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文听了，原来李可的遭遇竟是这样凄惨，想起他一个人在国外没饭吃没地住给人打最便宜的人力工，舒文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这个人是李可，是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李可，虽然有错，可是错误是他无心造成的，他又受了这么多苦，值得怜惜和同情。
那个原来一直骄傲的李可，就这样哭的这么伤心，舒文不忍，慢慢伸出手，将他搂在了自己温暖的怀里。
李可倒在舒文身上，抱着他放声大哭。舒文的双臂，给了他安全的保护，他想，不管发生什么，舒文，还是属于自己的。
李可哭了好一会儿，终于抬头，泪眼汪汪的看着舒文，说：“原谅我吧，好不好？”
舒文沉默了，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李可欣喜万分，他看着舒文深沉的眼眸，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舒文的身子是僵硬的，曾几何时，他是这么喜欢李可的吻，李可很少主动吻他，所以才更显得弥足珍贵。但是他的心中，却浮现出了一个怎么也喂不胖的身影，言笑晏晏的笑着，调皮的眨着眼看着自己。他迟疑着，推开了李可的身子。
李可不解的看着舒文。舒文回避着他的目光，扭过头去，说：“别这样，我有爱人了。”
李可低下了头，说：“是刚才站在楼梯口那个男孩吗？”
舒文急忙看向楼梯，诧异的说：“什么？小澄刚出来过？什么时候？”
李可说：“就是咱们说话的时候，但是早就回房了。”
舒文这才放下了心，若是让艾澄看到自己和李可刚刚那个瞬间……真是不知道小澄要难过成什么样子。他对李可说：“你若是没有地方住，就先住我家也可以，等找到房子再搬出去。喏，你知道客房的位置吧，自己过去吧。”
说完，急急忙忙的上楼，来到了和艾澄居住的主卧室。
艾澄整个人全蒙在被子里，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躺着。他全都看到了，舒文和那个清秀的人坐在一起，舒文温柔的抱着他让他在自己怀中哭泣。他知道，那个人，一定就是李可。
舒文过去揪了几下他的被子，没有揪开，就干脆合着被子将艾澄抱在自己怀里，温柔的说：“小澄，小澄，我知道你醒了，出来和我说说话吧。”
过了有半分钟，艾澄才掀开被子，眼眶有些发红，他又使劲揉了揉，看着舒文。
舒文说：“刚才你看到了？那就是李可。他回国没地儿住，先住咱们家。我今天就去给他找房子，找到了就让他离开，好不好？”
艾澄点头，说：“没关系的，让他住吧。”
舒文笑，亲了亲他红红薄薄的唇，说：“你放心，我早就对他没有感觉了。在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刚煎的蛋糊了，我再重新给你做吧，要不要下床来？胸口不疼了就多运动运动，对恢复有好处。”
艾澄还是点头，任舒文帮自己穿好衣服，跟着他出了卧房，来到了客厅。
舒文笑着拉着艾澄的手下楼，表情立刻有些僵：李可竟然还坐在沙发上！
这一下子狭路相逢，舒文感觉艾澄轻轻向后退了一步，急忙握住了他的手，给了他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将他带下了楼梯。

第 13 章

艾澄跟在舒文身后，走到李可面前。舒文有些尴尬，他对李可说：“这是我爱人，艾澄。”回过头轻轻摇了摇艾澄的手，说：“小澄，打声招呼吧。”
李可大方的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艾澄有些怯懦的迟疑着的手。艾澄不敢正视李可，他小声的说了一句“你好”，就远远的走开，坐到了很远处的一个单人小沙发上。
舒文这时也不好再将李可赶到屋里去，于是强颜欢笑的说：“都饿了吧？我去做早饭。”说完，走到艾澄身边，在他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艾澄的脸胀的通红，他很尴尬，他知道，这是舒文故意做给李可看的。
舒文宠溺的捏了捏艾澄红扑扑的脸，说：“想吃什么？给你一个点菜的机会。”
