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狗的夏天----忧郁仔
  发于:2009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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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领进房间的时候,他略略吃了一惊。
鼬仍然半躺在地上,一只手支着头半眯着眼小睡。但今天的他和前几次看起来又似乎不那么一样,似乎更慵懒,又或者,嗯,更柔软了些。看起来难得地情绪很好。
可惜,他不是带好消息来的。
“白局长。”鼬说道,并没有睁眼。
“宇智波先生,您能不能,告诉您的下人别叫我‘小姐’,啊?”白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点局促。
鼬睁开眼,坐好,扬起眉毛看向白,“您很在意?”
白叹了口气,道:“没有,算了,我习惯了。”说着,他将头发散了下来,“你的眼睛?”
头发扎着还是觉得不舒服啊——先前他明明就能看到鼬嘴角的窃笑。
算了就让他笑吧,待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没什么,有点疾病。直说来意吧,为了十年前那些事?”
白点点头,料到他会知道。不过,还有他不知道的。
他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包递了出去。
“这组照片是最近有人匿名寄来的。光凭这个我们就足够将你扣押了。日向家托了好些关系才把这件事按了下来。如果继续查下去,等到证据足够的时候,就没有人能保住你了。你知道,宇智波家族可惹了不少人。希望你死的,数尽你家院子的樱花花苞都不够。”
“白局长的比喻真是浪漫。”鼬伸手将照片抖了出来。一共十三张,照的都是同一个场景,一个少年,表情淡漠地蹲在宇智波大宅的院子里,手碰到地上的一把枪上,旁边倒着一个人。血流得到处都是。
“这种照片,迪达拉或许可以做得出来。”
白从他眼角捕捉到一丝讶异,觉得自己真是离真相不远了。追查这件案子这么久,总算有点进展了。
“但是照片的老旧程度是做不出来的。”
“或许吧。”鼬不置可否地将照片推开,面无表情地看着白。
“这与你十年前给的口供可不一样。这枪上也没有你的指纹,你擦过了吗?”
鼬耸耸肩,却不开口了。
白的目光锐利起来。鼬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不说话,证据不充足,他就拿鼬没办法。
“照片既然有人寄来,就不是没可能还有其他证据存在。宇智波先生,您夜里睡觉还能安稳么?”
“多谢关心,我弟弟回来了,我既然夜里不是一个人,当然没什么不安稳的。”
弟弟?啊,对了,就是在案发前几天失踪的那个宇智波佐助。这几年宇智波家与他们除了一些很常规的交往都很少联系,而就当这个宇智波佐助回来之后,宇智波鼬却开始跟他谈起那个麻烦的暗杀组织来了。他本可以不去过问,但很显然,这个人与十年前的案子有莫大的关系。
他得在上层被疏通之前把真相调查出来。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现在日向家和宇智波家都开始行动了,他们要抢这个时间。
“哦,对了,白局长。”正当白打算托辞离开的时候,鼬又开了口,“我之前拜托您的那件案子,是凑警长在负责么?”
“你知道?”凑作为他的手下,跟那个案子已经十来年了,但至少,明里很多人在调查,但事实上,他才是暗中的主心骨,宇智波鼬怎么会知道?
“没什么,我就问问。”
“那,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告辞了。”白一转身,眼神立刻变得尖锐。
宇智波鼬,是在向我shiwei么?
* * *
佐助坐在院子里面看着头顶的花苞,不愿看卡卡西的眼睛。
“你还没找到证据吗?”卡卡西左手无意识地乱翻着一本英文书,另一手是桔壳的《亲热天堂》。现在是他给佐助上课的时间。
佐助刻意避开他的眼睛,不说话。
卡卡西叹了口气,道:“你看,春天都来了,再过几天就一年了,你哪次任务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啊。”
“这次做完,我能不能……”佐助把头放得老低,踌躇了半天,终于开口,“退出……”
“哟哟,”卡卡西笑笑,口罩底下的嘴一定裂得很开,“小鬼头,你这么喜欢你哥哥?”
佐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你还真相信我拿了证据不会送去警察局?”
