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狗的夏天----忧郁仔
  发于:2009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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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住的这个小屋只有两张床和一个柜子,空荡荡的。
床上是白色的床单,一张床沾了许多污渍,像是从来没有洗过,原先的白色也变成了土黄色。而另一张床,则雪白得跟新的一样。
柜子里面有许多衣服,整齐地分成两边。一叠全是暖色的衣服,另一叠则以冷色居多。
鸣人环顾四周,把这儿记在脑海中,匆匆跟着佐助跑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再回头看了一眼,而后缓慢地将门拉上。
他在想,他极端的童年以及,这个灰暗却不会孤独的地方。
他们将在下一个路口分别。佐助微微侧头,余光瞥到两米远处的鸣人,忽然加快了脚步。
走到路口的时候,他迅速拐弯,消失了踪影。
鸣人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路口,若有所失。
佐助往宇智波家的每一个脚步都显得有些蹒跚。他不确定鼬是否会再次接纳他。他也不愿意说是鸣人把他强行带走的。这无论怎样看起来都是个借口。
但他想看到鼬。看到那张与他相似却平静的脸,看到那双涣散的微微发红的眼。
他想他。就在过去的这一个月里面,想了无数次,却不知该如何踏出应走的这一步。他一直拖着,拖到鸣人告知他不能再呆在组织里的时候,他明白了,自己无论如何都需要做出这样一个决定来。
他想他的哥哥,情人,或者其他随便什么。
记得上次离开之前没多久,鼬又在煮茶的时候烫到了自己的手。好像他的视力,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下降得很厉害了。
纲手在宇智波家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当佐助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成为鼬信赖的人了。而他自己,却总是依赖着伤害着那样的鼬。他还会接受他吗?
也许不会了,但他还是要回去的。
他想他了,他无法遏制地想要见到他,无论怎么样,他希望呆在他身边。无论他会怎样对他。
就算要像斑那样,从双眼开始腐蚀他的身体或者让他承受永恒的残体之痛,都好。
正如鼬所说,这个世界在遗弃他们——在这个荒唐的世界中,他们才是最不荒唐的人。而彼时的自己,却没有明白过这个道理,去坚守值得自己在意的那些事那些人。
他抬眼,在门外看到了那株花开败了树叶茂盛的樱树,细长繁密的枝桠伸出墙来,托在靛蓝色的和白色的墙上,以铿锵的线条维持着一种宁静与和谐。
在这十几年的生命里,他第一次看到这样平淡的景致。而在他的记忆中,总是坐在走廊上树底下的鼬,天天都在看。
思及此,他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举起手,正要敲门,忽有人从后面握住了他的手,不及他反抗,一张柔软的手帕放到他鼻息之间,恬淡的香气漫入脑际,他一惊,还没做出反应便失去了意识。
过了十几秒,门开了一条缝,鬼鲛那跟鲨鱼一样的脸从里面探出来,四顾一下,没人,于是耸耸肩,又把门关上了。
“怎么样?”鼬问道,此刻人就坐在前院的石凳上。
“没人。”
“你先带人往路上找找,如果明天佐助仍没回来的话,那我们就去见见大蛇丸吧。”
明日是木叶完蛋的日子,卡卡西手下那个组织的成员也会因此而被捕。鸣人出于承诺,在今日便会和佐助一同离开并带他走。而事实上,他也做到了,就在刚才,他也打电话来告知鼬佐助半个小时前便往宇智波大宅这边走了。
鼬在心底明白,这并不是他没耐心等待。照常理判断,半个小时没到的确没有什么问题;但这半个小时内,有很大的几率发生意外——现在正有条狗被逼着准备跳墙。
二十四 刍狗(3)
大蛇丸的别墅筑在上野公园附近的半山上,因为地势比较偏,人流量倒也很少。
从别墅的阳台望出去,还能看见上野公园一大片粉红色的樱花。
鼬下车之后,由君麻吕领着往前走,对着此间安宁而干净的气息十分满意。
“想不到大蛇丸也是个会享受的人呐。”他冷笑道。
前面的君麻吕顿了一下,闷闷地“嗯”了一声,继续前行。
“不过,据我所知,这片地产以前应是竹取家的吧。”鼬又补充道。
君麻吕这次停下了,他回头,面前的鼬手里支着根雕花的细木杖,头上扣着一顶深蓝色的渔帽,看不见眼睛,唯一可见的嘴角勾着一道嘲讽的弧度。
传闻宇智波鼬双目失明的事,看来确实不假了。
他微微躬身,低头答道:“请宇智波先生别再提起此事了。”从心底来说,他并不讨厌鼬。若非已然对自己的命运做出了选择,他并不愿与鼬为敌。
鼬冷笑一声,道:“看来大蛇丸并没有教会你怎么面对过去。”
君麻吕深吸口气,沉下心神,又再开口道:“请宇智波先生这边走,大蛇丸先生在那边等您。”说着,他转身往前走去。
鼬由近旁的鬼鲛扶正了方向之后,迈步跟上了。
“……我弟弟还好吧?”鼬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大蛇丸先生待他如上宾。”
“哦?他本来不该算是上宾?”
