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用强烈要求地口气征求意见:「我能点个黑椒牛柳饭外卖加柚子冻酒吗?」
黑毛狐狸看着我笑:「你还想要什么?」
我摸摸下巴,「那再加一个红豆冰好了。」
之后几乎整个漠城的人都分成了三类。
第一类说:「想不到……君上竟然是个傻子?」
第二类说:「我早就说过了,君上是个傻子!」
第三类说:「……」
对此,云美人已经没力气管我了。
舅舅君其实就是想软禁我,不管我上哪儿只要出房门他都爱使人跟着,然而事实证明,每一个被软禁的主角都是禁不住的,我们总可以找到这样那样的漏洞或者缺口或者机会偷溜出去,关键只在于,我们想不想。
恰好我就是那个暂时还不太想的。我呆在屋里有吃有喝还有我心爱的云美人从旁作伴,生活滋润又惬意。
到了晚上的时候,圆月已然当空,云美人坐在窗户边上侧脸看着我,问:「那个人是谁?你好像认得他?」他的语调难得轻柔下来。我正为他终于对我好一点了感动了一秒钟,就听见他压低嗓音说:「如果这人有什么不妥,必须告诉君上。」
瞬间,我的感动蒸发了……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我们两个明明长得一模一样,你为什么不会认错?」
逸云盯住我看了一会儿,轻轻笑了一下,动也没动,说:「因为你本来就不是他啊。」
这个回答实在无懈可击。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只是这句话从小云嘴里说出来,让我感到无限失落罢了。「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他变得跟我一样——」
「怎么可能。」还没等我说完,逸云就打断我,完全不信的模样。
「好吧,」我很颓丧,接道,「假如有一天他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还把你忘了,你打算怎么办?」
这一回,逸云盯住我看了很久。「你哪儿来这么奇怪的问题?」他反问我。
「呃,只是……想象?」我耸耸肩。
「我能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逸云挑眉。
真是……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的家伙吗……
「看着我。」我把手放到他眼睛前面。
「……你干什么?」他满脸怀疑地瞪着我。
「嘘,安静。」我直接把手按在了他的唇上。
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逸云向后退了一退,但我立刻拉住了他。
他又盯住我好一阵子,但眼神绷得紧紧的,好像连浑身的神经都在戒备。
「不不不,不是这样……你这么着把我瞪穿了也没用。」我无奈,叹一口气,用一只手盖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一带,就将他搂进怀里。
「你……」起初逸云挣扎了一会儿,但我紧紧地困住了他。然后他就不动了,安静地低着头把前额抵在我肩上,甚至连呼吸也很难察觉,仿佛沉沉睡去。我像抱住一只猫一样抱住他,抚摸他柔顺的长发,别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再然后,他哭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泪水打湿了我的衣服。
我安静地让他哭,直到他似乎再没有眼泪可以流。
他抬起头擦了一把脸,躲开我的眼睛,嗓音有些嘶哑,「我不能要求他永远记得我,那太奢侈了。」
「为什么不?」我拧眉,「你当然可以有你的情绪,可以哭,可以笑,可以生气发脾气就像把我拍在地上一样对他也做一次,试试?」
「听起来很蠢。」逸云笑了一下。
「但是肯定会很爽,我保证。试试?」我继续怂恿他。
