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愁(上部 上)----∽柳如是∽
  发于:2009年0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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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样默默拥抱了很久。直到白玉堂的双肩不再传来微微的颤抖,展昭才慢慢松开了他,继续拿起干燥的纱布将他腰间伤口轻轻的包扎起来。
白玉堂也感觉自己有些莫名的失态,不好意思的抹了抹眼角,乖乖的抬起双手让展昭给他包扎。
包好了伤口,帮白玉堂系好衣服,展昭这才正色道:“玉堂,你还没有跟我说明白,你和庞虎为什么会动起手来?你们之间的恩怨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玉堂低下头来,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和他之间是有些仇怨,不过是六年前的事了。”
展昭本想追问究竟是何事,但见他神色低沉,似有隐衷,是以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但白玉堂也没有等他追问,自己讲了下去:
“我还小的时候,有一天卢大哥带了一个小女孩回到岛上。这小女孩名唤兰儿,身世孤苦可怜。听大哥说她全家让人灭门,她因为在地窖中玩耍的困倦,睡着了,才躲过这一劫难。哥哥们便将她留在了岛上抚养,又因为只有我跟兰儿年龄相近,她自然就跟我最亲近,我便认她做了义妹。后来十八岁的时候,我初出江湖,就将兰儿带在了身边,是因为兰儿年龄也大了,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岛上,便想为她觅个好婆家。我带着兰儿无目的的东游西荡了半年有余,倒也逍遥快活。
直到那一年四月,我们在应天遇到了庞虎。那时候我涉世未深,不谙世道险恶。只知道他是一个风流潇洒,颇有英雄气概的富家公子。却不知道其实兰儿的全家就是被天山派灭门,而庞虎此来便是奉师命来除掉兰儿这最后一个活口。庞虎忌惮有我在兰儿身旁不好动手,便佯装对兰儿有意。一来二去,兰儿却真的喜欢上他,跟我说要嫁给他,我鬼迷心窍的竟然同意了。
我给兰儿操办了一个十分似模似样的婚礼。说来也好笑,记得我坐在高堂的位置上看着兰儿穿戴着凤冠霞帔向我磕头的时候,心里还真的像父亲嫁女儿一般的酸了一下,谁知道那就是我见兰儿的最后一面。
庞虎那个畜生在洞房花烛夜把兰儿侮辱了之后,就对她下了毒手。我听到兰儿的惨叫声就赶向她的新房,就看到庞虎从窗口跳了出去,手中提着剑。我顾不了那么多破门而入,就看到了□、满身鲜血的兰儿躺在床上,身上只裹了一条薄被。我去抓她的手,拼命摇晃她的时候,她的目光已经都散了,只是用力抓着我的手说,叫我答应她,绝对不杀庞虎。
我那时心中实在受不了,不忍心看她临死前那般苦苦哀求,也不忍心让她不能放心的走,就答应了她。”
听到这里,展昭点了点头,轻声道:“怪不得……”
白玉堂摇头道:“其实我今天本可以杀掉他,只是落剑的一瞬间却又像六年前一样的犹豫了。”
展昭见他说得悲戚,心中也后悔勾起了他伤心的往事,便想说几句话安慰他。谁知未待他开口,白玉堂就先笑着对他说道:“过去六年的事情了,我早就没放在心上,总是伤心也无济于事。我只是觉得没杀了那个畜生,倒让他伤了我,累的你为我担心了。”
展昭微笑不语,心道:这人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嘴上都不会认输。
白玉堂接着说道:“庞虎这个人,野心太大。我不知道他如今在盘算些什么,但是自从他上次公堂上救了你,要你还他这个人情开始,我就可以肯定他必然不怀好意。这个人心计之深、手段阴毒,绝不可小觑,不止你我二人,只怕整个开封府和天波府杨家都为他所窥觎。今次杨宗源这件事情,十有八九就是他在背后捣的鬼,我们须得处处多加堤防才是。”
展昭点头道:“不错,我也曾怀疑这件事是庞家暗中使坏。只是我初见庞虎的时候,他曾在市集上仗义出手救人,我一直当他是个侠义之辈,却不料他会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白玉堂道:“此人心机狠毒实在令人发指,他当初若要完成任务,大可以有很多其他的方法。但是他定要将兰儿身心伤透再将她杀死……那么市集上所救几个人,又岂知不是为了故意做给你南侠看的一场戏呢?”
