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从床头拿起一杯温水，一点点地喂他，直到他摇摇头说可以了，他才把水杯放回原地，温和地责备道：“你真讲究。”
接下来就是一阵甜美到令人心悸的抚慰，他很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让他受伤，所幸他没有。手上戴的戒指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敏感的地方磨蹭，让两人心痒难耐又羞于启齿。
直到半夜他们才互相拥抱着睡下。
“喂……我有事问你。”艾俄罗斯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么？”
“你是不是也知道我的身世？”
“没错。”撒加很爽快地承认了，“你来圣域那天，我母亲正好也过来处理亚列斯的事，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
“好像你母亲没有表现出特别悲伤的样子。”他往他身边凑了一下。
“因为我族人一向把生死看得很淡漠，对我们来说，身体不过是在地上界生活所需的一件生活用品而已。何况我那时已经把亚列斯的灵魂用族中的秘术保存在了我自己身上。”撒加回答。
喔哦！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有点匪夷所思啦，我看过记载，每一届的双子座都是十二个人中最冷酷，最疯狂的，是不是和你说的这种家族观念有关呢？”他翻了个身说。
“我冷酷吗？”撒加一脸无辜受冤屈的表情。
他看了他半天，才说：“你或许是懒得冷酷吧？说实话，我真想看你冷酷疯狂起来是什么样子。”
“很可惜，我懒得变成那样。”他揉了揉头发。
只可惜，命运的列车即将开动，某人懒的时间不多了，很快，他们就要被卷入一场残酷的风暴之中……

十二

他们在十几年后重新见面时，才认为在十四岁的时候最美好，直到女神降生的那一天。
那天他们作为这届黄金圣斗士的年长者出席女神降生的庆典仪式。
“我说，今天开会别睡觉了。”艾俄罗斯在一进会场就习惯地找睡觉用的座位的撒加肩上拍了一掌。
“上次开会我可没睡觉。”
“因为那时你在洗澡，等赶到会场早散会了。”
在艾俄罗斯的记忆里，一到开会时除了教皇和一帮神官们慷慨激昂的演讲词外，印象最深的就是混在会场中间一堆杂兵里睡得不亦乐乎某蓝毛小混混和他那个从来不出席会议的流氓弟弟了。
“真不知道女神降生有什么值得庆祝的，真是可恶的官僚主义。”撒加嘀咕着找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座位。
“难道你一点也不高兴吗？”艾俄罗斯诧异地说。
“我不信神的。”撒加耸了耸肩，回答道。
他这才想起来，歉疚地笑了一下：“呃……你的家庭成分，抱歉，我不该说那么多的。”
“别道歉，帮我注意一下周围就好了。”
撒加特地带上头盔，又往下压了一下，这样他的眼睛就完全藏在头盔的阴影下了，要不是认真地盯着他老半天，很难确定他是不是在睡觉。
在几个老神官讲完一通话之后，史昂抱着女神的转生体出来了。
艾俄罗斯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女婴有什么特别之处，心说她和普通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呀，也没有感到她身上有哪怕一点小宇宙的迹象，而他们又是确确实实地见证了这个女婴的降生。
他忐忑不安地支撑到散会。
这时候，撒加醒了，把头盔拿下来，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睛，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地说：“这是胜利女神捣的鬼，史料上记载着：胜利女神在雅典娜转世之前保管着她的小宇宙，等雅典娜降生，才把小宇宙归还给她。”
“那怎么办？”他不免为圣域的未来担心起来。
撒加诡秘地一笑："当年亚列斯的力量不够，使尼克处于一种半封印的状态，所以她一定对我们有所要求，因为我们冒犯了她的神威啊……不过总会有办法的。在此之前，先在这个处于神权独裁统治的圣域里混下去吧。“
