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黄雀----金麟
  发于:2009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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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堂除了被气的快要吐血以外,还有什么办法?
  白玉堂扑了上去,他怒吼道:“你怎么在这里?你不用查案么?”
  展昭掩鼻,说:“你身上好臭。”
  白玉堂顿在了半空中,想到这十天以来自己吃苦挨冻,像只真的地沟耗子一样蛰伏在黑暗的地牢里,吃不饱睡不好。而展昭就在他的上面,过着悠哉舒适的生活。他不仅没有把他从地牢里弄出来,现在居然还说他臭!白玉堂终于忍不住,活生生气出两个喷嚏来。
  上好的茶花浴。奢华的温泉汤。
  白玉堂泡在浴池里,热气蒸腾,他浑身的骨头都像融化了一般。他微微喘气,乌黑的头发在水里飘散开,随着水波沉沉浮浮。他疲惫的眯眼,觉得昏昏欲睡。
  但是强烈的饥饿感折磨着他,他根本无法放松。热水蒸得他四肢五骸都在疼痛。他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
  雾气缭绕,眼睛也渐渐花了,眼前的事物,都变成了弯弯曲曲的线条,上下飘荡起来。
  展昭想要做什么?明明知道他现在饥饿无比,最需要一顿热腾腾的饭菜,却出言相激,逼他先洗澡。人在饥饿的时候本就虚弱,被滚烫的温泉水一蒸,就更加虚弱了。展昭到底在想什么?白玉堂觉得脑海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但是他太疲惫了,根本抓不到它。
  展昭适时的出现了。
  他看着半倚在水边的白玉堂,微微眯起眼睛。
  白玉堂连说话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他嘶哑的说:“展昭,你到底想做什么?”
  展昭不说话,只是细细的打量白玉堂,眼神深邃而炽烈。
  像是黑色的深渊里,展翅腾起了燃烧的银龙。
  白玉堂本来自视甚高,自诩风流天下,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但是今天,在展昭的目光下,他却有些莫名的害怕。
  甚至,连脖子都红了。
  他咬了咬嘴唇,低声道:“死猫,你的脑子还好么?”
  眼前的水雾越来越多,展昭站的那么近,他都几乎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只听到展昭慢慢的说:“很好,好得很。”
  他莫名其妙,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忽然被展昭拽住了手臂。他的手臂蒸的滚烫,展昭的手冰凉,像是一块寒冰撞击在熔岩之上,甚至有“咝啦”一阵清烟。
  展昭的力气大得惊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展昭已经把他整个人从浴池中拉了上来。
  水花四溅,他直直的摔倒在地上,疼得差点没晕过去。
  “展昭,你发什么神经?”他真的生气了。他还没有爬起来,展昭炙热的身体压了下来。
  嘴唇对嘴唇,胸脯抵胸脯,手指缠手指。
  白玉堂的脑海里忽然一片空白。
  仿若大雨滂沱,闪电撕裂穹庐,展昭紧紧的压着他,滚烫的唇吻席卷而下。
  白玉堂一瞬间无法呼吸。
  他的背后抵着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面前是展昭焚火般炽烈的热度。他被死死压在地上,头颅后仰成一个不正常的角度。
