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生日记----芊绿
  发于:2009年06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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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的很爱你,“克莱德曼太太微笑着,“当然我们谈论的都是些女人之间的琐事,有些唠叨,不过……”她突然停住了,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下面的话吞下肚去了。
  *****
  罗斯躺在浴缸里,正闭目养神,我站在外边给他搓身子。
  “弗兰克,也许我不该叫你做这些事情,”他开言道,“原先是汤姆帮我洗澡的。”
  “说这些干嘛?”我细心地用毛巾搓他的腿。我已经习惯他的那双伤腿了,其实他的腿型很好,修长笔直。特别是脚踝部分,优雅的如同芭蕾舞演员的脚踝。只是右腿有一道长长的伤痕,看来做过美容手术,但还是不能完全磨平。破碎的膝盖里装有钢板,打着几枚螺钉。他的左腿情况稍好些,有些部位还有知觉,甚至有两个脚趾还能动弹。
  他把湿漉漉的胳膊伸过来,勾住我的脖子,开始吻我。
  “你把我的衣服弄湿了,”我喃喃道,升腾的雾气将他的面容滋润的美艳无比。身上的小背心慢慢地被扯掉,裤子也顺着腿滑掉了。我不由自主地卷进了温柔得如同他的眼神的热水里。
  我小心地翻转过来,将他的身体托起放在我身上,大片的水哗啦啦地溢出来。
  我没有吻他,只是用嘴唇轻轻地扫着他的脸颊,让他滚烫的呼吸烧灼我的皮肤。
  “弗兰克,”罗斯没有睁开眼,“我这两天都做了同一个梦。”
  “什么?”
  “梦见自己坐在马背上,跑呀跑,最后跑到湖边的草地上,真美!”
  我撩起水来揉搓着他的脖子。
  “什么意思呢?“他很舒服地亲我。
  我还是默不作声。
  “弗兰克?”他睁开眼,那双绿眼睛又大又深,头发上的水珠顺着发丝滴滴答答。
  “你这几天要我要得还不够?”我托起他的尖下巴颏儿。
  他惊讶地盯着我。
  “按照弗洛伊德老头子的理论,马这种四条腿的动物象征着——性!”我故意拉长声调。
  “哦!”他在我怀里忸怩了一番,两腮红的如同夺目的胭脂。
  “都老夫老妻了,还羞答答的?”我取笑着。
  他绵软地抱住我。
  “现在?”热水已经把我们俩冲的蠢蠢欲动了。
  “嗯,”他小猫似的哼哼着。
  这两天下雨,我们百无聊赖地坐在房间里。罗斯靠在一大堆抱枕上看报纸,我津津有味地看在线球赛。
  “弗兰克?”罗斯突然叫我,“快来!”
  “哦,”我看完这一脚射门,“又没进,晦气!来了。”
  “找找这个人,”罗斯指着报纸上的一个约翰泰勒的人,“我要跟他讲几句。”那是一个青少年摇滚乐队的经纪人。
  我搬出那本砖头厚的黄页,费了点功夫找到这个泰勒。
  “蚂蚱,是我!”罗斯亲昵地称呼对方。
  一个钟头后,有人乒乒砰砰地敲门。“弗兰克!弗兰克!”罗斯大叫着,“快去开门!”
  我忙不迭地起身,球好像进了,一片嘈杂的欢呼。门开了,蹦蹦跳跳地跑进来一个小个子,“哦,我们的天鹅少爷!”他冲到罗斯面前,彼此来了个熊抱,吧唧吧唧地亲的热火朝天,弄得我都有点嫉妒了。原来这位约翰泰勒是罗斯的中学同学,还是摇滚乐队的拍档。罗斯是主唱兼吉他手,泰勒司键盘。多年前的好友相聚,自然少不了一番亲热。
  “哦,可怜的罗斯,”泰勒细脚伶仃的,走到哪儿都习惯性地跃跃欲蹦,怪不得绰号蚂蚱,“这些年你这么过来的,也不跟老朋友通个气。”
  罗斯不言语,只是笑着,敢情他的绰号是天鹅,倒很适合他的气质,高雅、孤寂、自叹自怜。
  “你走了后,乐队就分崩离析了,”泰勒摇着头,“台柱子到了,一点精气神都没有了。”
  “他们几个呢?”罗斯问道。
  “哦,做生意的,教书的,当经理的,”蚂蚱接过咖啡,夸张地向我道谢。
  “这位是弗兰克斯潘塞博士,我的私人医生,”罗斯让我坐在他身边。
  “你好!”蚂蚱点点头,“怎么样,去看看我的乐队?”
