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坐吧!」离殇没多说什麽,只是指了指铺上了皮毛的石凳。
「为兄这就不客气了。」又拱拱手,六皇子才撩起衣袍,在椅子上坐落。
也坐下,离殇拿起酒瓶在两人杯中斟满酒,一手仍拿著梅枝在指间转著。「离殇想问,能就叫皇兄离非哥哥吗?」
「啊,为兄没有意见,你叫著顺了就好。」颊上又红了些,六皇子不得不说很开心。原来离殇知晓他的名字,父皇起的这名字多久没有人唤了?
「离非哥哥……」这是唤他还是仅是轻吟?后离非不敢问,只是专注地瞧著离殇纤长浓密的眼睫,半遮掩那双黑得惊人的眸,微微颤动。----这真是篇堆叠的文章OTZ妈啊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现在好紧张XD
木头--第一章(中)
连忙低头啜饮离殇斟上的酒,暖酒中带著浅淡的香气,在舌尖上不若平日里请托叶方公公拿来的酒那样,带著一股热辣的苦涩,反而是清甜如蜜水,入口圆润而不尖锐。
很好的酒,离非略感讶异,他当然明白宫里有好酒,也明白叶方公公不可能拿好酒给他,却没料到会……云泥之差?忍不住又啜了口,暖酒滑入喉中,落入胃里,一阵暖烘烘的热意就顺著血流满全身,连指尖也不再感到冰凉。
「离菲哥哥还喜欢吗?这酒。」离殇从枝上摘下一朵梅在指尖爱怜地把玩,肤色映著花色,如诗如画。
离非轻颔首,颇有所感地叹口气。「离殇,你怎麽愿意同为兄的有所牵扯?叶方公公尽管嘴上不饶人,但也没说错。你是父皇疼爱的皇子,而为兄在这宫里,恐怕已无人记得,今年都十七啦!照说应该要受封出宫才对。」
光是一杯酒,离非就能感受到他与离殇在宫里的地位之别有多深,不能不说带点怨气,假若母妃别做错事,至少今日他也能过得顺畅些吧!
不过事已至此,自怜自哀到是不需要了,在这宫里也是已过得不差了。
离殇仅是笑而不答,放下了手中的梅枝,将花托在温润如玉的掌心,一瓣一办将花瓣与花芯分开,那轻柔带著宠溺的动作,让人恨不得自己能成为那朵梅花。
嫣红的唇贴近了托著花的掌,像是嗅著梅花的清凛香气,又仿若对著花儿喁喁私语,离非不由自主将身子往前倾了些。
那双黑得什麽也没有的眸稍稍垂著,被纤长的眼睫遮去了大半,离非却觉得自己像是瞧见了离殇的笑意,在红唇边描绘著一江春意融融。
他无法确知究竟是自个儿瞧错了,或真是如此。离殇吐出了粉嫩的舌尖,舔去了掌心中的一片花瓣。
脑子嗡嗡作响,离非才发觉自己顾著瞧离殇,竟忘了要喘气。
「离非哥哥?」猝不及防的,那双被半掩的黑眸对上了离非,酒的暖意加上莫名的狼狈,离非热得一阵晕眩。
「对不住,为兄失礼了。」慌忙别开眼,离非也不懂自己怎麽会这麽大辣辣地盯著离殇看,只是瞧了就很难移开眼。
离殇笑了笑,将金丝般的花芯放至桌面上,将剩下的花瓣挑起一瓣放入酒里。
酒色是如同夕照那样泛著红光的金黄,梅花粉白娇嫩的花瓣浮在酒上,相映出难以言述的风情。
不自觉低头瞧瞧自己的酒杯,相同的暖酒却显得无趣很多。可话说回来,离非倒是很爱这样的无趣,规规矩矩的就只是酒。
离殇的酒只适合离殇,无论是相配的色彩、持酒的姿态,甚至是那恍若要叹息般的将酒含入唇间。
雪仍下著,风却不让离非感到寒冷。这一天,兄弟两人并没有谈很多话,离非也好离殇也罢,都不是多嘴的人,往往只是想到了一件小事,就顺口提了提,离非总会满脸严肃地回应离殇,而离殇往往是笑而不语。
当一瓶酒喝完,离殇也起身告辞。原本离非想送他回居所,毕竟雪下得正大,他仍挂心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
离殇却婉拒了。依然是笑得那样淡雅又雍容,却让人不得不妥协。
倒是此後的每一天、同个时辰,两人总会在凉亭相会,喝酒也好喝茶也好,离非总会带著书及一枝花前去赴约,就算相对无言仍更胜言语。
冬天很快过去,当雪开始融,凉亭的垂慢也换成了薄纱,厚重的冬衣也褪下了,离非也终於开始查觉有些不对劲。
离殇依然是那样,如同三月里的桃花,雅致清灵中妩媚雍容,比起茶更嗜酒,也总爱吃花。
尝试了一回,离非说不出花有什麽好的,当然香气浓郁无庸置疑,可味道也不过就是略微苦涩,绝称不上美味。
可离殇却笑得很开心,眼弯弯眉弯弯,让他红著脸手足无措。
可当衣衫越穿越单薄,离殇笑而不语的时间也变多了,就是钝如离非也在瞧过几回藕白手臂上及纤细项颈上的伤痕後,明白离殇不语的原因。
对於那些细长却显眼的痕迹,离殇倒是从没有遮掩的意思,这是让他问吗?或者是要他视而不见?