  很不舒服。
  一冰一烫,怒涛般撞击着他的神经,波涛汹涌,天昏地暗。
  他无法动弹,无法挣脱,为人刀俎,骄傲荡然无存。于是怒火亦被点燃,他愤愤然回击。
  手指被扣牢,膝盖被压制,他只剩牙齿,兽般尖利。对着纠缠不休的唇舌用力咬去,霎时间满口血腥。
  展昭眼神愉悦,他并不退缩,反而更加深入。白玉堂又咬,恶狠狠。
  展昭的血顺着他的喉咙滑下去,咸涩又温暖。
  展昭也回击,一如既往,谦谦君子样,却躲无可躲。他咬他的嘴唇,十二分的尖锐,十二分的疼痛。白玉堂的嘴唇被撕裂,血喷涌而出,混合着展昭的,顺着腮帮蜿蜒而下。
  粘稠的,芬芳的,愤怒的,滚烫的。
  疯狂又神奇。
  白玉堂蜷起指尖,他运气,抵上展昭的双手。展昭也用力,依旧死死的压着他。
  于是汗流浃背,吐气如虎。嘴唇依旧纠缠,却不是一个吻,是斗争,是决战,是□与复仇,是摧毁与更猛烈的摧毁。
  白玉堂眼里的火焰亦被点燃,瞬间席卷大地。
  江水逆流,海水上潮,山出云内,日夜颠倒。齿间碰撞,是琳琅的神器;掌心相抵,是滂沱的荒洪;腿脚纠缠,是凶兽和仁龙的厮杀;青丝逶迤,血雨漫天的屠戮。
  蒸汽,汗水和血。□的皮肤和棉布的摩擦。
  这一个吻,血气冲天,抵死缠绵。
  四肢紧贴,如岩浆席卷而过。于是悄悄然□初起,如黄叶落水涧,如枯菊颤清风,如碧云掠过一池秋水。悄悄然抬头。
  白玉堂曲起膝盖,用力顶展昭。展昭却忽然起身。白玉堂瞬间失了方向,像是拉紧的弓,绷断了银弦。他的手也瞬间失了钳制。
  展昭起身,他也一跃而起,满腔怒火都成了一个离弦的拳头。
  他狠狠的打在展昭胸口。
  展昭微微皱眉,嘴角还是带笑。新鲜的血液混合着旧伤口流了出来。红灿灿,像一朵盛开的花。
  白玉堂低吼:“展昭,你到底想做什么?”
  展昭不答,只是望着他笑,也低低的咳嗽。
  白玉堂终于无法忍受,他跺了跺脚,抓过一边的衣服,转身离去。
  展昭在后面看着他,嘴角依然带笑,眼睛眨也不眨,似乎要把穷尽力量,直把这一刻凿进心头。他目不转睛,神情温和却悲伤,像是经历一场再也不见的永别。
  舌头又受伤了,疼得要命。白玉堂一边倒抽冷气,一边跳着脚穿衣服。
  展昭是个混蛋。他想。展开手掌,里面有一个小竹筒,只有半个小指那么长。刚刚展昭塞给他的。做这么多无聊的事情,就是为了塞这么个小竹筒么?
  白玉堂冷冷的想,展昭,你果然好计谋,避人耳目,做戏也能十二分像。
  竹筒里有一张纸,一面是一张地图,一面稀稀疏疏写着几个字:
  “猫既非猫,亦可成将军、成叛将、成狗辈。鼠既为鼠,亦可成功名、成义子、成朝臣。吾不得自行,汝寻王辉,窥襄阳,夺盟书。尽天下事之责,开万世人之和。”
  底下又有小字,曰:如有万一,以玉牌示辉。
  再看地图,险阻万分,似乎直通机密要害之处。寻王辉,窥襄阳,夺盟书,说的容易,真的都做了以后,又剩几条命回来?而看遍了纸条,却没有半句诀别惜惜之词,似乎为天下万世,一切理所应当。
  白玉堂看完,只觉得胸口一闷,忽然放声大笑,他的口舌受伤,伤口被撕裂,血水又涌出来。他毫不介意,只是狂笑,他连声说:“好,好,好!展昭,我终于知道,朝廷设计好了你,而你,设计好了我啊!”
  展昭的信似乎难以理解,但是白玉堂知他甚深,又怎么会不懂?他立刻明白了,朝廷已经把展昭当棋子扔了出来,展昭孤身一人,毫无援手。既然孑然,于其偷偷摸摸,或者冒着危险挑战一个陌生的襄阳王,不如索性投身为叛将,慢慢摸清底细。
  展昭就在地牢的上面,但整整十天,硬是没有出手救他;见到他以后,展昭一句正话也不说,只是演戏,装成声色犬马么?
  白玉堂苦笑,想到展昭的膝盖抵住他的力度,想到某一个指尖滑过的温度,他苦笑。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可以让展昭不惜一切,费尽心思去守护呢?