展昭不答,只是抬起头来看着白玉堂,好一会才开口说道:“玉堂,我知道你心中难过。你答应了兰儿不杀庞虎,但也没有答应她替她保着庞虎的性命。如果今后能够见证庞虎的确是个十恶不赦之徒,存有谋害忠良之意,那展昭一定替你将他杀了,代你为兰儿报仇。”
白玉堂有些诧异的看着展昭,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兰儿的事情在他心中确是个解不开的心结,作为兄长不能保护自己的妹妹,让她惨遭不幸,几次与仇人擦肩而过,却不能为她报仇。作为男人,这个心结恐怕会使他终其一生不能原谅自己。
白玉堂知道展昭秉性善良,从不会轻言杀人。现在他却因为自己的往事而许下了如此诺言,心中不知是一酸还是一暖,无言以对,只是怔怔的看着他。半晌,才伸出双臂再次将他身体慢慢揽入怀中。
“猫儿,谢谢你。”白玉堂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便觉如同卸下了背负多年的千斤重担一般长出了一口气。这口气似乎不止是为了兰儿,究竟还为了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第十五章完>
第十六章 断案
(*注:由于原剧中包公审杨宗源这一段还是十分精彩的,所以本章中会挪用原剧中的小部分台词。)
谁也料不到,杨宗源竟然回来了。
这日,开封府公堂之上,包拯正端坐于青天之位。皇上早先有言,派庞太师前来听审,是以堂下左首为他安了一席。而堂下正中,佘太君由府中一个丫鬟搀扶着,跪在一个软蒲团之上受审。
包拯几度为难,碍于朝纲律法,只得硬着头皮按照规程讯问。
惊堂木一拍,包拯问道:“佘太君,你杨家涉嫌通敌卖国,容留辽国南院大王耶律宗源在府中,有刺探我大宋军情之嫌,对此你可有辩解?”
佘太君一拱手道:“包大人,老身当日在御书房中已经说的清清楚楚。宗源是我的孙子,他此次回来是来探亲,为了认祖归宗,并无刺探军情之意,我们杨家更没有通敌叛国。”
包拯道:“既然如此,你就该让那耶律宗源投案自首,接受我大宋律例的裁决。为何纵容他私自逃返辽国?”
佘太君语窒。她与包拯都心知肚明,若不放杨宗源逃走,他岂能有命留到今日?但包拯奉旨按律审案,这一句话又不得不问。前日由皇宫返回天波府后,佘太君已连夜打点杨宗源启程上路,此乃实情。而之前御书房中她也已经向皇上坦白自己已然将耶律宗源放返,所以这一事实在无从辩解。
正在这个佘踌躇无语的时候,只听得公堂大门之外有一朗朗男声说道:“我没有逃跑!”
众人的目光霎时都像公堂门口集中而去,却见杨宗源穿着普通宋人服饰,提着一个简单行囊,大步走上公堂来。他双膝跪倒,向包拯行礼道:“包大人,宗源回来投案自首。此事前因后果,均因小人一人而起,就请包大人先放了太君。”
佘太君见他回来,心中大急,低声责怪道:“宗源,你怎么回来了呢?你这一回来,必是难逃一死,谁还能保得住你?”
杨宗源侧身扶住太君,说道:“太君,宗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怎能因为我一人连累了杨家上下?”
包拯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太君请起。”
一旁庞太师说道:“包大人,虽然耶律宗源现在回来自首,佘太君仍有窝藏辽国亲贵之罪,怎可以随随便便就置身事外?”
包拯道:“不论窝藏之罪还是潜逃之罪,如今被告已经自动出现在公堂之上,按大宋例律,罪责已经不能成立。本府办案自有分寸,太师不必多言。来人,为太君堂下安坐!”
一旁王朝马汉高声答应,从内堂再搬出一把缎椅,摆在了庞太师的左边,以示太君的身份尊于他庞熊。
佘太君和杨宗源见包拯一番言辞,显然对杨家存着十分回护之意,均是心中感激,一同行礼道:“谢包大人。”
包拯再一拍惊堂木,正色问道:“耶律宗源……”
杨宗源向包拯一抱拳,打断他的话,说道:“包大人,小人本家姓杨,先父乃是杨家四郎延辉。现在小人正名叫做杨宗源,请大人明鉴。”
包拯略点一点头,改口道:“杨宗源,本府问你,你身为辽国南院大王,来我大宋可是为了刺探军情?”
