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局者迷----若浅若
  发于:2009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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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季扬,你要去哪儿啊?
我张张嘴,懒得回头看他,把一本武侠小说装进了书包里说道,出去逛会儿,这什么破地方啊,没空调,我快热疯了!
他似乎想笑,咧了咧嘴却顾着我的面子没笑出声来,不对啊,外边儿岂不是更热?
我“嘶啦”一声拉上拉链,单肩背着,路过他的桌子边儿上,瞪他一眼,少他妈废话,我走了。
一出教室门,连电风扇的风也没了。热的我直冒汗,把书包搁在一边的台阶上,我弯下腰去把长裤卷到膝盖处,露出小腿。
我一抹脑门上的汗,下了楼,到了学校的后墙。跟往常一样,轻轻松松的翻过墙,我纵身一跃,跳下,准确无误的落在学校围墙后的一条小弄堂里。
时间尚早,我晃晃悠悠的走出小弄堂刚伸手准备打车。摸了摸口袋才发现,自己今儿换了条裤子,一分钱没带。愤怒之余,我蹲在路边,掏烟开始有一口没一口的抽。太阳火辣辣的晒的有些疼,烈日骄阳。
抽完了整一根烟,我的腿已经麻了。支撑着旁边的树站起身来,头晕乎乎。将烟头扔在地上,一脚碾过,然后认命似的穿过十字路口朝着北面的那条马路走。
沿着马路边儿的小道,我慢慢的走。脸烧的发红,身上的校服T恤已经湿成了一片。脚底板疼的厉害,我寻思着估计是磨破了皮。沥青铺的路,滚烫滚烫。
到加油站对面的时候,我筋疲力尽的停下了脚步。学校离这里很远,正好是南北两端。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俩眼珠子都斗鸡了,操,老子竟然走了一个多小时!
穿过了马路,我傻不愣蹬的怵在加油站的门口。心里竟然“扑通扑通”不停的跳,有点忐忑不安的意思。
我站在加油站门口最少大概也有十分钟,是慕洵先发现的我。我看到他摘下帽子的那一刹那,眼睛瞪的老大,那傻样我有些想笑。
然后冲到我面前,二话不说就伸手拉住我的手腕往值班室里走,让我坐在那张整理的干干净净的床上。他离开了一小会儿,然后拿着一瓶冰镇的矿泉水重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大步冲我走过来,一把拉过我就把冰水往我嘴里头灌。我挣扎,冷不丁冰水进了气管,我呛,咳嗽的连肺都疼。
他终究有些不忍,把矿泉水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伸手给我拍后背,很轻,很温柔的样子。我以为是幻觉,转头去看他,瞅见他下垂的睫毛,看不出眼神的侧面。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眼睛对上我的,季扬,你能不能懂事点儿?
我有些恍惚,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继而剧烈的咳嗽,他手上的节拍紧接着又落在我的背上。
我傻乎乎的,眼睛一眨不眨。
“季扬。我知道你还为上回儿的事生气。可你也得为我想想。”
我的喉头滚动了好几下,大脑有些呈空白装,然后当机。
“你这么站在那里,脸煞白煞白的。我还当你出什么事儿了!”他坐在我的身边,或许是心里原因,我好像还能感觉到从他的身上散发出的味道。
“以后不要那么任性了!”他见我不说话,伸手替我整理头发,勾起嘴角,轻笑,很好看。
他这么一说,我突然就特别委屈。嘴巴一撇,心里翻江倒海,然后一把甩开他的手。
“那天是我的生日!”就像小孩子那样,我受不了丁点儿的委屈。
他僵硬在那里,手保持之前被我甩开的样子,没有动作。
“你说你不陪我,而且还是用冷酷无情的姿态来拒绝我。”我始终扁着嘴,低头看着自己的两只脚。
“我今天没带钱。为了找你,我在太阳底下走了整整一个多的钟头。差点儿就死在半路上了!哥,我脚疼,疼死了……”我甩下鞋,脱下袜子,翻过脚底板一看,脚上赫然起了泡,而且有一个泡已经破了。
他坐在一边,禁了声。见我疼的直叫唤,才开口说话,低低沉沉,对不起。
我愣了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季扬,明年。明年,你的生日,哥准陪你!”
他见我没有做声,有些慌,“真的,哥向你保证!”
