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残阳----月曜
  发于:2009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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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投靠北狄,我只去救他。”累了,真的累了……
“不许!!!”
“曜,你打不过我的。”闪身过去,瞬间封了他周身的穴道,看他咬的唇出了血,目龇欲裂的瞪着我。
我倾尽心血养大的孩子啊,恨我吗?可我又何尝不恨我自己,处在这样的位置上又岂是我所愿?
罢了,罢了,随便吧,我已经放弃,全部放弃,做回那行尸走肉的暗部之首吧,直到——命尽的一刻。
闪身出了屋门,飞窜过几个屋顶,来到最后一间囚室之外,周围把守的很是严密,看来烨为了困住他是颇费苦心,可惜……
手中刀光一闪,院中的人已经被划开了喉咙,尸体落地的声音惊动了其余的守卫,院子里一叠声的嚷了起来。
我抹了抹脸庞溅上的血迹,握紧了刀,这些人必须死,不能让他们将此事外泄,没有办法,这就是你们的命运……
踢开最后一具挡路的尸体,我进到了那间屋子,屋里空无一人,难不成这里只是个障眼法?不对,应该不是。收起豪岚仔细打量屋子里的布局摆设,终于,我走过去,转了转床头的鎏金香炉,那张大床吱吱扭扭的自动挪到一旁去,露出个黑暗的隧道来。这个机关应该是新近造出来的,怪不得我不知道。
烨你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掏出火折子,我顺着暗道下到了密室里。
萧远辰就蜷缩着身体躺在墙角里。
看的出,他伤的很重,脸色晦暗苍白,下巴上有一层扎手的胡茬,眼下有些浮肿,落魄颓唐的样子,完全不似那个强悍精明的隐流首领。心蓦地一痛,这个男人,不应该到这样的境地的,指点江山,傲视群雄才是萧远辰的本色。
也许感受到我手指的触摸,他的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眼中依然是光华流转,是了,这才是真正的萧远辰,不管境遇如何,身体如何,那份气势是不会改变的:“醒了?”
“嗯。”他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没什么力气,最后还是在我的搀扶下半靠着墙倚坐着,喘了几口气,突然露出个狡黠的笑容:“就知道,小月是舍不得我的,终于决定跟我私奔了吗?”
“……”这个男人到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我掏出药瓶倒了一粒大还丹喂他服下“外伤我已经替你包扎好了,并无大碍,内伤重的紧,这大还丹是疗内伤的圣药,你拿着,马上就走吧。”
“你跟我一起?”他不接药瓶只是抓了我的手,捕捉着我微微躲闪的眼神问道。
“我不能跟你去北狄,这个结果我早就告诉过你。”
“不是跟我回北狄,我们一起归隐山林去。”他的手心火烫的,跟他的话一样几乎要在我身上烙烫出印痕,归隐山林,是我想也不敢想的梦啊。
“咱们就在草原上逐水草而居,放马牧羊,”他握紧了我颤抖的手继续道:“或者你喜欢江南?咱们在河边盖一间屋子,每天带着斗笠去钓鱼,再不然就去山里,开垦一块土地,种粮种菜,农闲时就去山里打野味,我不要我的隐流,你也不要你的暗部,好不好?”
听他说着这样的话,泪突然之间就这么直流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是会流泪的,一直以为已经铁血无情,一直以为已经心如死灰,这一生都没有流过泪的我,就在他平淡的叙述中,在他勾画出来的图画里泪流满面……
“原本是打算带你回北狄的,就算你不加入隐流只呆在我身边也好,后来我知道,你是不可能看着隐流对付你的国家而袖手旁观的,我想过放弃,可放不下,后来听说你出了危险,即使知道有可能是慕容烨的诡计,仍旧是不放心的赶过来,果然……“他咽了咽唾沫又笑道:“不过,看你没事儿,真好……”
“别说了,远辰,是我欠你的,”勉强压抑着哽咽的声音,这个人在这种时候还再惦念着我,“烨是站在国家的立场上,你不要恨他。”
“不恨,我都不恨,这次来我已经决定放下北狄了,我已经想明白了,你对我来说最重要。”
听他这样说,我的心被撕扯着一般痛起来,萧远辰……你这个痴人!