杨宗源道:“并非如此。小人此次回到宋国,只是为了归宗认祖。只因为血浓于水,归心似箭,所以小人身在辽国的一切荣华富贵都可以视为粪土,不值一提。”
包拯道:“如何能够证明你是杨家子孙?”
杨宗源道:“小人有纹饰为证。”说着,将胸前衣襟拉开,露出左边胸膛上一只威风凛凛的飞鹰刺青。“包大人,此乃杨家的飞鹰,历代杨家男儿的胸前都有此纹印。这只飞鹰乃是先父临终之前亲手刺于小人的胸前,并无虚假。当日小人也是因为在大哥杨宗保的胸前看到一模一样的纹饰,这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最终决定返回宋国认祖归宗。”
此时,庞太师在一旁插嘴道:“一派胡言。你说认祖归宗便是认祖归宗?我们岂知你不是以此为借口,混入宋国,刺探军情要务?”
杨宗源正欲反驳,包拯开口道:“太师不必心急,本府认为此事有人可以为杨宗源作证。”说着,重重一拍惊堂木,道:“传展昭、白玉堂、杨宗保三人上堂!”庞太师被他这一拍吓的有些哆嗦,向包拯瞪了一眼。
展昭、白玉堂和杨宗保三人走上堂来,一齐在杨宗源身后向包拯行礼。
包拯道:“展护卫、白护卫、杨将军。一月之前,圣上曾着你们三人前往辽国昊天楼盗取杨元帅的遗骨。杨宗源此次返宋究竟是刺探军情还是认祖归宗,与此事关联重大,现在就请你们三位将事情前因后果详细讲述出来。”
三人齐声应道:“是。”
杨宗保首先开口道:“当日圣上着末将前往辽国盗回亡父遗骨,以正大宋声威。由于考虑到昊天楼的地形复杂、守卫森严,特派展护卫与白护卫与在下同行。当时二弟领兵围住昊天楼,正值我们三人刚刚拿到遗骨的时候。因为当时的情况危急,在下轻功不及展护卫和白护卫,便决定让他们带着骸骨先行脱身。”
白玉堂拱手续道:“正是。那时杨将军将遗骨托付给我和展护卫,便独自一人去抵挡敌军。我和展护卫两人便从昊天楼跳下,试图从敌阵之上纵跃逃脱。但当时宗源将军……因职责所在,下令放箭。由于遗骨在在下的手里,展护卫为了掩护在下,中箭受伤,跌落在乱军之中。是以只有在下一人从昊天楼全身而退。”
白玉堂说到这里,不由自主的看看展昭。自那日以来他经常睡不安寝,午夜从梦中惊醒,眼前总是展昭带着箭伤的身体坠落到乱军之中的一副画面。那一幕不管回忆多少次,白玉堂仍然感到心有余悸。
展昭知道白玉堂一提这件事就心里不舒服,忙替他接道:“当时白护卫带着遗骨成功脱身,杨将军和属下被俘。宗源将军曾分别向我们询问事情真相,属下只有守口如瓶。但之后宗源将军审问过了杨将军之后,便将属下从牢中放了出来,并为属下疗伤。直到属下见到了杨将军,杨将军才向我言明了他与宗源将军相认的事情。”
佘太君和杨宗保见他避而不提刑讯之事,只是捡有利于宗源的部分讲述,都向他投去感激一瞥。
杨宗保继续说道:“后来只因二弟宗源无意之间发现了在下胸口纹刺的飞鹰标记,与他身上的纹饰一模一样,这才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怀疑。在下当即便向他言明了事实真相,但二弟那时并不相信,去向他的母亲贞顺女主询问证实以后才如梦初醒。便立即瞒着女主释放了展护卫与在下,并保护我们脱离险境,决定随我们一同返宋,认祖归宗。整件事就是这样,请包大人明鉴。”
庞太师在一旁冷笑两声,说道:“你们三人,一口一个‘宗源将军’,一口一个‘二弟’,分明存着包庇之心,这又称得上是什么证词了?明明就是你们的一面之词!”
