刍狗的夏天----忧郁仔
  发于:2009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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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晚七点,鼬跪坐在茶室中央煮水。
绵密的思绪像是一团乱麻渗入他脑中。窗外的枯竹林子沙沙地相互碰撞,偶尔能听到积雪打在地上的声音。
清淡的炉香袅袅盘旋,清水沸腾的声音打破了窒息的宁静。
他将面前的茶碗用淡绿的茶巾一点点搽干净了,从茶罐里舀了两勺半茶末放进茶碗。
这茶末也是宁次送来的。他并不常出门,也鲜少关心这些细枝末节,但这些东西常常都准备得很妥当。有些是迪达拉送给蝎而后多了出来,于是蝎就转赠给他了。还有些就是宁次不间断地打包塞来的了。
他乐于接受这些馈赠,但绝不会轻易回报。
这些是他们付出自己的感情所必然承受的代价。
而除了集团里必要的露面,即使是各界重要的舞会,他都很少参加。公司大部分的事务,则多由鬼鲛代办。
但即使是这样,他的时间仍是不够的。他不可能用这些多出来的时间挽回过去的忙碌。更不可能从过去的忙碌中抽出一只手来抓住他想要的东西。
他叹了一口气,将柄杓倾斜,沸水从中倾泻下来,可惜偏了一点,直接流到了他另一只手上。
八点半,他自己在房间里胡乱找了些烫伤药擦了,拉开书房的门,佐助已经坐在那里等他了。
他绕到书桌后面去坐下,对着佐助笑了笑。
因为视力模糊,这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再记过日记。而今天,那个发黄的日记本又被他取了出来,静静地平摊在宽大的桌面上。
“过段时间就入春了,院子里那棵樱树也开始跃跃欲动了。”
佐助木讷地点点头,不置可否。
“樱花绽开的瞬间,就决定他们的每一步都是踏向凋零的。就跟我们的生命一样。”
佐助皱着眉头看着他,并不能清楚明白他话中的意味。他不是来听鼬发表对生命的感慨的。他想要知道那些他不曾知道的事。而事实上,那些事究竟是什么,他并不清楚。他甚至不明白他究竟要知道什么。
他只有一点模糊的想法,在很多年前,他应该有一个家庭,那里有他的父母,以及兄长。至于父母是否慈爱,兄长是否友善,他并不明白。
他只知道,即使他生长的家庭是一个充满矛盾的地方,那也绝不会只有血肉飞溅与发霉的饭团。
他还记得,五年前,他从那个地狱里面走出来的时候,那一缕刺眼的,让他不知所措的阳光。
虽然之后一直过着杀伐的以命相搏的生活,但比起之前,他已经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宁静。
当然,现在的生活好到让他无法想象。
可惜,他没有资格拥有。
剥夺他这点资格的,是他的童年,他无法理解的出生。
【是鼬,你的哥哥。他杀了你的父母,为躲避惩罚,将罪过推到年仅四岁的你的身上,让你被宇智波家彻底抛弃。】阿飞,或者说斑,已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亡了。但他的声音,仍顽固地回响在佐助的脑海中。
“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引导自己往死亡的方向靠拢,但这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生存、繁衍,让我们的生命延续下去。”鼬淡淡地说,并没有注意到佐助早已涣散开去的眼神。或者说,他不能,他做不到。但他并不在意。
“但是,我害怕死亡。”
“因为我的双手见证了太多的死亡,如同你,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你沾染的是陌生人的血,而我,触碰的,大都是与自己同源的血脉。是亲人的血,父亲、母亲,爷爷、奶奶,这个偌大的本家,十四口人。”
佐助的脑子还有点混沌,并不能在一瞬间完全消化鼬扭曲的说话方式。
而正当他思考着那些混乱的鲜红的血液的时候,鼬将那个泛黄的本子推到了他面前。
“二十五年前,父亲和姑姑相爱,然后生下了我,然后将我藏匿在他的情妇那里,一个月来看我一次。后来,他和那个情妇,生下了你。再之后的四年里,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直到有一天,父亲将我接回去,说我是那个女人的儿子。”
佐助惊恐地盯着鼬,就在鼬追述往事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将鼬先前的话印入脑中。他可以想象得到,总是如此平静的哥哥,对于他周围的一切——即使是亲人——的残忍。
但,他无法相信。
而现在,当鼬提到他自己,提到父亲和姑姑的爱,提到他的出生,他忽然明白了。这就是他恨的根源,杀戮的滥觞。
而他,宇智波佐助,则是其余波的牺牲品。是这样么?
