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父子)----黑蛋白
  发于:2009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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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触碰到的是一片凉意,丝臂如流水般光滑,也在只上留下了流水般的清冷。
皇上没立即睁开眼,只是缓缓地动著指头,抚过长指所能及的部位,一回又一回,这些日子被他强留在身侧的人并不在,端丽的唇角嘲讽似地弯起。
「平沙。」扬声轻唤,耳中立刻听见平沙公公谨慎的足音,停在床帐外。「云似带走六皇子了?」
他最後的记忆是在桂花树下,怀里少年纤瘦柔韧的身子因为达到顶点,正自颤抖著,他原想继续索求,可听见少年喘息中的压抑轻泣,他只叹了口气退出。
为何要哭?既然喜欢,既然能在他身边了,又为何要哭?又是为了「违逆伦常」这回是不成?
他想问,最终却没问出口。何必问?
「回万岁,老仆该死,老仆不知。」老公公应得含蓄,皇上又如何听不出其中含意?
轻声呵笑,他这才睁开眸,望著床顶盖,手指依然在身侧的丝被上轻抚。无论怎麽抚摸,皆是满手冰凉。
「朕真把佘云似给宠到无法无天了。」叹口气,身为帝王他没有什麽狠不下心去做的事,可在身为人,他毕竟没办法真对长年的好友不利。
比起月道然的谨慎小心,佘云似倒是把他摸透了大半哪!就算把人裹走,难道不怕他对佘家出手?
不,他们还是不是好友,这件事倒又难说了。当年鲁婕妤的事儿,佘云似几乎与他割袍断义。
「老仆斗胆,万岁是否要找回六皇子?」
「退下,朕今日不畅快,让朝臣都退了吧!」找?拿什麽找?他是帝王,心里不该有这些苦涩,吞不下吐不出,连因何而来都……他为了离非那个浅淡的少年苦涩?
离非是他的人,他不信少年能狠得下心远走他方,云似又能带走少年多久?不只是临,还包含帝皇,离非亲口承诺了喜欢,那个单纯的少年不可能撇得下他。
之前,他纡尊降贵得找去了,这些日子来他对离非还不够上心吗?一个帝王做到这种地步,究竟还有什麽不满足?
就是淑妃,就是他曾经爱逾性命的离殇,都没能让他这麽伤神压抑,小小一个后离非还打算求什麽?
手指往上,抚向了枕畔,触碰到了一些不同,像是散落的发丝,他猛地弹坐起,目光落下的地方是一方素帕,原本应该规矩的折好,但不知因何微微摊开了些,露出了里头的一段发丝。
浅浅的色泽,带著一些黄,又细又散的铺在素帕里,然後混上了几缕墨黑色的发,交缠在一块儿。
皇上一愣,一时间到不知道该动手将素帕收起,或者冷笑著将这件小物给扔了。
这是说,少年不是被带走,而是自愿走的吗?留下了这……端丽的唇一扭,皇上认为自己该是冷笑了,触著发丝的指头略停了停,将素帕整理好包裹住那交缠在一块儿的浅色黑色发丝。
「小六,你连我的发都剪了吗?」这是断发还是系发,皇上只觉得心口闷痛,脑子里嗡嗡乱响,啥也没法子细想。
散下的黑发从肩後颈侧落下,瞧不出那儿被剪去了,若云似帮著离非,那兴许是剪在他瞧不见的地方。
真不知好歹不是吗?呵呵低笑,皇上支著额,笑得双肩抖动。----好纠结OTZ 写不下去(掩面逃)

木头--第十六章(中)-2 [父子]

「小六,你这一著倒是出乎朕的意料了……」将包著发丝的素帕贴身揣入怀中,皇上这才撩开床帐。
外头的日光已洒了满室,时後仍早并不特别刺眼,空气中带著隐隐约约的桂花香气。
睹物思人不是他会做的事,无论离非留下发丝的意义是什麽,他得好好思量要怎麽走下一步……真可笑,身为帝王他竟然要「思量」,为了一个他甚至说不上疼不疼爱却宠极的人。
少年从来就是容易满足的,小小的一些恩惠,就算只是随意的浅笑柔语,也会独自开心上好些日子,就算转眼被拽入地狱,也能抱著那微不足道的满足,心甘情愿地忍受。
这样的离非,也开始懂得多要了?
