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风之际,假以之情。----脑壳
  发于:2009年09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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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耗子接到闫柒的求助时,这娃子真以为这世界内分泌失调了。
  “跟你实说了吧,李大爷前些日子跟我扯你为中国美术事业当了三陪:陪玩、陪吃、陪喝的,还倒贴了不少老人头,那会儿,我不信,还以为他说梦话呢。”耗子咽了口气,继续说,“操的!这回你找上我后,我是真信了,没法不信,我跟你讲。跟你混那么久,头次见你这么拼命,回头一定要叫主席给你搬个贡献奖,太有献身精神了!”
  “甭跟我挤,我没心情。”闫柒面色不佳。
  “真是……敢情的,没法说你。”耗子啧声,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
  “狼?”闫柒板下脸,“我扔了那么多孩子进去就为了套只狼?你滚蛋吧!”
  “那你要什么?”耗子看着难得会着急的某人。
  “内脏!”闫柒恶狠狠地说,“化成灰了照样都得扫来,一点渣都不能剩!”
  “……”
  耗子开始怀疑这还是那个永远彬彬有礼的绅士闫柒么?人格裂变了吧!
  结果闫柒和耗子喝酒喝到最后,闫柒煞是愤慨地跟耗子说道:“知道么?他跟我说,他一学长为了摄影事业,和猴子朝夕相处的,半夜三点起床,持续一个星期,就为了照张日出照片。
  “一个人在山上?”耗子有些茫然。
  “对,一个人呆山里住了五年。”闫柒点点头。
  “五年?拍啥能怕那么久?”
  “你千万别问他们这种问题,一根草他们都能讨论下用什么角度去拍,更别说同一个地方用多种光感度的拍下来,然后再一张一张的研究。”
  “……”
  “这还不算什么。”闫柒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他还有个朋友,说是要终身呆在武夷山里头儿,那人真是……嘿!他闭着眼睛都能下山上山的。他天天对着武夷山照,据说还找上采茶人,要学习攀爬,想扛着相机爬上去照张母株大红袍。”
  “操!疯子。”
  “疯?”闫柒挑着眉毛,“这不算什么,你要去跟我去韩煜那儿,看他颜料就知道,同一种红,他能给我调出十几种渐变色,完了,还跟我说,这不是我要的红。”
  “我看你也差不多了,给人熏陶成这样了,你半疯了。”耗子言简意骇。
  闫柒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半疯?老子早就入魔了。”
  联系好浅海后,闫柒也有时间和韩煜一起坐下来讨论具体事项安排了。
  在关于怎么去西藏这点上,俩人有严重分歧。
  闫柒的意思是,在北京坐直飞过去,省去那些麻烦的手续了,而韩煜的意思呢,是做飞机先去成都,然后再在成都坐火车或者汽车入境。
  “走下川藏线吧,还可以沿途采景的,我还想看看《天下无贼》里头拍的那条高架桥……”
  “你也不看看这要走多久?”闫柒揉了揉太阳穴。
  “没关系的,你把车借我,我自己开过去。”
  “不行。”闫柒这回回答的很坚决。那到时真是连人带车的回不来了,韩煜铁定就住那里头不出来了。
  “可我想沿途走下四川。”
  “甭搞笑了!进神农架?学那个不见野人就不刮胡子的疯子?”
  “看国宝还不成么?”韩煜一脸委屈。
  “拉到!照镜子瞅瞅吧,你自己就够国宝的了!”
  结果闫柒还是败了。
  在请教几个旅游朋友后,两人还是决定做火车进西藏,主要还是因为高原反应的问题,你坐火车进去,有个渐渐适应的过程,对从来没进过西藏的人,那些旅游达人还建议俩人做汽车一点点的地开进去,对身体也好。
  闫柒把自己店里的事情交代浅海后,浅海还取笑闫柒交代事情的方式就跟交代遗嘱的,一听这话,闫柒咬牙切齿地说道:“甭扯了!能完好回来就已经是奇迹了!”
