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是谁在唱歌----苍遥
  发于:2009年07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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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麽?只是一个男人,阿眠,你可以找到更好的人。」亲密的称谓只有在某些时候钟原才会使用,代表了眼前的人不再是外人。而当他在工厂时看见段未眠拉著林实的手、看见他眼中透露几许依恋时,也是嗤之以鼻。钟原觉得林实根本配不上他。
难得段未眠也没生气,看钟原困惑的眼神,又笑出声。
「会这麽说就让我知道,钟原你果然没爱过人。」叹笑道,段未眠注视他的眼光,带了一些怜悯。
「我不需要那些无聊的东西。」不喜欢他的眼光,钟原移开视线,神色僵硬地瞪著前方。他一向认为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配上完美的自己,委屈让那些低下肮脏的人碰触已经是极限,何况是献上自己的爱,那根本就是可笑而不切实际。
「哦,好吧,我也不想强迫你去懂那些,钟原,我只要你答应我,保护林实。」慎重成熟的眼神,几乎让钟原误以为眼前的人并不是他所熟悉的段未眠,而是其他成熟稳重的男人了。
许久之後,连钟原都想叹气了,他败给了有著坚毅眼神的段未眠,败给他所谓的爱情。
「看在兄弟一场,我答应你。」
「谢了,兄弟。」段未眠并不去怀疑钟原话里有几分真心,他也清楚钟原太过骄傲,骄傲的连说谎也不屑,更绝对不会违背承诺。
两人击掌为盟,就如同以往每一次有一方想做某件事,而另一方支持并合作那样。这一次,他们依旧是感情良好的异血兄弟。

夜深,是谁在唱歌 第八章 一

福气最近特别容易紧张。自从和钟原那次见面後,他又开始作起很久都不作的恶梦。在梦里,很亮很冷的地方,他在里头奔跑,却总是被鬼抓住,鬼把他压在地上,冷冰地抚弄他的身体,然後拉开他的双腿,鬼挣拧可怕地朝著他笑,把奇怪的东西挤进那个地方,又痛、又冷,他在梦里大声尖叫,叫著阿实、叫著婆婆,可是没有人来救他,只有鬼一直、一直压在身上,血流不止。
林实也被福气近来的异常弄得满头雾水,夜里听见福气哭嚎著惊醒,急忙前去时,却听福气断断续续地说鬼来找他。但林实也很快从那些支字片语中弄懂了,满脸阴鸷的理解了,福气口中的鬼,就是林谦。
这体认让林实痛苦不已,他以为福气已经将那场事件遗忘,自己的补偿应该可以让他忘却过去,却不知道福气只是努力把恐惧压下,直到无法压抑了才会爆发出来。
抱著无法入睡的福气一起等待天明时,林实陪他看著窗外,看那片由浓转淡的浅蓝,也察觉天明才能让他安心睡下。林实仍是不知道该怎麽办。
工人们也一个个疑惑起来,想乖巧勤快的福气怎麽最近都没有下来帮忙,连悠姨推著饮品来也奇怪地问林实福气是不是生病了。林实为那些暖情问候感动,却无法说出口福气曾受过的伤害,只得勉强含混过去,一边忙於工作和照顾福气。
可是让林实更加疑惑的是最近货运公司订单越来越少,许多家签了约的厂商竟然一个个前来解除合约。向几个较熟的老顾客问过之後,才隐约得知自己得罪了哪个大人物了。
但林实拼命想也想不出自己曾对谁失了礼,工作变少後工人们也有些不安,还有几个资历较轻B>B年纪也不长的小伙子自己辞了工作,似乎是听见了那些耳语,怕被连累报复,也怕突然失业。林实对他们也没有失望,认为这是人之常情,还给了那些离职的工人遣散费,担心他们一下子找不到工作。结果到了最後,公司的人一个一个离去,只剩下一个开货车的司机和两个工人,而林实的最後一笔订单也结束了。
