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愁(上部 上)----∽柳如是∽
  发于:2009年0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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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太师道:“白护卫,请你谨言慎行,看清楚你在跟谁作对。”说着摇了摇手中的圣旨,“老夫只是奉旨行事,如果你再放肆,休怪老夫要告你一个忤逆抗旨的罪名!”
展昭抢上前道:“我跟你走!不要为难玉堂。”
庞太师向两旁下令道:“把这两人押走。”
白玉堂还待阻拦,却被一旁公孙策拉住,公孙策低声道:“白护卫不要逞一时之勇,现在圣旨在先,无论怎么说也是无济于事。不要冲动,大人定会另想办法。”
此时御林军已经上前,将杨宗保和展昭两人铐了起来。眼见展昭被押走,白玉堂直急的手足无措。佘太君安慰他道:“白护卫不要着急,老身与包大人这就进宫面圣。”白玉堂无法,只得点点头。
庞太师道:“圣上有旨,杨家任何人等不得私自进出开封府。”
只听“咚”的一声,太君的龙头拐杖直直戳到了庞太师的眼前,佘太君怒道:“先帝御赐龙头拐杖在此,我看哪一个拦得住老身晋见皇上。见了圣上,老身自会担当一切罪责,太师你务须多言!”
庞太师被佘太君的气势震慑住,冷汗直流,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道:“皇上怪罪下来,你们就吃不了兜着走!”说着气急败坏向随行御林军道:“愣着干什么?天波府涉嫌窝藏要犯,还不给我搜!”
御林军高喊得令,便冲进了府中。穆桂英向太君示意,低声道:“太君,这里有我,你放心去面见圣上。”
佘太君点点头,对包拯道:“包大人,我们一同进宫去,看看圣上究竟是听了什么媚惑谗言,才会扣押展护卫和我儿宗保!”说着向庞太师怒视一眼。
包拯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进宫。”说罢回头向白玉堂叮嘱道:“白护卫,切莫意气用事。展护卫不在,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办。本府担保,绝不会让展护卫和杨将军有事。”
白玉堂此时已稍微冷静,感觉包大人话中似有深意。况且包大人和太君去面见圣上,毕竟比自己冒失拦阻有用的多,当即低下头来,点了点头。
<第十三章完>
第十四章 两难
东窗事发。
此时白玉堂就感觉四下里似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心乱如麻。
展昭和杨宗保被押赴刑部大牢,天波府众人被软禁,庞太师奉圣旨查抄天波府,包大人与佘太君匆匆前去晋见皇上,杨宗源随时都有被搜出来的可能,穆桂英带着杨家的女眷正忙于指挥下人们应付抄检。满眼均是人影走来走去,却听不到什么嘈杂之声,仿佛在预示着更大灾祸的降临。
这件事究竟是如何这么快就被皇上得知了?白玉堂心中纳闷——
自己当日回来的时候已近深夜,除了杨府的人以外没有别人知道。据展昭向他所述说的,他们一行三人回来的时候非常小心,杨宗源不仅去了辽国的衣衫改扮成了宋人,谨慎起见更扮成了随行仆役,且一路上大多数饮食歇宿均在车中,极少投店。不到三日的时间,这件事情如何就传到了宫里?