心头说不上的郁闷,这还是他头一回猜测不出那颗呆板正直的脑袋里,究竟计量著什麽,不过就是一束发……一束断发,搁在他枕边,与他的发混在一块儿。
桂花香气越显浓烈,窗边软塌旁的小桌上仍放著一小碟桂花糕,浸了夜露像褪了色般,孤伶伶的无人闻问。
何时开始,他的居所里开始摆上了那些小糕点?御书房的内室除了他以外,只有平沙公公能进入,长年来一直如此,他需要不被搅扰的地方,一个帝王总也需要喘息。
也许离非真因为淡得如同影子,才能那麽理所当然地让他留在身边。
下了床不急著穿鞋,皇上赤著脚跺到窗前,拈起了一小块桂花糕。香甜柔软的气味,同少年身上的味道近似,但多了分娇贵,不若少年的淡而……无味……
他爱桂,每年这个时节满院的浅淡桂花香气,总会让他心情愉悦。
「平沙。」一扬声,守在外头的公公立刻入内。「让人把桂花树全砍了,除了东宫之外,朕不想看到宫里有任何一株花。」
「老仆明白了。」
「让『影』的人来见朕,把佘太医一族全下牢。」云似既然步步逼他,不回些颜色可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不一定要离非回来,也不是非要哪个浅淡无味的少年,是!他不要!但也不能让人撇下他!
「是,老仆这就去办。」
平沙公公匆匆退下的足音远去,皇上才自嘲似地冷笑,摸出了怀里的素帕。摊开来,他的发与离非的发,虽混在一块儿却泾渭分明,短浅的发与墨黑的发,要挑出来半点也不难。
将桂花糕扔出窗外,摸出火摺将素帕连同发丝搁在浅碟子里,点上了火。
毛发布疋燃烧的气味呛人,火舌翻扭著妖异的光采,青瓷碟也被烧出了灰黑,皇上笑不可抑,几乎是愉悦地欣赏离非留下的东西慢慢烧成灰。
倏忽出现在房内,恭谨跪倒的男子,瞧见的就是如此一番景象。皇上未戴面具,对比分明的面庞上笑容暖得让人毛骨悚然。
「影荷,你与佘云似,谁占上?」皇上一眼也没瞧像男子,牢牢盯著扭摆的火焰。
「回皇上,下官略胜一二。」被称为影荷的男子淡淡地回道,周身包裹在黑衣中,体格长而健硕,像头敏捷的豹子。
「无论死活,朕要你带回后离非,废了佘云似。」浅碟中的火焰已经渐弱,素帕没完全烧净,发丝却皆成灰。
无论是离非的发或是他的发,都是一般的灰黑。
「下官定会将六皇子平安带回。」影荷当然明白皇上不可能当真要他「无论死活」,那句话说得恐怕是佘云似。
「不是六皇子。」皇上呵呵低笑,双肩微微颤动,眸光闪著太过灿眼的光彩。「后离非不是皇子,明白了吗?」
「是,下官明白。」不用皇上出声要他退下,影荷悄然无声地消失了身影。
皇上极有耐性,等著浅碟里的火熄灭,素帕还有一些残败的部分,皇上拿出自己的手巾,摊开了倒上灰烬仔细包起。
之後,找了个小锦囊,收入手巾後贴身收藏。
他等著,等著后离非回来,他要问,那究竟是结发亦或是断发。----……太……不苏胡了OTZ

木头--第十六章(下) [父子]

啜了口茶,皇后带著些许沉吟,缓缓把弄著茶杯,半晌才开口:「皇上没上早朝?」
「是的,皇上今儿龙体欠安,所以让平沙公公支回朝臣。」
「欠安?」皇后抿抿唇,唇角似笑非笑的一勾。「欠安的不是六皇子?」
「回娘娘,这件事小奴探到了些消息,六皇子似乎被带走了。」小宫女灵巧地贴近皇后,压低声音这麽说。「皇上将佘太医整族都下了牢,近百口人哪!」
「是吗?」皇后淡然地轻颔首,接著叹口气。「六皇子被佘云似给带走了是吗?皇上打算怎麽?杀尽佘家百口人?」
「娘娘,您觉得呢?小奴是瞧不出来,皇上将佘氏族人全下了牢,却又没让人为难他们,再说六皇子那麽淡淡的小人,皇上又怎麽会挂在心上?」眨著灵活大眼,小宫女的好奇满得快溢出来了。
「无论挂不挂在心上,皇上不该嫳爱一个皇子。」皇后拍拍小宫女的脸蛋,心下正自计量。
过去,皇上宠爱谁她都冷眼旁观,至多只在那年察觉了皇上将情爱转移至离殇身上时,她出手干预,结果白白葬送了鲁婕妤的命,这倒是她没料到的。
但那也无妨,离殇年纪渐长,深受嫳爱的同时,也展现出了更多风范能力,她明白总有一天皇上不会再将离殇看为淑妃的替身,而是天朝真正的继承人。所以她能不在意,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离殇并不好拢络,她得耐心得为保障自身国母的地位想方设法。
至於六皇子后离非,果然不除去不行……皇上还是头一回休朝不上,昨夜赏月谈笑如常的皇上,一夜就病了?这是身子病了还是心头伤了?