也不是没想过要去找人讨个公道,但林实自己也知道,没权没势的自己连对方是谁也不清楚,就算後来弄明白了要去找,也在门口就被人挡下来、赶出去,别说是老板了,连一个低阶主管也见不著。
等到最後一个合约上的厂商亲自前来把毁约金递上後,对方也是面有难色,一直对著林实道歉,直说林实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实在是背後施压的人势力太大,如果支持林实,自己的公司也会倒。
林实当然能够理解,并且觉得对方能够支持自己到最後已经是让他万分感激的事了。送走了人家老板,只得一步一顿地走向等著自己发工作的工人们面前,灰黯的脸色全是为自己让他们失望而深感羞愧。
见他这样,工人们心里大概也有了底,其中一人上前拍了拍林实肩膀,安慰他说:「老板,你也不用太灰心,以後若是东山在起,我高舜一定会第一个回来帮你的。」原来留下来的工人其中一个就是高舜,他算是货运公司里资深的工人,几乎是陪著林实一起打拼过来的人。
第八章
「是啊,老板,别看我这麽不正经的人,我对工作可是非常挑剔的,如果不是老板的话,我早就连一天也不肯干,走人去了。」另一个站到高舜身旁,居然是阿国。
「你们都是陪著我一起走过来的,无论是公司或是我,绝对不会忘记你们。」红了眼眶,林实强忍著心酸,对他们微笑道。
「说什麽呢,我就只认老板一个老板而已。」吸了吸鼻子,阿国看了看低迷的气氛,忍不住大力拍著两人的肩。
「走,我们今天就去好好喝一杯,明天开始,又是新的一天。」说著,就要拉两人走。
林实被拉了两步,还是停下来了。
「等等,你们两个去就行了,我还得照顾福气。」语带抱歉地说著,林实也不想因为自己破坏气氛,实在是福气让他放心不下。
「这怎麽……」才要不满开口抗议,那口满是胡须的嘴就被人一把盖了上去,同时中断了阿国的埋怨。
「那就我们两去就行了,老板可要把福气顾得和以前一样好。」高舜笑著说道,也不管好友在身前挣扎扭动。
「我已经不是老板了,以後就叫我的名字吧。」林实苦笑著点头,又有些怅然。
「不管怎样,老板就是老板,走走,咱们爷俩好好喝一杯去吧。」阿国好不容易才挣了开,也不再强迫林实,朝他挥挥手後就一手绕过高舜的肩走了,两人哥俩好的模样看得林实一阵羡慕。
想自己也有两个兄弟,却是如此疏离,而高舜和阿国两人不过是朋友,却比亲兄弟还来得亲切许多,一时之间让他感慨万分。
摇摇头,林实收起了那些感慨,慢慢的转身朝著楼梯走去。一边还想著接下来要不要带福气回去S城,一方面能让福气回去看看曾住过的天桥,说不定能让福气别再一直作恶梦;另一方面,他也需要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究竟该如何发展。
幸好他的存款还算充足,发完工人薪资和每个月固定汇钱给母亲曾任职的教会之外,他自己也没有其他额外花费,就算好几个月没工作他和福气也不至於会饿死。
至於弟弟林谦那里,他倒是从来也没想过回去投靠,他发誓过不会接触黑道,也还不能原谅弟弟那些胆大妄为的举止。最多就是等他安顿好後,给老宅发个消息,让他们知道自己还在哪里活得好好的就够了。
因为太过专心,林实完全没发现有人悄悄的潜进了工厂,黑影埋伏到了他的身後,无声一击,林实就立刻眼前发黑,晕倒在楼梯间了。
***
福气觉得很热、很渴,由床上爬起来时看看窗外,已经是晚上了。屋内没有开灯,只有外头街灯和远处招牌照灯光照射。福气热得满身汗,摸索著下床要去小厨房找水喝。
然而一出房门,那热烘烘的暖风就吹满了面,让福气连眼也有些睁不开。等到他定睛一看,小嘴也不由微开。
「好多烟……」注视门板缝隙上方吐出来的那片浓烟,隐约还能听见噼哩啪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楼下烧东西。
不知所措地左右看看,福气想到阿实,连忙往书房走去,却没有见到半个人。
