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对方的车十分华丽,看似贵族女子之车。
“王爷,对方似乎似乎凯王府的人。”炎加与对方的人交谈了几句,便向水诚月说道。
“哦?”凯王府?
那就是洛希的人咯?
一时之间,水诚月起了好奇之心,正要下车去探探之时,对方的人已经来了。
“王爷真是难得的好兴致,竟在这洛河边上让芜音遇上了。”车外传来了商芜音淡淡的语调。
水诚月掀开了车帘,只见商芜音身穿淡色粉衣站在了车前。想必那凯王府的马车上的人是洛希新迎娶的夫人,律音楼的陶婳婧了。
“呵呵,商楼主与陶楼主一起来畅游么?不若同乘一船吧。”水诚月用着一贯的习惯话语对商芜音发出的邀请。
却不了商芜音摇了摇头,道:“非也。车中之人岂是小妹,是洛希的正夫人。王妃她既是王爷之弟的妻子,同时又是一国之公主,自不适宜与王爷同乘。如果王爷不愿让出船的话,芜音便禀告王妃是了。”
原来车上的是洛希家那刁蛮的正夫人。水诚月叹了口气,道:“自然不敢怠慢公主。本王向来是有风度之人,船便与王妃。”
商芜音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又道:“近来王爷都不来律音楼了呢。那位,那位大人对王爷有点想念了。说,如果王爷近来若有时间,便去一趟,有事商谈。”
商芜音说的自然是滕水心了。水诚月点了点头,商芜音看了之后便道谢离去了。
“月……”看到船白白地给人了,连筱昱不悦地看向水诚月,但更多的像是在撒娇。
水诚月摸了摸连筱昱的头道:“本王答应你之事,自然不会忘了。虽然没有了大的游船,但是泛水轻舟不也很好么?”说着,便指了指河边的一叶竹舟。
竹舟上的船夫正坐着大瞌睡。比起那些大的游船,这样的竹舟在洛河是很不起眼的,向来也很少人光顾,自然也不多。
那竹舟不大,恰恰能乘二人,连同船夫的位置,再无多余的空间。
连筱昱一看,眼镜便亮了。而一边的炎加却皱起了眉。
那么小的一叶竹舟,水诚月要与连筱昱共乘,他自然是无法跟着了。水诚月想必是早就想好的了!自从他回了王府之后,梵殷便要炎加寸步不离地跟在水诚月的身边,怕他又再次失踪。而炎加也虽然不想再像上次那般,给水诚月一走就没了影那么长时间。
“王爷,不若等下,很快便会有船的。”
水诚月自然是知道炎加的心思,便道:“不行。如此等下去,要等到何年何月?就那竹舟便可。小炎你若不放心,大可另乘一船其后。本王在水上还能跑哪里去呢?更何况,明日便要与施梨大婚了。难道小炎你觉得本王会逃?”
“虽然不是。”要把施梨迎娶是水诚月早就计划好的,自然不会逃,炎加明白这点,也只好让步了。
于是,最后水诚月便与连筱昱乘上了竹舟去了。
在竹舟上,连筱昱轻轻地靠着水诚月的肩。
两岸的景色远远地褪去,其实那目之所及早是模糊。坐着的两人默默无言,船夫只在船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竹竿,看似宁静的情景却让连筱昱越来越感到害怕。
“月,我可以一直在你的身边的,是不是?”当竹竿从水中浮起,水滴从面前滴下那一切的视物都被蒸起的水气变得模糊的时候,连筱昱怯怯地向水诚月问道。他快要和水诚月分开了,他是这样觉得的。
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虽然水诚月不曾告诉他,但是对于自己身体的变化,连筱昱是很清楚的。
“小昱,中原人不是有句话,叫‘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么?”水诚月巧妙地回答道。
事到如今,他知道把连筱昱骗下去是没有意义的。然而,他却不想去打破原来的谎言。
连筱昱不再说话了。
果然,是天意……?