“对不起,我失言了。”
“你们应该很谈得来吧。”鼬的木杖触到一根凳子腿,敲了一下,鬼鲛赶忙上来把凳子移开了。
君麻吕微微点点头,料想鼬看不到,就让他这么过去吧。
他的确和佐助比较谈得来。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当日在箱根和大蛇丸在野外办事竟是被宇智波兄弟看到的。想到这里,他难免觉得有些窘迫。不过,也亏得这件事,两个人渐渐聊开了。虽然其间沉默得多,但谈天总算让他压抑的心情轻松不少。
“那你该知道,大蛇丸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君麻吕愣了一下,他并不明白鼬话里的意思。翠绿的眼眸晃动了一下,又低垂下去。正好此时,两人来到大蛇丸面前。
“君麻吕,先下去吧。”大蛇丸朝椅背靠了一下,粗哑的声音有如刀割。
君麻吕应了一声,转身时顺道朝鬼鲛点点头,示意两人一同离开。行至门口,将书房的门也带上了。
“你把我的眼睛也带走了。”鼬笑道,摸索着找到张椅子坐下了。
大蛇丸将十指交叉在胸前,笑道:“宇智波先生有什么需要,大蛇丸自当照办。”
“放了佐助。”鼬将帽子取下来放在桌上,伸手抚顺了微乱的头发,冷冷道。
“让日向和砂家停止收购草稚实业。”
鼬又将帽子拿过来,戴上了,扣好,起身准备离开。
“交易失败。”
大蛇丸一惊,急忙从椅子上跳起来奔至鼬面前,拦下他,道:“你不管你弟弟了?”
“他轮不到我来管。”
大蛇丸冷笑,忽然冷静下来。
“宇智波鼬,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没耐心的你——我的事业失败,可以重来,但你的弟弟可是只有一个。”
鼬的木杖敲到了他的腿上,从大蛇丸身边绕过去,边走边道:“大蛇丸,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公平地算账。收购你的草稚实业,不过是对你乱发照片、向木叶透漏消息、渗透晓,以及,挑起我同佐助的争端的小小惩罚。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看来你并不适合算账经商。”
“鼬,这个时候你还想恐吓我么?你手上并没有大过你弟弟的筹码。”
“大蛇丸,看来你并不明白自己的处境。”鼬忽然转身,提腿一脚将大蛇丸踩在脚下,迅速从怀里抽出一把枪来,直直对着大蛇丸,“我劝你最好别动,我的眼睛,你也知道,什么都看不到,它究竟会往哪里射,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手指的反射神经总是快过我的脑子。”
大蛇丸难以置信地看着鼬。“你想在这里杀了我?想在牢房里度过你下半辈子么?那样你一样见不到你弟弟。”
“是么?你认为日向宁次是吃白饭的?十年前十四口人的凶杀案他都摆平了,还担心你一个没落政客的残翼余党?你以为竹取家的政敌不想对付你吗?只怕他们还会感谢我。”
大蛇丸大惊,目瞪口呆地看着鼬,吃力道:“你……一开始就这么打算?”