勉强压抑下心中沸腾的情绪,我尽量用冰冷的声音说:“别想那么多了,你谋划那么多年的事情,怎么能说扔下就扔下,快走吧,除了烨以外,这件事情知情的人我都杀了,烨他……不会泄露出去,你走吧,这次还清了你以往的情,咱们两不相欠。”
“这不是实话,想要我听你的,就讲实话!”那双眼睛还是那么的直指人心,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之下让人无所遁形。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萧远辰,我不可能跟你走,一出生我的命运就被系在了这江山之上,注定为他卖命为他死,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那你爱我吗?”又是这样的问题,叫人无法回答……爱,怎样?或者不爱,又怎样?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人已经注定这件事情没有任何意义。
“今生……是不成了,”我将手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出来,将大还丹的瓶子塞给他:“若有来生……”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反复重复着这句话,萧远辰扶着墙慢慢的站起来,仰天长啸一声,一口血吐了出来。我急着要去抚,被他挡开,看着他一步一步向外面走去,一路走,一路吐血,那暗色的血迹在地上零零星星撒了一路,心,是被彻底的撕开了,一寸一寸的,一片一片,紧紧的攥着拳头,我反复告诉自己不能动摇,这是最好的结局,长痛不如短痛……
是啊,长痛不如短痛,就这么痛下去吧,等到不再痛了,心也就没了,待我将这副躯壳还给这万里江山,下一世,下一世……我要随心所欲!
口中衔枚,我矮身贴伏在马背上,努力收敛气息,胯下乌云珠此刻已经摘去项下缨铃,四蹄包裹上棉布,无声无息的奔驰,似是无边暗夜中,悄然席卷过荒原的夜风。
约摸离北狄营盘还有五里路的光景,为了保险隐蔽起见我决定弃马徒步潜行过去。抚了抚爱马乌云珠油亮的鬃毛,心中略有怅然:“你回去吧,再寻个好主人。”乌云珠颇通人性,竟是不肯离去,反而低下头喷着鼻息用鼻子在我的手掌心蹭来蹭去,大眼睛瞪着我,像是迷路的孩子,“走吧,走吧。”我轻声安慰,挥手赶它走,可乌云珠竟倔强的依恋着死活不肯离去,眼下时间紧迫,不容再作犹疑,我狠下心,掏出匕首在马臀上刺了一下,伸手推出一掌,道声:“去!”马儿吃痛沿着来路撒开四蹄向营地跑去,我亦运起轻功,悄悄向北狄的营盘掠去。
中军大营守卫森严,滴水不漏,且不说明处的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隐匿的暗哨就达九处之多,再加上每三刻钟一巡察,想打昏守卫潜入已是不可能。唯今之计,只有偷梁换柱,假扮他们的兵卒,找机会接近中军帅帐,伺机出手刺杀。
象蛇一样贴在地上,我移动四肢尽量不出声的匍匐前进,来到最外围的哨兵警戒圈内,随手检了一枚石子,往东南方向弹去,力道控制的很有分寸,石子恰好碰得草丛发出细微的窸窸窣窣之声,那哨兵果然循着声音望向那边。
机不可失,我瞬间自草丛中跃起,一记锁喉,清楚的听到骨骼在手中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那个哨兵如同沉重的沙土袋子一样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伸手接住倒地的尸体,防止重物落地之声惊动别的哨兵,我将尸体拖到一处茂盛的草丛里藏好,利索的扒下他的衣物套在自己身上,执了他的兵器站在原地继续替他放哨。
我无法直接潜进去,巡察时间间隔太短,我只有一次机会,不能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贸然行动。终于等到换岗的时间,下弦之月斜斜的挂在天边,这个时候人的精神最为松懈,我冲着来换岗的士兵点了点头,大摇大摆的向营帐走去。
营盘果然很大,我把那碍手碍脚的长枪扔在干草堆里,身子往后一靠,倚了下去,微微眯起了眼睛,我在等时间,紧紧刺杀汗王是不够的,北狄民风粗犷,从将领到士兵各各悍不畏死,刺杀汗王激起他们的复仇之心,恐怕会倾尽全力的攻打北关作为报复吧。以慕容烨现下的实力,绝对无法抵挡这头醒狮的狂怒一击,我要做的是杀伤他们的战斗力,拔掉这头狮子的牙齿和爪子,将他们的高级将领一并诛杀,没有了统帅,剩下的士兵只是一盘散沙。
那个应该就是中军大帐了吧,抬头看看天色,惨白的下弦之月的光芒已经几不可见。东方的启明星冉冉升起,天已经蒙蒙亮了,该到了升帐议事的时辰,北狄军中大大小小的将领此刻都汇集到王帐里了,实在是省去我各个击破的麻烦。为了缓解微微躁动不安的心绪,深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手中的双刀,向帅帐走去,门口的卫兵拦了一下,道:“什么事?”
