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歌子----林寒风klp
  发于:2009年0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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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叔远看着一溜烟跑远的未来女婿颇多感慨:“这小子!哎,这年头招个上门女婿也不让人省心呐!”他掀开被子下床站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碗,“我这病也是该好的时候了,不管管这几个小崽子,非得给我闹翻天不可!”
  骆风行满心喜悦地要把消息告诉当事人,严璧杰却在这时不见了人影,问阿吉他们,一个个蔑视忽视鄙视的样子,骆风行知道他们心里还在排斥严璧杰,也就不再说什么,自己转了一圈,最后从后院的角落里揪出了这只老鼠。
  “好啊,胆子不小嘛你!第一天上班就敢偷懒?”
  严璧杰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完全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骆风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院内石桌上冯家老头正跟不知什么时候来蹭饭吃的周莫园下象棋呢。
  严璧杰疑惑而恍惚地指着前面:“他……”
  “你也发现啦?”骆风行叫了起来,“死老头,骗我说有病,让我白白伺候他好几天!”
  严璧杰摇头:“不是,他……”分明指着咳嗽不断,斯文瘦弱的少年。
  骆风行“噢”了一声:“你说莫园啊,他是这里的常客,也是冯家药铺最大的经济来源,怎么了?”
  严璧杰没给他答案,又提了新问题:“他常来这里?”
  骆风行点头,不明所以:“是啊,三天中有两天你能看到他。有什么奇怪的吗?我们药铺人气旺,你姐姐不也常来吗?”
  “三姐?”严璧杰若有所悟地看着骆风行。
  骆风行觉得他这一眼奇怪,他心里有不好的感觉:“你不会是在想什么坏主意吧?”
  “没有啊!”严璧杰上班之后第一次开心地笑,“我只是觉得,当伙计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伙计一日

  在阿五阿六的掩护下顺利翻出后墙的严璧杰利索地脱下锦袍抛给墙内的家丁,把一身皱巴巴的的粗布麻衣弄平整,这才疾步赶往药铺赶。早上的空气非常清新,平静的湖面上水汽氤氲,这本该只出现在早年按哥哥的要求晨读的记忆里的感觉,深深捕获了他。可是他不敢流连,匆匆而过。
  到药铺的时候太阳的头一丝光线刚好射向门口的青石板,没有迟到。严璧杰松了口气。他不怕扣月钱,扣多少都无所谓,只是前两次的教训告诉他迟到并不是扣月钱那么简单。骆铺长似乎格外关心他这个新人,每次迟到那天下午太阳最胜的时候,他都会有幸接到送药的任务。
  一颗心放回肚子里,活还是要干的。严璧杰分配到的任务是擦柜台和烧掉昨天的药渣,可他实际远远不止这些。
  “哎,新来的,我去趟茅房,这地你先替我扫吧!”阿吉像往常一样热心帮助新同事上进。
  所有店内伙计都停下了活计看着他们,等着看好戏。
  严璧杰脸上过不去,没接递过来的扫帚:“你可以回来再扫,我还要擦柜台呢。”
  “哟,严大少爷发脾气了?这下我可要倒大霉了!”阿吉扭曲的脸转向身后,所有人都大笑起来。
  以前的严璧杰准会冲他门面狠狠揍上两拳,再花点钱让他进大牢好好蹲几个年,可是现在的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骆风行。
  骆风行被阿吉的鬼脸逗得前合后仰,严璧杰看他,也没缓过来,挥挥手道:“你替他扫一扫吧,活又不重。年轻人多做事才能学到东西!”
  学……扫地能学到东西?严璧杰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气晕过去。
  可这件事的后续效应还没完呢。
  “我也想去茅房,痰盂就有劳你了!”
  “我老婆要我买早饭,小严你帮我整理一下药柜!”
  “即然这样,顺便把厨房清理一下吧!”