最后他低低诅咒了一句：“独裁者最好死一户籍本！”
“可别呀，那样整个希腊的神界就毁了！搞不好有些学弟也得倒霉。”艾俄罗斯急忙说。
此时双子宫里，加隆正百无聊赖地泡在浴缸里看天花板上趴着的一个懒洋洋的壁虎，喃喃地说；“真无聊……虽然我不想去开会，可是我不喜欢别人命令我不准去。”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进门来了。
“加隆，这个给你。”
艾欧里亚手里拿着两个红里透青的苹果，他没穿圣衣，粗布制的练功装被划破了几个口子，还带着少许泥土，他开心地笑着，将一个苹果举到他跟前。
“哪来的？”加隆问。
“果园里偷的，还被狗撵得摔了一跤。”小狮子得意洋洋地炫耀着。
加隆一下拉下脸来：“这是大家伙的，偷了对吗？给我回去……再偷两个梨回来！”
艾欧里亚这才明白过来，气呼呼地一甩头：“才不！既然你不吃，我吃了！”说完赌气地在苹果上啃了一大块，噎得他直掉眼泪。
“那就给我一个苹果吧。”加隆伸出手来，艾欧里亚乐颠颠地把一个苹果递给他。
打扫会场时大家发现了一串首饰：一小串宝石，中间有一个类似银子打造的，中国古铜锁的东西，锁面上还刻着几个繁体中国字，这原本是女神襁褓上的装饰品。
“我去把这东西交还到教皇厅里，你继续扫地。”撒加拍了艾俄罗斯一下，拿起首饰就走。
教皇厅没有人，撒加把项链放到桌上正要转身离去时，他听见了里间屋里有什么人在说话，凭他出色的听力，很快听出来是史昂和亚兹拉尔的声音。
“阁下，看来大事不妙，如果尼克不交回女神的力量，恐怕……”
参谋长的话压得很低。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史昂的话中带上了深重的忧虑，“这次胜利女神的条件是让下一届教皇成为神的活祭品，以便解开七年前亚列斯在她身上所下的封印。我查看过，其实这个封印一点也不影响她交还雅典娜的力量……她无法运用雅典娜的力量但却可以保管……这正是她用来要挟我们的筹码。”
“难道真要牺牲一个孩子满足神灵的嗜血欲望吗？”亚兹拉尔的话中带上了几许颤抖。
过后就是令人恐惧的死寂，许久，才听见史昂的一声长叹。
“我们的力量不如神啊……即使是个被封印的神……也是相当可怕的……”
撒加用手掩住自己的嘴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心脏跳得快极了，几乎都能感觉它撞击胸腔带上来的血腥味。
他曾经趁着帮教皇处理工作时看过一些高度机密的档案，档案上记载着不少年少登位，但不到几天就突然去世的教皇，以前他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总算清楚了。
他知道不能告诉艾俄罗斯，否则那个家伙一定会抢着牺牲自己的。
“真是没办法……为了你这个混账……我必须振作一下了。”他小声嘀咕着。
下届教皇将会从他们两个人中产生。
他回到双子宫时，艾俄罗斯也从会场回来了。
“撒加，出了什么事？你脸色好像不太好。”他一见他脸色不对，急忙关心地询问。
他若无其事地摸了摸头发，讪笑道：“天太热。”
“哦。”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过了几天，就传来了战神的狂战士向圣域进击的消息。
当他们攻击圣域远处的市镇时，就有个受重伤的守护战士赶来向圣域汇报了这一情况，请求帮助，讲完，他就倒下断气了。当时史昂正为女神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只有撒加和艾俄罗斯在场。
“我马上向教皇汇报。”艾俄罗斯说着向教皇厅走去。
撒加拦住了他：“不要通报为好。”
“什么？那个镇子可是住了三万人，三万人是什么概念你知道吗？”艾俄罗斯焦急地诘问。
“我是说等一等。”撒加冷静地说，“从汇报的情况来看，狂战士们见人就杀，不过再强也有疲惫的时候，等他们杀光了这个市镇，锐气也就削弱了，再加上，那个市镇的居民又不相信神明的存在，根本不值得救助。等他们到了下个市镇，我们再派人和他们打消耗战。”
艾俄罗斯抬起手打了他一掌：“人命不该用这么简单的语言衡量吧？”
撒加只是脸色铁青地说了一句：“你真像女人一样心软！”随后，转身离去。
