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夭袂
  发于:2009年07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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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澄自我安慰的想:就算只是普通朋友,在这个时候也会安慰安慰的吧,更别说还曾经是亲密的恋人。哪怕就是说一句:别担心,你不会死的。对自己来说都是莫大的鼓励,都能成为自己活下去的动力。
艾澄真的不想死,他才二十岁。大学还没有上,幸福还没有得到,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偏偏和他开这样的玩笑?
人总是在好好活着的时候不懂得珍惜,践踏那些美好的时光。一旦到了这个时候,又该抱怨起上天为什么不让自己再多享受一下那样的时光?!艾澄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典型,这个时候居然还在下贱的想:你是骗我的也好,为什么不继续骗我?骗我一辈子吧,骗我说你爱的是我。
艾澄就这样痴痴的想着,旁边的一个中年的阿姨忽然递过来一张纸巾,说:“小伙子,别再哭了,把眼泪擦擦吧。”
艾澄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竟悄无声息的流了满脸的泪水。他谢过了中年阿姨,用纸巾擦掉了脸上已经泛滥成灾的泪水。
阿姨一直在观察着默默流泪的他,看他擦掉泪水,有些心疼的说:“这么年轻,有什么想不开的呢?放宽心吧,年轻就是福啊。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艾澄点头,这样的安慰,千篇一律。可是这一次,就失灵了,谁这么年轻,得了这种病,也不会觉得年轻,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了。
艾澄下了车,慢慢的在路上走。熙来攮往的大街上,谁也不知道对面走过的人,是不是正面对着死亡,就要离开这个浮华,虚荣,但是却无比多彩多姿的世界。
艾澄走到了公寓的楼下,这才发现自己没钥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上去敲门,可是他害怕万一是李可开的门,自己该怎么解释呢?说忘带了东西吗?还是说自己有些话要告诉舒文呢?
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艾澄干脆在路边的长凳上坐下来,怔怔的看着楼上的窗户。
一辆轿车驶过,艾澄觉得有些冷,抱紧了双臂。突然想到了什么,围着附近的停车位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奔驰轿车的身影。艾澄这才想起今天是工作日,舒文应该是上班去了还没回来。
就这样也好,自己就在这里等吧,一定可以等到舒文回来。
他就在长凳上坐着,从秋日稍显炎热的正午,一直等到太阳快要落山的黄昏。
夕阳是橘红色的,衬得傍晚的景色有种即将陨落的瑰丽。
虽然是秋天,可是寒风已经悄悄的降临了这个城市。艾澄被冻的几乎麻木,可是即使这样,他也不愿意起来走一走,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错过了舒文。
但是当看到舒文的奔驰轿车在路边停下来时,艾澄却忽然失去了走上前的勇气。
舒文打开车门走了出来,和他一起的,还有李可。李可的精神看上去很好,艾澄想,被爱情滋润的人果然看上去更幸福吗?
舒文肆无忌惮的揽着李可的腰,冲着自己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艾澄低下了头,自己果然,还是在痴心妄想。自己竟然卑鄙到想用生病来留住舒文吗?又有什么意义?舒文爱的,永远不是自己。现在他既然已经和李可和好,那么他会幸福的吧,自己又干嘛要卑鄙的将这一对真心相爱的人拆散?
舒文早就看见了那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单薄身影。他暗暗告诉自己绝不能心疼他,他只是一个为了钱才和自己好的骗子,为了生计宁愿委身于男人身下的无耻的人。可是虽然无数遍的告诉了自己,在看到他那苍白虚弱毫无一丝血色的脸的时候,心,还是不可抑制的抽痛起来。
他恨自己不争气,在这样被欺骗之后,还会对这个人怜惜,还会对他心疼。
在听到旁边的李可说:“他怎么来了?是不是钱不够用了?”,舒文立刻愤怒了起来,冷冷的说:“你放心,就是给乞丐,我也不会再给他一分钱。”
两人一起来到艾澄面前,阴影遮挡住了艾澄低垂的头。艾澄只看到面前的两双名牌皮鞋,还有一个阴冷的自己最熟悉却又不熟悉的声音:“你干什么来了?”