艾澄摇了摇头，说：“随便吧，我还不饿。”
舒文点头，转过去问李可：“你呢？想吃什么？”
李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的说：“金枪鱼三明治和煎包。你知道我原来最喜欢吃这个的，而你也就这两个做的好，别的我可不敢领教。”
李可的话，让舒文有些不自在，他说：“现在我会做别的了。”
李可笑，说你连个蛋都煎成那样，我刚才吃了那煎蛋真是后悔。你还是做你最拿手的吧。
舒文下意识的看向艾澄，艾澄没有什么反应，表情还是那样恬淡的。
舒文心事重重的走了，客厅里就剩下李可和艾澄。李可找了一个离艾澄很近的沙发坐下，状似随意的说：“你和舒文交往多久了？”
艾澄云淡风轻的回答：“快到一年了。”
李可浅笑，说：“舒文跟你说了我们的事吧？我们交往了十多年了。”
艾澄也笑，说：“十多年？你们今年才多大就交往了十多年，难道从穿开裆裤，流着鼻涕满街跑的那时候就开始当同性恋了吗？”
李可翻了个白眼，说：“那时候还小，不懂事。但是那时候我们就一直在一起。”
艾澄“嗯”了一声，说：“十多年的感情，真的是说放就能放的啊。”
李可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半晌，才又说：“我没有放手，我是有苦衷的。”
艾澄笑了笑，说：“那就是命吧。”
李可说：“现在你是舒文的伴儿，我也不能怎么样。但是，我是爱他的。”
艾澄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李可，认真的说：“我也爱他。”
李可叹了口气，说：“你还年轻。”
艾澄丝毫不让：“你也不老。”
李可沉默了，他看着艾澄，艾澄也看着他。
“舒文的口味真是一点都没变。”李可笑，“他原来总说我眼角的这颗泪痣漂亮，总是说这颗痣就是他和我交往的红娘，因为这颗痣才被我吸引的。你看，你也有这样一颗痣。”
艾澄听了这话，心中如被什么狠击了一下，他抬起头，果然看见在李可靠近鼻梁的右眼角处，有一颗深黑色的圆圆的小痣。
艾澄忽然一下子，有想拿什么东西蹭掉自己这颗痣的愿望。他的心里，一遍一遍回想着原来自己问舒文为什么喜欢自己，舒文的回答：你知道吗？你有一颗泪痣，很漂亮……你知道吗？你有一颗泪痣，很漂亮……你知道吗……你有一颗泪痣……很漂亮……你……知道……吗……你有一颗……泪……痣……
艾澄一下子恍惚起来，好像自己被抛到了一个异次元空间，周围什么都没有，虚无的一片。
李可轻声笑了起来，那笑声深深的刺痛了艾澄。艾澄猛然清醒过来，冲着李可不卑不亢的说：“舒文曾经喜欢你，也许是因为你有一颗痣。但是他现在喜欢我，因为我是艾澄。”
李可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艾澄笑。那样的笑，让艾澄觉得如坐针毡，好像被人剥光了衣服看穿所有一样的难受。
正在这时，舒文端着早饭出来了，他强颜欢笑的坐到艾澄坐的单人沙发旁边，说：“你们两人在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李可笑着拿起了自己的金枪鱼三明治，使劲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舒文做的还是这么好吃。”
舒文没有答话，从盘子中拿了一个三明治递到艾澄的手里，说：“李可点了这个，咱们也跟着他吃这个吧，再做别的麻烦。饿了吧？”
艾澄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口。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三明治里，有浓浓的，李可的味道。
舒文一边亲昵的帮着艾澄擦掉嘴角处的渣滓，一边说：“今天我们去游乐园吧，好久都没去玩了，想不想去玩？”
艾澄点点头，说：“你今天不带扫把去散步了吗？”
舒文笑，说：“马上就去，等我回来，然后带你去游乐园。”
艾澄说：“我早就没事了，今天和你一起去吧。”说完，放下三明治，径自走回卧室去换衣服。
舒文收拾了东西也要走，后面的李可慢慢的说：“我这次回来，是想和你复合的。”
舒文站定，说：“你也看到了，不可能的。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也很委屈，但是我有了艾澄。”
