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几许(兄弟)----清潭
  发于:2009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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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他这样的骄傲,不可一世的小少爷,对于那些不听话的不受控的东西也只会有被毁掉或者被丢掉的下场。
  但是哥哥呢,他的哥哥呢?
  他没有大方到可以随便把哥哥送给别人的地步,也没有办法把哥哥毁了。
  他的哥哥就像是一只不大机灵的小狗,眼睛黑黑的很真诚很可爱,会小心地用湿湿的鼻子向你撒娇,讨好你。虽然没有多大的用处,但留在身边也不会惹人讨厌,偶尔逗一逗也觉得非常有趣。
  夏铮没有回答周在央,他走了。
  那天起我就开始收到夏铮的信,普文替我一封一封的收拾好。很快的,我住的那一层的病患全部不见了,医生也换了一批国外很有权威的专家,我不能与外人接触。事实上,我连普文和周在央,都见不到。
  然而我的病,真的逐渐好起来。第一年还会时常发病,第二年基本上已经康复,乐宜成了我可以交谈的对象,第三年,我恢复了正常生活。
  而我最终是怕了。
  不再把期望寄托给谁,一旦期望落空,那样太伤人了。
  像对那时的小雅和林音,像那时对之后的幸福的奢望。
  住了好几天的院,灌下去的药比吃下去的饭还要多。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普文和周在央才不甘不愿地替我办好出院手续送我回家。
  又被迫躺了两天,终于可以回公司工作。只是大家都不是一般的忙,就差没有翻白眼了。周在央和普文永远都是“会议中”“前往会场中”“指挥工作中”的状态,我极其无聊的蹲在座位上,或者是勤快的泡咖啡订外送送文件(虽然没有多大用处)……
  最让我抓狂的是,为什么我连出公司的门都不行,人家好想到会场看看的说……
  于是我可怜巴巴的去纠缠Brant,该死的Brant只丢下两份文件吩咐我去影印,又风风火火地出了公司,亲自确认一些小细节。
  好不容易盼到普文从会议室出来要出发到会场去,我缠着他撒野似的非要跟他去不可,他才无奈的答应了。
  会场在一个巨型的会议中心,大致上已经布置好,工作人员和参展人员各自忙活。周在央和Brant神情严肃的不知道在商量什么,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沉思。
  普文叫我到处看看,但是绝对绝对不能乱跑,闷疯了的我随便的答应下来便一溜小跑四处晃悠去了。
  到了似乎是摆放参展品的大房间里,我看见很多人在摆弄自己设计的展品,一脸意气风发,感觉还不错,一路走过去看得眼花缭乱。
  喂!大叔你干嘛啊!
  光顾着看展品,却不小心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女生,她手上拿着咖啡和一件米白色的衣服,咖啡已经泼出来了一点。
  啊……抱歉。我赶紧鞠躬道歉。
  大叔你是瞎的啊,这可是我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费尽心思做出来的衣服!弄脏了你赔不起!她尖声骂道。四周的目光悄悄聚集到我们这一块。我的脸上发红,十分尴尬。
  怎么随便把不入流的人放进来啊,真实的!她又“哼”了一声。
  我被她说得很是窘迫,一边赔罪一边因为自己理亏无法反驳。她还是瞪着我,似乎在酝酿着准备开骂。这时,几个高大的黑色西服男子挡在我面前。
  把那块破布拼凑成的垃圾扔出去。夏铮从我身后走出来,把我拉到身侧。用看废物的眼神瞥了那个女生一眼,轻描淡写道,不是还缺一个展位么,正好,划掉她的资格。
  女生吓得把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结巴道:你们……你们凭什么!