“其实,我也曾想过,我们可以永远一起的。但是,你和他一样,总有一天会离开我。你们很像,真的很像。虽然你不是他,他也不是你,但是你们身上有许多相似点,就像兄弟。真是,比起我,小昱你更像他的兄弟呢。”水诚月淡笑着说道,这是他的心里话,是真的。
“月,那么如果我能够一直在你身边的话,是不是有一天我可以代替他?”这其实是很久以前就问过的问题了,但连筱昱还是想再问一次。
当日水诚月的回答,连筱昱没有忘记。
没有人可以代替誉,但也没有人可以代替昱。
水诚月轻轻地笑了出来:“这嘛……或许吧?谁知道呢?”
或许吧。如果,有一天,他和誉都能完全放开手的话,那么他真的会爱上别人的,会爱上一直想在他身边的连筱昱,很爱很爱。
水诚月其实也不过是会爱对自己好的人。只是,一旦爱上了那个人,即使那个人对自己不再好了,也无法轻易地放手。若非如此,水诚月又何必一直坚持那么多年呢?
命运吗?
不尽然吧。
夜半。
水诚月闲逛一般地走出孤芳居,迈着轻轻的步子走着。正欲穿过花园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一抹淡蓝色的身影。
“这么晚了……月你准备要到哪里去?”叶敏站在了花苁之间,嘴角微弯,眼角带笑地问道。月色朦胧,一缕缕的淡光洒落在叶敏的身上,使她散发着不同以往的气质。
水诚月淡淡地笑答:“你猜。”
一边说着,水诚月便迈着步子走向叶敏。然而才踏出一步,他边察觉出了花园中的异样。
花园中的机关的格局被改变了。原来冰梓水根据水诚月的要求布下的以天干地支伏曦七十二卦变化的机关被移了位,变化的周期也有所变化。能把冰梓水这机关改变的人不但精通机关之术,而且还是一个玄术高手。
然,水诚月却没有停下脚步。只在一瞬之间,花园内的变化已全被水诚月纳入了眼中。脚下步子微移,人便轻易地走到了叶敏的身边,而他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一点的变化。
“呵,妾身猜,月你是要到滕水心那儿去。”叶敏甜甜地一笑道。
水诚月也不隐瞒,便是点了点头道:“确实。好了,施梨公主,你不要再装成敏儿了,真实一点都不象。”
“叶敏”柳眉一皱,一脸不甘地衣袖一拂,原来那俏丽而充满贵气的脸庞便恢复了原样。
“哼!哪里不像了?明明是像得很!声音、容貌、身材、举止,本公主可是仿得惟妙惟肖的。”施梨很不满,这是她的易容术第一次被人说不象,而且还是一个外行人。
“噗嗤!”水诚月不禁因为施梨那不服气的样子而笑了出来。
“在那些方面,确实是很像没有错。但公主对敏儿的了解还不够。敏儿平日的工作很多,很累,定不会这么晚都不休息的,也更加不会因为睡不着而跑到花园这里来。”水诚月浅浅笑着道。
其实,即使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水诚月也会知道面前的人施梨,而不是叶敏。叶敏是个有霸气的女子,但她没有那种从骨子中传出的骄傲。施梨是一个骄傲的人,她有着皇室特有的骄傲气质。有如此气质的人,水诚月只见过那么几个,一是施梨,二是魔音师裙青,还有一个则是金鸾仙子——凤仙儿。
不过,最近裙青都在婀娜歌舞团,据说七夕会在歌舞团登台与灵步师随乐合演,这事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而凤仙儿,水诚月虽然送了信给她让她来洛城,但风雨阁远在越国,算起来也没那么快到。
因此,这个易容成叶敏的自然是施梨了。
况且裙青一向不屑于易容,而凤仙儿更不会在水诚月面前易容。那么也只有那有着恶趣味的施梨会那么做了。
“好吧,看来是本公主的观察确实不够彻底,下次会改进的。那么玄王到底有什么事去找滕水心呢?”施梨话题一转,又转到了一开始的地方。
“那公主又是怎么知道本王要去找滕的呢?”水诚月实在很好奇,到底施梨是怎么知道他要去找滕的。
毕竟,影的主人,一向都是在影的后面的。除了洛希和律音楼等人之外,居然还有人认识滕水心,这一点让水诚月意外。
“今日在凯王府那马车上的,可不止一个公主啊。滕水心寻本公主为她造人皮面具,一次商芜音便请蓠国公主蕾星娜出面与本公主见面了。”施梨的另一个身份是易容大师梨方夏,这一点虽然不是很多人知道,但是稍微有门路的人也是可以查得到的。
商芜音独自去找施梨的话会显得太奇怪。而蕾星娜与施梨都是住在洛城中的异国公主,自然容易成为朋友,况且施梨又是个喜欢玩乐和挥霍的人。而蕾星娜与陶婧婳共伺一夫,商芜音又是陶婧婳的干姐姐。凭着这些关系,女人可以成为朋友,商芜音也便能随蕾星娜出游与施梨见面了。况且,商芜音是洛希的红颜知己,这从来不是什么秘密。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不一定是情敌,也可能是朋友。洛希的两个女人一起出游很正常,而一个公主出游叫上另一个公主也很正常。
“原来如此。”虽然施梨是公主,但她还有另一个身份——梨方夏。施梨认识滕水心很奇怪,但如果施易容师梨方夏认识杀手组织头目滕水心却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那么,玄王也该是时候回答本公主的问题了吧?”