对於这事的斟酌,离非甚为苦恼。
他当然是挂心著自己的皇弟,身为父皇最疼爱的孩子,为何身上会带著伤?总不会是自个儿撞的,那些伤痕怎麽瞧都像是鞭笞或者爪痕,有一回离殇未束的发随春风飞散,伸手去束拢时衣袖滑至了手弯。
暖阳下,离殇的手臂如同玉石雕凿,肌理匀称、肌肤滑细,微微透著温润的光晕,也让其上泛著青的指痕异常显眼。
离非做不到不动声色,细长的眸惊讶地瞪大,刚喝下的一口茶就梗在喉头,呛得他泪流满面,脑袋瓜子里嗡嗡作响。
那确确实实是指痕,肿胀泛青,异常的凶狠跋扈,绝不可能是离殇閒来无事捏著自个儿的手臂找乐趣。
查觉他的惊惶,离殇依然淡雅地浅笑,将发拢成一束结上了与衣袍相同的蓝绸带,才垂手用衣袖挡去那扎眼的痕迹。
该视而不见吗?
离殇是他的小皇弟,也是这宫里对他最好的人,照说应该要问的。但深宫内苑以至於离殇这个人,都有太多隐晦的秘密,一但问个水落石出,不见得是件好事。
为此,离非辗转反侧,好几晚无法安眠,精神萎顿的模样让叶方公公更是冷嘲热讽不断,他也仅是好脾气的点头认了。
确实,身为皇子就该神清气爽,怎能一脸憔悴?
洗了脸,精神为之一振,自从与离殇定下凉亭之约後,离非早晨的心情总是极好。午膳前他喜欢坐在炕床上读书。
尽管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至少看书是不受限制的。离殇还曾笑他像条小书虫,成天捧著书啃著,是否有好好欣赏这宫廷里四季不同的美景?
当时候刚入春,雪融的差不多了,白日里阳光一晒,地面就反射出七彩灿烂的流光。
他从书里抬起头,先瞧了离殇粉嫩的舌尖舔去了手背上接著的飘落的花瓣,微微红了脸,才有些狼狈地往凉亭外瞧。
「离殇,为兄当然也明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的道理。春日百花盛开、夏日树影扶苏、秋日叶落金黄、冬日雪漫大地,为兄也是知晓的。」当然,相较起寒冬,他喜爱春秋两季要多些,夏日毕竟又太燥热了。
听他认认真真的答完,离殇又笑了,那碎琉璃般滚落青石地面的清脆笑声,也许是他这生听过最美妙的声音。
「离非哥哥这麽说,就这麽是吧!」离殇拈起一片花瓣,将花瓣连同纤细的指尖一同放入了在琉璃杯中透著蓝光的酒中,轻轻摆动。
离非自个儿是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离殇却总是让他无法别开眼眸。
「六皇子,您……还成吧?」叶方公公不耐的声音猛地将离非从回忆里唤回神,他眨眨细长的眸,尴尬地乾咳两声。
「叶方公公有事?」
「六皇子啊!小的昨儿不是同您说过罗?今儿皇上设宴,骠骑将军从北方凯旋而归,御膳房缺手脚,小的得去帮忙。」啧!感情春天了这失宠的皇子也春心浮动不成?也不瞧瞧自己有什麽本事,还学人浮动?
他叶方公公可是要成为天朝开国以来最有权势的公公,非得想法子甩掉这没用的六皇子了。今年生辰过後,六皇子也十八了,皇上看来没打算让六皇子在朝中效力,那就非得扔进寺庙当和尚了,他才不陪著当和尚!