「不。」逸云一口回绝。他很迅速,一切情绪都掩藏的很完美。他问我:「你好像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那个穿黑衣的人是谁?」
「只是……一只黑毛狐狸?别那么紧张,你家老大认识他。」我摊手。
逸云再看牢我,「我开始有一点明白了,为什么君上一向独来独往,却对你与众不同。」他忽然如是说。
「是么?听起来他很孤僻?」我撇嘴。
逸云静默良久,呼出一口气,「应该说是……没有谁能跟得上他,所以,也就没有谁能够永远站在他身边。」
我忽然觉得不想再说话。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窗户跳进来。
「没打扰你们俩的好事吧?」那只红毛狐狸很好意思地这么说。
「事实上的确打扰了!」我毫不犹豫一脚把他踹到墙角去,然后转头看见小云目瞪口呆的模样,眨眼示意: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小云立刻就飞扑过去了,很不符合我的期望地,把红毛扶了起来……
我看见红毛狐狸忽然拉住小云,摸了摸他的脸,问:「你哭了?」
「没有。」小云立刻别过脸去。
「你竟然把他弄哭了?」红毛狐狸扭头瞪着我。
「嘿,不要总把你的责任推给我,这习惯不好!」我抗议。
「有区别么?你就当作是自我责罚好了。」红毛狐狸应得理所当然。他走到我面前来,揪住我的衣领,说:「舅舅的兵符藏在王府里,你现在就去把它找出来,立刻。」说着,他不容置疑地指了指窗户。
嗯,自己做事,自己埋单,听起来的确很天经地义。
我努力让自己小心不要咬了自己的舌头,然后,从窗户跳了出去。
然后我竟然见到了黑毛狐狸。
事实上,是我在漫无目的地乱转的时候忽然被一双狐狸爪抓住了。
起先我还不知道是他,只觉得有人偷袭我,下意识就是一个过肩摔,意外发现……竟然摔不动?这简直就是对本人的公然挑衅啊!我转身回头正想问这是何方高人,还没来得及出声,那张狐狸脸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了下来,一口,咬住了我的……嘴唇……
顿时我整个人都陷入了僵硬崩溃斯巴达状。
我被黑毛狐狸咬了。咬了嘴。我竟然被黑毛狐狸咬了嘴!
狐狸很嚣张,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厮的狐狸舌头已经伸进了我嘴里,舔着我口腔内的每一寸膜壁……
这是什么样的世界啊啊啊,一贯调戏美人扑倒美人强吻美人的老子竟然被一只黑毛狐狸偷袭了!死狐狸!怪不得你家老二那么变态,亏老子还想救你出来,原来你小子才最变态的哪一个!
可是既然便宜都已经给占过了,现在才反抗岂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万一反抗又不成功不要说姥姥家恐怕火星都嫌不够远。我愤怒的大脑很迅速地做出了一个英明又果断的决定——所谓对付变态的必胜大绝乃是,没有最变态,只有更变态,只要老子比他更变态,老子就赢了!被揩油必须要揩回来,被占便宜必须要占回来,抵死不从愤而跳井这种小媳妇才干的事已经OUT了!我打定主意立即行动,说时迟那时快,一手扳住狐狸肩,一手掐住狐狸后脖子,翻身一把把他推一旁那棵歪脖子树上,缠住他的狐狸舌头就是一通乱啃……(①注: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老树们歪歪斜斜地摇着枝叶,沙沙地围观了两个变态的对决。
第十七回
【月黑风高狐狸偷袭 情债缠身蓝仔揪心】
俗话说得好,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这舅舅府小花园子贼大,歪脖子树老多了,不要说躲后头杀人大好,就是躲后头杀猪也没人瞧得见啊。
我跟黑毛狐狸两个互相啃过来啃过去死活啃不出个上下,最后老子我急了,抬腿就冲这死狐狸要害部位踹了一脚。估摸着狐狸设想了各种欲拒还迎欲语还休的反攻偷袭就是没料想到这等毫不怜香惜玉的「踢桃式」,于是不幸,被踹了个正着……
