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答应我,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要努力活下来!”阿月用命令一般的口吻说道,手下意识的抓住了被角。
“我会的,宝贝!”卡洛斯哽咽了,就算是与亲人告别的时候他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触。毫无疑问他对月产生了一种难以言明的感情,曾经几次三番否定了这个事实的他如今更加坦荡的正视了这个答案。
即使他们都是男人,即使他们真的是同性恋,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时间正像流水一样从身边飞快的滑过……
永恒的照片
礼拜日清晨,卡洛斯和约兰驾驶着具有标志性的党卫军摩托带着尹月来到了阿姆斯特丹的郊外野餐,拍照。
纵横交错的河道之下,青翠的绿草披上了些许嫩黄,马上就要迎来冬天了。巨大的风车和红色房顶的木屋相映成趣,栅栏内的草场里闲逛着白黑花的奶牛,时不时向路人投来懒散的目光。
约兰拿着照相机和三角架找了个最好的角度为两人拍了几张合影,随后他们在一个朴实农场主的帮助下来了一张三人的亲密合影。不知道几十年后,人们看到这些照片会作何感想,因为同两位党卫军官照相的可是一个身着中山装的俊秀中国男子。
“尹先生,你看我弄到了什么?”约兰手捧一块新鲜的奶酪,颇有兴致的说道。
“这么好的奶酪,你从哪里买到的?”阿月有点惊讶,这年月能见到新鲜的上好奶酪真是不容易啊。
约兰接过卡洛斯递过来的餐刀,把它切成了几小块,特意留了一半,随后回答:“我用意大利罐头和农民换的,墨索里尼的肉我们都吃恶心了,偶尔来点新鲜的东西也不错么!”
不是纯种马的德国军官把小块的奶酷涂抹在全麦面包上,配了刚在野炊炉上做好的培根和一点蔬菜,递到了阿月手中。
“吃吧,剩下的一半你带回家去,我们在军营里什么都能吃到。”他低声说,呼吸着郊外的新鲜空气,连肺部也被净化了,平常呆在军营里闻到的不是弹烟味就是一帮白种男人的雄性汗臭,这样下去早晚会丧失嗅觉。
可阿月身上却有一种天然的体香,起初他也以为是某种香水,但后来他才发现这是对方自出生就带来的优势,这种味道让他每次占有这家伙时都能让自己陷入疯狂之中!
“卡洛斯说的没错,剩下的带给你夫人和孩子,我们这些军人正在享受国家的免费供给,就算有时候在战场会饿肚子,但在驻地一般都吃的不错。”想起那些快餐式的军粮,约兰现在还是作呕,他们都很羡慕盟军的食物供给呢。
阿月坐在草坪上,边吃汉堡边问:“在战场上会饿肚子?”他没有打过仗,也不知道在非常时期战士们会遇到怎样的考验。
“经常,因为你不知道下次物资何时运到,我和这家伙都尝过七八天吃不上热饭的日子,啃干面包和罐头,喝凉水。饮水不干净的话还会拉肚子,那可就糟糕了!”约兰叹息着回答,说不定明年他们又要过上这种日子了,对于他个人而言,这才是迎接胜利的最大障碍。
卡洛斯淡淡一笑,他们在西线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之时,为了避免去小解,经常是一整天都不喝水的。
“饿着肚子怎么打仗,真不可思议!”尹月望着他边上坐着的蓝眼睛男人,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些事情恐怕他一辈子都不能了解。
“哈哈,我们习惯了,没东西吃总比以后没命吃好多了。”炮兵中尉苦笑着,这才是沙场上的男人无法避免的话题。
阿月沉下脸,没再发问,战争和死亡总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弟,而被当成棋子一样的使用的军人就是和这对兄弟进行最亲密接触的第一个群体。
黄昏的时候,约兰把二人送到运河边就独自回营地去了,而卡洛斯则和阿月漫步在街头,欣赏着落日余辉在城市上空留下的最后一抹神采。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清瘦的男子平静的问,他已经不会从精神上抗拒对方的索取了。
“陪我随便走走好了,晚一点我们再找地方过夜。”年轻的上尉迎接着两个荷兰姑娘投来的花痴目光,只是礼貌的向她们笑了笑。
可爱的女孩们害羞的小声议论,然后便匆忙走开了。不知何时这些骄傲的德国男人就成了占领国和卫星国女性们的宠儿,就算是自诩为最浪漫美丽的法国女子也纷纷被这些精英们所折服,心甘情愿的宽衣解带。
阿月靠近他身边,半开玩笑的说:“走到哪里你都是姑娘们的瞩目的焦点!”