“但你被留下来了。本家的人只需要一个继承者。在法律上,我的母亲是父亲在家里的妻子,而在宇智波家族的人眼中,我是情妇的私生子,然而,事实上,我却是个,一滴血都与外界无关的宇智波的纯粹的恶灵——但你是无辜的。我们一起住的四年,是我一生唯一什么都不知道,只有快乐没有其他的四年。”他朝着佐助淡淡一笑,却将双眼移开了。
佐助一愣,胸中如有重击。
“……我们?”他问得有些艰难。
鼬忽然站起来,走到佐助面前,低头伸手抚到佐助的头顶。柔软而张扬的头发在他不断移动的指缝间来回摩挲着。
“你那个时候太小,之后又经历剧变,大概不会记得了。无所谓,我记得就行了。”
他的笑,有点孤独,带着被宇智波大宅同化的荒芜与苍凉。
“我……”佐助语塞,他并没有忘记,但他的确,不记得了。可他并不想看到鼬这样的表情。这让他感到窒息。
“那后来呢?”他问。并没有翻开面前的日记本的想法。他想听鼬自己说。
“我曾跟宇智波家抗争过,希望他们将你也接回来,但并没有成功,他们甚至不让我去见你。我想,等到我继承了宇智波家,我就可以做我想做的了。
而那个时候我也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直到我见到父亲和姑姑拥吻。那时的震惊,只比后来姑姑握着我的肩膀告诉我她是我母亲的时候少。”
“所以你杀了他们?”
鼬摇摇头,蹲下来,视线与佐助水平,“后来父亲的妻子怀孕了。我本以为我就将被赶出去,却不料父亲强迫他妻子去做流产手术,一定要让我继承宇智波家族。可惜父亲的企图并没有成功。爷爷奶奶将他妻子保护得很好,于是父亲想办法让我杀了他们。”鼬闭上了眼,苍白的指关节轻轻滑过佐助的脸颊,留下一道冰冷的触感。他的眼下,掩藏着极度的痛苦与愤怒。
佐助瞪大眼睛,无法相信自己的父亲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让自己的儿子……去杀自己的父母……对于这个素未蒙面的父亲,他忽然产生了一股莫名的仇恨。
“为什么……是你?他呢?”
“这样我就成了他们的共谋了。从此,他们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可惜,我的生母,对于他精密的谋划,以及已然发生的一切,感到惊惧与恶心。从我手刃了我的爷爷奶奶那一刻起,他们已经没有爱情了。这就是之后长达一年的黑暗的来源。
姑姑渐渐疯了,开始胡言乱语,然后整个本家都知道了。于是父亲将她关起来,再次找上了以前的情妇,以及你。却仍然不允许我见你——他不允许我迈出宇智波大宅一步。”
“再后来,姑姑逃了出来,找到正与父亲亲热的他的情妇,激怒之下杀了她。为了维护家族的名声,父亲因此受重伤住了医院,却仍将姑姑关在大宅里。
但那个时候,我得到的消息是,你已经不见了。”
佐助咬紧牙,伸手握住了鼬停在他脸颊上的手,那只比他略大的手,在那一瞬间,退缩了一下。
“我在这儿。”即使明天,或者后天,或者更后来,他也许会离开,“我现在在这儿。”
鼬笑了。之后再没有继续说下去,只向前靠了一点,将佐助揽到怀里。
佐助后悔自己对于鼬的责备,怀疑,甚至于那丝毫的憎恨。后来的事,他已经不想听了。他无意识地抬起头,刺痛的双眼渐渐有些模糊,他的眼眶无法抑制地变红了。
鼬在他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逐渐泛起的红色,低下眉,轻轻吻到佐助眼上。拉开一丝距离,随后,温柔细密的吻不间断地落下,停到佐助的唇上。
佐助的心脏像是快要膨胀一般,柔软而瘙痒,甜腻之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渴求。
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了自己这数月以来的空洞的来源。他找到了这个源头,想要填满它的渴望如此强烈。