  夏铮优雅地微笑,英俊的眉目像是花一样美好。只是冷冰冰的气势逼人,让人有了会被从头到脚从里到外被冰封起来的恐怖感觉。
  因为呀,他就是这次展览会最高赞助人,并且,是这个城市过半数国际知名品牌企业的总裁,只要他想,要你在时尚界永无立足之地,不过小事一件。
  Brant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悄悄的朝我挤眉弄眼。
  顺便说一句。Brant笑眯眯的看着那个女生,道,那些品牌……嗯,据我所知,不过是夏家不甚重要的一些小企业罢了——是吗,夏先生。
  女生当场石化,被夏铮的人拖走,当然也包括那件破布。
  夏铮再看向我的眼神,又变得万般柔情了。
  哥哥……再开口的时候调调就变得有点可怜,想要伸手抱抱我又不敢乱动,只能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眼神有点委屈,扁着嘴的样子也很可爱。
  Brant按着我的后脑勺,向前推了推。
  我含糊不清地道谢。夏铮似乎很高兴,眼里闪烁着动人的光,炫目得让我无法直视。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能轻易的让我,心动不已。
  Brant向夏铮交代了一些事情,看出了我的困境,便拖着我向夏铮告辞了。
  哥哥!夏铮忽然抓住我的手臂。
  我不会放弃的。他说得很认真:我会等到哥哥肯接受我为止。我不会强迫哥哥,我会学着用更好的方法去对待你,所以……所以请你不要逃避我,如果我做错了,你也可以打我,可以骂我,只要……只要给我一个机会。
  他说得那么诚恳,倔强的模样都让我的胸口隐隐作痛。
  他越是情深意切,我就越是心乱如麻,无从选择。
  那个对我不屑一顾的小少爷呢,那个说要打断我的腿绑在他身边的小少爷呢,那个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小少爷,那个记忆中的夏铮,到底怎么了。
  我们之所以要走到这里,又该怪谁?

  再见,普文.

  Brant又带着我四处晃悠,悄悄跑出了会场买啤酒,躲在衣帽间的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Brant才喝了两三罐啤酒,眼睛就亮的像两个一百瓦的灯泡,亮得吓人,笑眯眯地凑过来又要亲我。
  不行啦!我挡住他,左右开弓的用力拧他的俊脸,Brant痛得一脸扭曲,格外无辜的看着我,小声嘟囔道:好小气……
  我推开他,自顾自的拿起啤酒猛灌。Brant又讨好地靠过来,像只大型犬一样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笑着说,小寻不要生气。
  嗯,对了,你怎么会帮夏铮说话……
  他之前来找过我,是为了上次在酒吧那件事向我道歉的。其实……嗯,他很在乎你。Brant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又闷声道,不过我不喜欢。
  想起那个人的脸,心里有一阵一阵的抽痛。
  莫延……我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
  嗯?Brant歪着头看我。
  好像怎么做也不对呢。我抱着膝,情绪低落:可是又找不到比逃避更好的办法。或许一开始就选错了该走的路,从喜欢夏铮的那一刻起,就是错的,可我却偏偏不愿回头。在他身后追赶了这么久,停下来以后才发现……原本的目标,也不见了,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走了那么一段长的路途。
  当初那种不顾一切想要追上他的念头,好像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Brant的表情变得有点严肃,虽然还是微微笑着,却让人不自觉的感到紧张。他说,那么,小寻现在还会有“非夏铮不可”的想法吗?
  我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又摇摇头。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
  我咬咬牙,回答道,没有。
  如果是我,是Ed·,是Brain,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能够让你产生比以前爱夏铮更强烈的感情吗,意思是,可能有这个人吗?