「是,昨儿你提过,时辰到了吗?」瞧瞧窗外,离午时还有一段时间,离非明白公公们忙碌,就不知今儿的午膳是否有了。
「六皇子啊!小人能去了吗?」叶方公公才懒得理会六皇子有没有午膳,饿一餐又死不了人,真受不住了就自个儿去找个馒头包子也不难。
「去吧!」想了想,离非点点头,目送叶方公公远去。
一个人也不差,叶方公公老爱在他身边唠唠叨叨,耳根清静著读书也不坏。翻开书页,想著午後与离殇的凉亭之约,莫名得有些心不在焉,书面上的字漂浮游动,一个字也瞧不进心里。
是不是,等他同离殇在好些时,就能问问那些伤?又或者尽管父皇讨厌他,但毕竟是疼宠离殇的,是不是找父皇留心这件事?
似乎哪边都不对呀!叹口气,离非托著脸颊瞧著窗外,书本摊在膝上已无心去看。
春天了,今儿摘什麽花给离殇好?----个人建议,可以去佘太医家找一朵叫做「清风」的花d( ̄▽ ̄”)离非:多谢……姑娘……(认真拱手)抱歉,偶不是姑娘,偶是蛋啊( ̄y▽ ̄)┌
木头--第一章(下) [父子文微H]
宫廷中的筵会与他这样的皇子毫无关系。所住的院落如同以往,毫无人烟,除了蝶飞鸟鸣以外无所其它。
午膳时叶方公公理所当然并没有出现,离非也优游自在地读书,直到腹中发出鼓噪的叫声,他才从书海里回过神,有些呆愣地看著窗外耀眼的日光。
从日影判断,约略是他该前去凉亭赴约的时候了,春日就想到桃树,不知今日离殇是否能得空閒了?
身为最受宠爱的皇子,就算体有微恙也依然得伴随皇上身侧……离非多少觉得这有些不合礼教,听说父皇并不爱让後宫的娘娘们随侍身侧,总是带著离殇。
如此极端的宠爱,离非总担心会替离殇带来恶事。父皇正值壮年时尚无所谓,等未来父皇老了,兄弟们为了争权,离殇恐怕会无宁日可过了。
可他也明白,这没有他得以多说话的馀地,只希望父皇暂时别想起他这个皇子,他才好就近看照这个小皇弟。
如同往常,离非带了本书,先去茶水房讨了颗馒头,里头当职的厨娘一瞧见是他,露出了讶异的神情。「唉呀!六皇子,这个时辰了您怎麽还在这儿?」
「有何不妥吗?」稍一愣,离非没能懂得厨娘的意思,这也不是他头一回来茶房讨馒头。
「没没,小的乱说话,六皇子别介怀。」厨娘很快露出笑容摆摆手,抓出两个馒头及一块肉干塞过去。「六皇子呀,小人也许是多话了些,您是不是留心著点叶方公公?」
「多谢。」不方便多说什麽,离非对叶方公公的心思称得上明白,也不好多说什麽,毕竟这宫里大夥儿总是想冲天高飞,就连他也不例外呀!