  “你还是离不开音乐?”罗斯拍拍他的肩头。
  “是呀,那些激情的岁月哪里能忘记?”蚂蚱抓住罗斯的手,“你忘了吗?”
  罗斯沉默着,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们驱车跟着泰勒来到一个大学的破旧会议室,那里震耳欲聋地响着摇滚乐。几个十七八岁的小青年旁若无人地疯狂嘶吼。
  “我的蚂蚱乐队,”泰勒把我们让进门,“怎么样,这几个小伙子可是很有前途的,虽然现在只是小众名气,不过观众都是二十以下的年轻人,潜力巨大。”
  罗斯微笑着倾听那熟悉的音乐,手指忍不住打着拍子,仿佛又回到了青葱的校园岁月。当年他自己可不就是这些狂妄不羁、心比天高的小子中的一个?
  “老同学,提点意见嘛!”蚂蚱诚恳地蹲在罗斯身边。
  过了好一会儿,罗斯抬起头,“蚂蚱,你得找个好贝司手。“
  泰勒一拍大腿,跳了起来,真的和草丛里的蚂蚱有几分神似,“太对了!我也是这么想的!看来,你根本忘不了音乐,天鹅!”
  “主唱的声音不错,但变化不够,有点单调,”罗斯分析得头头是道。
  “来来来!”泰勒拍手让那些小青年停下,“听听高手示范!”他拿过一把电吉他,递给罗斯,“天鹅,露一手给他们看看!”
  “好久不练,生疏了,”罗斯有点客气。那般毛头小伙子正练到兴起,突然来了这么一位陌生人,自然满心不服。他们穿着破烂的牛仔裤,头发乱七八糟,打着耳钉、鼻环,带着手镯、项链。难道罗斯当年也是这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罗斯看出他们的不屑,就不再推让,接过吉他,拨弄了几下。唱起了皇后乐队的loveofmylife.天籁般的歌声婉转盘旋,如慕如怨,如泣如诉。
  那些小子听得入神。一曲完毕,那个鼓手狠劲地敲起来,正是那首wewillrockyou.
  Buddy,you&39;reaboy伙计,你是一个小男孩
  Makeabignoiseplayinginthestreet大声嚷嚷的在街头鬼混
  Gonnabeabigmansomeday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大人物
  Yougotbloodonyourface你脸上流着鲜血
  Youbigdisgrace颜面尽失
  Kickingyourcanallovertheplace把铁罐到处踢来踢去
  Singingwewill,wewillrockyou(haha)唱吧,我们要让你摇滚起来
  Wewill,wewillrockyou我们要让你又摇又滚……
  罗斯的吉他耍的神出鬼没,颇有明星风范。
  想让这些急着出头的年轻人服气可真的有两把刷子。罗斯一口气唱了好几首,激起的热浪几乎要把会议室漏雨的屋顶掀翻。“吔!”
  晚上,大伙儿簇拥着罗斯到附近夜总会喝一杯。蚂蚱大方地请客。我见罗斯难得这样高兴,也就没去劝他,难免多喝了几杯。
  我们回到旅馆,已是十一点了。罗斯歪倒在我肩头,颠三倒四,“弗兰克,怎么……样?我……我唱的……还……还可以吧?”
  “唱的好极了,”我说,把他放在床上,“那些小子都镇住了。”
  “就……是,”罗斯好不得意,两颊绯红,“我在……蚂蚱……面前……嗯,不好太……太夸口,其实……他们……真的……真的……有点衰……”他内行地摇摇手。
  “是呀,他们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哪能跟你比,”我附和着,给他脱鞋,“睡吧,我的大明星!”