鼬笑笑,道:“对你,其他方法没用。我的确想过,如果你直接放了佐助,除了收购草稚,我就不会再做其他事。但很显然,这个打算本来就是空想。”鼬提起脚,蹲下来,枪口直接放在了大蛇丸的胸口上,脸靠近了些,阴冷道,“我目前的计划是,打断你的左手。用左手换佐助,还算划算,怎样?”
“你!”大蛇丸瞪大金眸瘫倒在地上,散乱的头发仿佛在颤抖。
“我再重复一遍,放人。或者你愿意再加筹码?”
“我放。”大蛇丸喘气道,左手不停颤抖。
鼬再笑,“我对你的左手没兴趣,我只对我弟弟有兴趣。所以,恭喜,你的左手安全了。”他从怀里掏出手机,正拨通了鬼鲛的电话打算叫他让君麻吕带他去找佐助,却听那边一声巨响,而后电话便喀一声断了。
那爆炸的声音,近在咫尺。
鼬想了想,将大蛇丸铐在大理石的桌脚。转身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
门一开便是剧烈的火药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雾呛得鼬几乎不能呼吸。他眉头一皱,察觉到事态严重,却不知往何处走。
他再一次感到了绝望的迷茫与无助。
而第一次,正是接到佐助船沉的消息的时候。
但这一次,他自然不能再失去理智。现在的他,需要冷静,需要去寻找。
就在他的呼吸一点一点加重、咳嗽几不可停的同时,他感受到右方的热源——那该是爆炸的源头。
于是他沉了口气,丢了木杖,捂住口鼻,往那个方向跑去。
回廊似是无穷的,鼬总是不断地撞到墙,撞到墙角的摆设,以及墙上的画框,撞倒了又再爬起来,爬起来又磕破了头。他并不在意,也不停止。浓烟像是流动在空气中的海水,让人的呼吸得如同无法呼吸。肮脏的血迹和黢黑的污渍染在鼬的脸以及身体各处——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在这样的黑暗中跑了多久,跑了多远。
就在他再次要撞到墙上的时候,忽有人揽住了他的腰,他一怔,一时间不知所措,狠劲咳了几声,过了许久,侧身开口道:“佐助……?”
那人扶好鼬,迟疑着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对方却没有反应。
他惊疑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闻得意料中的声音,鼬长长舒了口气,勉力亲吻对方的唇,而后淡笑道:“没事,回家吧。”
二十五 刍狗(5)
回溯-----
君麻吕将门关上之后,在厨房拿了些吃的,朝佐助所在的房间走去。
虽如他对鼬说的那样,佐助在这里的确是受到了上宾的待遇,但也仅限于他的房间内。而这个房间外面一共加了四层防备装置,是大蛇丸放置贵重物品的地方。即使鬼鲛跟来,也进不去。
想到这里,他朝身后看了一眼,确定的确没人跟上之后,再打开了第一道门。
进去之后,佐助的姿势跟他上次离开的时候一样,依旧躺在床上,什么都没有改变。
“我拿了些甜品来,你要吃点么?”
佐助空洞的双眼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也没有回答。
君麻吕走过去,把盘子放下,坐在床边,看看他,道:“你还在想你鼬先生会否原谅你?”
佐助的眼神闪了一下,而后闭上,再慢慢睁开看向君麻吕,对方垂下来的白头发在昏淡的房间内闪着一抹温暖柔和的光。
“我不知道。”
“你很在意鼬先生。正因为太过在意才会茫然不知所措。”
佐助略显惊异地看着君麻吕,过了一会儿,点点头,道:“没错。就像你在意大蛇丸一样。虽然我不明白大蛇丸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的人在意的地方。”
君麻吕皱皱眉,道:“请别这样说。”
佐助耸耸肩,爬起来,抓过旁边的点心,吃了一口,又扔回盘子里,撅撅嘴对自己道:“还没蝎弄得好吃。”
君麻吕淡笑,“我在竹取家是个卑微的人,是大蛇丸先生拯救了我。如果我的生命不能为他,就毫无意义了。”
佐助偏头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也姓竹取吗?”
