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安稳落地,我整了整被风吹得凌乱的衣服,想着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始料不及多于欣喜。
又直觉得把他的出现和万丈近日的失踪连接在一起。有何关联?
万丈毕竟曾是顾青椋的人,而他又是顾青椋的臣子……
衣服整好了,我转过身,礼貌地叫道:“大将军,别来无恙。”
顾青梵双手环抱胸前,与之前严肃刻板的印象不同,多了几分随意。面上狰狞的鬼头面具换成平凡的人脸面具,一双眸也不再那么天寒地冻,暖化几分。
又一个改变的人呢。
他颔首,冷冰冰的语气却说着温暖的话语:“你长大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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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缘上,我们是父子。
不过他不承认这层关系,我也不认。所以他突然来了句这么充满父爱关怀的话,让我的心一抖,鸡皮疙瘩起了不少。
“你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来看看就走。”
我的心抖得更厉害了。
不愧是父子,心有灵犀,他看出我的不对,却没说什么。只别开头打量环境,最后目光停在书柜上。
如果我现在挺身挡住他视线,太过此地无银三百两。舅舅是他师弟,不知两人关系如何。
“影之在那里?”
他问了。我点头。
“好好照顾他。”
呼,松口气。
“无情诀练得怎样?”
……惭愧。
“需要我帮忙吗?”
他也练无情诀,而且比阎千漓强。不过,“不用了。”我自己来。
奇怪,以前我们挺多话说的啊,哪象今晚,沉默真是尴尬。
“我走了。”
干脆的人,干脆地走。
我相信他真的只是来看看我。
我可以感觉得到,他是爱我的。他不承认我,却爱我这个儿子。哪怕一丁点的温暖,都会让我小心翼翼地珍藏起——我的父亲爱我……
燕羽说顾青梵可以将无情诀练到顶重,但在第八重时他就不练了。只差一重,他就可以真正无情,天下第一。
他还有情,那点情留给离国的百姓,留给他的爱人、儿子。
那天后身边又一人失踪了,言棋之。平日总在暗处跟我,一到关键时刻就派不上用场的影卫首领。
燕羽这回如实禀告他的行踪。
我了解。
这小鬼没几天就泪眼汪汪回来了,往我怀里一扑,好不凄惨,眼睛肿得象核桃,鼻涕流得……我一拳打飞他。
他吸吸鼻涕,又蹭上来,万分可怜的一句:“太子殿下,我失恋了……”
他习惯称呼我为太子殿下。
“哦。”我不冷不淡地应一声,眼睛死死盯着他的脸,敢靠上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咂咂嘴,哀怨道:“你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我没反应。
他龇牙咧嘴,大声道:“我看上你老爹了!一定要追到他!”
由上而下瞟了他一眼,摇摇头:“顾青梵没有恋童癖。”
前几日,顾青梵夜访深宫,言棋之惊鸿一瞥,一见钟情,遂大胆求爱追随,丢尽燕国脸面后悻悻而归。
言棋之昂首挺胸,展示他五短身材,道:“梵说等我长大就考虑我哦。所以我要快快长大。”
一听就是骗小孩的话嘛,顾青梵居然有时间骗他。
他将脸凑近我眼前,正色道:“难怪太子殿下不觉得小棋儿其实很漂亮吗?”
很可爱倒是真的,但漂亮就牵强。
他板脸:“你从没正眼看人家一眼!仔细看啦!”
仔细就仔细。
恩,巴掌脸,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巴,还婴儿肥,整一个十岁小男孩。而他今年十四岁,顾青梵近不惑之年。
摇摇头,两人实在没指望。
他没指望地白我一眼,指着自己脸蛋说:“难道你从不觉得这张脸很眼熟吗?”
不觉得。
他惊讶地睁大眼,使得原本就大的眼大得象铜铃:“你多久没正眼瞧过你舅舅的脸呢?”
开玩笑,你这么丑,拿什么跟我的舅舅比?