“我相信你在中国也一样的,白人女孩不和黄种人交往的原因恐怕是因为型号不符。”卡洛斯尽量压低了声音说道,对白种男人而言这就不是问题,而是更高的享受了。
尹月总算明白了他所表达的意思,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说句什么话来接下去了。
“所以,就算再迷人的女子对我而言都没有致命的吸引力,因为她们是没有办法和你媲美的。”表情很龌龊的卡洛斯向他眨了眨眼睛,一会儿他就能再享受到至高无尚的快乐源泉了。
阿月赶紧快走几步,仿佛这就能把对方下流的想法抛掉似的。他宁可今天早点完事,因为从明天开始他又要回到大学的课堂里去了。
凌晨时分,尹月拖着疲劳的步伐回到家,为了明天能早些赶去阿姆斯特丹大学报道,他没有和卡洛斯在旅馆过夜。
走进卧室的时候,阿菱打开台灯,正在哄小凡喝牛奶。
“你睡吧,我来喂他。”看到妻子一脸倦容,他就坐到床边接过了儿子,边拍小家伙的后背边喂小凡。
她靠在床头,不经意的问道:“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往常丈夫要是和那个德国人出去就别指望着天亮前能回来。
“一早要赶到学校去,要办很多手续。”他望着儿子胖乎乎的脸蛋,喜上眉梢,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长得越来越健康可爱了。
“我一时忘记了,真是糊涂呢!这下总算了了你的心愿,我们以后就留在荷兰好了,我挺喜欢这个地方的。荷兰人很亲切,不像德国人死板又变态。”她其实是心里有怨气,才故意把德国人的缺点夸大。
阿月心里一惊,抬头瞧了一眼妻子,皱着眉问:“也不是所有德国人都那个样子的。”他隐约觉得她话里带话,可又不敢正面质疑。
“卡洛斯也是德国人,他帮了我们不少忙,我怎么能随便乱讲话,太没良心了!”她疲倦的闭上眼睛,躺了下来,不想再看丈夫的脸了。联想到刚才他和那个白种男人干了何种勾当,她就心里不舒服。
他思忖了好久,才发问:“阿菱,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她背对着他,咬了咬手指,假装笑了两声说道:“没有,你也早点睡吧,把小凡放到我边上就行了。”她没有勇气和他当面谈这种不光彩的话题,逃避是她唯一的选择。
会不会是阿菱发现了他和卡洛斯之间的关系?他胡乱猜测,或许是做贼心虚,可他们在别人面前还是比较克制的。
“阿菱,我知道你对我经常和卡洛斯出去喝酒有意见,十二月他就要回德国去了,所以请你体谅一下。”他说道,其实那个看似严肃古板的德国军官是个内心孤独的人,这和对方从小接受的普鲁士传统军人教育息息相关,而在卡洛斯身上却流着一半拉丁人的血,被压抑的热情和向往自由的一面只在少数时候才能得以释放!
她听到德国男人就要回自己的国家去了,很是高兴!舅妈说得对,月最终只会和自己在一起,两个男人是没办法长相思守的。她的忍耐没有白费!