“有探子传回来的急报,要禀明大汗。”那两个卫兵对视一眼,松开武器放我进去。
终于迈出了这一步,心情反而奇迹般的镇定下来,进了帅帐,如我所料高级的将领基本都在。那坐在正中间披着大氅带着鹰型金冠的定是北狄王无疑。
“你是哪里的小校?进来做什么?”见我走进帅帐,既不行礼也不说话,侍立一旁的副将从行军图上抬起头,不耐烦的问。
“要你们的命。”我听见清冷的声音自唇间脱出,手腕一翻双刀瞬间在手,身形暴起,电光火石间问话的副将咽喉间已经被划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那人眼睛里的生命之火慢慢熄灭,想要说话,口中却只能发出“咳咳”的声音,以及顺着张开的嘴角大口喷涌出的鲜血。
一滴血珠,顺着泛出蓝光的刀刃滚落下去,无声的滴在了地上。
大帐中静寂了一秒,而后徒然大乱,有些人慌慌张张的喊着有刺客就往外冲,更多的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喊着保护大汗,纷纷抄起自己的武器。
可惜他们的武器一般用于战场厮杀,锤,斧,长刀这样笨重的兵器在小小的帐篷里根本施展不开,再加上北狄王也在帐中,投鼠忌器,他们并不敢全力施展。
而我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眼见他们要形成合围之势,将北狄王隔离在战圈之外,心念一动,身形飘忽,不去管那逃出大帐之外的人,我握紧了双刀,灌注内力,注视着这些人,吐出四个字——“风火燎原。”
瞬间罡风骤起,我知道正面对敌并不是我的强项,何况这些人都是武功高强的沙场悍将,我的优势只在于出其不意的袭击,长久缠斗,必然还接近不了北狄王的身边,就已经被他帐下的将军砍成肉泥。
第四次使出生平绝学,我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放弃防守,完全只顾进攻,刹那间已经飞身来到北狄王的身边。
不愧是马上得天下的君主,眼中丝毫不见胆怯之色,抽出随身佩剑与我斗在一处,他与萧远辰的武功路数同出一脉,刚猛有余,速度不足,何况他比之萧远辰的武功修为,还差了一截,手中刀光暴涨,我已经将速度提升至极限,那柄剑已经被压制住,明显已经处于堪堪架档,完全没有余力进攻的境况。
听闻大帐之外人声嘈杂,心知从这里逃出去的人已经点了兵,将这一顶帅帐围了个水泄不通,我知道他们只是顾忌军中的重要人物都在帐中而没有轻举妄动,不然十个我恐怕也早被射成了刺猬。
那长剑的走势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微笑,放眼天下,十步之内能从我手中逃得性命的人还是不存在的,风火燎原九百六十三刀已经接近末尾,寻了一个空门,右手架住那劈下来的剑刃,左手向前一探,横向一挥,那戴着金冠的头颅已经离了颈项,打着璇飞了出去。
呼出一口浊气,任务基本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尽可能多的杀他们的高级将领,让他们没有余力整军报复。
身上已经受了不少伤,有几处很严重,因为失血,眼前已经略略有些模糊,我心中一片宁静,自出生起就不曾有过这样平和的心绪,是空茫,放下一切的空茫。
脑中思路清晰,风火燎原已经使出了第九百六十刀,还有三刀,三刀过后体内的真气就枯竭了。
我知道自己在微笑,帐中已经有人因为恐惧而脸色苍白,甚至还有的已经丢了兵器大喊着朝帐外跑去:“魔鬼!地狱里爬上来的魔鬼。”
魔鬼吗?我继续微笑,就算是吧,但我很快就要回地狱去了,很快,就结束了。
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鲜血,溅到脸上流淌到眼睛里去,视线顿时一片血红,我转过头,看着大帐里剩下的最后两个人。