「阿实……」四处找了又找,浓烟渐渐呛鼻,福气一边掩著鼻子咳,一边找又找不到人。
忍不住,唤著阿实的声调渐渐夹带哭音,有些害怕起来。
阿实不见了,烟又好大,他喘不过气。
实在没办法,福气只好前去厨房加盖了铁皮的阳台,关上身後玻璃门爬上铁窗上,还能感觉好热好热的风从下面吹上来。
「阿实……救我……」抱著膝,福气透过一格一格的铁窗看那片浓浓黑幕,无助低语。
越来越热了,福气将头枕在膝上,不知为何,又渐渐想睡了,整个人靠上了铁窗,慢慢的失去意识。

夜深,是谁在唱歌 第八章 二

林实清醒时,後脑疼得就像被人拿了东西在里头乱搅过一样,晕得他连视线都有些模糊。胡乱地摇晃几下才好不容易能够定焦,一边摸著脑袋,一边抬头。
然而却见景色正在迅速消逝,吓得林实顿了下,才发现自己正趴在车子後座,行驶中的车子景色当然会动。
也没时间疑惑,林实转头看向前方驾驶,一看,又让他一头雾水。
半晌後才说道:「你不是段未眠的朋友?」
对方专注地开著车,也不理会他,让林实以为他没听见,正准备重覆一次时,才听对方冷哼似地应了一声。
奇怪地看看四周,车子像是已经开往市区,夹杂在车附近的是车子也是行人,也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
还摸著後脑的手一顿,林实终於想起自己原来应该是在要回到住所的楼梯间,而不是在车上才对。最重要的是,他疼痛的脑袋显示他并不是自愿被带离开的。
「喂,你要带我去哪?段未眠呢?」不知为何心有些不安,林实看著後视镜男人俊美且没有表情的半张脸,心底却浮现另一道身影。
听林实毫无礼貌的叫唤,对方下巴抽了一抽,很快又恢复平静。
这次倒是没让林实等待,男人似乎知道自己必须解释,否则这家伙会一直烦他个没完。
「段未眠被抓了,你也差点被抓,我救了你。」说完,也不像是要炫耀的样子,连一点眼神也懒得分给林实。
「他被抓了?我也差点被抓?你救了我?」忍不住重覆他的话,林实努力将那些字眼影像化,终於恍然大悟。
他一定是被段未眠拖累。
一想,林实也有些恼怒,又问:「谁抓了他?」因为可能的人选太多了,若是要让他一个一个筛选也太累,不如直接问人比较快。
被问的人难得终於微微压下头看了後视镜一眼,蓝色的眼珠子湛蓝如深海,也叫人捉摸不定。一向高傲紧抿的唇吐了个缝隙,嘲笑似地说:「他父亲。」
有了解答,林实只觉得奇怪而没有半点解除迷惑的感觉,摇摇头,乾脆将那些疑问全丢在一旁,只问和自己相关。
「那他爸干嘛抓我?」
似乎是有了点开口的兴趣,他扬起唇,说:「为了将迷惑他儿子的人除掉,但想到要留一手,段爷没有直接把你杀了,只是要抓走你,又做出你已经死了的假象。」
听他说了,林实只觉得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是那种假象?」急急追问的语气也愈发凶狠。
看他一眼,对方轻轻启口,几乎让林实再次晕厥。
他说:「死於火场的假象。」
***
车子静静地停在一个小巷口,也许是名车的关系,车内争执声并没有传出去。
「快点开回去!快点!」林实捏著前方驾驶座的靠垫,强忍著掐上男人脖子的冲动。
「为什麽?你已经安全了,我也完成我的承诺。」不解似地蹙眉,他看林实惊慌地要发狂的脸色,以为他在惧怕追兵。
「段爷下令将你绑走的那群人已经被我解决掉了,另一批善後的人也正在行动,他们没有发现我们,你很安全。」神色也是维持高傲和鄙视,彷佛把林实当成了贪生怕死的人。
「去你妈的安全,我警告你,如果你不把车开回去,就给我滚,我自己开!」难得暴怒的男人根本顾不得维持一贯温柔,整个心思想到还睡在房里的福气,简直要疯了。
「你太放肆了。」对方眼神也变了,被人冒犯的不悦感致使他周身像是突然降了几度一样。
也许林实没注意,对方刚刚所说,将他绑走的那群人已经被他解决了,话里的「他」是单数。