杨宗源虽然曾经连年带兵与宋国交战,但能认得他容貌的无非是杨宗保等几个领兵打仗的将军。就算他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街上,只要穿着宋人服饰,也不见得能有人能把他认出来。而今皇上却知道的如此清楚,甚至连自己和他们一行三人不是一齐回来这件事都知道。当日展昭与杨宗保进宫复命,只说白玉堂因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所以无法前来见驾,然而今日圣旨之中却明显已经知道了他们并非同一天归来开封。
“必定有人暗中捣鬼。”白玉堂心道,“想那庞老贼有多少本事?十有八九是庞虎搞的鬼。自从涤尘庵一案他救下展昭之后,开封府和杨家的日子就没有消停过。”白玉堂想着,眼中不断扫着府中来回忙碌的佣人,心想:“这天波府中八成有庞家的眼线,只不知道是哪一个。杨家上下待人忠厚,恐怕丝毫没有防范,但是现下这个情形却也无从着手查证。”
白玉堂斜抱着画影宝剑,倚在门柱边,看着来往的众人。
立在一边的庞太师见白玉堂站在当地若有所思,捻了捻他那尺余长的花白胡须,得意洋洋的走上前道:“白护卫。”
白玉堂回转身来看了看他,躬身抱拳道:“太师。”
庞太师道:“此次辽国盗骨之行,白护卫立下大功。圣上龙颜大悦,老夫还没有赶得及向白护卫你道喜。”
白玉堂插手而立,不动声色,只将目光缓缓移向门外,淡淡说道:“太师言重了。白某奉旨行事,乃是职责所在。”
庞太师阴阴一笑,说道:“久闻白护卫从前是江湖上一号英雄人物,老夫本以为白护卫是个不拘礼法、放荡不羁的豪爽少年。没想到今日一见,白护卫不仅是豪气干云英姿飒爽,更是‘识得大体’……‘打得官腔’。白护卫这两句话老夫听起来甚是耳熟,活脱脱又是一个正义凛然的御猫展昭啊?老夫早听人说白护卫和展护卫两人关系密切非常,看来……果然所言非虚。”
白玉堂听到最后一句话,猛转头盯向庞太师。
庞太师故意如此说,意在激怒白玉堂。如今见他一听到展昭就骤然神色大变,便知道他们二人关系的确如庞虎所说非同寻常。
白玉堂心性虽然单纯,但心思机敏实不在展昭之下,心中也立即明白这是庞太师激怒自己的言语。是以怒色只在脸上一闪,便强行克制自己收了回去,说道:
“没想到太师贵为一品大元,朝中公务繁忙,却原来对我们江湖上的这一些琐事也了解的这么清楚。在下与展护卫的关系,的确是如太师所说的密切非常,不过白某记得这件事,太师你应该在数年前展护卫刚刚入朝不久之后就已经心知肚明了。今日忽然又提起来,不知道太师是不是有什么别的话要讲?白某愚钝,还请太师明示。”说着一笑。
庞太师闻言脸色一窒,知道白玉堂所指的是五鼠闹东京之时,他在自己奏章之中夹了纸条戏弄自己一事。今日只顾着杨家一事,却忘了曾有这么一场闹剧。激他不成,反倒让他找到话把儿反讽了过来,不禁脸上挂不住,胡子一吹,把脸拉了下来。
白玉堂继续道:“前日御书房中圣上将我们三人一并嘉奖封赏,而今日展护卫和杨将军已经以‘通敌叛国’之罪名打入大牢,白某却安然站在这里与太师你闲话。事中因由,白某自己也不甚明了。只是不知道这天波府中究竟有‘何方高人’,将这些事情的‘内情’这样清楚的禀告了皇上呢。让白某更加不解的是,太师你又是如何得知白某应该接受皇上的封赏,而不是和展护卫一起‘通敌叛国’了呢?”
庞太师本就胸无点墨,告发杨家一事全是由庞虎一手策划安排,如今让白玉堂几句犀利的言辞当面质问了出来,竟是无言以对,顿时心中有些慌乱,只得以太师的身份来压制于白玉堂,说道:“白护卫,你这是在质问于老夫么?”
白玉堂淡淡一笑道:“卑职不敢。”
庞太师冷笑道:“不敢就好。圣上英明,功过分明,封赏也好叛国也好,到时候皇上自有论断。老夫只是奉旨行事,你这番话,留着到大理寺公堂之上去说吧!”说罢拂袖而去,不再与白玉堂说话。
白玉堂向庞太师的背影斜了一眼,心中已有七分明了。只是如今展昭身在刑部大牢,除了等待包大人和佘太君面圣的结果以外,实在不敢轻易做出什么举措。
此时在府中搜查的两队御林军已经陆续都回到了前厅,向庞太师禀告道:“禀太师,在府中没有搜到可疑人物。”
庞太师怒道:“什么?搜不到?怎么可能搜不到?你们到底有没有彻底的搜查?”
一统领禀道:“回太师,我们确实将整个天波府上下仔细搜查了一遍,没有搜到相貌年龄与嫌犯相近的人。”
“相貌年龄……”白玉堂在一旁心中暗道,“连相貌年龄都已经知道,看来这府中必是有暗探没错。”
见庞太师恼羞成怒的样子,白玉堂暗自好笑:“搜不到人就等于没有证据,看你这回怎么回复圣命。”又想,“也不知这杨宗源怎么躲过御林军搜查的,难道他们天波府里还有暗道不成。”
看着庞太师领着御林军愤愤离去,此时穆桂英也从内堂跟了出来,白玉堂连忙抢步上前,在她耳边低声道:“杨夫人,宗源将军可是还在府中?”