  除了这个世界本身,没有其他了。
  一阵风吹过白玉堂的鬓角,他似乎闻到了江南金秋的丹桂香,又似乎有塞北初雪的凛冽。他抬头看天,湛蓝没有阴霾。
  他生活在这里,他们生活在这里。
  这里是家,这里是安静的坟地,这里是喧嚣的刑场,这里是肮脏的仓库。这里是辽阔又美丽的山河湖海,卑微的村庄和城市,忙碌生活的人群。
  这里就是“天下”。
  我们生活在这里,也会死在这里。我们的骨头化成泥土,血肉散成空气,我们的子孙采撷泥土上开出的花朵,呼吸满是尘灰的空气。
  生生不息。
  不用成功名,不是义子,也不想当朝臣。但是这里是属于我的,我也是属于这里的。因此,展昭,请你记住,我从来都不是为你,也不是为了包拯或是朝廷。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如果我死了,也要记住,我是为了我自己。
  不是为了你,或者你们。
  白玉堂吸鼻子,他把嘴角的血迹抹去。对着天空笑了起来,他慢慢的说,我还真是没有想过,我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第十四章

  十四
  龙生九子,一子为龙,八子为怪。
  青烟从熏香炉里袅袅而上,曼妙如莲。襄阳王打了一个喷嚏。他斜眼笑起来,对着底下的王辉说:“依你看,本王,是龙,还是怪?”
  王辉垂头,说:“您是龙。”
  襄阳王大笑,他说:“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么?本王,只不过是头睚眦而已。”襄阳王抬起自己惨白的手臂,专注的看着,眼光深情又愉快,像是在看情人的胸脯。他满足的叹气,说:“你瞧,虽然我是一个怪物,但是,我也只是想给予你们一个新的世界。”
  王辉低头,他说:“我们知道。”
  襄阳王拈起身边的一只酒杯,缓缓的说:“一个崭新的世界,强盗,杀人犯和诗人,可以在一起喝酒的世界。”
  他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半眯着眼睛,盯着手中的酒杯。
  杯中却无酒。
  “革命是血,是铁,是死亡和毁灭。我们只有把一切都毁灭,才会有一个新的世界诞生。对不对?”襄阳王说着,捏碎了手中的酒杯。
  王辉低呼一声:“小心您的手!”
  襄阳王不以为意的挥手,碎片铃铃落下。他说:“阻挡革命的人,你会帮本王一个一个除干净,对不对?”
  王辉低头,说:“我会。”
  襄阳王微笑,说:“没有错,你现在和本王一样,孤家寡人,一无所有。”他惨白的指节慢慢击打着身下的宝座,声音昏昏沉沉,像是没有睡醒:“但是,我们很快,就会得到一个新的世界了。我们的天下。”
  王辉说:“臣,衷心期待着。”
  “用鲜血铺路,那些阻碍,一个一个,要全部除掉。”襄阳王的表情兴奋起来,他一叠声的喃喃:“除掉,除掉,除掉。”他忽然站起来,高声说:“这么说,展昭把冲霄楼的地图给白玉堂了?”
  王辉在仰头看他,回答道:“没错,给白玉堂了。”
  “那么,也就是说,白玉堂一定会去冲霄楼喽?”襄阳王问。
  “对,没有错,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王辉回答。
  襄阳王神经质的笑起来,像是黑夜里一只啼哭的猫头鹰:“展昭这个计谋巧的很,本王倒是从来没有听过,还有这样不堪的方法,密送情报!”
  “展昭非同常人,臣既然当时推荐了他,就负有责任监视他,自然是要处处小心的。”王辉回答。
  “很好!”襄阳王睁大了眼睛,他盯着王辉,冷冷的说:“可惜就算你当时竭力推荐,本王也从来没有相信过你们。本王知道,他不会轻易降伏。一切都是将计就计,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谁是黄雀,谁是螳螂,又有谁是,”襄阳王耸肩缩头,做了一个滑稽的动作,他大笑:“唱歌的蝉。”
  王辉虽然丝毫不觉得好笑,但是,他也随着襄阳王大笑起来。
  他们笑得前仰后合,几乎从椅子上滑下来,仿佛开心的很。襄阳王却又忽然戛然而止,他说:“待会儿,本王亲自带人去冲霄楼杀那锦毛鼠。”他舔了舔嘴角,想到猎狗的狂吠,牙齿间滴落的口水,横飞的血肉,他忍不住兴奋之情。而这次的猎物,多么强大,多么美好,多么的,令人愉悦。他该怎么折磨他?割了他的手臂,撕碎他的胸膛,抓出他年轻的心脏么?