直到离圣域近的一个镇子派出人来求援，撒加才摆出一副慌忙和愤慨的样子上报史昂，史昂急忙召集全部能主事的黄金战士商量对策。此刻狂战士们的力量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我们应该迅速出击，越快越好。”撒加提议道，“狂战士们逢人便杀，这种残酷的暴行是每一个坚持爱与正义的圣斗士的死敌，所以，为了保卫女神和大地，请您赶快做出决定……时不我待！”
史昂微微颔首：“那就这样，撒加，你带所有十岁以上的战士下山，十岁以下的战士，见习生和受伤的战士留守。”
“等一等，阁下，我建议分成两组，我和双子座各带一组，分头下山。”艾俄罗斯站出来说。
撒加瞪了他一眼。
"他妈的，还没阴天下雨地上就钻出来个狗尿苔，而且还是好心当成驴肝肺的狗尿苔！”加隆也在一旁冷冷地说。
艾俄罗斯阴沉着脸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话。
“阁下，请允许我和射手座同一组。”加隆单膝跪下，斜着瞄了他一眼。
“加隆，我也要和你一组。”艾欧里亚要求道。
加隆瞪了他一眼：“你留下！”
最后还是分成了两组，一组由艾俄罗斯和加隆带领，一组由撒加，阿布罗狄带领，两组人马饿狼下山一样收拾狂战士去了。

十三

“你哥变了。”在路上，艾俄罗斯对加隆讲。
加隆只是笑了一下：“我哥本来就变化多端。”
“不是这样的，我是说，他开始变得不像他了。”
于是他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切，”加隆嗤之以鼻，“我哥要是认真耍起手段来，十个你也得死他手下，你别看他平时蔫蔫的，蔫有什么好？春天找不到吃的随时准备咬人的毒蛇最蔫。话说回来……我哥还算是喜欢你的，他一直没对你用过什么卑鄙的手段。”
"我宁肯让他对我用手段！”艾俄罗斯有些痛苦地说，“会不会他是为了抢教皇的位子才变成这样呢？既然这样，让给他好了。”
加隆摇摇头：“不不，你这句话真是伤到他了，你要知道，人多少都得依靠他人的温度而活，但因为不理解所以彼此伤害。”
"这些话……真有哲理。“
战斗进行了一整夜，第二天两组人伤痕累累地回了圣域，但他们都面带欣慰的笑容。看来打赢了。
艾俄罗斯因为前线当弓手后线做医生的缘故，小宇宙过于透支，昏迷不醒。加隆把他背回了圣域。
撒加则在双子宫里自我治疗，他看伤势并无大碍，便从抽屉里拿出了纸笔，一边嘀咕着官僚主义的危害一边在纸上写战斗报告。写完，便在末尾署了名。拿起它向教皇厅走去。
一如既往，史昂和参谋长正在密室谈话，还是前几天的话题。
"阁下……事情还没有回旋的余地吗？”亚兹拉尔试探般地问。
接着，就听见史昂悲哀地叹了一口气：“事情越来越不妙了。尼克指名要射手座战士的性命。”
撒加压下将要破门而入的火气，屏息凝神地听着。
“不是在他们两人中间挑选一个吗？怎么……？”参谋长也惊讶地说。
“因为亚列斯是双子座的候补生，撒加的全部力量都和他相同，如果让撒加做了祭品，反倒会使封印的力量成几何级数增长，让她永不超生呢。而射手座的力量属性和双子座的力量属性相反，刚好是解开封印的利器。”
过后又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人是斗不过神的……即使我们动武，也无法使任性的胜利女神回心转意……因为她的力量太强了，只能牺牲掉射手座……还好有双子座在……足以撑起大局了。”
撒加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过沉重，他摇摇晃晃地扶住墙，眼前一片血红，随后无边的黑暗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
当他醒来的时候，史昂正一脸慎重地看着他。
“醒了？你伤势很重，就别亲自交报告来了。”史昂知道了他偷听的事，故意拿话堵他的嘴。
"阁下……胜利女神与我们的恩怨不应该由他人承担，如果有什么神罚，请降到我头上好了。”
他急切地请求着，这使史昂脸色一变，然后摇了摇头，颓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许久才说了一句：“天命不可违……”
“阁下！”他气愤地喊了出来。
史昂只是挥了挥手，说：“今天的事不许向任何人提起，否则不光是你，射手座也会提前遭殃."