佐助惊愕地抬头看向卡卡西。
卡卡西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脑袋,道:“当然不会,逗你玩的。他们要的只是占据宇智波财团,害了你哥哥,他们不就没戏了吗?”
佐助舒了一口气。
“那,我……能不能,啊……?”
“你也帮我做了不少事了,够本啦。要退就退吧。不过,你退了还能去哪儿?你以为他会原谅你吗?”
佐助再次抬头,一颗发育不良的樱花花苞无声地落到他头顶然后跳到了地上。
“可不可以……再给我几天的时间?”他的眼中充满了莫名的焦虑。
“你还真想待满一年啊,好吧,樱花开谢之前。”卡卡西忽然“嗖”地把《亲热天堂》收到兜里,一下子站起来,朝佐助背后摆手道,“哟,鼬。”
鼬正从远处走过来,停到佐助背后,把手从袖子里面伸出来,自然地搭在佐助僵硬的肩上,抬头笑道:“樱花快开了吧,今年好像会很不错的样子。”
卡卡西窃笑,就算开了,你也看不到吧。
二十 冷雨(4)
这天傍晚的时候,鼬换了一身黑底红纹的和服,敲了佐助的门。
那个时候佐助靠在墙上发呆,木讷地应了一声,随后门被拉开,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鼬进来,蹲到他面前,牵起他的手,笑道:“上野公园的樱花已经开了,去看看吧。”
佐助眼睛一亮,但看看鼬的眼睛,很快又暗淡下来。撅撅嘴,道:“不用了。”
鼬顿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摸摸佐助的头。
“佐助。”
佐助抬头,疑惑地看着鼬。
“我已经十几年没能听过花开的声音了。”
“诶?”
“走吧。”鼬拍拍他的后脑,拉他站起来了。
佐助虽然不情愿,但他自然不能违背鼬的意愿。
一直到两人坐在樱花树下,他才从鼬倒映着夜樱的昏淡的眼眸中看到了从未见过的宁静。
或者说,他曾经见过,只是不记得了而已。
* * *
鼬坐在树下,慢慢地就睡着了。
当佐助发现的时候,鼬柔软的头发已经伸进了他的脖子。肩上的重量比他想象中要轻许多。
即使压在他身上的时候,鼬都从没有让他觉得难受过——他算是瘦可见骨的类型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又烧红了一片。
“嗯……”肩上的鼬动了一下,佐助闻声看去,发现哥哥的眉头皱得很厉害,表情痛苦得扭曲。他急忙把推推鼬的肩膀,却见那双满满睁开的模糊的眼睛,在那一瞬间,竟蒙了一层极端的悲痛神采。稍纵即逝,也不知是因为掩饰还是真的消散了。
“哥哥?”佐助试探着想问。
鼬坐好了,抬头看看树上繁密的樱花,就在佐助几乎放弃追问的同时,开了口:“很久没做梦了。”
“是噩梦?”
鼬摇摇头,伸手将佐助揽过来。
“以前,即使有人问起,我也没在意过。”握在佐助肩上的手又紧了一些,“以前总觉得,就算被发现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我才敢把那些事情巨细无遗地记在日记本里。”
佐助想了一会儿,道:“是宇智波家十年前那件事?”
鼬看看佐助,眼中倒映出来的,只是一团深色的影子。但这是一团有温度有生命的影子。
他到现在还记得,十年前倒在自己脚下的尸体,失去了生命,却烫得惊人。
“是。你想知道吗?”
佐助摇摇头。他知道先前鼬的话中的意思。以前不在意,便是现在在意。
而鼬在意的原因,无疑是他。这让他心里又刺痛了一下。他不确定,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会将鼬推向一个深渊。
这些是占据着他所有的思想的东西。十年前的事,即使全天人都在关心,他也不关心。
“但我想告诉你。”
“为什么?”
“你听过告解吗?”