他的睫毛颤动了下,我看到他弯弯上挑的嘴角,心里莫名有些冲动。
“嗯。”我无比委屈的应了一声,然后悄悄的抬眼,看见他起身,拿过盆走到了门外。
不一会儿又重新折了回来,我立马低头扁嘴,继续装可怜。
他把盆放在我身前,蹲下。拉过我的双腿,轻轻的放进盆里。水温温的,浸过火辣辣的脚底板,很舒服。我难得的服从,看着他一脸的认真。看着他亲手帮我按摩。看他拧好毛巾,递给我。
我接过,喉头痒痒,磕巴似的问了句,哥,你,你不用去工作吗?
他站起身,把水泼到值班室的门口,淡淡的回应我,噢,刚跟组长请了一会儿假。季扬,我这里没有药膏给你擦,先忍着点儿。哥一会儿下班就给你去买,啊?
我傻逼兮兮的点头,看着他重新带上帽子,走出了值班室。站在加油站门口,满脑门,晶莹透亮的汗水。随之低头注视着手上捏着的那块毛巾,顿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我想我是疯了。心脏的位置一直快速的跳动。我手放在胸口,没有任何作用。口干舌燥的伸手,拿过了桌上的水,没有之前那么冰凉。一口饮尽,感受到水顺着气管慢慢下滑。
我靠在床上,值班室的电扇仍然“吱啦吱啦——”的作响。我有些烦躁不安的用手捂住了脸,随后睡意袭来。
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我脑袋动了动,转过头,看到慕洵的背影。他坐在窗台前的凳子上拿着本书在看。我很安心,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什么都可以不想,只要看着那个背影,我无道理的安心。
“哥。”我张嘴叫他。撑起上半身,才发现自己的脚上不知何时已经上好了药。稍稍动了下,不是很疼。
他转回身来,放下书就连忙凑到我跟前。“醒了?脚别乱动啊!刚给你上了药!”
我“嘿嘿”的咧嘴对他笑,抬手抓了抓额头前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哥,我肚子饿了!”
“你等会儿,我去买!”他转身往值班室门口走,末了还不忘啰嗦句,“别动啊!”
等了没多久,透过窗口,老远就看到往值班室里跑的慕洵。他手上拎了个透明的塑料袋,摇摇晃晃。
进了值班室,他把盒饭往我肚子上一扔,掰开一次性筷子递到我手上,看着我接过,才坐回到原先凳子上。其实我这辈子最痛恨吃的就是盒饭,硬邦邦,比方便面还不如。我打开一看,伙食还不错。两素两荤。夹着荷包蛋,然后捏着筷子艰难的把蛋白和蛋黄分开。大口咬下蛋黄的部分,一口吞下,却把蛋白撵在一边,碰都不碰。
“哥,你吃了吗?”我舔了舔嘴角,油腻腻,然后问慕洵。
他点头,有些疑惑的往我盒饭里望了望,注视到那部分被遗弃的蛋白,笑,“季扬,不吃蛋白啊?我还是头一回儿见到只吃蛋黄,不吃蛋白的。”
我扒了一大口的饭,含糊不清的回答,嗯,不爱吃蛋白,打小的毛病!
他走到我身边坐下,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话说的老气横秋,真是被宠坏了的小子。
我一哼,鼻孔朝天,满脸拽样。我,季扬,早于今年五月中旬过了生日,领到了身份证,年满十八岁成年人一只。
“哥。”我脑袋来回晃动,满肚子的坏水没处放,夹起本来被搁浅了的那堆蛋白咧嘴坏笑。
干嘛,他微微侧过头,俊秀的好看。
“张嘴,张嘴,啊——”我乘他没有防备之时,迅速的将早已夹在筷子上的蛋白一股脑儿的全部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暗算给吓了一跳,一不小心呛到了气管里。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顺了气,最后哭笑不得,嘿,季扬,你干嘛呀!
“给你吃啊!放心,蛋白我没有碰过!”我嬉皮笑脸的冲他挤眉弄眼,随后很自然的将筷子搭在唇边。
他眨了眨眼睛,额前的刘海搭在眼皮上,疲惫的样子分外严重。我有些不由自主的伸手帮他把耷拉着的刘海整理了下,忽然有被蛊惑的错觉。
***
慕洵的脸型很好看,棱角分明的脸庞,带着我从未经历过的艰辛。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却几乎是本能的难受。
我收回手,问他,累不累?