  ……
  痰盂,扫帚,捣药棒纷纷交到了他手里。
  骆风行哈哈哈笑完,见有人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指指后院道:“我去叫伯父伯母起床,这里就交给你了。噢,对了,婉妹正在做早饭呢,你干完了有空去帮帮她。”
  这是严璧杰今天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有了希望就有动力,他卖力地收拾好药铺,太阳已经伸出一丈高了。还好厨房的炊烟还在袅袅升空,他便进了厨房。
  一个姑娘弄这么多人的早饭可不容易,之前都有骆风行帮着,可严璧杰来了之后,这项重担落到了严璧杰的肩上,某人似乎完全忘了有这么个情敌。
  严璧杰不敢再像以前那么放肆,除了热情的招呼没变,随后只是默默地蹲到炉前添柴。鉴于他多天的优秀表现,可以明显感觉到婉姑娘对自己没那么提防了。
  “没事的话,过来帮我洗洗青菜。”飞快地抛下这么一句,她又转回粥上,锅里的热气蒸得她的脸通红。
  严璧杰认定姑娘害羞了,满心欢喜地端着木盆蹲在她脚边洗青菜。婉儿姑娘杏黄的裙摆在他眼前旋转飞舞,他很快就目眩神迷,一棵青菜洗得盆里的水都溅到了美人的绣鞋上。
  “哎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严璧杰连忙道歉,为自己闯了大祸愧疚不已。
  婉姑娘倒没他想象中那么生气,也跟他一起蹲到盆边,收拾严璧杰手下的杰作—— 一盆烂菜叶子。
  “你以前肯定没干过这个……要这样,把叶子掰开……你看!”冯姑娘难得有教育人的时候,得意地将一把洗好的青菜举到他面前,笑容灿烂温柔像春日阳光。
  严璧杰恍惚了。虽然他一向有见到美女就头晕的毛病,可是没哪次像这次一样让他心神荡漾。来做伙计真是做对了啊……
  如果不是有第三个人出现的话,他大概下午也醒不来了。
  “请问……啊,对不起!”
  见苍白瘦弱的少年要退出去,严璧杰连忙站了起来:“莫园!”
  他本来背对着门口,周莫园甫一看到他的脸,像是吃了一惊:“啊……璧杰啊……我还以为是骆兄呢……”他失神地笑笑,自言自语般念道:“这样也好……也好……”
  “哗啦”一阵水响,严璧杰半只脚感觉到了湿凉,他吃惊地看着冯婉婉,刚刚还温柔腼腆,让人如沐春风的女子此时脸上已结了一层冰霜,寒气直指周莫园:“你有什么事?”
  周莫园猝不及防,又开始结巴:“我……我……我是……”
  严璧杰不忍,提醒道:“你来找冯老先生吗?”
  周莫园看他的眼光像看救星:“是啊是啊!冯伯伯叫我来看看早饭好了没有……”
  “还没有!”冯婉婉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周莫园喏喏地站着,严璧杰忙道:“你没有事的话也来帮忙吧,冯姑娘刚刚教我洗青菜呢,你也不会吧?”
  “不用!”冯婉婉立刻打退了周莫园眼里希望的光,“我一个人就可以!严少爷,你也可以出去了!”
  厨房门“砰”地关上,站在周莫园身边的严璧杰差点被它摔倒脸上。
  “这是怎么了?”他疑惑地看向周莫园。
  哎,女人啊,真让人搞不懂。
  很不幸,他马上就遭遇到了第二个让人搞不懂的女人。
  半日无事,下午却出了大事。
  正是严家三小姐平常来取药的时候,严璧杰厚着脸皮挤上去跟她打招呼:“三姐……”
  “嗯。”严碧月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把方子交给一旁的阿吉,站在柜台前等。
  严璧杰没话找话:“三娘的病好些了吗?”
  “嗯。”严碧月视线落在前面的药柜上,并不看他。
  “要不……我让阿五阿六过去帮忙吧?”
  “不用。我娘不喜欢太吵。”依旧冷淡的声线,并没有对弟弟的提议怀多大热情。
  严璧杰小心翼翼:“是女孩文静些。我上次让钰良向二娘求情想要回爱菊……他可能是忘了……不要紧,我去跟母亲说……”
  “严小姐,你的药!”
  一包草药挡在了他眼前,严璧杰对阿吉的愤恨胜过了早上。
  严碧月将药放进篮子里,刚道:“那我走了……哎!”一条大汉撞过她的肩挤到柜前:“给我两斤砒霜!”
