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一移到那坐在右手边的人，便再也移不开了。那人一袭月牙白的锦袍，眉若远山，眼似秋水，肤胜白雪，发如黑漆，他手中把玩着一支玉笛，眼光漫不经心地从我们身上掠过，微微一笑，这一笑，真正是令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我已然痴了。
天哪！美男！神仙美男！！极品神仙美男！！！
为首的紫衣人走近前来，双唇一张一合，我如痴如醉，全身心都集中在那如神仙般的人物身上，完全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一个作奴仆模样打扮的人不虞地起身吼道：“大胆，哪里来的奴才，如此无礼！”
这吼声终于唤回了我的神智，我歉意地朝那美男笑笑，转身再看了眼身前这人，一拱到底，恭敬地说道：“小人参见王爷。在下初到京城，不懂礼数，还望王爷恕罪。”
那人面露惊讶之色，说：“我并未点明身份，不知程公子从何处得知？”
我懒懒地看看周围，老天，这么明显的事，还用得着我说吗?果然，遇见王爷、皇帝、皇子和美男是穿越者必备的恶俗戏码之一。心里如此想，嘴上却不得不故作恭敬地回答道：“王爷本人天潢贵胄龙镶虎步气度不凡，自是不必说了。光是王爷身上系着的这条绣着明黄蟠龙的荷包，想必是皇族中人才能佩戴。当然，我大璟朝开朝日久，皇家闲散的宗室子弟众多，能佩戴此种荷包的人想必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不过……”
我的眼珠朝四周一扫，只见那神仙般的美男已停止了把玩玉笛，一幅凝神静听的模样，那狐狸似的文士也转过脸正专注地望着我。我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掠而过，落到刚刚出言斥责我的那名下人身上，微微笑道：“刚刚您的这位贵仆出声斥责小人，他面白无须声音尖细，却又不是女人，那就只有一个解释。而在这皇城之中，能佩戴如此花色的荷包，且有资格使唤阄奴，又如您这般年纪的，自然就只有敬王爷您了。”
话一落音，站在身后的文大哥忍不住一下扑了上来，拥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二弟，你真聪明。”
啪啪啪，“说得好！果然是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程公子小小年纪，却见识不凡，眼光犀利，观察入微，实在是令人佩服”那紫衣人拍手笑道：“在下皇甫玥。”他手一指左手那文士打扮之人说道：“这位是王府长史司徒然。”接着一指那神仙般人物：“这位是……”
还没等那敬王爷开口，那神仙美男上前一步拱手道：“我就是那除此身外一无所长只得以身侍君的兰庭芳。”
兰庭芳？哦，卖糕的，就你这名字取的，不把你当娈童才怪呢！不过这美男还真是养眼呢，这个王爷可真真有福。按下一肚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我装作无比惶恐地作揖道：“在下一时莽撞失言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不与小的计较。”
那兰公子抿嘴一笑，上前把我扶起身道：“程公子说哪里话。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却蒙公子仗义执言，喝退那些粗俗之人，我十分感谢公子盛情。刚刚只是与公子开个小小玩笑，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我就知道，难不成我帮你说了话，你还要为难于我？只不过看你做戏，配合一下罢了。正暗自得意间，眼神无意中瞟过一旁站着的王爷，只见一缕精光从他眼中一闪而逝，连带旁边那司徒然也是十分有意味地打量着我。不好，做人要低调，这种大人物还是少沾惹的好。
正思索间，司徒然哈哈一笑：“程公子、文公子，我们也算有缘相识，不如坐下来，一起喝杯酒可好？”
我正待推辞，文大哥已抢先上前一步道：“多谢王爷盛情大人美意，只是我兄弟二人还另有要事，不能在此多做停留。”
我虽然不知道大哥为何拒绝，反正趁我心意，忙点头称是。
王爷斜瞟我一眼，慢悠悠道：“要事？是不是今春放榜的事，两位如果愿意，取功名还不如囊中探物？”