“没关系,他是你朋友么!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苏州,小凡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国家呢?”阿菱接过儿子,逗了逗他,思乡的情绪越发浓郁。
阿月茫然的脱下外套,换上睡衣,无奈的回答:“我也不知道,父亲说日本人占了大半个中国,就算回去了也只能当亡国奴。或许我们真的应该留在这里,荷兰这个地方即使打仗也不会遭到严重的迫害。”因为荷兰是农牧业大国,很多国家都要依赖它的农牧产品。
“哪里也不如自己的家好,希望我不要死在异国他乡!”阿菱抱着儿子凄凉的说,在她的思想中还存留在落叶归根的想法。
他躺到她身边,安慰道:“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还年轻呢,这种事再过三十年讨论也不迟。”虽然他知道妻子的愿望很难实现,他们注定旅居海外。
她摇头,脸上掠过一丝苦笑:“不一定的,这年头谁能说得好以后会怎么样呢?”
阿菱悲观情绪感染了他,但未来却是很迷茫的。在战争落下帷幕之前,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会有怎样的前途。虽然在心底里他希望同盟国取胜,但那就意味着德国的失败,而卡洛斯的命运也会随之发生巨大的转变!
礼拜一上午,年轻的军官收到了妻子的来信,信里夹了两张照片。
照片上的那个金发小男孩就是自己的儿子尼科尔,他吮手指的样子真是有趣极了,奎拉则比从前胖了一些,看上去没有过去那么好打扮了。
实行配给制之后所有的德国人都勒紧了裤腰带,连穿衣服也要凭票购买,这对爱美的女士们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所有的皮革和毛料都被军队征用,只剩下一些边角废料留给百姓们。漂亮时髦的皮鞋消失了,德国姑娘们纷纷穿起了布面木底的鞋,走起路来“踢踏踢踏”的,活像日本女人。
圣诞节的时候他就可以和母亲,妻儿团聚,卡洛斯心里很喜悦,但同时他又割舍不下留在荷兰的阿月。这让他很是矛盾,情绪变得时好时坏,因为不知何时他才能恢复自由之身再次回到这片土地上!
未来的信
荷兰的冬天来到了,1940年眼看就要过去,短暂的和平即将结束。
就要踏上返回德国旅程的卡洛斯,在收拾行装的同时也为自己分配了一个额外的任务———写信。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写过那么多的信,虽然每封信都不长,只有短短三四百字,却饱含着他深厚的感情。
约兰望着伏案写信的他,好奇的问道:“这两天你一直在写信,有这么多朋友要问候吗?”
他苦笑着抬起头,暂时停了笔。
“全是写给一个人的。”
“哦?难道是你妻子?”就算是心爱的女人,也没有那么多话要说吧。
卡洛斯摇头:“写给尹月的。”他没打算隐瞒约兰,因为这家伙是自己最信得过的战友了。
炮兵中尉放下手里的报纸,从床上坐了起来,不解的问:“这么多信全都是给他一个人写的?”两个男人搞的缠绵悱恻真让他起鸡皮疙瘩,莫非对面的家伙和那个中国男人是……
“嗯哼,如果有一天我死在战场上,这些信请你能帮我一封一封的寄出去。我不希望他那么早就知道这件事,按每个月两封来算,我要写够四年的份。”蓝眼睛的男人是经过一番思索才这么决定的,至少在尹月拿到医学学位之前他不想让自己突然死去的消息让对方得知。
约兰挠了挠下巴,低声道:“你们是不是那种关系?”按道理说卡洛斯应该是个响当当的男子汉,虽然从来没看到他出去寻欢作乐,但在法国作战胜利后他们两人可是一起去舞厅泡过女人的。
“可以这么说吧,以前我把他当成女人,但是现在有点不同了。”他说完继续用钢笔在信纸上飞快的书写起来,虽然已经写了几十封,但他竟然没有感到厌倦,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尹先生虽然长得很漂亮,可也是个有妻子,儿子的人,你把这样的家伙当成女人实在是让我难以理解!”他不敢想象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这让他心里不舒服。
卡洛斯淡淡的说道:“或许只有我发现了他如同女人一般迷人的魅力!”