  他喊的对象是严璧杰,严璧杰虽然担心姐姐,也只能转过身去招呼客人:“抱歉,没有官府的公文,我们不能卖这么多。”
  大汉嚷得严璧杰的耳朵都快聋了:“那你们可以卖几斤?”
  严璧杰揉揉耳朵:“半斤。”
  “半斤可以毒死人吗?”大汉盯着他的眼神变得阴险。
  严璧杰歪头想了想:“可以吧。您的用途是……”
  “毒老鼠!这是药钱!”
  几块银子差点砸到严璧杰鼻子上,他无奈地转身在药柜的最底层包出半斤砒霜递给脾气火爆的客人,这才转过身对一旁他的姐姐道:“你没事吧?”
  严碧月完全没听到他讲什么,她见那大汉举起手来,大喊一声:“毒的就是你这只老鼠!”忙用手去挡,篮中的药掉出来撒了一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严璧杰亲手包的砒霜横空而至迎面而下,劈头盖脸撒得他全身都是。
  砒霜不是面粉,就算长得像近亲。
  “啊!!”严璧杰当即嚎叫起来,捂着脸差点就地打滚。
  大汉见了如此惨状,仍旧不依不饶:“臭水沟里的老鼠!遭天谴的臭虫!奸杀了我娘子,你不得好死!老天爷不教训你我来教训你!”看样子他还想再上去踹上两脚,被四个伙计拉住手脚还在不停扑腾着,一副誓要把严璧杰剁成肉酱的样子。
  药铺的病人都吓得溜走,围观的闲人却多了起来,把不太宽敞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砒霜大汉见有了观众,立刻煽动起来:“大家快别看着了!这小子已经被严家逐出家门,沦落到药铺当伙计!乡亲们有冤的抱冤有仇的报仇,没冤没仇的也替社会啐他两口!这小子没了靠山,不敢把我们怎么样!阿伯,他上次不还砸了您的梨摊吗?小香,你没在街上被他调戏过……”
  顷刻烂番茄烂菜叶从天而降朝满地打滚的严璧杰砸去,周围人左躲右闪,难以幸免,药铺很快就弄得像个腐烂的菜市场。
  一个人影飞快地从人前一闪而过,众人以为是眼花,定睛一看,冯记药铺的准少东骆风行不知何时已站在堂中,扔下手里原定方向严璧杰脑门的几块碎石,道:“各位,实在抱歉,冯记药铺歇业半日,看病抓药的请先到别处吧。阿吉阿祥,关门上板!”
  跟着他前来的周莫园小心地扶起严璧杰,抓下他揉着眼睛的双手:“璧杰,别揉,过来我帮你清洗一下,来。”
  说来奇怪,本来神智癫狂的人被他冰凉的手指一抓竟然慢慢安静下来。周莫园领他到一旁坐下,问阿吉要了一盆清水一把青神草,将草揉碎了和着水擦洗他满是毒粉和灰尘的脸。
  严三小姐也还没走,穿着她那件群摆上沾满了番茄汁的粉裙站在堂中,偶尔会看这里一眼。赵顼正忙着重新帮她配药,骆风行则在“拷问”众伙计砒霜事件的详情。
  严璧杰过了半个时辰才敢微微睁开左眼,右眼毒粉进的太多,权威冯老头在骆风行的“严逼”下来看过一眼后诊断说至少还要休息半个月。
  “那你这半个月要注意了,晚上早点睡,不要着凉。”冯老头走后,周莫园认真地嘱咐道。
  严璧杰不知道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你……都不生我的气吗?”他胸口藏着那封由偷来的文试答案的地方还在隐隐发烫,灼烧着他的心脏。
  周莫园牌的笑在严璧杰半睁的左眼里显得格外温柔:“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因为……”
  他的话忽然被打断,有人用力地拍他的肩膀,以左眼有限的视力,他认出那是阿吉:“哎,兄弟,多亏了你,不用上班,我正要约小梅上玄明湖划船去!”
  耳尖的骆风行立刻转过身来叫道:“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打算好要翘班了?这么闲的话,下午跟婉婉上山采药去吧,她正缺个背药篓的!”
  阿吉委屈地叫了起来:“不要啊,铺长,这关系到我的整个下半生的幸福!”