这话任谁都听得出其中的招揽之意，可惜弄错了对象，这京城中成百上千的举子，恐怕偏偏只有我和文大哥两人是不贪功名，被迫前来应试的。
我嘴角一挑，缓声说道：“王爷好意，程某心领了，就是今日确有要事，不敢叩扰，就此别过。”说完，和文大哥极有默契地同时做揖转身下楼。其实我很想再加一句后会无期的，不过转念一想人家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还是得给别人留点脸面，行事虽然要低调，但不能太过份了。
身后居然没传来阻拦的声音，估计那几人都惊呆了，没想到我们真的会这么不给王爷面子。走下楼梯的那一瞬间，我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那月白色长衫站在窗前，阳光从他背后射入，画出了金色的轮廓，使得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唯有那又深又黑又亮的双眸，穿过店堂，直射而来，一直射入我的心里，刻下无法磨灭的印迹。
一路上，我都在后悔。
不是后悔没留下来和美男喝酒，而是后悔不该冒然出头。早知道紫色屏风后面坐的是谁，我才不逞这个强呢。这下可好，在一个王爷那里露了脸，留了名，对我而言可不一定是好事。
唉，做人要低调啊要低调，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呢？
接下来几天，我都过得提心吊胆的，生怕那王爷又找上门来。我毫不怀疑这敬王爷的能力，如若想在京城里找到我和文大哥恐怕易如反掌。好在三天过去，居然平安无事，而放榜之日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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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简介：我和文大哥意料之中地落榜了，另有打算的我和文大哥一起来到青州。

第九章　告别京城　再上征途

二哥第三次入京应试，终于得偿心愿，中了第五十七名进士。而五弟青出于蓝胜于蓝，中了第二十三名进士。至于我和文大哥，当然都是意料之中地名落孙山了。
我心中暗爽，本来还担心二哥和五弟两人也中不了，要和我一起返家，我如要独自离开还得多费一番功夫。这下俩人都中了举，势必要留在京城中等待安排官职，上下打点，自然顾不上我了。
心里再高兴，脸上也不能露出半分，还得整天呆在房里做出一幅闷闷不乐的表情，其实是趁清静规划下一步的创业计划。
来京城之前我就想过，京城不是我创业的好地方。一来，京城的物价相对其它地方来说，必定要贵一些。二来这里势力分布复杂，背后没有好的靠山支撑绝难做大。三来，有些偏门生意，在皇帝眼皮底下，自然是少做为佳。
但具体去哪，我也一直没谱。这个地方必须是经济发达交通便利具有一定的购买能力的，虽说符合我要求的地方在大璟朝可谓数不胜数，可我人生地不熟的，自然还是有些怯场。无意中结识了文若彬并结为兄弟，可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放榜后，文大哥就极力邀请我去他家做客。早知道青州城处于一马平川的中原大地，紧邻黄河和大运河，四通八达，自古以来就是重要的水陆码头、经济文化中心和兵家必争之地。再加上平时从文大哥的言谈举止了解到，文家在青州仓山是个大家族，已三代经商，天时地利人和可说是一应俱全，当即应承下来。
趁着二哥、五弟刚刚进宫参加琼林宴回来，心情大好，我便把要去青州游学的事说了。
二哥听了并不赞同，皱着眉道：“四弟，哥知道你落榜了心情不好，如果暂时不愿回家，就在京城挨着我住下，温习功课等待三年后再考，也无不可，何必去那青州呢？难道你结拜的哥哥还比不上你的亲哥哥？”
虽说二哥平时有些见风使舵、热衷于功名的毛病，但毕竟兄弟几人中只有我和他是一母所出，二哥这话可算是十分关心体谅我了，我有些感动，便诚恳地说道：“二哥对我好，我岂有不知的。只是二哥和五弟现在也不知道会分派在哪里，留京即然是美差，恐怕轮不到你们这种无靠山的新进进士。我想去青州，不仅仅为游学，也想四处走走看看，长长见识，散散心。”
二哥还在沉吟不定，五弟率先开口道：“四哥说得也有道理，二哥您就应了吧。四哥毕竟是举人不是小孩，若是在外面过得不好，自然知道早日还家。”
二哥听五弟也如此说，只得应了，只是要求我多等几日，待他们的官职选定后再走。我有心答应，却怕在京城里多留再惹出是非，若是那个王爷找上门来就不妙了。便托言文大哥急于返乡，定了后天就要启程。