就连当年淑妃病殁,皇上悲痛之於痛哭一夜,第二日仍如常上朝办公。一个六皇子,竟厉害过淑妃吗?
「鲁姮君,真不亏是你的儿子……」
「娘娘?」
「影萸,回答本宫,你的主子是谁?」皇后平静地定著小宫女灵活转动的眸问。
「回娘娘,早先前皇上让小奴来服侍您,您就是小奴的主子了。就算『影』是皇上的密探,可小奴这生只忠於娘娘您。」影萸眨著眼笑容可人,眸底深处却是坚定跟忠诚。
「好孩子。」满意地摸摸影萸的发顶,皇后压低声。「无论皇上是不是要逼后离非回来,本宫都不希望国本被这种小事给动摇。影萸,你认为一国之君却嫳爱自己的皇儿,让朝臣知晓了,让藩国知晓了,甚至是让那些凶神恶煞的外番知晓了,天朝还能久世安泰吗?」
「回娘娘,影萸不懂这些,但小奴明白伦常不该违逆。」
「好孩子,皇上要是有你的冷静就好,若没上心,本宫又何须烦忧?当年,太子的事儿本宫不就……」自嘲地一笑,当年那件事她一则以小心一则以试探,而今皇上究竟将离非至於何地?这让她无法安心。
「娘娘,小奴该怎麽替娘娘分劳解忧?」
「本宫只是想著,若后离非死了,皇上也就不会再挂心了吧!」皇后淡淡苦笑,拍拍影萸的肩。「本宫累了,你先退下吧!」
「是,小奴会乞求娘娘心想事成。」影萸躬身退下,小身影在出了门外後一闪,跃上了房顶。
既然是娘娘的心愿,身为奴婢当然该分忧解劳啦!※※
该往何处去?云似问过他,月太医问过他,可想了一日一夜,离非依然没有个底。天下之大,他所知道的也只是皇宫那个小水井,先前被送往了云似隐居的居所,那还是他头一回出宫。
为了不让他太过劳累,云似一出京城就找来了一辆马车,虽不宽敞但布置得颇为舒服,夜里三人靠在一块儿安歇也不觉得难受。
月太医倒像有些不习惯,只靠坐在一角闭目歇息,他则是早已经习惯了云似,就算搂著睡也只是有些害羞罢了。
究竟该往何处呢?他看过很多书,山川流水、风土民情、人物土地许许多多,他也曾心生向往,要是能瞧瞧该有多好。
曾经,他的心愿只有不要入寺为僧,能为国为民尽一份心力。可人一旦有了不该有的冀求,就会求得越来越多,终至无可回天吧。
如今,他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了,想要的人、想要的日子,都不能求也不敢求,他要的也只是离开皇宫。
北方?云似说天要冷了,再往北边对他的身子不好,得给个一两年时间养好身子再说。南方?月太医倒似有些抗拒,南方很大该往多南谁心里也没有个准。至於西方,他听说过山石嶙嶙多山而少平原,云似也不赞同。
「往南好吗?」月太医的温和询问,让离非猛地回过神,带些慌张地眨眨眼,一时间没弄懂被问了什麽。
「南方?」
「是,南方。我的故乡在苏州,也许多年没有回去了。」月太医像是叹了口气,轻柔地抚著他颈後的短发,又愣了愣离非才浮出乾涩的浅笑。
「苏州是什麽样的地方?」浅色的眸带著些迷离,显然并不是真心在意这件事情。
「湖河遍布的好地方,园林处处,您应当会喜欢。」月太医也不点破,他心里明白少年现下仍没法子忘怀皇上,恐怕也不懂自己为何会说出要离开这句话。
「离殇定会很喜欢,可惜他没法子一块儿来。」离非淡淡叹口气,拢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抽动了下,忍著不往怀里探。
离开时,他带走了几样东西。临的发、离殇的花……那时候,一枝又一枝没送出去的桃花,被他埋在土里,那时候他没留心到书页里夹了一朵落花,直到搬入了御书房,临对他好的那些日子,他在书架上寻到了自己的书,从其中一本里翻出了当初夹入的桃花。