将馒头跟肉干揣入怀中,离非又拱拱手才离开茶房,想著要往哪条路好方便摘枝桃花给离殇。
这御花园什麽奇花异草都有,偏就是仅有一棵桃树,离凉亭稍远了些,让离非有些苦恼。
好不容易摘了桃花,离非到凉亭时离殇果然仍未到。为了摘桃花,适才行经了宫人较多的地方,就不知是平日里就这麽人来人往,亦或是今日有设宴的关系了。
啃著馒头看书,一开始离非在春风暖阳下悠然地等待离殇,然当两颗馒头都啃完了,他就有些等不住了。虽说是瞧著书,心思却全然不在书页上,不时抬眼瞧著回廊,却总是盼不到等待的人影。
直至夕阳西沉,遍地金黄的时刻,离非才叹了口气,默默将憔悴的桃花枝带下凉亭,插在亭边土中,又张望了回廊深处一眼,才带离去。
接下来数日,离非仍没能见著离殇,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了起来。一枝又一枝的花尸被整整齐齐地摆在亭边,风一吹过偶会有几片乾枯的花瓣被吹落在摊开的书上。
几回後,离非终於拈起一片枯花在指尖凝望,好一会儿後才深深叹口气。
温润如玉的指挑著花瓣及花芯,用粉色的舌尖舔去,接著嫣然一笑,黑若深夜的眸会往他瞟来一眼,总是让他莫名的红了脸,却又舍不得不瞧更仔细些。
莫非离殇终於查觉他毫无价值吗?无论是身为普通人或者是个皇子,一个被父亲遗忘的孩子,还能有什麽作用呢?等他十八了父王若还是不给他封地,也就只能出家当和尚。
就因为这样,离殇不来了吗?他再过四个月就十八了哪……
不不,不自觉用力摇摇头,离殇是他的小皇弟,不会是这样的人,定是出了什麽事!是啊!离殇的身子那样弱,总不会是病了吧?或是身上那些伤……这一想,离非心里慌了起来,随手将书揣入怀中,决定去探望离殇。
就算离殇当真再也不愿看他,至少他得确知离殇无恙。
离殇的居所离皇上居住的养性殿极近,约略只须走过两重回廊便会到达,离非实则有些紧张。明知要遇上父皇不是那样容易的事情,可他这十七年几乎没离开自己居住的院落太远,最远已是上回摘桃花时了。
行经一重重回廊、院落,几个宫女公公瞧见离非,都先是愣了一下,才慌慌张张满脸疑惑地躬身问安,这让离非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虽知道离殇的居所位置,但宫里路径错综复杂,离非迷失了几回,好几次得向经过的宫女问路,瞧著天真烂漫的小宫女忍不住噗哧一笑,他也陪著苦笑。
终於找到了离殇的住所,离非才想敲门,猛地一声像哭泣似的呻吟钻入耳中,愣了愣举起的手一时动不了。
这声音……甜腻悦耳,像参了蜜的温酒,让人身子一热,心头也跟著盪了起来。
「嗯啊……呜……」强忍却又忍不住,哭泣中似乎染著一些不服输,离非一时分辨不出这究竟是不是离殇的声音。
素雅如水墨,却又雍容似珠玉,离殇的声音一直美得让离非不知如何去形容,他很爱听离殇说话、微笑甚至只是对著手背上的花瓣轻轻吹气。
该、该上前看看吗?离非在门前团团转,门内的呻吟没有停,依然一声声得让他满脸通红、全身燥热。
实际上,他并没有真的尝试过男女情事,只是十三岁那一年宫里的皇子都会由老宫女带著,偷偷离开宫里去惊成最大一家妓院,见识见是所谓「周公之礼」是什麽,若是皇子有了兴趣回去後便会派个小宫女服侍。
他当然也去瞧了,透过小小的孔缝,红软床上交然扭动的男女,像蛇一样。偏偏,离非最怕的就是蛇,他几乎捂著嘴吐出来,吓得脸色发白,一旁的老宫女连连摇头。
莫非,离殇正与某个宫女……缩起肩抖了抖,光想到蛇细长扭动的身子,离非通红的脸就恢复一片苍白。
「呃……父、父皇啊……呜……」父皇?原本转身想走,这一声轻吟让离非猛地停下脚步。
他、他是否听见了离殇唤了谁?蛇也好,娇媚的呻吟也好,现在全入不了离非的耳,他连忙回头小心翼翼地缩在门边,迟疑著要不要偷偷在门上戳出个小洞来。
不不不!这太不规矩!在门上偷窥事下三滥的小贼才会使的技俩,他虽不受宠好歹是个皇子,怎麽能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情?
那,别探究?可……离非为什麽会叫父皇?他许久没见到父皇了,前年的除夕之後他远远得瞧过几眼,父皇依然英明俊朗,垂眼微笑的模样都令他紧张的心头乱跳。
而且这声音是……
「啊──别!请、请饶啊啊──」这确确实实是离殇的声音,语尾痛苦地扭曲,离非的心都跟著扭缴起来。
究竟怎麽了?不容许他继续磨磨蹭蹭的细想,离非一咬牙深吸口气,颤抖地伸手戳了门上的障纸一下,当然没破。
愣了愣,原本缩得几乎趴倒在地上的身子,稍稍爬起了一些,惊慌地看著毫发无伤的障纸,又伸手轻戳了下。
「啊嗯……不、孩儿啊……呜嗯……孩儿……啊啊──」门内离殇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似的哭喊,隐约还带著男人满足低沉的低笑。
离非身子一颤,手抖得几乎没法子动。但他确实是担心离殇,他没见过这个小皇弟哭泣,两人见面时离殇总是云淡风轻,笑得那样扣人心弦,就像是一场太过美丽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