艾澄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舒文冷冷的表情,和李可关心的面孔。
李可拉了拉舒文的袖子,说:“别这么凶嘛,远来是客啊。小澄,你来做什么?是不是钱不够用了?”
艾澄摇摇头,舒文的神情,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他低声说:“我来……想看看扫把。能让我,看看它吗?”
舒文冷哼了一声,说:“幸好不是来要钱的。你想看扫把吗?那是我的狗,你凭什么看?”
李可又拉了拉舒文,说:“小澄放心吧,扫把挺好的。我天天喂它吃的,现在已经和我特别亲了。”
艾澄又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舒文看他这样,说:“以后别再来了。我不想再见到你,扫把也一样,你永远别想再见到它。想要钱,去找别的男人吧,女人也行,我不是你的金主了。真是不知道你胃口这么大啊,一百五十万都满足不了你?还想要多少啊?我多给了你五十万,你是不是应该遵守下职业道德,退给我五十万?”
艾澄抬头,用愤恨的目光死死的盯住李可。
李可有些慌,急忙说:“算了吧,没准小澄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说。那钱就当你送他的吧,别再斤斤计较了。嗯?”
舒文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李可同情的看了艾澄一眼,也追着舒文走了。
艾澄看着两人的背影,忽然开口叫住他们:“等一等!”
看着舒文和李可还在向前走,艾澄急忙起身追了过去。他挡在了舒文和李可面前,由于跑的急,他有些气喘,断断续续的对舒文说:“我是来,还……你东西的。”
说完,从自己兜里掏出了那个自己过生日时舒文送给他的MP4,要递给舒文。
舒文鄙夷的瞧了一眼,绕过艾澄想要走。
艾澄急忙拉住了他,说:“我不要你的东西,你把它拿回去吧。”
舒文嗤笑了一声,说:“这时候装什么清高?一百五十万都腆着脸拿了,还在乎这个破玩意儿吗?你若不要,卖了换钱吧。要不然,扔了也成。”
艾澄听他这么说,有些想退缩,但是还是坚持将MP4递到舒文面前,说:“这是你的东西。你拿走!”
舒文不再和艾澄废话,从他手中接过了MP4,头也不回的走了。
路过楼门口的垃圾箱时,随手一扔,将那MP4丢了进去。
艾澄眼睁睁的看着,看那个被丢弃的小小物体划出的弧线展现在眼前。他默默的走了过去,从垃圾箱里捡出了那个MP4,小心的擦了擦蹭在上面的污迹,装回了口袋里。
想了一想,又从口袋里掏出来,去花园里寻了一处阴僻的角落,找了块锋利的石头在泥土中挖了一个小坑,将MP4放进去埋好。用脚踏实那里的泥土,艾澄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晕眩,出了小区的门,坐上车回了家。
舒文有些魂不守舍,坐在沙发上胡乱按着遥控器,拨了一个又一个台。李可坐在旁边,说:“在想什么呢?固定一个节目看好不好?”
舒文将遥控器递给李可,说:“你拨吧,我找不到好看的。”
李可接过遥控器,将电视关上,说:“下周五就是你的生日了,怎么样?还像原来一样过吗?”
舒文听到“生日”,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眉间的肌肉跳了跳。他皱了皱眉,说:“随便吧。”
李可笑了笑,没有接话。
晚上,两人关了灯,在屋里做那爱做的事。情(无视)欲方消,舒文搂着李可问:“最近头还疼吗?”
李可沉默了。
舒文看他迟迟不答自己的话,猛地意识到现在躺在自己怀里的是李可,而不是艾澄。他轻轻吻了吻李可的唇,说:“对不起。”
李可说:“他那样对你,真的不应该。”
舒文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那不是正好?要不然我怎么能和你和好?”
李可说:“舒文,你变了。你变得,绝情了。”
舒文笑,说:“要是对他不绝情,我哪里有脸再和你好?你要相信,我永远不会对你绝情,就是了。”
李可也笑,说:“刚才看见咱们门后挂的风筝了,挺好看的,是你做的还是买的?”