“后天？”二哥显然也惊讶于时间上的仓促，半响后长叹一声道：“既然四弟你执意要走，那就后天吧。父亲那里你放心，我会修书一封予以说明。这里还有十两银子，是从我们三人的盘缠里省下来的，你带着吧。出门在外，一切不比家中，可要小心。”如此，又说了许多殷殷切切的话，要了文大哥家里的地址，把那银子非塞入我的包裹里才罢休。
其实我身上带着六七十两纹银。程家的规矩，少爷从六岁进学起每月有例银半两，从十岁起涨至每月一两。我的心态并不是小孩，自然对那些零食小玩意儿没有兴趣，加之有心积攒原始资本，除了日常的必要开支外，把钱大多存了起来，到了今日，也有将近七十两之多。这笔钱，说小不小，说大不大，抵得一个中等的三口之家数年的用度。可二哥的一番美意，我却不好拒绝，也不便抖落出我身上有这么大笔银两的事情，只得一并收了。
想着就要离京，第二天我早早出了门，拉着文大哥在京城里四处闲逛，顺带买了不少土特产。想我将来要麻烦他家里人的事情必定不少，这礼数可先得周全了。
回到客栈天已黑透，二哥五弟他们还没回来，我正要上楼歇息，店小二喊住了我：“程少爷，今天上午有两个人来找你，见你不在等了大半天，下午才走。”
我心里一紧，难道是……忙问道：“是什么样的两人，留名字没有？”
店小二咂咂嘴道：“是一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兰公子和一位文人，说是司徒大人。他们说明天还会再来拜会，请您务必等他们。”
我默然，果然来了，幸好我明天就要走。想了想，我说道：“我明天就要返乡，这样吧，我留封书信，明天若是他们来了你交于他们即可。”
回了房，提起笔，一时却不知该从何写起。
不可否认，我很喜欢那神仙一样的美男兰公子，但虽说他让我心动，却无关情爱，我对他，更多的是欣赏是赞美是怜惜。就算是有点点滴滴的情在里面，也抵不过我对他身后复杂势力的厌烦和恐惧。
思前想后，最后只得草草写了几句，说是家中有急事，早已定明日一早返乡，爽约之事万望见谅，有缘自能再见之类的话。
放了笔，通读一遍，我不禁叹了口气，这书信中的言不由衷之意连我都看得一清二楚，想必这样一来，表明了逃避回绝的态度，以后，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没办法，有得必有失，我下楼把信交给了小二，早早上床歇息了，明日还得早起呢。
离开京城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二哥五弟这两天总是早出晚归，我心疼他们的身体，坚决拒绝了他们要送我的好意，独自去了东城门口与文大哥和青儿会合。
到会合地儿的时候，城门还没开，门边已经聚了不少手拿着包裹要出远门人的人，还有不少，是如我一样，落试返乡的举子。眼光略一扫，我已看到文大哥他们正站在城根角下等我，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文大哥抬头望我，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来了……”
我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城外有公鸡打了个鸣，顿时雄鸡一唱天下白，一名守城的将官打着哈欠从城楼上下来，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道：“都退后，退后！排好队出城，妈的，急个屌。”口上不虞，手上动作可不敢稍待，指挥着两个小兵取门闩，推绞盘，一阵吱咯之声，原本厚重的城门应声而开。
城外如城内一般，已聚集了不少挑着蔬菜水果、挑柴担粪的庄稼汉，大门一开，城外的人拼命地想挤进去，城内的人拼命地想部出来，一时之间，鸡飞狗叫，哭爹喊娘，那将官的骂声更响亮了。
我和文大哥静静地站在门边，没有急着搅进这锅浑水。等到门前的哄闹平静了些，文大哥转过身来，对我说：“走吧。”
我把目光从城内收回来，点点头，背好包袱，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永平城。那雄伟壮丽的城墙，在身后越来越渺小，终至消失不见。
我没有再回头，只是在心中一遍一遍地说道：再见了，皇城。不知哪年哪月，才会有重见的那一天。那时的我，想必与今日已大有不同了吧？
出了永平一路向东行来，出临潼关，渡黄河，越太行山，餐风宿露半个多月后，地势越来越平坦，我知道，青州城就快到了。