李可说：“我不会放弃的。”
舒文说：“找到房子，就搬出去吧。”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艾澄一路上很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舒文知道他因为李可回来而心情不好，总是说些不相关的话来逗他开心。
艾澄考虑了很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不知道小琪最近怎么样。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舒文一怔，说：“小琪？你怎么想起他来了？你不提我都想不起来的，没有联系啊，怎么了？”
艾澄说：“他也和你好过呢，你怎么就把他忘了？”
舒文笑，说：“和我好过的少说也有一个排，我哪里能个个记得那么清楚？”
艾澄说：“你喜欢过他没？”
舒文摇摇头，说：“这些人我都没喜欢过，和他们在一起也只是玩玩的。怎么啦，干嘛突然想起问这个？”
艾澄说：“没什么，就是挺想念他的，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对了，你既然不喜欢他，当初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舒文笑，捏了捏艾澄有些发白的脸，说：“原来你是吃醋啦？小东西，心思还挺细。我告诉你啊，他的眼角有一颗痣，和你的这个很像的哈。当时觉得那颗痣很好看，所以就和他在一起了。这个理由，你总高兴了吧？”
艾澄只觉得好笑，原来，自己一直这样自作多情的。自己和小琪，唯一的区别，不过是自己真的爱上了舒文，而小琪不爱舒文。除了这一点，他们两个以及那一个排的人，在舒文的眼中，全部都是一样的，李可的影子。
扫把欢快的跑过来，亲热的蹭着艾澄的腿，艾澄含笑看着它，蹲下来摸着他雪白柔软的毛，心中默默的想：你愿意和哥哥是一家人呢，还是和爸爸一家人？
他对舒文说：“我现在挺闲的，想找一份工作做。在家闷着难受。”
舒文说：“好，你愿意就去吧，只是别太辛苦，你明年还得去考试呢。在家里闷吗？下午去游乐园的时候好好玩玩吧，放松放松。”
艾澄点点头，就让自己，再自私这么一次吧，骗着自己，享受舒文的爱。
还是一样的游乐园，还是一样的动物耳朵，还是一样温柔的舒文。艾澄疯狂的笑着，闹着，任由自己的心，随着云霄飞车一起飞到天空。
痛快的玩了一整天，舒文照例带着艾澄去吃羊蝎子。艾澄已经很累了，他靠在舒文帮他垫好的座位上，闭着眼睛休息。但是这一次，却无法像原来的每次一样，能够甜甜的睡上一觉。
艾澄虽然闭着眼，但是却十分清醒，因为他在不停的想，舒文还是爱着李可的吧。
两人吃完了饭，刚要回家，艾澄说要不要给家里的李可带些吃的回去？他应该还没吃晚饭。
舒文想了想，回到饭馆买了一锅羊蝎子。艾澄说不再买点别的吗？万一他不喜欢吃这个呢。舒文回答说放心吧，原来我和他来游乐园的时候也是每次都来这里吃的，他最喜欢羊蝎子。
舒文无心的一句话，让艾澄的心又沉了三分。是的，舒文对自己做的，都是他曾经对李可做的。说不定，舒文在对自己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和李可一起！
原来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去游乐园舒文都要跑这么老远来吃两人都不特别喜欢的羊蝎子，终于有了答案：因为李可喜欢！也许是因为养成了习惯不好改掉，但是更可能的是，舒文一直在怀念李可。他忘不了李可，忘不了他对李可的爱，忘不了他和李可之间发生的一切，那所有有关李可的回忆，都像条毒蛇一样盘踞在舒文心里，永远也消失不掉。
艾澄知道了，自己是多余的。即使李可背叛舒文，舒文也仍会无条件原谅他，因为，舒文爱他。现在李可回来了，舒文仍然和自己在一起，开始尚能欺骗自己说这是舒文的责任，他不能抛弃跟了他这么长时间的自己。但是在想到舒文表现在李可面前的刻意对自己体贴的神态，艾澄无法不去联想舒文只是为了气气李可，孩子一样报复李可离开他这么多年。
既然这样，那就索性成全他们。艾澄想。
于是，艾澄在快到家的时候，对舒文说：“我想搬出去住。”