  “大明星?”罗斯笑了笑,眼神有点迷惘,“是呀,我……是……可以……可以当……唉……”他似乎有点悲伤,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头一歪,“睡……觉!”
  半夜里,我好像听见他的啜泣声,“罗斯,怎么了?”我急忙开灯。他趴在枕头上,泪水打湿了一大片枕巾。
  “罗斯,”我俯身抱住他。
  “少管!”他突然恶狠狠地推开我。
  “怎么了?”可真是乐极生悲了,今天的欢乐触动了他心底的悲凉,让他记起永远失去的锦瑟年华。
  这两天,罗斯情绪沮丧,呆呆地坐在窗前出神。我万没想到蚂蚱的拜访会导致这样一个结果。本来服务员每天都会来收拾屋子,也被罗斯喝了一声“滚出去!”我小心翼翼地照顾他,连走路都蹑手蹑脚。
  “罗斯,吃点东西吧,”我端着送上来的晚饭盘子。
  他看着外边渐渐暗淡的天色,一言不发。
  我把盘子放在桌上,“吃一点?”
  “你自己吃,”他总算哼了一声。
  “我吃过了,”我摆出刀叉。
  罗斯看了看,突然抓起刀叉往地上一扔,“这是什么晚饭?给猪吃的?”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检查一下盘子,好好的嘛,饭店精心制作的水果沙拉、奶油蘑菇汤、茄汁意粉。
  “你没看见吗?近视!”罗斯冲着蘑菇汤指一指。
  “什么?”我低下头去,没有什么异常呀。
  “没看见?!”罗斯又一指。
  我看了半天,原来汤面上浮着一定点儿黑灰,“哦,是这个?”我诧异地看着他。
  “叫他们经理来!”罗斯冷若冰霜。
  我有点尴尬,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嘛,也许还是我自己弄的。刚才我从侍者手里结果盘子端进客厅,正巧外边吹了一阵风进来,我把盘子搁在书桌上,去关窗户,也许就……
  “你不肯去?”罗斯扭过头来看着我,“那我来打电话。”
  “不,我……我去,”我只得顺着他的心意,真是小题大做!
  “你以为不是什么事儿?他们是五星级酒店!”罗斯厉声教训我,“快去!”
  “是,少爷!”我忙出了门。
  不一会儿,餐饮部的经理诚惶诚恐地进来,“对不起!克兰先生!”他一个劲地鞠躬,“撤下去!”一个侍者飞快地把东西拿走。
  “克兰先生,请您原谅,这是在是个失误,对不起!”经理满头大汗,弄得我都站立不安。
  “若是总这样失误,还开什么五星级酒店?”罗斯悠悠地摆谱。
  “是!是!”经理用手绢抹着汗水,要是罗斯这样较真的话,估计他这个月的奖金可就泡汤了。
  “这样,我也不为难你,”罗斯的脸色总算温和了一些。
  “请您吩咐!”经理松了一口气。
  “是谁把灰尘弄进去的,你把他找出来,就行了,”罗斯傲慢地挥挥手,像打发一只惹人嫌的苍蝇。
  真是太无礼了!我几乎要跳起来。
  “弗兰克,你少多嘴,”罗斯一眼看穿我的心思,“让他们去做,这是他们的本分,经理先生,是不是这样?”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是的!是的!”经理满面赔笑,其实比哭还难看。
  “不,罗斯少爷,”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是我弄进去的,跟他们没关系。”
  罗斯冷冷地看了我半晌,“真的?“
  “真的!”我肯定地点点头,唉,管他是谁弄进去的,我可不想再看着罗斯得意洋洋地折磨人了,“没你什么事,”我和蔼地对那位狼狈不堪的经理笑笑。
  “谢谢您,斯潘塞先生!”经理感激地一鞠躬。
  *
  “做了一回英雄,”罗斯喝了一口汤,那是经理十万火急叫人重做的一份。他姿态优雅地讥笑我。
  “好了,”我真的不耐烦他傲慢无礼的架子,看来他其实和他姑姑一个德行。
  “很好,”他转过脸去,“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他好像颇为自豪,“我有钱,我付出的每一分钱都得有相应的回报,难道你不这样认为?”