舒文有些慌张,他说:“哦,这是同事的,我看着好看,借来挂两天。你不提,我都忘了,明天就去还了吧,哈哈。”
第二天,舒文果然带着风筝上班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把艾澄做的东西放在身边,并且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单薄的风筝,呆在家里,很不安全。他把风筝锁在了办公室的柜子里,连着那些和艾澄一起照的,两人的合影。

第 17 章

舒文和李可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就是在两人过生日的时候一起去酒吧喝酒庆祝。以往的那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即使是在李可走后,舒文仍然延续着这个约定,在过生日的时候去酒吧喝酒。
今年的生日,舒文不知道为什么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心烦意乱。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接到了李可的电话,告诉了自己他去的酒吧,让自己下了班直接过去。
舒文心不在焉的处理完公事,看着时间又磨蹭了一会儿,这才开着车去了李可说的那家酒吧。
李可已经叫好了啤酒和下酒菜,坐在一个黑黢黢的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从这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面的吧台和舞池,外面却看不到这里。
舒文一到,服务生就领着他来到了李可坐的圆桌前。李可看到舒文过来,笑眯眯的从圆桌下拿出来一个蛋糕。
舒文在位子上坐定,笑着对李可说:“还给我买了蛋糕?真是用心啊,谢谢。”
李可笑着一边插蜡烛一边说:“谢什么?往年过生日都是你买蛋糕,我从来都没买过,今年为了庆祝我们破镜重圆,才特意买的。咱们总吃味多美的,这次我特意换了一家。名字很有寓意的!”
舒文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桌子上用来照明的和李可已经插好在蛋糕上的蜡烛,笑着问:“什么名字?有什么寓意?”
李可说:“这家蛋糕店叫幸福花园,慕斯奶油蛋糕做的特别好,还有……”
舒文的手僵在了半空,李可剩下说了什么全都没听到,他怔怔的看着那个蛋糕,心中拼命的想:这个蛋糕会不会是他做的?他会不会回那里上班?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人清瘦的身影和秀美的面孔,舒文使劲甩甩头,想把他抛在脑后。
似乎偏不让他如愿似的,舒文刚一转头,竟真的看到了他。
艾澄穿着素净的白衬衫和西裤,靠坐在吧台上喝酒。几天没见,他看上去又瘦了些,精神似乎更差了,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睡不好呢,怎么黑眼圈都那么深了?颈下的锁骨那么深刻的显了出来,到底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李可顺着舒文痴痴的目光看了过去,立刻皱起了眉。他有些不高兴,说:“怎么在这里也能碰见他?我们换一家吧。”
舒文按住李可要收拾桌上蛋糕的手,说:“算了,就在这吧,他看不见咱们的。”
李可转念一想,缩回了手,给舒文倒好了酒,说:“他还真有闲钱啊,这么小年纪就来酒吧里胡混。”
这句话一下子就触到了舒文心中的痛处,他说:“他哪来的钱?还不是从我这里骗走的。”
李可说:“早知道他拿钱出来干这个,当初还不如不给他。你看他瘦的那个样子,搞不好用你给的钱吸毒,那可是个无底洞,以后要是再来找你要钱就麻烦了。”
舒文十分诧异:“吸毒?”