呵,施梨也不是个容易被糊弄过去的人。水诚月当然是无法简单地把话题扯开,因此水诚月也都算如实回答了。
“本王与滕是朋友,是知音。”水诚月又笑了笑,笑得风流。
然而,水诚月一向花名在外,施梨会不信吗?戚清夜可以是水诚月的知音,凤仙儿也可以是水诚月的知音,难道滕水心不能是?
施梨点了点头,也没有醋意。
“原来是玄王的知音,原来如此……不过无论王爷与滕水心深交到何种地步,可都别忘了一件事。滕水心这人,不得不防。希望玄王不要像凯王那般载到她手里了。作为本公主的夫君,那种事情可是不允许的呢。”洛希曾被滕水心一度逼进中原,此事水诚月知道,梨方夏也知道。
洛希败走中原,他要躲过滕水心的杀手,光顾梨方夏自然是一上策。毕竟滕水心不信任戚清夜,追杀洛希的人除了戚清夜自然还有其他的杀手。而易容师是观容知命的人,知道洛希的经历也就不奇怪了。
“洛希之所以会败于滕手下,是因为当年的他太年少,缺少深思熟虑。而且,滕这个人可友不可敌。洛希选择被判影,是他的疏忽。正所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更何况影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而本王,于滕是友非敌,即使不是这层关系,本王与滕之间也还有互相利用的价值,自然是不怕被反咬一口。”水诚月清楚,他与滕水心之间的交情并不是无利可图的。对于这一点他明白,滕水心也明白。
“既然如此,玄王如此有自信,本公主也不多说什么了。请!”
“在告辞之前,还请公主把这花园内的机关改回去。缥络门的首席弟子的功力,本王承认了。”水诚月便幽幽离去,走前还不忘让施梨把花园内的机关换回来,以免惹出不必要的事端出来。
“多谢太祖师叔赞誉!”