  我不想说什么了。
  “哼,你不说话?“罗斯毫不在意,“你可以给我做点事。”
  “什么事?”我站起来。
  “去叫他们在阳台上竖起液晶屏幕,我要就着巴黎的夜幕好好享受一番,”他轻飘飘地说着。
  我真是受够了,“你自己去叫他们吧,”我转身要走。
  “弗兰克!”罗斯喝住我,“上哪儿去?”
  我无奈地回身,“好了,罗斯,求你不要再这样折磨人了,”我苦心劝他。
  “我有的是钱,你管得着吗?”他又一副淡淡地神情。
  “那……请便!”我干脆撂下一句同样淡淡地话。
  有钱人就是古怪,我叹了一口气,自得其乐地打电脑游戏。管他要在阳台上树电视,还是要在埃菲尔铁塔上开party,反正我做我的医生好了。
  过了许久,我都闯过好多关了,正好不带劲。忽然觉得卧室里太安静。我赶紧关上电脑,“罗斯!”
  卧室没人,阳台的窗帘在晚风里飘动着。“罗斯!”我赶到阳台。
  他趴在一张小桌上睡着了。
  我一把将他抱起,进了屋,发现他脸上满是泪痕。
  “嗯,不!”罗斯突然惊醒了,他挣扎了两下,才认出是我。
  “你会感冒的,干嘛不叫我一声!”我责备他,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不要你管!”他爱理不理地一翻身。
  “闹得什么脾气?”我好生无奈。
  “管你什么事?我就是死了……”他扯过枕巾抹眼睛,却越抹泪水越多。
  “好好的又胡说,”我亲亲他。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他摇摇头,“也许还不如……”
  “说的什么呀!”我抱住他。
  “破碎的家庭、破碎的身体、破碎的理想,”他呆望着天花板,“你不用安慰我。”
  “是的,类似的话你肯定听过不少,但是,我还是要说,”我坚持道,“每一个生命都是珍贵无比的!”
  他的嘴边一个讥讽,“你又受过什么苦,还来教训我?”
  “每个人都有难处,我也一样,”我说,“要是我不努力奋斗,就只能回家开餐馆。”
  “开餐馆不好吗?至少你还能走路,”他吸了吸鼻子。
  我不甘心地抱起他,“可至少你还活着!罗斯!死去的人再没有任何机会了,而你,还有的是时间去做你喜欢的任何事!”
  “可我再也不能唱歌了!”他在我怀里呜咽着。
  “你天天唱都没关系,反正有我听着,”我柔声说道。
  “本来我可以唱的很好的……”
  “有个白痴当了画家,人家问他,你怎么可能画的这样好,他说我只看我有的,不看我没有的。”
  这天罗斯叫我陪他去散心。我们在古色古香的画廊里漫步。罗斯在墨西哥女画家弗里达的作品前停住了,长久地注视着那些极具冲击力的画作。特别是一张画家本人的自画像,身体中间被剖开,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碎的脊椎骨。也许罗斯从这里发现了自己所受的痛苦。
  “杰作,不是吗?”旁边一个法国人说道。
  罗斯并没有注意,我转过脸来看看他。这是一个年纪大概比我长一点,个头一米八和我差不多的人。身穿一套过分讲究的浅蓝色西装,打着一根极细的同色领带,这种领带是我不敢尝试的,带有轻佻优柔的意味。身上散发着雅致然而又热烈的矛盾感觉的香水,要细细玩味才能捕捉到那种令人迷醉的效果。“你们好!”他也有礼地回应我的目光。
  “你好!”我不知怎地有些不安,是因为他的褐色眼睛明显地略略扫了我一眼,就落在罗斯身上。我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个大人物,的要人家另眼相看,可是这人表面上的礼貌掩盖着深层的放肆。
  “弗里达是有史以来第一位著名的女画家,”这人也不管我们是否待见他,就滔滔不绝地当起义务讲解员来,“可以说她的一身充满坎坷,小时候得过一场病,落下跛脚的毛病,十八岁时又遭遇一场车祸,差点送命,由于长时间地被固定在床上养伤,无意间成就了一名伟大的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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