  周莫园和严璧杰一齐笑起来。
  严璧杰眯着左眼四周打量,似乎缺了点什么:“我三姐呢?”
  骆风行在柜台旁抽空转身答道:“赵顼送她回家了。”
  “赵顼?”严璧杰郁闷了。他来了以后才知道从官家少爷变成药铺伙计的倒霉蛋还不只他一个。那个赵顼是清于的父母官赵知县的独生子。对于地方首脑,严璧杰当然不会陌生,不然就白背了个“勾结官府”的恶名。该父母官阿谀奉承,拿钱办事的敬业精神一直是令他很满意,他只是一直搞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生出一个像赵顼一样的儿子。
  在知县后衙吃饱了饭,没事闲逛的时候他常常碰到这位知县公子,脸熟得很,只不过后者每每看到他无一不是抱着书匆匆走开,严璧杰的热情友好最终没有发挥的余地。
  如今这人居然送他姐姐回家?而这本来是他为骆风行安排好的位置!
  周莫园见他一脸闷闷,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你认识他?”
  严璧杰刚要解释,被人打断:“莫园,天色晚了,你也该回家了。”
  周莫园疑惑,在骆风行的注视下只好站起来:“好……好吧。”
  严璧杰一看周围人不知什么时候都走光了,立刻感应到了某种阴森的气息:“莫园,我跟你一起走吧!”
  骆风行拉下他扯着周莫园衣袖的手,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留下来帮我的忙。”
  阴森。说不出的阴森。
  如果严璧杰有幸到过他老爹上班的刑部的话,也许会对药铺现在的环境觉得亲切。四大名捕骆风行正狞笑着看着堂下的他:“尔等所犯何罪?从实招来!”
  何罪?我要是知道犯了什么罪现在也不会在这里啊!严璧杰真是天底下最冤枉的犯人。
  “还想掩饰?那张屠户的老婆……”
  “是她自己愿意的!”严璧杰连忙狡辩,“后来被她丈夫发现了觉得没脸才上吊的。我还为这事花了三千两银子呢,当初收钱的时候说好两清的,现在又来追究,还口口声声说要给老婆报仇,最讨厌这种不守信用的人!”
  骆大捕头冷笑:“你倒开始义愤填膺了起来!逼死人家老婆还有理了……”
  严璧杰大声抗议:“我说了不是我逼死的!”
  骆大捕头一副懒得反驳的样子:“不是就不是吧。鉴于你扰乱商业次序,导致药铺亏损半日利润。罚你……”
  严璧杰睁大了眼睛。
  骆风行挥挥手,宽容大度地道:“就罚三个月月钱吧……”
  “什么?我的月钱已经罚到明年了!”
  “所以要努力工作,为本药铺长期建设作出努力吧。”
  “不要啊!”
  在哀号声中,严璧杰结束了作为伙计的一天。

  旧友来访

  冯记药铺的生意江河日下。任骆风行重新装修店面,强化伙计优质服务态度,还是推出新药方,皆无法挽回,没办法,来闹事的人太多了。
  “你看看,你看看,又有两家店铺说你蓄意掠夺损坏店内物品,一纸诉状告到县太爷那儿去了,现在要我来替你赔偿损失!”满含怨恨冤屈的诉状雪花般自严璧杰头上飘落。
  严璧杰俯身捡起,并没有看,理成一叠放到骆风行面前:“多少钱我来出。”
  骆风行气得把诉状拍到他脑门上:“这不是钱的问题!”
  严璧杰委屈地:“那时是他们自己说不用陪的,还要我多拿两件回家孝敬我爹,怎么能这样变卦呢?”完全没搞清楚自己已经成为全镇公敌的状况。看看气急败坏的骆风行,知道最近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只能老实地道:“对不起。”
  骆风行还没说什么,一个小伙计急急忙忙地跑进来:“不好了!西街打铁的王大山带了一群人来,说要拆了咱们的铺子!”
  骆风行恶狠狠地瞪了严璧杰一眼,后者低下头没敢看他。
  “你呆在这儿好好反省反省,没叫你出来不准出来!看你以后还敢惹事!”已经走到门口的骆风行回头,“还有,明天带三百两银子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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