与我越来越亢奋的精神不同的是，文大哥越来越消沉，连话都少了许多。
“怎么了，难道是近乡情更怯？”我搂着文大哥的肩膀，故作轻松地问道。
“唉，这次没如老爷子所愿，恐怕……”文大哥皱着眉说道。
“这有什么，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又不一定非得中举当官才算得了正果。”我一脸无所谓地说道：“对了，文大哥，你的理想是什么？”
“理想？”文大哥被我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哦，就是说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我连忙解释道。
“纵马江湖，仗剑天涯，终老林泉。”文大哥两眼亮晶晶地，闪着光儿回答我。
啊，江湖！真想去看看古代的江湖，到底是什么样儿。我的情绪也激动起来，一把挽住文大哥的胳膊，撒着骄说道：“文大哥，你以后出去闯荡江湖的时候，带上我好不好？好不好？”
文大哥的眼眸闪了几闪，望着一脸期盼的我，终于沉淀了下来，低沉地回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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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篇完。以下转为商战耽美文。
下章简介：到达青州仓山，如何挖到第一桶金？

第十章　青州城仓山县

晓行夜宿将近一个月后，我们终于到达了青州城。
我一边跟随文大哥在城中穿行一边注意观察这个闻名已久的城市。这城街道宽阔、店铺众多，来往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此起彼伏，不错，果然名不虚传，经济氛围很浓，确是个经商的好地方。
因为急于在天黑前到家，我们没在城中多做停留，打过尖后便穿城而过，出城南行约五十里，就是文大哥的家乡——仓山县。
文大哥家在县城西头，红木大门，围墙高耸，宽庭大院，样样都昭示着主人在城里不低的地位。
门口的看门小厮隔着老远就望见了我们一行人，随着他一迭声地朝向门里的叫声：“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大门内立时涌出一帮子人来，接行李的，问路上情况的，问会试情况的，众人围着文大哥和青儿，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好容易等到大家的好奇心稍平，文大哥带着我朝院内走去。绕过青石影壁，穿过抄手游廊，径直来到正堂。只见一名身材高大，胡须花白的老人坐在正中，拿眼瞪着我们一行人，两旁跟随着的仆人顿时消声不少，各干各的去了。文大哥也收起了笑，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请安道：“儿子回来了，父亲大人最近可好？”
那老人哼了一声，抬眼望向我，脸上露出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这位是……”
我忙上前做揖道：“文老世伯安好，在下是湖州兴安举子程之蝶。”文大哥接着补充道：“父亲，程贤弟是我在京城结识的，受我邀请到此游学，也好和我日夜会文切磋，互补有无。”
文老爷盯着我看了半晌却没说话，我被他那犀利的眼神看得手足无措，只觉得浑身不自在，清清嗓子，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只听文老爷说道：“既然是你好友，便住下吧。程公子请勿多礼，需要什么只管找小儿。”
我听这话才松了口气，又做一揖道：“文老世伯太客气了，我是子侄辈，叫我之蝶即可，公子之称实不敢当。”
文老爷笑着点点头：“如此甚好。若彬，你带之蝶去客房，稍事歇息一下便去偏厅用晚饭。”
文大哥点头称是，便带着我出了正厅。
文家的房子共有三进，最内是女眷，文大哥的屋子在二进的东头。本来文大哥想让我和他同住一间房，可我实在是不习惯与他人同睡，便以夜间爱读书且睡姿不好，怕影响他休息为由婉拒了。文大哥却不过我，便把他隔壁的书房收拾出来，暂且让我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