  为了革命,流出的鲜血,是多么美好。襄阳王愉悦的想。
  王辉的笑容也迅速敛去,他垂头,恭敬道:“那臣呢?”
  襄阳王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斜眼看着他,说:“你,自然回家,好好看好了真盟书。若是有所闪失,”襄阳王瞥了一眼座下的垫子,说,“本王的人皮垫子,也旧了。”
  王辉浑身冒冷汗,他说:“臣知道了。”
  千古江山,风流不变,英雄血怎么也染不透,一江苍茫,一山月。
  然而星都落下了,变作万家灯火,炊烟朦朦。
  这是一个值得守护的地方。
  用生命守护的地方。
  白玉堂愤怒的血液渐渐凉了下来。
  细细的研读之后,他发现,这张地图是展昭亲手绘制的。这本来没有什么,展南侠才华横溢,无所不通,绘制地图也是小事。但关键是,这张地图既然为展昭亲手绘制,这表示,展昭去过藏盟书的地方。
  他去过那里,为什么没有成功?
  白玉堂初扫地图,就吃惊不已,因为其间机关险阻,无不被描绘的具体入微,令人身临其境,毛骨悚然。
  但是真正的危险,是看不出来的。
  白玉堂可以想象得到,展昭初探冲霄楼的时候,陌生又危险的环境里,他是多么的举步维艰,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甚至死无全尸。
  只是短短的十天。白玉堂在黑暗的地牢里,暗暗等待的十天。展昭在阳光下,步步惊心的十天。
  现在,他有展昭亲手绘制的地图指引,上面事无巨细,任何一处危险都被标了出来。而当时,被人跟踪,被人监视,被人怀疑的展昭,是怎样在黑暗里,在前后夹击之中,一步一步独自摸索出路径的?
  想到这里,白玉堂又想起展昭总是微笑的脸,那双眼睛深邃又清澈,他不说话。有的时候他不能说,有的时候他却不知道如何表达。所以白玉堂揣测,思索,费尽心思的琢磨,展昭希望他做什么?展昭想和他说什么?
  他们也许并不够心有灵犀。他们只是信任彼此。
  展昭总是那样微笑着看他,却什么也不说。没错,他总是什么也不说。连这生死相托的恳求,都含蓄的令人不得其解。
  展昭欲言又止的吻,展昭黑的看不见底的眼睛,展昭默默望着他的样子。
  白玉堂一直都知道展昭是个有趣的朋友,但是他没有想到,他其实是一个更善良的人。
  白玉堂心头忽然一凛,继而开始微笑,他终于明白展昭到底想和他说什么了。
  王辉脚步又虚又飘,渐渐疯狂的襄阳王,执着于鲜血和革命的襄阳王,现在比皇帝要可怕一百倍。他经常神经质的微笑,眼里透着残忍的气息,他每餐要吃带血的生肉,咬得吱吱作响,血液顺着他惨白的手臂肆意流淌。他暗自组建军队,命令他们遵守疯狂的信条,摧毁一切抵抗的势力。他渐渐容不下反对,蛮横专制。这样的人,可以改变天下么?这样的人,可以作为一个皇帝,一个革命的天才,登上最崇高的宝座么?
  王辉有些迷茫了。
  明明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似乎不是这样。那时候,男人只是眼里透着疯狂,却不多不少,刚刚好显得激进又有魄力。他挥舞着双手,对王辉说:“难道不该革命么?这样的社会,你还能忍耐么?”那个时候,他还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忠告。
  现在,眼前这个可怕又残忍的襄阳王又是谁?
  难道是即将得到的权利,已经把他腐蚀了么?
  难道是太多的人命,已经让他丧失理智了么?
  他想到他的小皇帝,曾经淡淡的看着他们,说:“这条龙的重量,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王辉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一个仆人冷冷的给他开门,他疲惫的走进去,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人就关门离开了。
  这里不是自己的家。叛臣,走狗,小人,谁会看得起他?连下人都鄙视他。
  王辉想到了自己的丞相府,那里有幽默的丁护卫,美丽天真的月华,有憨厚的仆人,还有,他温柔坚贞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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