  每个人都以为现在西藏铁路开通后,进西藏是在简单不过事情的,有钱谁不能去玩啊!但你可知道,进西藏前,可是要经过体能训练的,还有身体检查的,除了氧气稀薄过头的大气,那超强的紫外线都能把你晒伤咯,并且还不能洗澡!
  在被韩煜拉到活佛的栖息地后,闫柒觉得自个的人生已是彻底颠覆了。
  在西藏境内,闫柒严格要求韩煜只能呆在拉萨附近,出门要有闫柒跟随,不准乱跑。
  当然,在那种高原地区,你要执意腾空跑步那是想死……不想牙龈大出血或者直接倒地不起,那么还是乖乖地慢悠悠地好好走路吧。
  好在韩煜进入韩大师的状态后,就是对着大草原发呆,一呆就是呆上整整一天。
  见着韩煜那样,要不是他偶尔还会拿起手中的相机拍两张,给点反应,闫柒都盘算着要不要带他去看医生了。
  西藏的气候实在是个挑战,闫柒天天抹了防晒霜戴着墨镜出门都嫌难受,而韩大师只戴着一顶大帽子就外出取景一整天,完全无视那让人反胃的紫外线,对于这点,闫柒无条件的佩服!
  韩煜这回带了不少摄影器材,光镜头就带了两,还不算上佳能附赠镜头。
  结果就是韩煜几乎天天早起拉闫柒去拍照,导致闫柒进西藏开始就没睡过一晚好觉。
  睡觉不能垫枕头不说了,清早就被韩煜拉起来,用湿巾擦擦脸,随便刷刷牙就出门了,是人都得憔悴。
  韩煜采景极其人品,还喜欢打电话给远在上海的一个来过西藏学姐问哪里的角度好。
  “拍布达拉宫啊,小煜,你就选在上午六点和十点之间,那时候的侧光很美。”
  ——结果就是闫柒就陪韩煜在十二月的天气里,呆了四个小时,连续三天。
  “你想拍布达拉宫的倒影?哦,你去广场南侧,那边有个点,你找找,可以拉下布达拉宫整个倒影的全景。”
  ——结果就是韩煜跑遍了整个广场南侧,几乎一步的挪移,不停的转换着三脚架。
  “八角街?现在不是藏历四月吧,转经的人比较少,你几乎拍不到呢,我想想……你可以在旁边的建筑上看看,能不能取广场朝拜人的景。”
  在被韩煜折腾快瘫下的闫柒实在是坚持不住了,拍着韩煜的肩,倍儿认真地问道:“你……到底是搞摄影的,还是搞画画的?”
  韩煜一脸淡定地说:“艺术是相通的。”
  闫柒没打算呆在西藏的时间过长,一来是环境,二来是时间。不光闫柒自己有事要忙了,而韩煜也有事要忙活,没时间摸鱼了。
  在把几个著名景点走了一圈后,闫柒和韩煜就打算回程了。
  原本就和韩煜约好了,在拉萨逗留半个月就走人,结果返程的前一天,韩煜又折腾起来。
  不过这回,闫柒倒是希望能这样多折腾几次。
  那天,闫柒靠着旅馆的木门问韩煜:“这一趟,有收获么?”
  “还成。”韩煜正在帮画纸加框。
  对于这个答案,闫柒很是无奈,又不能说什么,转而把目光移向韩煜手中的画。
  韩煜一路上很少动笔,除去偶尔的铅笔稿,几乎很少动油彩,唯一的一幅油画也是作为请他们吃了半个月饭老藏民的礼物。
  整幅画都被苍茫的草原所占据,远处的山、近似平行的土地、没有云的天,空灵而压抑。
  画面上唯一的人物,是老藏民家的藏家男孩,名字闫柒记得是叫什么降泽,好像是大海之意。
  男孩穿着藏族特有的民族服饰,怀中抱着挂着红绸子的羊,根据韩煜介绍这种羊叫放生羊,转经时牵着走的。
  男孩咧着嘴角,眼睛明亮,那发干而黑黝的皮肤被刻画的淋漓尽致。
  ——虚无,却又饱含情感。
  闫柒的审美是有限,但也看出了韩煜的画比起以前的确让人觉得变了。
  至于改变在哪,具体怎么变化之类的,闫柒自个说不上来,太微妙了,也太玄乎了。
  至少,闫柒是无法从韩煜的画上,移开目光了。
  “闫柒,明天我们去趟纳木错湖成么,很近的,路都修过了,来回不过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那是在平原上的驾驶时速!