穆桂英点头道:“是我婆婆在房中装病,将他藏在帐中,这才避过了御林军耳目。”
“婆婆?”白玉堂一想,穆桂英的婆婆不就是六郎杨延昭的夫人柴郡主么,她恨杨宗源入骨,想不到关键时刻竟然会出手相救,当真可敬可佩。不过此时也顾不上那许多,低声向穆桂英继续说道:“杨夫人,天波府中恐怕有内奸,你们要小心行事。”
穆桂英惊道:“内奸?”
白玉堂道:“正是,多半是庞家使人混进府中,或是暗中收买了仆役。”
穆桂英心下一转,想了一想,点头道:“不错,否则皇上没道理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白玉堂本想说:“所以往后杨宗源的行踪一定要小心隐秘,不能再张之于人,趁着此时没有真凭实据,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速速返回辽国才是。”但是心中再一思量,如果杨宗源真的无声无息回了辽国,庞家不肯善罢甘休,展昭这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只怕就难以洗脱。想到这里私心顿起,这句话竟是说不出来。
穆桂英道:“多谢白护卫提醒,我们都没有想到这一层,险些又再中了庞贼的圈套。”
白玉堂道:“杨夫人言重,既然现下暂时没事,白某这就告辞。”说着向穆桂英再一拱手,提剑便匆匆走了出去。
出了天波府,白玉堂便直奔刑部大牢,不管明察也好暗访也好,先打探一下展昭和杨宗保被关押之后的情形再做决定。他心中焦急,也不走正路,提气纵跃到房顶之上,只顾抄近路疾奔。
跃过了两间庭院,心中暗觉不对——自己似乎被跟踪了。白玉堂脚步不停,右手两根手指却暗暗的按上了宝剑绷簧,不动声色,只是脚下加力疾奔,试图甩掉这个人。白玉堂使出七成功力又奔了一段路,那尾随者起先落后,这时又渐渐的跟了上来。白玉堂心中便有五分明了——这汴梁城中除了猫儿,能跟上自己的还有何人?
奔过了两条街,到了一条僻静小巷中,白玉堂突然刹住了脚步。握着画影的右手一紧,朗声说道:“是谁在鬼鬼祟祟,不要再躲了,出来吧!”说着,慢慢回过身来。
只见一个身影幽幽从巷口转了出来。
“庞虎,果然是你。”白玉堂点点头。
庞虎嘴角一勾,笑道:“白玉堂,哦不,白大人,什么事走的这么急啊?”
白玉堂看着他,握剑不言。
庞虎不急不缓的说道:“白大人,你我虽称不上是故交,但怎么也算是旧相识。如今得以同朝为官,这么多日子过去了,我们都没有来得及好好的叙叙旧。”
白玉堂心中实在很讨厌这个人,恨不得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这张嘴脸,亦或是立时便拔剑跟他决个你死我活。但如今庞虎不知道怀的什么心思,处处针对展昭,此时便不是与他计较私仇的时候。是以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我跟你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你用不着拐弯抹角,到底跟着我做什么?”
庞虎笑道:“看来白大人还是在为当年之事记恨小弟,这又何必?”
白玉堂冷冷道:“一条人命在你的眼中只值得叹一声‘何必’。我不是杀不了你,你应该记得,当年若不是兰儿的遗言在先,林中那一剑我早已取你性命,岂会留你到今日?”