玄术三大门派——天上宫、缥络门以及伊仙教,全部都是昆仑圣心派的支流。天上宫专舞,伊仙教专乐,而缥络门专画。施梨的易容术属画一技,缥络门历代都只有一名女弟子,那就是首席弟子。
边走,水诚月不禁失笑。
玄门的势力已经逐渐渗透到皇室之中了么?赵君怡与施梨皆是在缥络门之下,长孙紫媗与裙清也就是轩辕琴则在伊仙教门下。
如果是如此,那么谁又会是天上宫门下的人呢?真是,值得期待啊……
在马房拉出了一匹马,水诚月独自骑着马离开了玄王府。
午夜的东宫不似南市那般热闹,反而是静得恐怖。
马儿静静地在东宫的道路中行走,将宁静一点一点地踏碎,又让那脚步声在黑夜中一点一点的隐没。
律音楼。
一身深紫的滕水心坐在了阁楼中。
“今天,怎么有心情来?”商芜音站在阁楼的门前,看了一眼滕水心,神情中忧愁不定。
“没有心情便不能来?”滕水心邪邪一笑地问。
商芜音摇了摇头,不敢去直视滕水心:“自然不是。这里是您的地方,您当然是什么时候都能来。只是,我本以为您会在影殿的。”
这段时间,滕水心都一直在影殿。她已经很久没有离开影殿了。
滕水心饮了口茶道:“云不是回来洛城了么。”
“……”商芜音没有回答,她知道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她来回答。
滕水心从来都没有松懈过对洛希的监视,也没有停止过对洛希的追杀。那两个人虽然师承一处,但无论是上代的光还在的时候还是现在,二人之间的追逐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尽管洛希似乎一直都是处于被滕水心追杀的状态,然而说他没有想要杀滕水心的想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此外,这两人还互相迁怒于对方。滕水心将她得不到爱的愤恨迁怒于追杀洛希,而洛希则是将自己的迷惘迁怒于滕水心每下的杀手,以至对抗影背叛影。
“对了,这是梨方夏新做好的人皮面具。”商芜音自袖中拿出了一张像薄皮似的东西,手一挥,人皮面具便随着袖风飘落到滕水心的面前。
人皮在滕的手中摊开了,却难以看出是个什么人的面孔。
然而,商芜音知道那是一个女人的脸,一个已经不能存在于洛城中的女人的脸。那个女人叫潮音,但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名字,叫橙草。
橙草,橙就是逍遥楼红莲手下七色使的其中一色。然而,现在却已没有了潮音,也没有了橙草。知道原因的人,只有红莲与橙草。一但橙草离开了逍遥楼,也就是背叛了红莲,因此这张脸已不能存在与洛城了。
滕水心为什么要这张脸,商芜音不知道,施梨也不知道。知道的人,只有滕水心,或者还有橙草。
辘辘马蹄声传入了两人的耳中,本来急速的节奏渐渐缓慢,最后在最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似乎,是有客人了。”滕水心看了商芜音一眼,淡淡道。
“应该是您的客人。”商芜音瞄了门外一眼,只见那碧绿的袍子音乐飘动。
三更半夜地,穿着一身绿衣来此之人,自然是水诚月了。商芜音与水诚月不是深交,但每次来找滕水心便必定要先到律音楼,这点知情的人也都是清楚的。更何况早上商芜音才对水诚月说过那事,此时水诚月要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哦?”滕水心挑了挑眉,不再说什么。
商芜音缓缓地走了下楼,打开门一看,来人果然是水诚月。
只见水诚月浅笑不语,深知商芜音该是明白他来的原因。而商芜音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走上了阁楼,把水诚月引了进去。
“嗨,滕。”水诚月坐在了滕水心的对面,脸上依旧是以往那金牌微笑,然而却少了过去一份让人惋惜的柔,无端生出了一分阴森。
呷了一口茶,滕水心对水诚月的笑并未在意。半刻之后,才欣欣然地开口:“怎么这个时候来?”
“过了今天,这洛城之内的局势便要大不相同了。”水诚月笑了笑,自酌了一杯,却是不喝,把在手中玩弄。
那杯子是剔透的琉璃白玉,淡黄的茶在杯中飘香,更是把杯子也染上了一层雍容的黄上去。茶杯在水诚月的掌中把玩了好一会,茶水却始终没有淌下一滴,更还泛着点热气。
滕水心听了水诚月的话,自是明白其中所指。
“所以说,月你的意思是有事情必须在明日之前解决咯?”水诚月是有事相求,这让滕水心很意外。
虽然水诚月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朋友,但在滕的眼中,水诚月很自负,自负得还真如水诚月所料的不出什么差错。
这个人机关算尽,似乎大部分的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却似乎未曾见过他有求于人。就如这个国家许许多多的人,水诚月做的都是交易。
一本册子放在了滕水心的面前。
“这是……?”无名之册,可疑可疑。
水诚月随手地把册子翻了开来,只见册之内容,无非是满满的人名。
而滕水心才见内容,已马上明白了水诚月的意思。凡是册中有名之人,皆是非死不可,不能留在世上的,至少于水诚月是如此。
“月,你该知道本座干这买卖,是收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