“上帝并不存在。”
鼬笑笑,并不应答佐助的话,伸手戳戳他的额头,转而道:“惨案的前天晚上我跟父亲吵了一架。因为我查到你失踪前夜,是跟父亲在一起的。后来逼问之下,他告诉我,他已经将你卖出去了,让我别再想要与你见面。”
佐助皱皱眉头,忽然打断道:“那个……我一直想知道,为什么父亲不让我们见面?”
鼬一愣,顿了一下,笑道:“因为他看到我们玩亲亲了。”
佐助脸一红,立刻撇开头去。
“后来我找了你一天,却听说你被送去了柬埔寨,正要动身,却被你的堂兄,止水拦下。
他告诉我,开往柬埔寨那艘船,已经沉了。”鼬说着,眼神变得越发得不可捉摸,“后来的事情,我就记得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愤怒烧尽了我最后一丝理智。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宇智波大宅已经到处是血污了。”
佐助忽然觉得有点心惊。虽然鼬极力地掩饰,但他绝对可以看到鼬冷淡的表情下面的,已然扭曲的感情。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背叛了他,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你害怕?”
佐助一怔,惊异地看向鼬宁静的双眼。
鼬微笑,而后继续。“当我清醒之后,忽然想,就算船沉了,只要没找到你的尸体,就还有希望。而这就是我这些年做的事了。再见到你的时候,你的脸已经变了很多,但要认出你,实在太容易了。”
“那……”佐助觉得,他胸中的话,就要脱口而出了。
但鼬再次打断了他,侧头亲了他的额头一下,而后道:“我的忍耐力是很弱的。”
佐助的话,又吞了回去。
那天晚上空气里面湿气很重,风柔和而舒适。
两个人在樱树下面不言不语坐了很久。看时间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九点了。
而此时,风渐渐变大起来。
鼬忽然开口:“已经晚了啊。”
佐助心中一抖,惊疑地看向鼬。
“快下雨了,现在即使叫鬼鲛来,大概也来不及了。”说话的时候,他又咳了两声。
佐助暗暗舒了口气。鼬的话跟他心里面一直想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雨?”鼬的身体对天气还真是敏感。
鼬点点头,一手扶着佐助的肩,一手扶着粗糙的树干,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
“你饿了没?附近有家一乐拉面,去试试吧。”
* * *
佐助的确饿了。
现在他哗啦啦地吃面吃得很香。
“没想到连老板都认识你。”鼬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笑道。
“以前鸣人经常来。我被迫跟他来过几次。”
“那你说他,今天会不会来呢?”
佐助耸耸肩。刚把吞了一口,忽然被鼬拉过去,攫住了嘴唇。
“嗯!”
老板斜着眼偷看,女店员鬼鬼祟祟地红了脸,比佐助本人的脸还红。
佐助本来还在反抗,到后来,终于还是没坚持下去,便顺从了鼬,回吻过去。拉面的味道在两人的舌尖兴奋地跳跃。
而此时,佐助朦胧地发现,鼬的眼角正向着偷看他们的店员老板,几乎有挑衅的味道。
就在佐助几乎要缺氧窒息的时候,门口的铃铛响了,门还没推开,声音就先进来了。
“大叔,一碗拉——佐助!你们!”
二十一 冷雨(5)
那场鼬口中所说的雨终于下下来了。
但佐助没想到的是,这场雨一直下了整整三天。东京铅灰的天色竟一直笼罩昏暗的近似于傍晚或者黎明的压抑中。
不过,现在的时间仍停留在这场绵长的春雨的开端。
鸣人粗鲁地抓抓自己湿漉漉的脑袋,推开一乐拉面的门、喊叫着要吃拉面的同时,看到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鼬的手正托着佐助的后脑,四片被拉面的热气蒸腾得湿润的唇瓣紧紧相贴,微微下凹的脸颊让鸣人清楚看到这是令佐助陶醉到闭上了双眼的深吻。
“你们!”就在他无法遏制地陷入突如其来的怒火中时,鼬嘴角微扬的讽刺的弧度刺痛了他。
——他在嘲笑他?好像错的人是他自己?