他笑着摇摇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双手插着口袋站起,走到窗台前不出声。我有些尴尬,硬撑着也不说话,这瞬间,我几乎可以感到整个房子里,空气的凝固感,粘稠不堪。这个夜里,充满着危险。或许,只要我走出那一步,就注定着回不了头。
“季扬,我比你经历的太多。哥要你记住一句话,人心难测。”他在我发呆时突然出声儿,接着背过来看我。我看到他的表情有些僵硬,似乎带着仇恨。我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也不想明白。他的那些过往,我不需要知道,也没有这个机会去参与。
我可以肯定,就是他带给我的这种感觉,才吸引着我去接近他,靠近他,但一旦靠近了,我却想要往后退,如此的矛盾。我不敢踏出那一条线,我孬种。
我累了,眼睛变得模糊,变得不清楚。
我问他,有啤酒吗,我想喝酒。
我骗他的,我并不想喝酒,只是想在年少十八岁的这刻,找一个放纵自己的机会。
他的眼睛注视着我,不曾离开,时间许久。末了,他叹了口气,深深重重,微笑中带满苦涩。
“成啊。我去买,马路对面儿的便利店有卖。”
我点头,看着他跑出值班室,穿过马路,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我心里七上八下,变得不安起来。我想自己是被这个男人迷上了,就像中了毒药一样,不由自己。
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了,我渴望他,时时刻刻的去接近,想方设法,只为了可以更近一步。
我想,他是可以感觉的到一些的。只是,他的不拒绝,只会让我更加大胆。
坐在床上发呆,枕头抱在怀里,已经出了汗,淡淡的传来属于慕洵的味道。值班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我一惊,猛然抬起头,看到气喘吁吁的慕洵拎着一袋子装的歪歪扭扭的易拉罐的塑料袋子从门口进来。
六月的夏夜炎热,无风,安静。值班室的天花板只留下一盏老旧的电风扇,“吱啦吱啦——”的没完没了,让人心烦意乱。
他的呼吸仍然急促,尚未平静。修长的手伸入塑料袋里,掏出一罐啤酒递到我手里。我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接手,“嘶啦”一声就拉开了易拉罐,往嘴里闷罐几口。
“啊,舒坦!”我长吁一声,挑动了眉毛,手搁在校裤上磨蹭了几下。
他眯起眼睛笑了几声,弯腰伸出手指轻触我的脚踝,然后问我,脚还疼吗?
我有些痒痒,稍稍动弹了几下,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刺痛传来。
“不疼了!”
他不说话,只是点了头。我盯着他的侧脸看,心境如死水一般平静。他高挺的鼻尖上有汗水冒出,不知何时换下制服的他,只套了件皱巴巴的白色T恤衫。我稍微撇头,就可以隐约的看到他脖子下方小麦色的肌肤,藏在已经汗湿的T恤里。
我动了动喉头,偏开自己的视线,用五指插入自己的发丝中,寻求清醒。
“季扬,明天不用上学吗?嗯?”
我一听到上学两字,头疼无比,放下捏在手中的易拉罐,连忙挥手说道,哥,别提学习成不成!我打小就被老爸定为数万学生中的劣质产品,永世不得翻身啊我!
慕洵听我这话,突然“噗嗤”一声就笑出了声儿,很爽快的样子,乌黑漆亮的眼睛亮闪闪的好看。
我对着他发傻,嘴巴张的老大。然后很认真的开口说话。
我说,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
我一直搭在床沿边上的手慢慢贴近他的手,若有若无。
他勾了勾嘴角,轻哼一声,问,是吗?