听见狐狸哼哼了一声,看他后退了两步,我十分愤恨地抹了抹嘴,毅然道:「你小子要是一纯1就找一纯0去,别在外头乱抓乱亲,两1相逢是没有前途的!」
「难道不是『攻者胜』?」黑毛狐狸懒洋洋靠在歪脖子树上,抬起两只亮晶晶的狐狸招子。
瞬间,我很没形象的喷了。
我惊问:「狐狸你不会也是穿来的吧?」
「我穿你令堂的!」狐狸挑眉眼角闪过一道寒光,用了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句式,害我差点真想跟他对暗号——正所谓『草泥马』对『赶羚羊』,中华儿女一家亲——可我真的是一个正经人,所以我很义正词严地说:「狐狸你太高了,我娘的衣裳你穿不了。」
「没关系,把你的扒下来就可以了。」狐狸眼睛里的光愈发诡异,一伸爪——掐住了老子的脖子。我忽然觉得脖子热一阵冷一阵眼看就上不来气儿了,忍不住扒住那只狐狸爪问:「……狐狸,你你你……你对奸尸没兴趣吧……?」
「放心,我怎么舍得掐死你呢?」狐狸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掐在我脖子上的狐狸爪转了一转,另一只爪摸到我脸上。他眯起眼,笑问:「饭菜好吃么?」
「……好吃……」
「酒水好吃么?」
「……好吃……」
「红豆冰好吃么?」
「……好吃……」
「很好,现在该我吃了!」狐狸继续眯眼冷笑,开始扒我的衣服。
我大囧,抓住他那只手辩解:「狐狐狐……狐狸!你认错人了!」
「认错个球!忍你很久了!」
「……你不要带头爆粗口啊……」
「你没资格这么说我吧?」
「……我是来找你说正事的!」
「先吃饱再说!」
「……」
我内牛满面了……我问:「狐狸我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你刚才踹我的时候怎么不想这个问题呢?」狐狸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拽起来。
妈的小气鬼,不就踹了一下么,这么记仇!我说:「狐狸……你这样是不对的……我已经有小云了,你当小三上街走路会被猪踢的!」
「没先踢死你是对你客气了!」狐狸咬牙切齿又把我摁回去了,不由分说,低头又堵住我的嘴。
这回他倒是不咬我了。他吻我,深深地卷住我的舌头舔吮。这吻法太煽情了,弄得我真有点懵,觉得顺不上气儿。不知为什么,那只狐狸的眼睛看起来就像变成了沸腾的紫色,漩涡一般,摄人魂魄。
这家伙是玩真的,他是真想……上了我……
于是,在扭打无效被这家伙扯开里三层外三层的衣裳把手贴到我腰部以下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一个炎弹把这死狐狸轰开了。
「你到底搞什么飞机啊?不还手你还来劲了?再闹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我随便拽了两下被扯乱的衣服,沉下脸来瞪住他。
其实坦白说,跟这只狐狸亲热感觉不赖,可是……我真的已经有小云了。不要随便开这种国际玩笑啊……
无极略眯起眼盯着我,紫色的眼睛在黑夜里明灭不定,微微上扬的眼角让他的眼神显得愈发复杂。他忽然上前一步,钳住我的手腕。
我已经准备反击了。
就在这微妙的一瞬间,不知怎么就有人在树影重重之外喊了一声什么。具体是什么我没听清,只来得及看见黑毛狐狸扬手一道金光,那倒霉的路人甲就应声「噗通」趴下了。果然……这种杀猪也不会被发现的地方总还是会有倒霉的炮灰找过来啊……「跟我来。」狐狸沉着脸,一把拉起我就闪。
眼前金光闪耀,视线再清晰,已不在原地了。狐狸把我带到一处别的院落,踹开房门把我丢进去。
屋里没点灯,黑成一团。
我很努力的想摸个椅子之类的坐下先,还没来得及,就又被拽住扔了一把,于是没站稳,摔在一个疑似床的东西上面。
狐狸生气了。
我忍不住心里哆嗦了一下,但又很愤愤。我说我这个被骚扰的都还没怎么着,你一半道埋伏扑上来就偷袭的气个毛啊气?