他微微张嘴,就在同一时间,他的舌与鼬相碰撞,而后开始纠缠。
一开始,他的动作本是试探的不安的小心翼翼的,但渐渐地,那股漫遍全身的渴望开始升温。
他的哥哥,如此美丽而宁静却总是带着痛苦的哥哥,正用双手,用唇舌,探求着他的身心。而他,在那股无法承受的充实中,却又贪婪地想要更多,他想要抚平他的伤痛,想要那些没有来得及触碰甚至曾被他责备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
于是他伸出手,越过哥哥的肩膀,想要与他贴得更紧、更密。他身体前趋,从凳子上滑了下来,扑倒在鼬的身上。
鼬的背撞到地上,扼住他喉咙的吻还停在唇间,他忽然拉开两人的距离,不可忍耐地咳嗽了几声。
“回房吧。”沉缓的声音底下涌动着沙哑的欲求。
佐助喘息着,失神地盯着躺在地上的鼬,微微点头。
十八 冷雨(2)
佐助现在有点着急。
他的手停在鼬的胸口,但那厚厚的棉衣阻挡他往下的路。
冰凉的如同婴孩一般细腻的皮肤就在他的手掌下面,但他却无法深入。
——鼬的衣服太厚了!
他为此撅撅嘴,窘迫的神情完全写在了脸上。
他别开头,即使不用看也能想象鼬调笑的表情。
在情事中,这真是很令人心急的事。
不过,鼬的确在笑他。
一边笑着,一边低头啃咬佐助的脖颈,动脉的纹路,时而伸出潮湿的舌,磨人地缓慢地来回舔舐。
佐助不耐地哼了一声。
无意识的双手仍在无意识地摸索。他想要触碰鼬的身体,可手下却只有柔软的没有温度的棉衣。
就在鼬含住他的胸口的刹那,他停住了,而后开始不耐地蠕动。身体迎向在他上面的哥哥。
他的思想从来都不多。
比起表面平静的鼬,他的内心宁静得多。
或许,在他忘记的岁月里面,他有过奇怪的萌动。但之后,他的生命只有生存。他强烈的唯一的想法,只是要生存下去。即使痛苦,即使充满了血腥与不可原谅的罪恶,他也要生存下去。至于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多想过。
后来,卡卡西将他从那样的地方带出来,虽然仍生活在黑暗中,但他已经能在阳光下行走了。他生命的重心,便是偿还卡卡西给他带来的这份恩情。
而此时此刻,他总算明白了,当初的他为何如此渴望生存。
有人在等着他,在找他。
而这个人,现在正抱着他。
那么,就让他抱着吧。他需要他,需要拥有他。
于是他如此急切,急切地希望他能填满自己的孤独与多年不住的盲目的追寻。
可是他的双手,他蠕动的身体却无法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着急了,急得想哭。
湿润的唇舌与冰凉的手不断地挑起他的渴望,烧灼的触感,无法平息的动乱。
仿佛远古的战火在体内最原始的深处响起号角,焚遍全身。
“……鼬!”
鼬虚弱地笑笑,坐起来,开始脱去他厚重的衣物与紧密的腰带。
佐助朦胧地看着他,忽而,坐起来,扑上去,一把抱住鼬的脖子,两唇相撞,牙齿清脆的声响在两人喉间闷响。
他在做什么?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这样的时候,即使是片刻的分离,他的胸口也凉得惊人。
鼬的动作已经无法从容了。
佐助忽如其来的拥吻彻底打乱了他的动作,宽衣解带的手指,看似灵巧,竟也笨拙起来。
慌乱之间,那层层叠叠的衣物终于彻底落下。
而此时的佐助,早已坦诚以待了。
他抬眼无奈地笑笑,觉得自己最后的理智正在燃烧。下一刻,就该化为灰烬了。
“兄弟是左手,情人是右手,佐助,我们,是什么?”他忽然笑问,修长的手指碰到了佐助的根部。
佐助一阵战栗,张着嘴喘息着,眼里泛着雾气。
“我们,是什么?”鼬的手开始上下挪动。
“不是……嗯……”佐助的胸口与神经涨满了无法言语的冲击,他根本就不可能思考。
过了一阵,鼬仍平淡地虚弱地笑着,手从前面移到了后面。
破碎的声音从佐助的喉间泄露出来。
“……是,都是……!”