“难道他必须死吗？”
他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伸手抓住史昂的领子，却被狠狠地甩开了。
“昨天你不是跟射手座反目成仇了吗？他死了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我知道你盯着我的位子不是一天了！只是装作没有兴趣而已，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教皇的职位。”
史昂把语调压低了一些，显得神秘而不容置疑：“……所以，你回去，记住，不要说与任何人知道。”
蓝发少年站起来。怨恨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史昂走进女神居，刚刚出生的女婴还在摇篮里静谧的熟睡，他单膝跪在摇篮前，默默地忏悔着。
“神啊……请您原谅我将这两个优秀的战士推入地狱的黑暗。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但是……如果不牺牲掉一个战士的生命，您就无法担负起女神的责任……所以……所以……”
这位风华绝代的教皇此刻将脸埋在手中泣不成声，翠绿色的长发凌乱地在华贵的地毯上散开，几滴晶莹的泪珠也滴落在红色的柔软地毯上。
撒加没有去探望艾俄罗斯，他需要一个人安静一下，于是他来到了海边，正巧加隆也在那里，他也知道了一些类似的消息，于是极力鼓动撒加叛变。
撒加知道，若这些话被人听见，加隆必死无疑。于是他立刻把他打昏，扔到附近的水牢去，这间水牢有上次圣战时女神残留下来的小宇宙，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他曾经做过实验，只要求生意识够强的人,都可以使用那股小宇宙来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他相信加隆一定会活下来。
他心事重重地往回走时，被艾欧里亚拦住了。
“学长……你想害死加隆学长吗？把我也关进去吧！”
原来年幼的狮子座一直跟在加隆身边，在两兄弟激烈争吵时，他躲在礁石后目睹了所有。
此刻他张开双手站在撒加面前，胸脯不停起伏，充满泥土气息的圆脸上还带着些许水珠，不知道是海水还是眼泪，他突然放下手，喊着加隆的名字，向海中跑去，水花随着他的脚步四溅。
撒加追上来，击昏了他，将他背起来向圣域的方向走去。
过了十来分钟，他醒了，咬牙切齿地说：“学长……我讨厌你！”
“他会活着的，我保证！”撒加急忙开口保证道，“那里有上次圣战时雅典娜残留的小宇宙，它会保护加隆的，一定！”
听他这么说，艾欧里亚安静了，然后伏在他背上有一声没一声地啜泣着。不久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回到狮子宫，他把他放回床上，盖好被子，重重地叹口气走出去，刚才的事使他心乱如麻，于是他小跑起来，到了医务室。
艾俄罗斯仍在病床上安静地熟睡，撒加飞跑过去，一下伏在他身上，嘶哑着声音叫他的名字。
“我该怎么办？艾尔……我该怎么办……喂！起来呀，求求你……安慰我一下吧……用什么方法都可以。”
他绝望地摇晃着他，不小心掀开了他身上的被子。短短几天内经历的事情像千斤巨石一般压在他心里，他实在无法保持冷静。
当他看到艾俄罗斯的身体时，下意识地楞了一下。
十四岁的少年，除了缠在手臂上和胸前的少许绷带外未着寸缕，小麦色的肌肤，带着少年独有的朝气和细致，双眼合拢着，睫毛时不时颤抖一下，胸膛随着匀细的呼吸声而上下起伏着。
撒加愣了一小会，突然伸出手来，解下自己头上束着辫子的发带，将它扔到地上，拉上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