“我的母亲姓竹取。不过他是竹取家地位最低的人,除了这片小小的地产,她什么也没有。她死后,我在竹取家主要是以舞者的身份生存的。”
佐助闻言一惊,心底升起一股同病相怜的同情来。这个世界上,果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与幸运。不过他并不想在这种问题上纠缠,这会让他太多地想起鼬,于是他转而道:“东京可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这片房产够你活一辈子了,你干嘛还呆在竹取家?”
“因为土地产权合同是张很老的地契,除此之外别无证明,但那张纸被族长收了。是大蛇丸先生替我要回这个地方的。”
“要给他自己是吧。”佐助嘲讽道。
“我的东西都是属于他的。”
佐助对他的话皱皱眉。他强烈觉得这个人中毒太深,救不了了。于是叹了口气,又倒回床上去。不过呢,如果对方不是大蛇丸而是鼬,他觉得自己也可以说出君麻吕这样的话来。转过来想,看来他也中毒太深了。鼬的脸忽然浮现在他脑中,他一笑,果然,鼬是种很恐怖的毒药。
“我准备走了。”他忽然说道。
“这里有四道门,你昨天已经尝试过了。”
“我刚想到一个比较冒险的方法,你出去吧,君麻吕,免得伤及无辜。”
“佐助君,你觉得我不会阻止你?”
“我打算用电线和浴室的天然气把这个屋子炸开了逃出去,除了打晕我,你什么也做不到。”佐助笑道,忽然从床上跳起来,一记手刀劈到君麻吕的后颈上,将人打晕了。
“但我已经先将你打晕了,所以你连打晕我都做不到。”
----------------回顾完毕
“你就是这么出来的?”鼬拍拍佐助的后脑,笑道。
初夏的荷塘面上飞舞着青绿色的萤火虫,逗弄得刚冒出来的荷花颤颤巍巍地晃动。鼬靠那棵巨大的樱花树干下,闭着眼享受着夏夜的凉风。
佐助点点头,但想到鼬眼睛的状况,又开口“嗯”了一声。
“……对不起。”他真的没料到,从下午回来开始,鼬对于他所做的事,仍是只字未提。一切,仿佛还停留在一年前那个初夏的夜晚,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他还是鼬新找回来的弟弟,鼬还是他怀着奇妙的感觉的哥哥。“我——”
“佐助。”鼬打断他,“你可以再选择一次,是走是留。”
“为什么?”佐助立刻接道,“你在想宁次,或者其他人?”说出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傻极了,太像个女孩了。
“不,我是指,如果你要留下,就再也不能出这个宅子半步。”
“诶?”
“对不起,佐助,你知道,我的忍耐力是很弱的。我经受不住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再离开一次。”
佐助闻言,一咬牙,觉得自己都快哭了。直到回来他才知道,就在他离开的那晚,鼬的双眼彻底失明了。那一瞬间,他悔恨得想要扼杀自己。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小时候是如此,长大了仍是如此。
他摇摇头,侧身抓住鼬的手,将头埋到鼬的胸口,道:“对不起,我不走了,就算永远困在这里我也不走了。”
鼬一笑,纤长的手指插入佐助的头发,一点一点抚顺。
“你知道吗,就算这里有多么灰暗多么血腥,但比起外面来,这里太安全了。”
“我知道。”外面不会有人接受他们同在。就像外面没有人愿意面对真正的自己。在这个浮华的城市里,要停止喧嚣与追逐,要回归本性,抛却名利,是不能生存的。
而那些名利却是他们曾经抛弃的。他们在意过吗?谁知道呢?他们是骄傲的。为自己而骄傲,为自己所拥有的每一分真实而骄傲,而睥睨众生。
他们可以抓住萤火虫,捏死了或者放开,没有什么目的,也不带任何优越的情绪。
佐助为自己忽如起来的安全感感到惊讶,他发现,即使一辈子困在这个地方,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
他笑着,将自己靠在鼬胸前的头调整到一个舒适的位置,缓缓闭上眼。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外面的大门粗鲁地被击打着,发出凌乱而沉重的巨响。
他皱皱眉,走过去,把门开了。却看见一大堆熟悉而陌生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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