  “不行?”韩煜眨了眨眼睛。
  正准备下去吃饭的闫柒被韩煜喊住,而在确定那表情很认真后,想想韩煜这半月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喝着花了三元钱买来的饮料,闫柒点点头。
  “行,你说行我就行。”

  “闫柒、接吻吧。”[改]

  第二天早四点,天还擦着黑,韩煜拉着闫柒就出门了。
  山路在这几年都有被大肆修建过,除去那些比较偏的土路,整体来说,车还算好开。
  路上,韩煜就坐在车里举着相机不停的留影。
  在煤矿区里早见识过韩煜的行为后,闫柒也见怪不怪了,反正搞这行的人都差不多,随他去吧。
  为了给韩煜一个相对平稳的照相环境,闫柒也没敢把特意租来的凌志400开快,挂着档,晃悠悠地行驶在公路上。
  一时见,在整个静谧的车厢空间里,只有韩煜手中相机喀嚓声和涌进车内的风声。
  到半山腰上,韩煜高原反应得厉害,闫柒不得不把车子停在路边上,好让韩煜做调整。
  在吃了红景天后,韩煜便说要下车透风。
  站在公路边,韩煜动也不动地杵在那儿,目光飘到远处层叠的山峦上。
  闫柒也随着韩煜一起下了车,手里拿着从车里带出来的大衣。
  走到韩煜身边,把大衣披在韩煜身上,陪他看着远处的山。
  耳际边吹过的风如同是带了刀子的,像是能割开脆弱的皮肤一般,在皮肤表面留下道道的血口子,微微刺痛。
  ——何为巍巍昆仑?
  ——何为崚嶒山岳?
  高耸入云的山,一个个全压在你面前,没有过多的颜色去凸显,却绚丽的让你匪夷所思。
  素色的山、靛色的空、褐色的土,铺天盖地涌进你的视线,冲击着你毫无准备的心境。
  缠绕在耳边是,似乎是那些连绵不绝的梵呗。
  那是望不到尽头的景象,无边无际地延续在你所能覆盖的视野中。
  闫柒有些呆,看着面前的一切。
  “震撼吧。”
  韩煜笑了笑,干裂的嘴唇有些出血,眉角柔和。
  其实不用韩煜说,闫柒也能感同身受。
  这和以前去南方游玩时见到的山差别太大。
  那些山是静谧且神秘、不可探究的,那每一片葱郁的丛林里都埋伏着危机,永远是以一种深邃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
  而此刻,这里的山,则是把自身所拥有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全部展现在你的面前,让你发自内心所震撼并折服的。
  侧头看着韩煜,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吸去他嘴唇裂开口子的血丝,笑了笑,闫柒说道:“是挺震撼的,要不是你这次拉我来,估计,一辈子,也没想过要来这儿吧……”
  谁想过要来这里?
  活到现在,视线里所有的美景全是陪衬,或者从来都是走马观花的经过,从未想过要静下心来看看。
  转头看到韩煜怔怔地看着自己,目光复杂的可怕,闫柒不解地问:“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要吸氧么?”
  闫柒记得他还租了台小型的吸氧机,搁在车子的后备箱里,就以防不备之需。
  “……”
  韩煜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态。
  突然。
  他从大衣里伸出手,抚上闫柒的侧脸。
  这个举动让闫柒全身反射性的一僵。
  指间那原本细腻的皮肤变得粗糙且干裂,在高原环境的折腾下,闫柒这半个月来的状态很不是好,整个人都憔悴了下来。
  唯一不变的,大概就是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吧,丹凤眼依旧笑得像一弯月牙。
  闫柒有些愣住,这是除去第一次见面之后,韩煜第一次主动接触自个。
  尽管如此,闫柒还是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那让人沉溺其中的深幽黑瞳,炯炯地望着韩煜,笑而不语。
  韩煜指尖离开那微凉脸颊。
  良久才开口:
  “走吧,还得去纳木错湖留影儿呢。”
  “嗯。”
  路上,韩煜坐在车厢里一声也不吭,而闫柒专心开车。当初闫柒反对找个司机,嫌麻烦不说了,也碍事,可现在是后悔了,在这儿开车比开赛车还累人。
  两人还在经过那根拉山口时,也被那些粗暴的拉着牦牛的人拦下。
  一时间闫柒还以为是来抢劫,心想,敢情这儿抢劫都他妈不拿刀牵牦牛的?
