫁娶就嫁娶了么?”
慕锦眉毛一跳,目光凌厉:“欧阳,你别坏我大事。”
欧阳玄歌淡笑:“你我相识二十余年,是任何别的都比不了的,你且放心。”
慕锦走出他的客房,正值深秋时节,夜深,风吹在身上已有刺骨寒意,慕锦却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前,烦闷不堪,他在大厅里兜了几圈,还是绕回了宁若门前,轻轻的敲他的门:“宁若,是我。”
宁若抱着玻璃瓶平躺在床上,听见声响,神智一凛,心脏缩成一团再也伸展不开,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三月花”焦躁不安,透明的瓶身染上一层薄薄的红色,宁若叹一口气,闭上双眼。
慕锦也没再说话,掏出一只笛子坐在宁若门口呜呜的吹。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见他吹笛子,曲声悠扬,藏着缠绵不舍之意,那柔和的音调却像刀锋切割在肌肤上,疼痛却不见血。
宁若一夜未眠,也未睁开眼,只感觉到天色渐渐亮了,门口的人断了音乐,静静起身。
他依旧没开门,一直躺到日上三竿,听见欧阳玄歌在叫他:“宁若,宁若,这么晚了还不起床,是想攒着精力晚上闹洞房么?”
宁若起身,稍作整理,给他开门,屋外阳光倾泻进来,秋日的光线本是单薄的,却让他的双眼眩的将要流下泪来。
欧阳玄歌将身子挤进他的房间,带上房门,一双眼睛盯在宁若脸上:“你脸色苍白,眼圈青黑,想必听了整夜清音,一宿未眠。”
宁若敷衍的笑一笑,欧阳玄歌牢牢的握住宁若的手指,他的手心干燥温暖,指腹上略微粗糙,这点和慕锦倒是很像,正是经常持剑的人的手。
“和我一起,怎么样?等他今晚拜了天地,入了洞房,我们就一起走。”欧阳玄歌说的很慎重,“你看,你说我昨天喝醉了酒,但我今天清醒的很。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宁若向后抽手:“欧阳,你不要开我的玩笑。”
欧阳玄歌不放:“我没有开玩笑。”他正色道,“他可以给你吹一夜的笛子,如果你喜欢,我可以给你吹两夜三夜,百夜千夜。”
他的眼睛的确不像是说谎,宁若苦笑:“早就听说御剑山庄的欧阳庄主曾立下誓言,此生只寻一个意中人,用一辈子的时间对那个人好。我有何德何能,让欧阳你几日之内就对我如此青睐?难道靠的是这张脸蛋?”
欧阳玄歌眯起眼睛:“你嫌时间太短,我的话不可靠是么?可我倒觉得喜欢就是喜欢,自己了解的感觉说出来就好,没必要躲躲藏藏遮遮掩掩,非要拖上几年的时间,方才显得情深意重真心实意。此情不渝,又不是用日子长短来衡量的。”
宁若愣了又愣,默不作声片刻,展颜一笑:“欧阳此言甚得我心。一点儿没错。”
他回望着面前俊朗的男子,微微垂下头来:“只可惜我直到现在心里都只有慕锦一人,没办法给你一个‘好’字作为回答。”
欧阳玄歌放开他的手:“今日不行,还有明日,我不相信日日都不行。”他转身出门,“宁若,今夜大宴,我带你去,傍晚时分你在房中等我就好。”
慕锦在后花园找到抱膝坐在石凳上的宁若。宁若半仰着头,专心致志的看着蓝天白云。
慕锦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冷不丁出声:“在看什么?”