想着想着我也忍不住有点上火。我说:「哥们,真不是和你闹着玩,麻烦你点个灯先?我有正事跟你说!」
狐狸不理我,一句话也不说,扑上来一口咬在我脖子上。
娘啊……你小子吸血鬼啊……
我疼得直抽冷气,掐住他肩膀把他掀开。狐狸也不示弱,就势抓住我的手,不知摸出个什么东西就捆。他把我的手绑在床头的柱子上,我挣了一下就发现那不是一般的绳子,竟然挣不开。
「……狐狸!别别别……你别闹了……真的……」顿时,我真有点慌了,不由自主的连语调都软下来。不知为什么,我竟然觉得害怕,并不是对于伤害的恐惧,而是一种别的什么情绪忽然就被打开了一样,从心底涌出来,瞬间让我手足无措了。
可是狐狸还是不理我。他掐着我的脖子吻我,剥衣服就他妈跟剥橘子皮儿一样!那只狐狸爪子一时让我觉得他是真想掐死我啊,一时却又让我觉得温柔地仿佛什么力道也没有……
「轩辕无极!你他妈到底发什么春?」我趁着喘气的空当,惨叫。
「唷,不喊我狐狸了?」狐狸闻声终于勾起唇角,哼出句话来。
「死狐狸!怪不得你家老二那么变态,敢情有你珠玉在前了!早知道你小子整个一大变态老子就该听金毛的把你沉塘一万年!老子犯贱了还想救你出来啊啊啊啊!」我忍不住悲愤吐槽。
狐狸又露出那种眯着眼打量人的招牌表情,看牢我半晌,掰开我右手攥起的拳头看了一眼。
右手掌心里是孟阳送我来之前印下的法阵印记。
「『乾坤移形阵』?」他忽然哼笑了一声,松开掐住我的那只爪。「我说为何有些古怪呢,原来如此。你小子玩得有点大啊。」他起身做在床边开始继续打量我。
我觉得我简直就像只被拔了毛的鸭躺在砧板上啊,只剩下嘴还是硬的。我说:「你小子自己眼神不好别赖我头上!」
「我没有认错啊,你难道不是小蓝么?」狐狸把脸凑到我眼睛前头来,笑得愈发诡异。
我想反驳说老子不是,结果又没底气。小云说我不是,黑毛狐狸说我是,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我他妈到底是是啊还是是啊……?
我怒:「你小子先把老子放开!」
狐狸当没听见,问:「说吧,你找我干吗?」
「你小子先把老子放开!」
「不说算了,反正不是我的事。」狐狸满不在乎,又把爪子伸我身上来了。
「真是你的事啊!真的!」我哀号,然后,把从被小云带回魔界到冰冻黑毛狐狸叫我去找什么倒霉的五样极阳灵物原原本本且有选择的跟他说了一遍——所谓有选择就是,凡是跟他没关系的我都没说,比如我和小云。我咬牙说:「我可是看在哥们义气份上才要帮你的啊,你咋能这么不知好歹呢?回头别搞得你家玻璃心的小龙仔又玻璃心了,看你咋收场!」
狐狸眯起眼盯了我很久,忽然说:「所以,你是说你把我忘了?」
「……」我忽然觉得脊椎骨一阵阵发寒,从头发到汗毛都站起来排队了。我继续哀号:「失忆是病啊,病了不能怪我啊啊,你不能虐待病患啊啊啊……」
我发现这只狐狸就特别擅长选择性耳聋。他捏住我的下巴,用一种看似很轻柔其实很阴冷的声音笑问:「那我帮你重新想起来如何?」
「不不不不不不不用了!」我尖叫反对。
狐狸一脸「问你就是形式主义其实你没发言权」的冷笑,托住我的下巴,再一次啃咬下去……
啃啃啃啃个鸡毛!死狐狸啊啊啊啊!你小子真当老子是肥鸭子啊?
虽然我就像一只肥美多汁的鸭子被黑毛狐狸按在爪下,但是狐狸所采取的却显然不是狐狸吃鸭式而是大猫戏鼠式。我十分惶恐地发现,他竟然真的了解我的身体,甚至比我自己还要了解。他抚摸我,缓慢地摩挲,亲吻,每一下都令我有种战栗的快感。他用手盖住我的眼睛,吻着我的脖子,笑说:「你知不知道,当你处在黑暗中时,什么也看不见,触觉就会变得尤其敏锐,它会打开你的身体,钻到最深的深处去,无论掩藏着什么都藏不住,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