  我迅速地摇头。Brant收起了那点笑容,语气都带着责怪的意味,他拍拍我的脑袋,力道很轻,我却感到心虚不已。
  小寻,你真是自私。他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可是后面的一些话他没有告诉我,那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爱和不爱,哪能这么容易分清。并不是那个人做了错的事,就能让你不再爱他的,爱情不是能用简单的对错就能判断。因为害怕伤害自己伤害到旁人,就强迫自己选择不爱那个人,这样只会连累了其他仍然在默默守候着自己的人。
  Brant明显不悦,他收拾了啤酒罐扔进垃圾桶,对我说,回去吧,该工作了。
  我沮丧的跟在他身后。
  进了休息室,普文正在闭目养神,周在央还在背稿子,脸上都微微发青了。我殷勤地买了咖啡递给他们,听话的坐在一边东张西望。
  普文摸摸我的脸,手掌很宽很细腻。我忍不住主动蹭了蹭。
  小寻……刚才遇到夏铮了么。
  嗯。我点点头。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无奈,说,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懂。
  其实……夏铮那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完全不需要出席这种对于他来说不值一提的展览会。他是为了你,才会来的。
  我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声。
  你呀,没心没肺的,自私,个性又烂,有时候还很瞎……他一口气数了我无数个缺点,最后,也还是那种温柔得腻死人的口气。
  可是,就是有那么多傻瓜,不甘心放手呢。
  虽然搞不懂为什么他们说的话都怪怪的,但是我也确实觉得非常心酸。
  我似乎一直都是后知后觉的人,当时所不能体会的一些事,在很久以后才恍然大悟,可惜为时已晚。我小心翼翼生活着选择着,却总是不知道怎样才是对的怎样才会更好。
  周在央说我智商不高,所以活了快三十年也还是一塌糊涂,只留得一身疮疤。
  只是到了现在,至少我总算分得清什么是对错好坏,知道有些人,我不能继续纵情,我不应该沉迷,所以我必须离开夏铮,我要戒掉他。
  十数年来的错误的爱恋,实在需要一个终结。
  之后的展览会办得很成功,展出的作品都大受好评。可怜我一双眼看得快掉出来了也还没来得及看完,不停惊叹着这个漂亮那个厉害,被周在央彻底地鄙视了一次。
  谢幕的时候被Brant推上了舞台,强光灯打在脸上一片火辣辣的,台下镁光灯闪烁,完全看不清人的脸,我脚下发软,一时慌乱得不知道看向何处。
  然后左手右手都分别落进两个人宽大温热的手心里。
  呐,看着前面就好了。夏铮悄悄的在我耳边低喃,道,放心吧哥哥,我在这呢。
  不用说我也知道,此刻站在我左边的夏铮,站在我右边的周在央,脸上都一定是极迷人的微笑,像是温柔的皎月,而他们眼里所看见的一脸幸福傻笑的我,就是全世界了。
  结束以后一群人去开庆功会,红酒啤酒洒了一地,喝高了的人堆在一边嘻嘻哈哈神志不清。
  我装模作样地捧了杯掺水的啤酒坐在角落里小口小口地喝,Brant和周在央被拖到人群中央拼命被灌酒,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神特别幽怨。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展览会,到庆功会,普文一直没有出现。
  只有在展览会开始之前的两个小时,收到了普文发来的一条简讯。
  “我有急事,不能出席了,不用担心我。”
  即使后来不断地打电话过去,也只得到“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这样冰冷冷的回答。发了好几次简讯,也并没有得到回复。
  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隐隐约约地觉得,似乎有什么要发生了。
  周在央去了厕所,估计是要吐一吐缓一缓。我拖着Brant进厕所,三个人喝得晕乎乎,各自掏出手机,仍然没有半点消息。
  Ed.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周在央很烦躁。
  捏着手机的手心都微微沁出了汗,我不知道那种不安的感觉到底预示着什么。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周在央笑着推了推我的额头,说,乱担心什么啊你。
  我摇摇头。我知道周在央一定比我更担心,可是我们必须相信普文。
  Brain呢!……好像在……啊,他去了厕所!……
  外面忽然一阵骚乱,我们仨对视了一眼,推开厕所的门出去。
  Brain!他……Ed.他……他出事了!小后勤哭丧着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永别

  原本应是被成功的喜悦浸润着的人群,一下子被死亡的冰冷袭击得无力抵抗。
  普文死了。死于术后感染。他在展览会那天中午,因为急性阑尾炎被送进手术室,到了下午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怕我们会担心,所以并没有提及。只是很快,因为伤口感染,抢救无效死亡。
  不过是一天的时间,那个曾经抱过我亲过我有着温温软软笑容的男子,就不见了。那些曾经以为会在一起一辈子的人,那些曾经许下承诺的人,那些曾经珍视的重要的人。
  结果走到最后,一些人,都因为某些不可抗力,渐渐离开了我。
  那么,下一个会是谁呢。
  之后第三天,普文死后的第三天。
  普文的死无疑是一个如同陨石般巨大的打击,对我,对很多人。只是我知道周在央比旁人要难受一百倍,甚至都能听到他被沉重的悲伤挤压得轻微裂开的声响。
  我从未见过周在央如此失态。
  那三天里,他自虐一样的哭泣,死后,拒绝任何形式的接近和安慰,从咽喉伸出抑制着却仍旧泄露的无助,绝望,像海潮倾涌,无边而庞大。
  周在央那种倔强得叫人心碎的眼神,我该怎样抚慰?