乾了的桃花色泽稍暗,但瞧来依然娇媚不减,他也就当是离殇收了下来……离殇就像桃花,清艳雅致、馥郁芬芳。
是了,他一直都挂在心里,却从没问过。为何临要收藏他所有的书?他知道欲书房里的书一年会换过两回,上半年一回下半年一回,先前固然换了失心疯,可恢复了之後那段日子该有的记忆依然片片断断的记著,御书房的书是换过了一回,他的书却没被移走。
为何?临、临为何收藏著他的书?那些都只是寻常书籍,被他珍惜地看了好多年,写满了注记,并没有什麽特别。
他想问,却也明白临、不,父皇不会同他说的,对父皇而言他只是个可有可无,既不是皇子也不是男宠,平淡无味弃之可惜的人。
可,无论心理怎麽懂,他还是喜欢父皇,喜欢得无可自拔呀!
「太子定也会喜欢。」
胡乱地点点头,离非往窗外瞧,景色流水似非快後退,风沙刮得他脸颊微疼,小小的一方窗口,他连自己见到得是那儿的景物都不知道。
「六皇子……」
「月太医,别叫我六皇子好吗?我不该是个皇子,天底下哪有儿子爱恋父亲?」不自觉啃咬著薄唇,离非终究还是忍不住摸出了包著临断发的素帕,摊了开来。
他的发及临的发,混在一块儿却分明得让他心头难受。
「这……」这又是何苦?月太医没说出口,只能安抚地揉了揉少年发顶,严肃地望了摊开的素帕一眼。
「对不住,分明是我的错,却将你跟云似都给拉下了水。」一开始就是错的,父皇是要他明白吧!人真的不能蠢,也不能一厢情愿,求些不是自己该求的东西。
「六……唉……离非公子,在下失礼的问一句,为何要离开?」月道然当然不会迟钝得瞧不出来,少年其实压根不想离开,只是逼著自己走罢了。
「月太医,我很傻很蠢,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临……不,我好喜欢父皇,你会瞧不起我吗?」少年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他浅笑,眼眸恍然地落在他肩後。
「不,在下不会耻笑如此真性真情。」他只是觉得不值得,少年偏偏爱上了无心狠心的皇上。
「可是父皇要得是离殇……」那时候,父皇说要同月娘许的愿,依然是为了离殇,他明明也希望离殇好,那时候心里却莫名的扭了起来,一闪而逝的念头竟然希望离殇不在的好……那是离殇啊!他最疼爱的小皇弟,宫里最美的景色,他怎麽能!他怎麽能!
「是吗?」月道然轻叹了口气,迟疑著要不要拭去离非惨白脸颊上的泪痕。
「是我自个儿陷得太深了……」无论为了父皇、为了离殇或者其实只为了他自己,那座雕梁画栋的皇宫里,再也没有他该在的地方了。
「别多想,在下替您说说苏州吧!」
「多啊!」一句话来不及说完,奔走的马车突然大力颠颇,接著猛地停下,离非往前一扑,要不是月太医即时搂著他滚倒,恐怕早摔出了车外。
「云似!」月太医不等稳住身形,惊惶地掀开车帘大喊。
「滚进去。」云似平淡的声音染上了两人都没听过的紧张严厉,月太医尽管迟疑仍很快地抱著离非退入了车内。
只有一眼,他还是瞧见了,马车前是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长发高高的束成一把,在风中狂狷的飞扬。
男子蒙著面,但左胸上用同色绣线绣著一头隼,凶猛得像要破空飞出。
那是皇上的密探「影」的标志,他见过两次,头一回事后临运刚成为皇上时,一回是为了鲁婕妤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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