佐助意识到鸣人存在的同时,激动地推开鼬,迅速转身,不料手肘一下将桌上的面碰到了地上。他反射性地跳了起来。
而此时疾步上前的鸣人即刻将他拉开了。
佐助用力扯开被鸣人抓紧的手,急促道:“放开。”他现在几乎是又羞又怒。
“可是你,你们……”鸣人再次抓住他的手,“跟我走!你们不该这样。”他的声音压在喉底,因为过激的情绪而变得沙哑。
“放手!”佐助瞪过去,满脸通红。
“不行!他……你……他在骗你!你不要被他迷惑了!”
佐助眼中的红变得较往常更为明显了。很显然,鸣人触动了他的神经。
至少,此时此刻,他将鸣人的话理解为,鼬在哄骗他背叛自己的组织,鸣人在责备他的背叛。
“这不关你的事。”佐助的愤怒立刻凝固,语调变得冷硬起来。
他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
就在鸣人要再开口的时候,鼬忽然挡到了他的面前,他见到的,只是鼬灰暗的背影。
有清冷戏谑的声音从那个背影前面传来:“佐助,回去吧,鬼鲛在门口了。”
鼬的手落到了佐助的肩头,他抬头看看,鼬正闭着眼睛,表情却有些难看。
佐助别过头,怒气仍未消。
他知道鼬现在眼睛正疼,但他无法顾及。从鼬的身侧,他看到那个仍然处于激动状态的鸣人,胸中一股气来,他狠狠抽了一下肩膀将鼬的手甩了下去。
鼬叹了口气,转身往外走去。
佐助气急败坏地跟在后面。
却听见鼬笑着对鸣人轻声道:“漩涡君,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看来这也可以算是佐助恼怒的原因之一。
门被拉开的时候,窗外的雨顺着风飘了一些进来,润湿了门口暗红色的垫子。
* * *
回到宅子,佐助仍是怒气未消,背对着鼬睡着,一句话也不说。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生谁的气。也许他根本不是真在生气,他在害怕。他如此地害怕。
他害怕因为自己和鼬的关系,他不能得到朋友的谅解;(就算他如何否认,对于自己唯一的朋友,那个金发的傻瓜人的在意,是无法回避的。)他更害怕,自己离开之后,再也无法得到鼬的原谅。到那个时候,他就只是一个人了。
如果他真的如鸣人以为的那样,背叛组织呢?
那么,他将一直和鼬在一起,什么也不用担心不是吗?
但他势必抛却卡卡西对他恩情。如果鼬知道,也必然会如众人一样唾弃他吧。一个连恩义都不知道的人,怎么有立足于世界的余地呢?
他睁着眼一直到深夜,雨声吵得他难受。
确定鼬睡着之后,他掀开被子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他完美的哥哥。
* * *
半夜,鼬的眼睛忽而刺痛,疼痛一直顺着视觉神经蔓延到太阳穴。他粗鲁地按按眼眶,勉强睁开,眼前一片漆黑。他心一惊,直到想起这还是半夜,他总算松了口气。
摸摸旁边,却是空的。
他爬起来,摸索着床头的电灯开关,在按下的前一秒,他犹豫了一下。
他也在害怕。
叹了口气,他还是按了下去——世界沉寂在黑暗中,他的眼睛忽然疼得惊人。慌忙着,他拨了纲手的电话。
* * *
佐助此刻正抱着鼬的日记蹲在一乐拉面的门口。
拉面店已经打烊很久了。可他并不想走。
他想,如果鼬找来了,他就跟他走。就算他鄙夷他唾弃他,他也跟着他走。
所以他在这里等。他现在已是浑身湿透了。
冰冷的雨水渗进了他单薄的衣服,一直浸到他的皮肤和脊骨里。
他想,至少要等到拉面店再开门的时候。
他朝关得死死的门望了一眼,两个面容相似的人在里面拥吻的情形在眼前闪过。
他一阵心酸,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于是他还真对自己骂了一句:“傻瓜!”
可惜,他不知道,鼬现在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
鼬在拨了纲手的电话之后,就倒在了床上,疼痛已经让他失去了意识。
但这个时侯,真有人来了。
他抬头,看到的,又是鸣人。
他现在很讨厌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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