包拯稳稳坐在堂上,向庞太师斜了一眼,说道:“太师,本府刚才已然说过,本府断案自有分寸。孰是孰非,自有公论。如果他们三人的证词可称是一面之词,那么太师你口口声声武断臆测杨宗源返宋的动机,岂不也同样是一面之词?”
“这……”庞太师被包拯一句话噎回,一时想不到什么说辞来辩驳。
杨宗源此时侧身向后面三人抱拳道:“多谢三位仗义为宗源作证。”又转过身来,向包拯禀道:“包大人,小人此来宋国,的确是思乡心切,并无刺探军情之意。就算太师不相信小人的话和三位大人的证词,但小人此次进入宋境,未带一兵一卒。而且就算是真的要刺探军情,辽国也不至动用我南院大王只身犯险,此乃常理之中的事。”
包拯点头道:“本府亦相信你来到宋国并无心怀恶意。但你身居南院大王之职的时候,对我大宋子民犯下滔天大罪,本府不得不加追究。”
杨宗源目光一黯,似乎无言以对。
包拯继续严声道:“宋辽两国交兵,历年来宋国命丧于辽军之手的军民数以千万,你身为辽国重将,将如何偿还这笔血债?”
杨宗源此时却猛然抬头道:“大人,那么你可知连年交战,丧生于战火之中的辽人又有多少?”
包拯闻言一愣。堂下佘太君等人也都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杨宗源此时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见他深深向堂上磕了一个头,说道:“大人,宗源今天上得公堂来,已经考虑的十分明白。多年以来,我双手沾满了自己同胞的鲜血,罪无可恕,决不敢请求宽恕。太君爱子心切,前日一再哄我离开,但是我知道我不能走,我一走就会陷整个杨家上下于不义,也愧对这么多年来死在我手下同胞的亡魂。怪只怪天意弄人,但既然宗源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就必须面对以往我对同胞们欠下的累累血债。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宗源绝不会为求脱罪连累他人,只请大人明鉴,治宗源一个人的罪,宗源便死而无憾!但是宗源今日在此有一句冒犯之言一定要说——这么多年来,辽人南下牧马,强夺财帛,只为求生。但国君一声令下,多少无辜百姓就要挥戈上阵,浴血沙场,随时人头落地。其实在辽国也有成千上万的冤魂,都不知道向谁申诉。”
包拯厉声道:“但是责在辽国!”
杨宗源驳道:“不,责在战争。”
包拯道:“责在率先开战之人!”
杨宗源摇头道:“责在穷兵黩武之念。”
此言一出,堂上堂下所有的人都怔住了。自北宋开国以来,宋辽战争从未间断。宋人自小受到教导,都言辽人凶暴残狞,欺压良善,不断挑起战乱,侵犯宋国疆土。杨宗源一言在当时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实在惊世骇俗。虽然一时令人难以接受,但却实实发人深省。
展昭和白玉堂两人对视了一眼,白玉堂向展昭轻轻点了点头。白玉堂之前始终对杨宗源有所记恨,但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感到此人的确怀有一颗仁爱之心,不愧为杨家忠良一脉。当他作为一个辽人,尤其是作为一个有能力保护自己家乡、同胞的辽人统帅的时候,征战沙场,保家卫国,又何罪之有呢?只怪上天对他太不公平,让他在守护自己的同胞之时,不得不对另一些同样身为自己同胞的人们残忍相待。那么究竟是应该称颂他的功绩,还是追究他的罪行,恐怕已经没有哪一种例律可以断的清、道的明了。
包拯兀自坐在堂上,良久,摇了摇头,叹道:“两国征战,苦了无辜的平民百姓。”
杨宗源缓缓点点头,又向包拯一拜,说道:“大人,宗源要说的话已经说完。请大人秉公论断,将宗源治罪,宗源绝无半句怨言。”
包拯的眉头锁成了深深一个疙瘩,半晌才说道:“此案兹事体大,本府不能轻易决断。来人!”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一同上前应道:“在!”
包拯道:“先将杨宗源押回牢中,待本府觐见过圣上,向圣上禀明案情原委之后,择日再审!”
四人齐声应道:“是!”
佘太君在旁本已听得老泪纵横,难以自抑,以为今日就要眼看自己孙儿断头于铡刀之下,白头人送黑发人。听闻包拯此言,不知该喜还是该悲,但总算有了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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