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晕了过去,被周在央抱了回家。
天似乎塌了。
醒来以后,喉咙很干涩,周在央已经贴心的为我准备了水。我怔怔的坐在昏暗的房间里面对满室空荡荡的寂然,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周在央端着热腾腾的粥推门进来。
他摸到我一脸的水,黑暗里一双桃花眼水光粼粼,万般柔情。
别哭了。他轻轻叹道,伸手拥抱我,他身上有别于从前的温润气息把我包裹起来。
我把脸贴在他的胸前,抓紧了他的手臂,一开始是默然无声的哭泣,逐渐的抑制不住似的发出细小的呜咽,哭声渐大,一声一声回荡在寥落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凄凌。
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信心了。
对不起。
之后,我在房间里安静的过了三天。
想小雅,想路扬,想普文,想周在央,想乐意,想夏铮。分明都是花一样美好的生命,有着最美好最生动的表情。
我拿起柜子上那杯早已凉透的水,把床单扯出来,然后把水倒在床单上面。用湿了的床单包裹着杯子,狠狠地砸向地板。因为身体虚弱无力,砸了好一会儿,杯子没有发出声音,就碎了。
挑出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片,往手腕上划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如我所愿的,血流如注。
我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感受着血液从身体里流失,钝钝的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成了最后的感官感受。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死。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希望之后周在央进来的时候,不要被我吓到。
我闭上眼,终于松了一口气。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天堂跟医院长得一摸一样,并且,坐在我床边眼圈红红的天使为什么会生了一张周在央的脸。
我并没有死,而是被及时的抢救回来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周在央声音沙哑,我眼神空洞地转头看了看他,又疲惫了阖了眼。
即使你自杀一百次,我都会把你救回来一百次。
倔强又可怜的神情实在叫人心疼。
彼此无言,我只觉得很累,累得心酸不已。周在央轻柔的呼吸声就在耳边,我知道他也不能再支撑多久,他累,甚至比我更痛苦。
请问夏寻先生在吗?有人礼貌的叩门。
周在央起身应门。来者是珠宝行的经理,恭敬地拿着一个精致的锦盒进来。看见周在央,向他鞠了鞠躬。
他是夏寻,请问有什么事吗?周在央指了指我,又礼貌的回问。
您好,我是珠宝行的经理,在此,我谨代表本公司对夏铮先生的不幸表示慰问和同情,请节哀。这是夏铮先生生前在本行订做的一对钻戒,我们几番周折,才找到了夏寻先生您,请代为接收。
听到夏铮的名字,我浑身颤抖了一下,眼睛莫名的变的酸涩起来。
睁开眼,周在央已经把锦盒递到我面前。
请您多多保重,我先告辞了。经理又带上门,离开了。
我打开锦盒,里面放着的那两只男式戒指,美得惊心。我抚摸着这对戒指,忽然发现上面分别刻了一个蝇头小字,一个是“铮”,一个是“寻”。
眼泪无声无息的掉下来。
周在央……我轻声叫他,呢喃道,你帮我一个忙吧……把、把这对戒指……埋到夏铮的墓里去……
周在央看着我,接过了锦盒放在一边。
小寻。他忽然叫我,又从口袋里摸索了很久,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光。然后把握拳的手,在我眼前摊平。
手心的地方放了一只很脏很旧的草戒指。
他并没有告诉我他是怎样找到这只早就被我遗弃的草戒指,他也没有告诉我他在那个月夜下想着一个人,哭肿了眼睛。
不会有好下场也没有关系,不爱我也没有关系。周在央逆着光面对我,一字一句地说,好像那么慢慢的,慢慢的,就会磨光他所有的力气。
我只是想对你好而已,虽然我比不上夏铮比不上普文,实在不能算是什么好人。但是……但是你让我试试吧,让我试试好吗,小寻。
逆着光的周在央看上去格外脆弱,带着认真的坚持和美好的希冀。这样的表情,跟那时为我许下承诺的夏铮太像了。
我抬手接过了草戒指,不轻不重地握在手心里。
我的心里什么都不剩了,所以,我没有办法爱上你。我说。
周在央露出一点欣喜的表情,顽固的凝视着我。
我这个人,又自私,又无用,永远不可能让谁变得幸运。可能只会招致不幸而已,幸运的人会变得不幸运,不幸的人,根本没有未来可言。我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沉默了一会儿,又说, 我会让你不幸的。
没关系。
你不会高兴的。
没关系。
我很贪心的,我什么都想要。
周在央温情脉脉地注视着我,语气又坚定了几分,道,我可以把我整个人都给你,夏铮做到的,我也会努力做到。
我不会让你难过的,小寻。
我笑,笑得满脸沧桑不自知。
我不会爱上你的。
你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我把握着草戒指的拳按在胸腔里突突的跳着,疼痛并柔软的地方。笑道,周在央,你这个傻瓜。
不会再让你失望的。他俯下身,在我回答之前堵住了我的嘴。
在接吻的间隙里,又听到他用认真的语气说,是真的。
拥抱的感觉非常温暖。
一直到了落幕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寻找些什么。
那些美好如花的年岁像一个又一个鲜明而刺痛的烙印,烫在我浑浑噩噩的生命中,伤口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渐愈合,虽然留下了疤。
所谓爱情,到底能有多大限度的付出和包容。
我们为了找到那个爱的人,又耗费了多长的时间。
到头来,望回去,往事有几许。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