鼬低笑了一声,把手抽出来,换成了他灼热的粗物。
就在鼬进入的时候,佐助几乎窒息了。
契合地扭动,忘情地来回碰撞,他放开了声音,大概连自己都忘记了。
后来夜半过后,佐助几乎连话都不想说。全身上下,即使是喉咙,都在疼痛。
他很累,却没有睡意。
月光从窗户漏进来,洒到鼬散乱的长发上,散出一圈绒光,静谧得不真实。
佐助看着鼬的脸,情事之后的余韵还残留在身上,但心情,却完全沉了下去。
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被撕裂开了。
留在宇智波大宅的时间,究竟还有多少,他想都不敢想。
十九 冷雨(3)
佐助坐在镜子前,把梳子拿起来狠狠扒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几下,费力地抓在脑后,然后从台上的梨花木盒里面取出了鼬的头绳往自己脑后的头发上套,连试了几下,手一放开,头发就散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指从发梢滑到眼角下。
“就是这里,不太一样。”他撅着嘴,喃喃道。
然后就感到有一只手轻柔地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什么不太一样?”鼬半垂着眼看向镜子里面的佐助,眼神一如既往的涣散,却又多了点朦胧,显然并没有睡醒,身上挂着一件灰底的和服,精致的锁骨和胸前一大片奶油色的皮肤半掩在和服后面。
佐助抬眼直视前方,目光在镜中与鼬相遇,同一时刻,心里颤了一下,于是急忙把头撇开去。
“没什么。”
鼬低下头,指尖从佐助的后颈一路撩到发梢,不言不语地对着这头很不规整的头发,笑道:“是在想你和我的脸吗?”
佐助微微吃惊。如果他的头发和鼬一样长,他们两人仍然可以分辨——鼬的眼角总有一种残忍的倦怠,那是他所没有的。
他没料到鼬竟猜出了他的想法。鼬总是能轻易读懂他。
鼬的手指缓慢从他的颈边擦过,拾起了台上的木梳,一下一下地梳着佐助的头发。不轻不重地滑过佐助的头皮,半带寒意几许温暖。
佐助在喉底“嗯”了一声,感觉像是笼罩在一堆雪白的羽毛里,无论往哪个方向靠,都能觉得无比柔软。
“还很早,你可以多睡一会儿。”窗外的天空有一种压抑的灰暗,启明星*的光亮变得微弱起来。这种时候,鼬通常都躺在床上,浅眠着,细微的声响也会吵醒他,但他绝不会起来。不过,这个早上,算不上“通常”。
起床了,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一晚上都没睡?”鼬放下了手中的梳子。
佐助点点头。忽然从镜中看到鼬弓下身子,下一秒,就察觉到颈窝温暖而令人发痒的呼吸。再之后,潮湿而柔软的触感停在了他变成深红色的那一小点皮肤上。
他惊讶地吸了口气。
“哥哥……”
鼬抬起头,胳膊整个从和服里面伸出来,将佐助揽到怀里,笑道:“回去睡吧。”说话的时候,眼睛已经闭上了,“现在不是想事情的时候。”
“哥哥,我——”
鼬忽然捂住将他的脸转过来,吻了上去,却并没有深入,很快放开。
“不必勉强,等到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说着,他直起身,拉起滑下肩头的衣服,转过头离去了。
佐助顺着他的身影看去,忽然有一种,他已经走了很远很远,再无法抓住的感觉。
这时,鼬转过身来,朝他招招手,“过来,快。”
* * *
白当然不是第一次来宇智波大宅,但,这宅子里的佣人仍叫他白小姐。
他今天明明已经将头发都扎起来了啊。
他皱着眉,想着下一次是不是要穿着警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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