他们也受了点伤,不过并不严重,想来是刚才刀锋过处造成的伤害吧。
两个人一人执刀,一人执斧站在当中金刚怒目,其中一人道:“你出不去的。”
“我知道。”我回答,手中的豪岚逼到眼前,挺刀一刺,我听到胸膈破裂的声音,甚至能听到豪岚锋利的刀身,穿过他的肌肉和血管,直刺进心脏里,拔出刀来,没有躲避,任那大动脉喷射出的鲜血又涂了我满满一脸,“风火燎原”最后的三刀其实是威力最大的,竭尽全力的一击,根本避无可避,我轻声对自己说:“三”
而后转了身,横刀一挥,那人反映敏捷,已经架起刀来抵挡,下一秒他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豪岚的刀身象裁开一张薄纸一样划开了那柄钢刀,而后划过了他的咽喉。
“二”快结束了,马上,马上……
“一”一袭锦衣,一张熟悉的脸,一柄黑色的长刀,我们隔着满室的血污,隔着刀光剑影对视着,我知道,没有人能挡开这九百六十三刀中的最后一刀,即使是他,也不可能……去势不减,手中的豪岚向后收了一寸,改横切为纵划,血喷了出来,溅到脸上,无比的温暖,顺着嘴角渗透到了口中,苦的,又有些甘甜。
真气已经耗尽,我借着最后一刀的走势,再不迟疑,挑开帐帘,飘身而出。
帐外白羽箭矢飞蝗一般的迎面而来铺天盖地,让人想起仲夏的疾雨,用力的砸在身上,带着决然,刺的皮肤微微的疼痛。杀人者人恒杀之,以血还血,以肉还肉,因果循环。
如果能够选择,我将会选择现在的结果,至少这一刻我还是这么想的,勉强倚着柱子支撑身躯,看到箭矢的锋芒闪着森冷锐利的光,闭上眼睛心中一片沉寂。
我听到身后凄厉的嘶吼,如同濒死的野兽:“月!!!”
别了,曜;别了,远辰;别了,万里江山。
突然有一阵冷风打着旋儿吹过,将衣襟吹起一角后又抚平,安排好最后一个阵图的慕容曜突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慕容烨伸手要去扶他,却看到他泪流满面的脸:“月,不在了……我刚刚听到……他在跟我道别。”
慕容曜跪在金銮殿上,神情清冷,一片平静,听那太监尖利的嗓音宣了圣旨,说什么神人降世,天佑我朝,奇兵突出,只一阵就将北狄汗王连同朝中大将屠杀净尽,特封异姓王。
满朝文物齐声附和,谄媚的,羡慕的,嫉妒的,种种表情不一而足,着实的人生百态,可这些与他已经没了关系。
他只听见自己不带感情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臣不愿受封异姓王,只愿此生长守北关。”
大殿上寂静了一刻,又嘈杂起来,接着在皇帝的轻咳中复又寂静,
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缓缓道:“爱卿既有此忠勇之心,朕心大慰,就如卿所请,封卿为镇北御将军长守北关。”
慕容曜叩了头道声谢主隆恩,不理会别人或猜忌,或疑惑,或惋惜的目光,弹了弹衣襟走出金銮殿。
微微仰起头,脸上一片湿润,月,没有你的地方我也不愿意停留,你在那风沙肆虐之地是否寂寞,不用担心,我会陪着你。
天空一片澄净,万里江山如画。

番外 整整一夜的温柔

整整一夜的温柔
月踩着一地的星光,进了慕容大宅后院的一个小院落里,自打五年前每月初一十五的晚上,总会来这里,那个当年街边的小小少年已然长大,会在院子里舞一套虎虎生威的剑法,会在薛涛笺上工工整整的临一篇《严氏家训》。
心里有种漫溢的温情,想起无名,那个算不上是自己师傅的人,而又给了自己一切的人,现在自己把这一身的才学又传给了住在这个偏院里的孩子,感觉自己的灵魂,无名的灵魂,全随着那些教授的东西,倾注到这个少年的体内,以另一种形式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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