“女人一般迷人的魅力?”约兰重复着这句话,陷入了遐想,可他怎么也不能把尹月和美女联系到一起,这简直就是毫不相干么!
“有的男人身上隐藏着一种比女人还致命的吸引力,他就是那一类,只是我偶然发现了而已。”德国军官已经坦然的诚认了自己喜欢同性的事实,但他又不是广义上讲的同性恋,这令他自己也有点琢磨不透!
约兰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还是不得其解,于是索性倒在床上,叹息着说:“我实在是弄不明白,这件事我会帮你的,可万一要是我死在你前面怎么办?”
“那就只好拜托别人了。”他简短的回答,可除了约兰他真不知道该信任谁了,反正这个家伙是要和自己一起回慕尼黑的。
“你们看起来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战争与爱情相遇注定是个悲剧!”约兰像个感伤的诗人一样说道,当年他与妻子相恋的时候也有这种激情,现在却平淡多了。过几天就能见到她和孩子们了,这才是最真实的幸福!
卡洛斯忽然停下了笔,心头掠过一丝酸涩。虽然他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可还是经不住要去占有对方,或许他的“莉莉.玛莲”就是一个与自己一样的男人而已!
临行前的一天,尹月中午就从大学里匆忙赶到了和卡洛斯相约的水坝广场,两人一起享受了美味的洒有熏腊肠的蔬菜马铃薯泥,熏鳗鱼和小松饼之后,便找了一家别致的旅馆下榻。他们洗完澡后,就庸懒的躺在床头听收音机,沉默了良久。
“我们聊点什么吧?”卡洛斯为了把哀伤冲淡,尽量摆出了轻松的姿态。
阿月凝神望着他,点了点头:“马上就能见到家人了,你应该很高兴吧?”
“是的,我还没见过卢卡斯,身为父亲真是一点责任也没尽到。”他有些遗憾的说,儿子出生以来一直是奎拉和母亲在照顾。
清瘦的男人弯起嘴角,苦涩的笑着:“他会理解你的。”
“但愿如此,反正他还是个小东西,要再过几年才能懂事。有时候,我到是非常思念母亲,她曾是我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年轻时的他,没有奋斗目标,只是为了让母亲开心才遵从“父亲”的意愿去军校学习的。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阿月问道,对方很少提到家人,他想了解得更多一些。
卡洛斯搂着他的肩膀,笑了笑:“她就像一只关在笼里的金丝雀,渴望着自由和欢乐,但那个男人却从未体谅过她的心情。”从小他就感受到了母亲的孤独,与一个不爱的男人过着同床异梦的生活。
“看来她并不爱你的养父。”尹月说道,没有爱情的婚姻注定是不愉快的,但却不是难以维持的。
“或许曾经爱过,谁知道呢!但母亲确实很爱我父亲,他们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说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在母亲的私人相册里他见过生父的照片,对方是一个有着拉丁血统的美国人,曾是一名音乐剧演员。
“你见过他么?”
蓝眼睛的男人垂下眸子,摇了摇头。
阿月没再吱声,这可能是对方最大的遗憾了,但愿战争结束之后,卡洛斯能有机会见到亲生父亲。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妻子很漂亮,过两天她就能和你团聚了,一定很高兴的!”然而他的心底却十分的失落,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德国军官捏了他的脸蛋一下,带着调戏的口吻问:“干吗像个女人似的吃醋?”
“我没有,只是随便说的。”他拍开对方的手,躺了下来,心里越发难过了。
卡洛斯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轻柔的吻着他的耳后,低语道:“你变了,月,以前你从来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现在你真的越来越像个女人了!”
“还不是因为你,我……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阿月咬着嘴唇,哽咽了。
他将下巴枕在月的肩头,凄凉的说:“或许还是从前那样相处更轻松,在汉堡的时候我们从来不会闹别扭。”压抑在内心的情感没有爆发之时,他们彼此没有太多的牵挂,来的去的更加干脆,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