  普文的葬礼上,夏铮也有来,穿正式的黑色西服,神情严肃。结束后,夏铮吩咐司机送走了普文那双年老的父母,老人家哭得几次昏过去,宾客无不动容。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没有了呢?
  周在央坐在普文的墓前一声不响,怔怔地看着照片里那个笑容腼腆的友人。我站在他身后,严冬的风迅速灌满了我们的大衣,夺走了皮肤的温度。夏铮打开他的外套,轻轻地把我包裹进去,抱紧我。
  暮色四合,低气温冻得我牙关打颤,周在央却还是一动不动,如同一只失去线控的木偶。受伤也不肯在别人面前示弱。我知道他的痛,只是无力抚平那道伤。
  我们回去了好不好……我踉跄的拖着麻痹的双脚走到周在央旁边,扯了扯他的手。
  回去了……我们回去了,好不好……冷风吹得我红肿的眼眶针扎般刺痛。
  周在央一言不发的推开我。
  我一次又一次的走过去拉他,周在央也一次一次的把我推开。像是在赌气,直到我跌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我屈起膝盖,紧紧地抱着自己冰凉的身体,泪水从眼眶溢出来的时候几乎把我烫伤。
  周在央……周在央你不要这样……我喘着气哭喊着。
  夏铮脱下外套把我裹进去轻易的抱在胸前。他不说话,因为他明白,我身边剩下的重要的东西,都逐渐消失了,而我这个人,其实也就没剩下什么了。
  回去以后我又大病了一场,夏铮不眠不休地照顾我,变得很憔悴。
  一夜之间,周在央变得更加沉默,瘦削的背影阴暗且悲哀。普文的死,硬生生的把一些什么东西从他身上剜走了,只剩下脆弱悲伤无奈,让他还怎么对别人笑呢。
  哥哥,你回来吧,我们在一起,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回来吧。
  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吗,所以泪腺才会不受控制的吧。明明说过要把这个像毒品一样的人戒掉,却……缺轻易的因为他的一句爱语而沦陷其中。
  我这个人啊,确实是糟透了。
  于是我回公寓收拾行李——虽然并没有什么值得收拾。
  周在央帮我收拾的时候仍旧静默。这段时间他睡得很不好,半夜的时候甚至能听见他房间里有轻微的喘气声和压抑的抽泣。他越发的清瘦,眼下一片青色的眼圈,憔悴极了。默默地帮我打包衣服,也把平时我随手带回来摆放的小玩意一一装好。
  我看着他淡漠而坚忍的侧脸,悄悄抹了一下潮湿的眼角。
  以前我只知道他的强势,他光鲜的那一面。我以为他是无坚不摧的,我以为他可以为我,为很多人抵挡狂风骤雨。可原来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懂得坚忍,不代表他不懂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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