舒文焦急的说：“你不要这样啊，我明天就让李可搬走，你不用搬出去，没人照顾你我怎么能放心啊……”
艾澄苦笑，原来自己沦落到要被人照顾，做了那离不开别人的寄生虫。
他说：“让李可住着吧，我想回蛋糕店，这里离那儿太远了，我在那附近找个房子吧。”
舒文说：“别别，你去蛋糕店可以啊，我像原来一样开车送你过去上下班，这样好么。”
艾澄只能点头。他在心里骂自己还是这么自私，明知道舒文爱的不是自己，还这么任性的想要赖着他不愿意离开，真是可悲。

第 14 章

回到家，艾澄先回卧房洗澡，舒文把羊蝎子送到李可住的那间客房。艾澄洗完澡躺在床上歇着，就看见舒文慌慌张张的回来换衣服，他问舒文：“干嘛去啊？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舒文说：“咱家冰箱里没有冰淇淋了，我出去买些。李可发烧了，就想吃冰淇淋。乖乖在床上等我，马上回来。”说完，披上衣服急匆匆的走了。
艾澄只觉得一阵反胃，等舒文走了之后，立刻下了床冲进浴室，趴在坐便器旁边撕心裂肺的呕吐。
今天一天吃下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胃里一阵一阵的返酸。但是艾澄还想吐，明明什么都吐不出来，还不停的干呕。最后呕出的鲜血，艾澄看到了，他自嘲的想难道我的内脏真的有问题了，血都吐了，是不是也快死了？
他冲掉了马桶里面的秽物，又刷了次牙让口腔里再没一点异味。舒文还没回来，艾澄想了想，索性下了楼，去了李可的房间。
李可在床上睡着，旁边有许多摊开的相册。艾澄好奇的过去，发现这些相册都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艾澄很喜欢去书房看书，也很喜欢看书柜中摆放的相册，但是他从来没看到过这些。
他一直都知道书房里有一个柜子是带着密码锁的，自己曾经好奇的问舒文柜子里放的是什么为什么还要锁上，舒文回答说这是公司的机密文件，锁上是害怕小时工或者做客的客人将商业秘密窃取。
艾澄也就天真的信了，从此再也没问过关于那个带密码的柜子。
那些相册里，果不出所料全都是李可和舒文的合影。游乐园的居多，还有一本专门是过生日时照的。看照片，像是在酒吧里，人很多很热闹，有李可戴寿星帽的，也有舒文戴的。
艾澄只看了几张，就远远的扔开了相册。李可已经醒了，他一直悄悄观察着艾澄，看到艾澄摔开了相册，对他说：“我们十多年的生日，都是一起在酒吧里过的。”
艾澄觉得自己再看下去就会虚脱，他颤抖着声音问：“你怎么会知道那个柜子的密码？”
李可笑笑，说：“因为那是我的生日。”
艾澄很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他做不到。他冲着李可大声吼：“你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干嘛还要回来！”
李可怜悯的看着他，说：“因为我爱舒文，舒文也爱我。”
艾澄再也听不下去，他从李可的房间冲了出来，回到自己和舒文的卧房里，使劲把自己蜷在被子里。
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流泪，大概是因为痛得--当时他的胃很痛，头也痛得晕眩，还有一处，疼的像要抽死过去一样。他只记得自己痛得意识模糊，快要昏过去之前，舒文赶回来了，把自己送去了医院。
没想到艾澄这次发烧竟烧得这么厉害，在医院连着打了几天点滴才稍稍退下点热度。舒文心疼的要命，对他百依百顺的，知道他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就说要不然我们回家去住，打针的时候再过来。
艾澄一反常态，摇头说我就想住在医院。舒文知道李可的事情始终是艾澄心头的一根刺，不顾李可反对也不顾多余的开销找了间宾馆直接交了一个月的房钱，让李可从公寓里搬出去。
可是舒文不知道的是，艾澄不想回家根本就不是因为住在里面的李可，而是因为那个“家”里，处处有李可的阴影，处处有李可的回忆，处处有李可的气息。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都清清楚楚告诉艾澄：这里是属于李可的，早晚有一天会归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