李可说:“可不是么。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就知道贪图享乐不学好,一个人出现在这种地方,可不就是来鬼混的?时间长了,吸毒也正常。”
舒文听了,扭过头去盯着艾澄,看他都做些什么。
李可这下倒来了劲,说:“不信你看着,一会儿准有不三不四的人过去。”
其实李可这句话本来是随口一说,谁来酒吧里一个人喝酒,都会有人过来搭讪。偏偏舒文关心则乱,听了李可的话,就信以为真,看见有谁朝着艾澄走过去,都提起十二分的注意,好像生怕艾澄被他们教坏一样。
艾澄已经来这个酒吧呆了好几天了,他辞掉了端盘子的工作,做了小琪原来做过的男公关。
他要为自己攒钱治病,五十万的治疗费用对于他这样孤身一人来北京打工的打工仔来说,是一笔天文数字。存折里只有一万元,那是用来上大学的,治好了病,艾澄还想考大学,所以这个钱死活不能动。
思来想去的,艾澄只有做这个工作,才有可能挣到钱。不然,他连先期治疗白血病的西药,都买不起。
这个生意确实很来钱。有时候幸运的话,一个小时就可以挣几百。一晚上接两个生意,连接两个晚上,就买得起一袋昂贵的血小板了。
艾澄原先总是出血不止,医生说这是血小板缺失的缘故,严重时就要注射血小板,不严重的时候要口服安络血来缓解病情。艾澄自嘲的想以后出血的地方还多着呢,根本避免不了,还是先攒下血小板的钱比较好。一袋血小板一千元,至少一个星期要输一袋,那么至少要多攒一万元。这跟庞大的五十万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艾澄想。
而且艾澄知道,一旦做了化疗,身体就会负荷不了的立刻垮掉,那时候想出来挣钱,都不可以。所以现在一定要将化疗和手术的钱一起攒好,才能在将来安心治病。
所以艾澄很拼命,有时接完了一个客人,还回酒吧里继续等待下一位,生意一直做到深夜。这样干了几天,艾澄已经买到了能够消灭体内霉菌的抗生素和恢复血小板的安络血了。
艾澄也不挑客人,也不顾价钱,只要客人能给到两百,他就可以接一次。有的客人见他生的面容清秀,又这样年轻,怜悯之下会多给他些,他也照单全收。
艾澄这样不知死活的挣钱,自然惹恼了酒吧里其他的少爷和老板。在挨了一顿闷棍之后,艾澄知道了,在别人家地盘挣钱,每天要上交保护费的。
但是即使交了保护费,也仍有一些人不满。有些有钱人看艾澄容貌秀美,又没那么多麻烦,点过一次之后就总是来点他。其他的少爷们被抢了生意,心里自然不忿,常常合起伙来算计他。
艾澄也不和他们计较,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能赶紧赚到钱,治好自己的病。这些闲气,他没功夫理会。
舒文生日这天,艾澄照例等在酒吧中。白天几乎没有客人,七八点之后才有人来。艾澄六点就开始等着,总是希望能多接几回,多挣些钱。
他不知道舒文就坐在酒吧的角落里,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不一会儿,真的有客人来找艾澄。两人谈好了价钱,艾澄跟着客人要走出酒吧。
舒文和李可一直看着他,看到他和一个男人随便谈笑了几句,就状似亲密的搂在一块往出走。舒文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急怒攻心,蓦地一下子站起来。李可急忙拉住他,说:“别闹事,这是在酒吧里。”
舒文的眼睛好像都要喷出火来,他冲着李可低吼:“你没看到吗?他刚和我分手这么几天又勾搭上了别人!”
李可沉思着,他看艾澄这个样子,不像是在和那男人交朋友,倒像是来……卖的!正在想着,一把没拉住舒文,舒文已经冲了出去。
艾澄和客人正好走到舒文坐的桌子附近,从烛光荧然的黑暗角落里忽然冲出来一个男人,挡在他们面前。
艾澄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正是舒文。舒文瞪着他,似乎在等他解释。
艾澄微微一笑,说:“舒文,这么巧啊。”往他坐的那地方瞟了一眼,笑着说:“李可也来了?今天是你生日吧,生日快乐。哦,蛋糕很漂亮,一定很好吃。呵呵。”
舒文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脸上红的发烧,他一把揪住艾澄,强势的拉他,说:“我有话跟你说,过来。”
艾澄险些被他拽一个趔趄,立刻一使劲,甩开了他的手,说:“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说完,拉着身边的客人,快步走了。
舒文有些无助,他茫然的看着艾澄和男人离去的背影,眼睛里竟流露出孩子一样的委屈。
李可过来拉他回去,说:“没准小澄真的喜欢他呢,人家的事,你就别多管了。”
舒文听他说“人家的事”,顿时沮丧起来,好像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似的,低落的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李可也不好劝他什么,干脆和他一起喝酒。两个人就这么互斟互饮了一晚,过完了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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