他嘟嘴不服道:“我是他儿子跟他长得象有什么不对?”
哪里都不对!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他一眨眼,困惑的:“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是……呃!”
接下的话被飞窗而进的凤七少捂住。
我犹在消化刚才的内容,无法置信,我的舅舅既然……既然……既然……有这么大个儿子!
以他的年龄是正常的,但我无法接受我心目中纯白如月神的舅舅曾经有任何污点……
是的,污点……皇帝的影卫是皇帝的,终身不得娶亲生子,与太监无异,比太监好点。
我一想到为舅舅生孩子的女人心口就堵着一口气,出不得,成了火,发不得,想爆炸,爆不得。
只能委屈凤七少,当我的出气筒。
往死里咬他的纤纤兰花手。
他们一定知道!他们都在瞒我!
咬着咬着就咬到床上去,松口,扯过棉被蒙住脸,委屈,真委屈……
“小凡凡……你舅舅有没孩子那么令你在意吗?还是你只是在意他曾碰过别人?”凤七少覆在我身上轻柔地说道。
“你的占有欲真的不是一般的强哎。无法接受喜欢的人与自己以外的人发生肉体关系。”
“肉体不过是具皮囊而已,那么在意干吗。”
我掀开棉被,冲他囔道:“象你这种没节操的家伙当然不理解我的心情。走开,别碰我,恶心!”
凤七少无辜的:“你激动什么?任何象你顽固不化的保守派都你这样子。就无法接受自己的东西被人染了,即使那些东西你不要。”
我别开头,不理他,我就迂腐不化咋的呢?你老婆跟人有染你要不生气你不是男人。
舅舅不是我老婆,但是我最在意的人。
“呼,难怪千重笃定你不会喜欢他。”
我把扭过去,靠近他怀里。
“嘿嘿,他最近迷上玩男宠了。”
我环抱住他。
“旧情人也蛮多的。”
双手上移,温柔地摸着。
“他在床上很棒的……噢!”
我勒死他。
“小凡儿,你谋杀亲夫!”
“谁是亲夫?”
我冷声道。他不识相地蹭蹭我下身,嬉笑道:“用不到了嘛。”手不规矩地向后移:“后面也很舒服的哦。”
去死!
用脚踹他,他身子一偏,顺势将我双腿掰开,人挤了进来。
我瞪他,他嬉皮笑脸,解开我的裤子,揉住我的□,熟练地按摩起来。
他倾下身,吻住我。他喜欢吻人,只吻喜欢的人,所以我才身心放松地任他吻。
唇舌交缠,慢慢厮磨。享受下面和上面的双重快感。
我们都知道还有更激烈更销魂的快感,但都没有去尝试。他不在下面,我不让人上。
就这样软绵绵得享受快乐。不满足的是他。
每晚都是适可而止,否则一旦越了线,就把持不住。当然是他,不是我。我偏向于无情诀的功力,即使是□时,依旧理智清醒,绝对冷静。而练□的狐魅散的他,哎,就比较不幸了。
我快感过后,都要愧疚地面对他欲求不满的神情。
哎,想要我服侍你,没门。
想要走去找别人来发泄,想得美。
我就是这么霸道,又占有欲的人。
不管你是为什么来负责我的生理需要,既然当起这个责任,就要忍受我的精神洁癖,不得去碰别人。
躺在他身上,我问:“你有多少情人?”
“很多啊,有美人的地方就有。”
“多久没碰他们呢?”