  后来听韩煜解释说,这些人不给钱是没法过去的,强行收费拍照,不给钱,可能会遭围攻,等会事儿闹大了,荒山野岭的,没法儿收拾。
  见此,闫柒只好铁青着脸给了几张老人头。
  等韩煜随便拍了两张后问了:“给那么多钱,你就拍这点儿?”
  “在这儿时间不能逗留长,到纳木错那儿,还有免费给照相的。”
  “这人素质就这样?”
  “不是他们的错,来这儿的游客太多,已经打扰他们了。”韩煜说,“还有,你给的也太多了,五百,一个旅行团才给那么多……”
  “……”
  其实这就叫财大气粗来着。
  没开多久,就在公路边看到了纳木错湖,这时,韩大师发话了。
  “下车吧,先在这儿拍吧。”
  闫柒微怔:“你不去……”
  “不了,我怕前面会变天,到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去。”韩煜解释,“我们已经够运气的,十二月来纳木错,没遇上下雪封山就是活佛赐福了。”
  “这样啊,随你。”
  闫柒也不知道他打什么注意,只好在路边把车停了后,俩人一起下车。
  看着韩煜拿着相机和正在公路边磕头走转经路的藏民说了什么后,便招呼闫柒拿着三脚架过去。
  一路上闫柒早把自己当作韩大师的摄影助理,回头自己也别当酒店老板了吧,改行吧,跟韩大师混了。
  在等韩煜照相的时候,闫柒看着不远处的纳木错湖。
  西藏这边本身太阳就比东部起的晚,清晨,云雾缭绕下,纳木错湖对面的群山若隐若现,远处牧场也跟着朦胧了。
  眯起眼睛,太阳渐出,云消雾散。
  真的像传说的一样,纳木错就是帝释天的女儿,念青唐古拉的妻子,一手持龙头禅杖一手拿佛镜,神圣极致,给予在纳木错湖边转经的信徒最美的祝福。
  “来,这给你。”韩煜突然在闫柒身后,伸手塞给闫柒一个石头,上面画有看不懂的藏文。
  “这是……?”闫柒疑惑不解。
  “玛尼石。刚刚那个藏民送我的。”韩煜笑得很开心,“上面写的是‘嗡玛尼呗咪哞’。”
  “那是什么?”闫柒好奇地问道。
  “六字真言啊。韩红那首歌里唱的,不就是这个么。下次你再遇着有人愿意送你这个,你得回句‘扎西德勒’。”
  “那又是什么?四字真言?”
  “哈哈!不是不是,扎西德勒是吉祥如意的意思。”
  “哦,就是每次你跟人照相时说的那句?”
  “对啊,很多老一辈转经的人比较不愿意给人照的,他们认为生来不带来任何东西的,去的时候也不能留下什么,我只敢找一些年轻的人拍呢。”
  “对了,你不是说在藏历四月才会有转经的么?”闫柒玩转着石头。
  “不是啊,四月只是个顶峰,只要在纳木错湖边走,永远都可以看到来转经的人。一年四季都是。”韩煜视线也转向远处那美的不似人间的美景,“喏,那边的玛尼堆不比平时少多少。”
  岸边,是一座座以石块和石板垒成的祭坛,上面有的还插着刀矛利器。
  闫柒看着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后,静谧湖面渐渐泛起涟漪的湖,美让人无法言语。
  “漂亮吧。我都舍不得拿相机照下来了,一照,可全都死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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