而林实已经没办法去深想那麽多了,实在觉得太过绝望与心惊,他放下气恼,示弱说道:「我求求你,快开回去,福气他、他还在楼上啊!」
一听,那眉眼有瞬间的僵滞,但很快平复了。
「我只答应段未眠救你,没有包括其他人。」清淡的字句彷佛就像是理所当然。
「求你了,这是一条人命啊!」看他神色依旧淡然,林实咬咬牙,又说:「你只要把车调头回去就行了,我会自己上去救福气,不会伤到你一根汗毛的。」
明明就是如此诱人的条件,却见他反而皱了眉,说道:「这样我就不能遵守约定了,段未眠要我别让你受伤。」
如此执迷不悟的人,说再多只怕也只是白废唇舌,更何况现在多拖一秒,福气就越是危险。
突然打开车门,林实在下车之际朝著他喊道:「我宁愿死也不要你救!」
跑远的人影很快消失在後视镜上,男人默默地看著,拧紧了眉像在思考。
虽然林实亲口说了不要自己救,但是和他约定的人并不是林实。而此刻林实跑走的举动,显示他将又要回到危险之中,这和段未眠所约定的并不相同。
「真是麻烦。」
如果今天和他承诺的人是段未眠之外的人,也许钟原可以认为自己已经尽了人事,然後撒头不管,但约定对象是段未眠的话,就等於如果他今天违背了承诺,他也会失去一个兄弟。
所以不管多麽不愿意,他还是得为了不想丢掉和段未眠的情谊而前去阻止林实愚蠢的自杀行为。
然而当他倒车出了小巷子,林实的身影也早就看不见了,这就表示,钟原连打晕他的打算也做不到了。
***
大火吞噬了那间旧工厂。
等到邻近的居民发现时,火势已经太大。就算报了火警,巷子太窄灭火车也开不进来,而为了灭火消防人员不得不拉著水管冲进来对建筑物外头浇著,却无法有效制止火势,已经烧上六、七楼,浓烟几乎呛得人喘不过气。
林实下了计程车冲回工厂时见得就是这个情景,只是看著,他就有些脱力。
眼尖的邻居太太看见他,跑到林实面前尖著嗓子,又是哭又是问的,怕居住的隔壁大楼也被波汲。
林实急忙往四周看了看,却也没看见福气身影,推开邻居太太又走了几步,但身子很快又被拉住。
回头时,竟是离去又回来的高舜和阿国两人。
「老板,怎麽会这样?你和福气逃出来的吗?」高舜急著问,脸上那阵臊红不知是喝酒喝红还是被夜火给晒的,眼神也不住往四周扫去。
「福气呢?老板,福气呢?」不忍那几乎和自己孩子同岁的少年被火活活烧死,高舜揪著林实衣领,看他茫然神情,激动的像自己孩子身陷在火场一样。
「高舜、高舜你别这样,那不是你家孩子,那是福气啊!」阿国在旁劝著,多年好友又是同一个家乡出来的,他也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高舜的孩子好几年前就没有了,老婆和孩子在家乡被一场火灾给烧死,死的时候孩子才十岁不到,若是活到了现在,也和福气差不多年纪了。
「福气、福气……」衣领被揪紧著晃,也竟然把林实给晃醒了。他紧紧盯著自己和福气住的九楼,火还没烧上去。然後往旁边的公寓一看,大约和这栋差不多高。
「高舜,我要你帮我一个忙。」看了挡著不让人接近的消防员和人群一眼,林实知道自己肯定是无法进去的。他也没有准备进去,他要用另一个方式救福气。
「好。」也没去听林实的忙是什麽,高舜只想救福气,补偿他没救到家乡被火烧死的孩子的遗憾。
「不好不好,老板,就和消防员说还有个孩子在里头,让他们去救就好了。」阿国却反对,不喜欢两人的主意。
「消防员上不去的,火没灭之前谁也进不去。」摇摇头,高舜看了林实一眼。
「到时候福气不是被烧死就是被呛死,我不能让他白白丧命。」林实也回看一眼,两人坚定的眼神,看得阿国一阵哀嚎。
「啊!我怎麽就、怎麽就认识你们这些傻子,你们真是比福气还傻啊。」话虽如此,阿国也没有离开,无奈的听起两人的救缓方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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