宁若吓得一抖,一时间竟没有勇气扭头看他,直着脖子道:“没什么,看天气正好。你选了一个好日子。”
没了闻惯了的“芳菲暮”的味道,他的到来也变得无法察觉。
慕锦把额头搁在宁若颈窝上,一如他们经常做的那样,皮肤接触的那个瞬间,宁若像给开水溅着一般,本能的要往后躲,又生生打住,探出手去捏了捏慕锦的脉门,摸摸他的额头。半低着脸孔说:“你发烧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不要站在风口,免得晚上精神不济。”他在口袋中掏出一颗淡绿的药丸,轻轻掰开慕锦的手心放进去,嘱咐道:“吃下去,再睡一个时辰,出一点汗就好了。”
慕锦盯着药丸看了又看,笑道:“这样颜色的还是第一次瞧见。”
宁若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上不动声色,只伸手要推开他。
慕锦如铸在地上一般不动弹,紧紧搂住宁若的肩:“我不想走。”
宁若说:“不走晚上怎么成亲呢?”
“我只想要你。”
宁若慢慢扬起嘴角:“那好,你立刻去宣布,不和楚无霜成亲了,我就能够和你在一起,谁也分不开。”
慕锦一愣,沉默片刻,迟疑开口:“那她……怎么办?”
宁若哈哈一笑,用力将慕锦推开,跳到三尺开外和慕锦对视:“若你能答应我不和她成亲,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哪怕做一个被天下唾弃的恶人。我并不在乎是否对不起楚无霜。但是你问了‘她怎么办’,那说明你忘不了她,我宁若不需要一个心里还放着别人的慕锦!”
宁若傲然走远,一番话说的坚决肯定,回到房里才发觉汗湿衣襟,仿佛提着气全速跑了很远的路,一歇下来几乎要虚脱了。
欧阳玄歌坐在房中的小方桌前,端着一壶酒自斟自饮,宁若推门,他起身相迎,刚欲说话看见宁若脸色不善,便继续低头喝闷酒。
宁若在他对面坐下,对着一只空杯发呆,欧阳玄歌问:“陪我喝一杯如何?”
宁若摇头:“上次喝完,头疼了一整天,我便发誓这辈子再不沾此物。”
欧阳玄歌笑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发现它的好处,等你喝到适中的时候,全身都飘飘然,一切烦恼都会远去,你会感觉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轻松最愉快的人。”
宁若不以为然:“酒醒之后,一切如常,生活照旧,又有什么意思,无非是南柯一梦,醉枕黄粱罢了。”
欧阳玄歌苦笑:“宁若宁若,你连片刻的欢愉和莫愁都不愿意给自己,你又有什么意思。”他屈起手指敲击桌面,“等这几日一过,我邀你共同出游,不知你愿不愿意赏脸?”
“我们可以去看看北面的大雪,据说天地间会白茫茫的一片,到处银装素裹,万物一片洁净;我们也可以去看看南面的花海,据说那里长年累月温暖如春,各类奇花异草争芳斗艳;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去我的御剑山庄,那里有美酒无数,都值得品尝。”
宁若听的出神,抬眼看见欧阳玄歌殷殷切切的目光,便笑一笑,舒一口气:“也是,是该出去走走。”他见对面人一脸雀跃,犹豫着想开口,欧阳玄歌抬手阻止他:“同行便可,并无奢念。”
他忽然觉得,和这样的人说话真是轻松。

6-3

成亲的地方是光华教的日月厅,熙熙攘攘的全是人,每个人都红光满面,兴奋的讨论着新郎新娘,良辰吉时一到,司仪尖着嗓子一声喊,新娘顶着盖头出来,新郎笑着扶住她,端端正正的在大厅的台子上站好。
拜了天地、父母牌位,也拜了亲友,宁若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嘴角带着笑,欧阳玄歌守在他身边,这里和宁若相熟的人只得他一个,也没什么人来劝酒,宁若就看着大厅左右两边那巨大的红烛,烛身上雕刻着盘旋的巨龙和飞天的凤凰,殷红的烛泪挂在一边,一滴滴的落到地上凝结起来。