“嘿嘿……他们来碰我的……”
我作势杀人。他立马改口:“我跟他们都分手了,只剩一个。”
我看他,他不正经道:“就是小凡儿呀。”
我看他的眼睛,他演技比我高超,我辨不清他话里的真假。只得说:“别骗我。在我玩腻前,你就忍着吧。”这是给你的惩罚。
心里补了一句。
前段时间意外收到火漓焰的信,他已听说凤七少在我这四年干的丰功伟绩,并警告他再敢胡来就阉了他。并拜托我给管着的。他说在他出现前,凤七少都得守身如玉,否则永远别想碰他。那对凤七少而言真是生不如死。
他是说得到做得到的人,所以凤七少才开始收敛。
又来给我当慰安夫,但爽得就我一人,他么……收身养性吧。
宁得罪阎千重,不得罪火漓焰。这家伙,小人,想出的法子真损,哪样能让你生不如死就要你受哪样酷刑。
翻身想想,火漓焰音讯到,顾青梵人到,平静了的四年终于出现点波澜。
第五章 臣子
南郡穆王府大郡主穆芳华!
我捂着胸口惊异地看着远处的女子,美艳不可方物,尤其那蛮腰,不盈一握,肤若凝脂羊玉。裙裾拨弄到两边,细长的腿儿在空中一荡一荡,太监看了也要发春。衣襟敞开了半截,酥胸半露,她还嫌肩膀露得不够似的,又向下拉了一截。
星眸半睁半闭,风情万种地瞟过来,妩媚多情地一笑。
我颤抖着手指着那女人,颤抖着,颤抖着,半天挤出一句:“伤风败俗!”
这个该浸猪笼的女人居然是我后宫的妃子!
看到密报说有人□后宫,我第一反应是凤七少被人逮着了。再细看,是别人。
马不停蹄赶来抓荡妇。
为什么要亲自来抓?因为这荡妇淫娃的身份不同凡响。
我也是登基后才知道的,皇爷爷登基平乱后封了四位家臣为异姓王爷,世袭制。穆南王就是其中一位,他的长孙女在我登基后就被送来为妃,被我忽视四年之久。
我该喊“来人啦,把这贱妇押下去!”,想了想,还是说“万丈,叫不相干的人退下去。”
穆芳华身边的宫女太监全部退下,只剩一位贴身小太监,围着主人的白绒披风,瘦小的身躯缩得看不见脸。
我在万丈的搀扶下向前,悠悠地走,悠悠地想:这女人跟凤七少有一腿么?两人一看就是一路货色的。
荡在空中的美腿晃下,裙摆撩拢,藏于乱发之下的脸蛋抬了起来,悠悠地笑。
女人的发虽凌乱却风骚有致,说不出的性感,五官娇俏秀气,飞扬的细眉巾帼之气十足。
她看我来也不起身接驾,懒洋洋道:“臣妾见过陛下。”
估计她见过我我没见过她。
我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我完全可以把她发配冷宫,但想到她背后的家世,穆南家拥有燕国的三分之一兵权,虽一直被单风炎打压着,但势力根深蒂固,难以拔起。最重要的是,穆芳华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巾帼不让须眉,号称没人要的男人婆。
当然,她不但不是没人要,也不是男人婆。我欣赏刚强的女子,她虽然伤风败俗,但可以收为将士来用。
想了想,不如把她扔军营里,于是我直白问:“你想充军妓还是当将军?”
穆芳华愣了,片刻,她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倒在旁边的小太监身上。
我说错什么吗?
最近说边疆不太太平,狐虎寨挑衅到驻军头上来了,但他们挑得都是欺压当地百姓的士兵,百姓很有好感。不管怎样,狐虎寨的人得整治,败坏军纪的人更不能放过。我想培植几个自己人,叫穆芳华去一方面是试探她能力怎样,一方面是拉拢穆南王府。
当然,她以哪种身份去另当别论,虽然想正规点封个她好听的名号代表圣上去,但我觉得她会选择前者。
果然,她伸伸小懒腰,“军妓啊,有意思。”
她勾勾小指,小太监佝偻的背脊立直,径直走向她。
小太监挺直背后一点也不小,挺玉树临风一表人材的,藏在白绒下的脸看不真切,气质却好到不象小太监,而是官宦子弟般的雍容高雅。
我看着咬耳朵的两人,脑中蹦过一个想法——奸夫淫妇。
穆芳华的媚眼时不时瞟来,笑得好不□。
小太监的背又拱了下去,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更往里面缩,似乎很冷的样子。埋在披风里的脑袋微微抬了抬,眼睛瞄向这里,又移开。
不经意地一瞥,却如遭电击!