我点头,十万分的诚意全写在脸上,赤裸裸,“你不笑的时候,脸冷冰冰的。可笑起来,却很柔软。”
我说的是实话。我讨厌他冷着脸时的样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摸样,让我无法靠近。
他象征性的点头,拿起一罐啤酒,拉开后,只是抿了几口。
我着迷,入魔一般。仰头灌酒,没有节制性。
“哥。可不可以不要拒绝我。”我的话末尾不是问好,而是笃定的句号。
他不说话,开始沉默。我的手又往他那边移了移后,准确无误的抓住了他的手。冰凉冰凉。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抽回手。任由我抓着,死死的,紧紧的。
我认定的,没有放手一说。只要不拒绝,永远都别想离开,我就是那么无耻。
我撑起肩膀歪过头去,半眯着眼睛看他的脸,浓密的睫毛整整齐齐,透满着诱惑。
轻轻贴近他的脸,我的气息打在他的半边脸上。视线慢慢下滑,他的嘴唇紧闭。我轻笑一声,凑的更近。
当我的嘴唇快要碰到他的时候,却被他突如其来伸出的手狠狠一推。我没有防备,整个人倒在床上,正中左肩膀,火辣辣的疼。
“我做不到。”他冷着脸开口,眼睛藏在刘海之下,暗淡无光。
我几乎只是倾刻间,就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愤怒,恼羞一瞬间涌来,我无处可逃。
我握紧拳头,定定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有想对他咆哮的冲动。
“你他妈做不到,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
他顿时语塞,什么话也不说。我内心翻江倒海的难受,几乎就要撕裂。
我绝望,对着他大喊大叫,撕心裂肺,“慕洵,你他妈的是个孬种!啊?哈、哈,我他妈脑残才要接近你……”
“我丫的就想跟你在一块儿,怎么了!你觉得恶心是不是!嗯?我就告诉你了,我就是个双性恋!”
我鼻子发酸,第一次被人拒绝,竟然是那么绝望的事情。
“季扬,别胡闹了。哥只是……”他拉住我的手,却被我狠狠的甩开。
“我不想听!慕洵,你听着,我不会撒手的。做梦,你别想,别想!”我打断他的话,激烈的情绪震的我胸口一阵阵的发疼。跳下床,套上鞋拎过书包就摔门而出,脚上的皮重新擦开,我却浑然不顾。
我想哭。捏着鼻子抽噎了好几下,走在无人的马路边儿上,寂静的很。
他拒绝我,没有一丝眷恋,语言里全是冰冷。
掏出手机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是老妈接的电话。
“喂,您是哪位?”
我哑着嗓子,干巴巴的难听,妈,我是季扬。我脚磨破了,身上没有一分钱。你来带我回家吧!
或许她被我的声音与语调吓了一跳,没有片刻的犹豫,立马向我问了地址。
挂上电话后,莫名的哀愁。觉得冷,蹲在路边,缩紧身体。
我不认输,绝不甘心。那是我想要的,就一定得得到。
脚底板被划破了好几道的口子,黏了许多的沙子,被感染了。我有一阵子没办法出门,一直被老妈当成重病患者来照顾着。衣食无缺的日子过得惬意,心里却空落落的厉害。
一周后,我的脚伤刚恢复的差不多,就被张宏宇一个电话约在了离我家不远处的小餐店里。
我一瘸一拐的走到餐店门口的时候,张宏宇已经坐在位置上了。点了盘小龙虾,鲜红鲜红的,正一点一点剥着吃。
“嘿,找我什么事儿啊?”我坐下,累的满头大汗。
他一抬头,咧了咧嘴对我笑,你小子,脚好些了么?
我哼哼一下,有些不耐烦的应付,然后接过张宏宇递到我面前的筷子与碗碟,搁在自己的正前方。
“季扬,你还真是让人操心。这脚究竟咋回事呀!要不是你威胁,不要咱来看你。刘以渊那小子老早冲你家看你去了。那小子还倒是有良心呢!”张宏宇对着我挑了挑眉毛,然后往我的杯子里倒上了冰镇啤酒。
我拿起,一口干尽,心情愉悦,懒洋洋的看他一眼。
“说吧,找我出来什么事?”
张宏宇爽快的哈哈大笑,直接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叠的比豆腐干还小的纸片,扔在我的面前。
我疑惑的望望他,手上却没有动作。
他对着那张纸片驽了驽嘴,说道,打开来看看,里面应该有你想要的。
我眼珠子一转,嘴巴微微张了下,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松开一直捏着酒杯的手,抓过纸片,迅速的打开,一片黑色的字映现在我的眼前。
“上面有我们这个城市里,所有叫“慕洵”的资料。如果没有错的话,这里面应该有你想要找的那个。”张宏宇舔了舔嘴角,饮下满满一杯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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