宁若觉得有些恍惚。
新娘被扶入洞房,众人起着哄要新娘掀起盖头来,慕锦笑着挡在新娘前面,拱手道:“无霜害羞,我陪大家饮一杯吧。”
他依旧是温柔的,只是不再是对自己的温柔了。
从前的那十年,像是一场快要醒来的春秋大梦。以为日日夜夜都会记得,却发现很多东西都不再清晰了。
好似印在水中的月亮,看似完完整整的一盘,水面一动,便散成破碎的一片片。
宁若举杯,冰凉的杯沿贴着唇,醇香的酒漫上嘴角,他没有张嘴,既然说过不喝,那就再也不碰。
一会儿功夫,慕锦下来敬酒,最先到的便是宁若在的这桌,他走到宁若身边,宁若举杯和他相碰,眼神并不交接,只轻声说句“恭喜”,仰过头,装了样子,放下酒杯,里面还是满的。
欧阳玄歌一言未发,端起宁若的杯子一饮而尽,笑的眼角弯弯:“他不善饮酒,这杯我替了他。你还得再和我痛饮三杯。”
觥筹交错,这个日子欢喜而又华丽。闹腾的声音响彻云霄,宁若却觉得它们离自己很遥远。
最终筵席散了,慕锦要去洞房掀起楚无霜的盖头,完成这个神圣的仪式,欧阳玄歌问宁若:“你走不走?”
宁若站在夜色里:“我想再站一会儿。”
欧阳玄歌便自己走了。
热闹尽了,宾客都离了席,灯火熄灭,只余下那对龙凤烛还燃着,还有路边树梢上挂着的红灯笼,发出幽幽的光亮。
今晚最美的风景应该是属于那对璧人的。
宁若定在地上,风吹得浑身湿冷,呼出的白气在眼前袅袅升起,他还是挪不动步子。
又过了许久,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很小的玻璃瓶,瓶中有一只“三月花”,扑腾着朱红的翅膀。
“带我去找‘芳菲暮’吧。”宁若低喃,这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了。
他打开玻璃瓶口,虫儿立刻飞出去,他提住气,施展了轻功追上去,穿过花园,掠过大院,过了蜿蜒的小路,越了一个池塘,来到内院。
面前那房子,从门窗中透出红光,在这凛冽的夜中有了温暖的感觉,门前的柱子上贴着大大的喜字,这便是新房没错了。
宁若脚下一滞,忽然间涌上脑门的第一个想法是要转头便逃。
为什么要来这里?是来偷窥这一室春光?
为了让自己彻底的死心,再无牵挂——这只是个理由罢了,最终的原因,恐怕还是想离他更近一点。
最后一次,再离他近一点。
穿着他最喜欢的白色,再离他近一点。
“三月花”在门前徘徊几圈,似乎在犹豫,又振振翅膀笔直的向前路飞去。宁若心里起疑,愣了一愣,提脚便追。
跑了一会儿,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小石屋前,不大的一片地方却是戒备森严,宁若不敢硬闯,只能掩盖了气息藏在树丛之中,眼睁睁的看着“三月花”笔直的飞进屋子里去。
他的心里怦怦直跳,定了定神,虽是满腹疑团,也只能悄悄的离开,原路返回,走进自己的客房,一屁股坐在床上,看着大瓶中余下的“三月花”还在乱转,他的眉头蹙在一起。
起身,刚准备换了这身沾着酒气的衣服,突然听见有人敲门,笃笃的两声,宁若以为是放不下心的欧阳玄歌,一打开门,却是穿着大红礼服的慕锦。
宁若心里一紧,冷言道:“这个时候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慕锦一言不发,走上前来抱住他。
这胳膊、力度、怀抱都是熟悉的,唯有那气味,还是甜香甜香的,那般刺鼻。
宁若推开他,后退半步,笑道:“慕教主,春宵一刻值千金,快回去吧。”
慕锦深深的看他:“宁若,我还是觉得离不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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