这双眼睛!
小太监的脸又缩到披风里,眼睛也隐没,白皙的手指却露出披风外,裹着披风的手指瘦骨嶙峋,苍白得不正常。
两人的悄悄话讲完了,穆芳华微笑着走过来,细语道:“陛下的旨意臣妾明白了,臣妾不想张扬,想秘密执行,可以吗?”
“需要人手吗?”
“燕羽军能借臣妾一用么?”恶劣地笑。
“需要的话。”
“陛下厚爱。小风就代由臣妾留在宫里,以方便陛下监督。”她指指小太监,又补充道:“有小风在,陛下大可放心。”
真是有眼色又直白的女人。比起那些拐弯抹角的人,我更喜欢这样的。
“但愿燕国也能出一个月如玉。”
“呵,陛下担待点。穆南王府永远忠于燕氏江山,为陛下效命。”穆芳华单膝跪地,以最恭敬的姿态向我宣誓忠诚。
当晚,穆芳华就只身离开宫廷,我没招呼大内侍卫,就看她有没有本事凭借自己力量闯出宫闱。
风平浪静的一晚过去,我想我该整治一下那帮当摆设用的侍卫。
同时,嘴角扯起得意的笑,那女人,我没看错。
夜风刮了进来,洞开的窗户没有人爬过的痕迹。
今晚凤七少不会来了吧?亏我好心为他开窗。罢了,就到倾水宫看看吧。
倾水宫历来住着皇帝最宠爱的嫔妃,建立在被称为国之命脉的燕城河上,昭示着帝王的宠爱。
前有殷妃殷仙儿,现有华贵妃穆芳华。
一朝恩宠,被冷落四年的穆芳华一下蹦到后宫品级最高的头衔,临驾于眷宠四年的梅妃白霜上。
我没有皇后,也不打算立,这个位子永远留给心中的人。
穆芳华现在是后宫地位最高的人,以她的家世倒也没人反对,暗中不爽的人暗中对付去吧,与我无关。我所要做的事是看热闹。
我向来不关心后宫之事,虽比较宠梅妃,但只是相较于几个月轮流去一趟的其他嫔妃。因此,后宫向来平静得象潭死水。
如今却是三天两头跑去倾水宫……呵呵……恶意地笑。
不知那住在倾水宫里的冒牌贵妃会如何应付接下来的麻烦。
“万丈,走吧。”习惯性地开口,说完才发现万丈这几天放假,由九灰负责服侍我。
九灰比万丈要象个下人,主人说什么就做什么,而且做得很到位。但不够心有灵犀,比如现在,若是万丈一定明白我要走哪,而九灰则是默然地等着我指示走哪。
“倾水宫。”
九灰沉吟会道:“陛下,快到早朝的时间。”
他最可爱的地方就是体贴善良。要是万丈,一定由我高兴,然后在我到达倾水宫前说“陛下,早朝的时间到了。”
万丈这段时间心情似乎不好,他面色一向沉静,喜怒哀乐不甚明显,近来,他的脸色愈发沉郁,都快成苦瓜脸呢。
真是,本来就长相不好,还不常笑招人喜欢点。
身为体恤忠仆的好主子,我关心地问他是不是发生麻烦事。万丈心领地笑笑,说没什么。
我不再追问。招来言棋之,小家伙单纯,板一板脸就什么都招了——近日万华楼特热闹,好几个男子为天下第一美人春华大打出手,差点拆了万华楼,结果这事越闹越大,成了所有春华倾慕者群战为夺美人一笑,或雇打手或自个上场,快拆了几条街呢。
几日不闻,春华已是天下第一美人,京城还发生这么热闹的事。
“都是些什么人?”
“恩……都挺眼熟的,早朝能见到一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