庞虎道:“白大人说的是。不过今非昔比,当年那一剑你没有刺下来,今时今日,我想白大人也自知没那个本事再次轻易横剑于我颈上了。”
白玉堂道:“我有没有那个本事,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但我警告你,我跟你的恩怨,始终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奉劝你不要扯上其他人。
“其他人?白大人莫不是指……展大人吧?”庞虎两手在胸前一叉,言语中有了三分调笑。
话音未落,庞虎便觉眼前一花,一股凌厉的剑气直奔咽喉袭来。心中暗叫不好,双足一点,向后疾闪,右手拔出剑来抵挡。双剑相交,“叮当”一声脆响,庞虎手腕运力向右一带,两把剑绞在了一起。
这一下拔剑、纵跃、刺击,白玉堂的动作一气呵成,迅捷无比,庞虎的反应如若再慢上半分,如今已被画影穿喉而过,血溅当场。庞虎只吓得暗暗出了一身冷汗,心道:“没想到几年不见,他的速度又有飞跃。如果真的硬碰硬起来不见得能占到什么便宜。”
白玉堂的犀利的目光直落在庞虎的脸上,说道:“庞虎,我不管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但希望你记得我的警告。我白玉堂说话从不会兜圈子,今天明明白白的跟你说清楚,有我白玉堂在一天,你就休想伤害展昭一分一毫。如果你自认为抓住了什么把柄,要以此要挟于我,那抱歉你打错如意算盘了。到那个时候白玉堂定会不惜破誓取了你这条本来就是欠我的性命,九泉之下,我自会向兰儿交代。”
庞虎在一瞬间被白玉堂的气势震慑住了,只觉得眼前的男人身上散发着可怖的杀气,那双眼睛也好像立时就要将自己看穿一般。白玉堂的狠辣庞虎是见识过的,但毕竟他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处心积虑、野心勃勃近十年,到今时才开了一个头,又怎能在这里便败下阵来?当即不动声色,说道:“白大人这么说,也未必太不把小弟看在眼里了。你真的认为如今你还可以轻易的取我性命么?”
白玉堂咬牙低声道:“你试试看。”
两柄绞在一起的宝剑因内力的互相激荡,发出细微的“叮叮”之声,小巷中顿时一派剑拔弩张、杀气腾腾的景象。
而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中也是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
佘太君向皇上言明一切,将杨宗源的身世来由以及此次赴辽盗骨事情前后因由全部如实坦白,向皇上请旨洗脱展昭和杨宗保的罪责,并说自己已经做主将杨宗源放回辽境,只愿一肩承担所有罪名。而庞太师便趁此时频频进言,说杨家功高盖主,自恃三朝元老便蔑视朝纲,完全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这宋仁宗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一直以来都有此心病,怕杨家既功勋累累又深得民心,让天下人以为自己这个皇帝已经压不住他们。如今庞太师不停的旁敲侧击,皇上心中便是不悦。
包拯深知庞太师的阴谋诡计,奋力为杨家保奏。只是此一事实在是棘手,杨宗源在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身为辽国大军统帅,对宋国欠下累累血债。这次返宋认祖归宗,实在是情理之中、法理之外。他自己身为开封府府尹,又怎么好知法犯法,为他脱罪?无奈只好以杨家“三代英豪,功大于过”这一说辞来延缓。
庞太师狡诈阴毒,见包拯果不出他所料力保杨家,正中了他一石二鸟的计策。便向皇上谏言,要开封府接手审理杨家这一案。皇上料想这一案牵连重大,大理寺人才凋零,还是交给开封府审理更加万全妥当,于是便询问包拯可有把握来公正裁决此案。
包拯怎会不知庞太师心里是如何盘算?他是料定这一事必是法理不能容之,却偏偏推到他铁面无私的开封府来审理,以此来堵自己的嘴巴。如果不给杨家定罪,开封府从此就无法保得住,如果给杨家定罪,杨家必要再牺牲一条人命才可以息事。庞太师便是想借如此一件两难之事,铲除开封府或者杨家的其中一个。但此时此刻,如果不承接下这一案,恐怕佘太君、杨宗保和展护卫立时便要有杀身之祸,无奈中的无奈,唯有硬着头皮先接下来再作打算。
皇帝见包拯应承下来,心中甚是合意。当即便差文官拟旨,赦免展昭和杨宗保的罪名,命白玉堂、展昭、杨宗保三人在后日升堂审讯之时一并上堂做证。
深街小巷中,一场激斗刚刚结束。说是一场激斗,实际上只是电光火石的十余招罢了。
现下两人互相背对而立,巷中一片寂静无声。两道四寸余长的伤口分别出现在两人的身上,鲜血正在慢慢渗出,将白衣殷红。白玉堂伤在左侧腰际,中剑不深,未有伤及俯脏。而庞虎则伤在脖颈,由锁骨一剑直挑到右耳后,距离颈中动脉只有分毫之隔,甚是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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