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卷一)----清尘若昔
  发于:2009年10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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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素见小和尚如此多礼,便也回了一礼,旁边的杨氏也是一样,唯有两人身边的一子一女不太懂得这个,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平日的他们闹归闹,可到了外人面前确实乖顺得很。
  杨氏坐到内堂,何素便趁这时候把身边的东西收拾一下,拿了些东西给孩子吃,然后他便听到门外有一个苍老的声音:“施主,老衲是小寺的主持,这里备了些饭菜,施主还是吃些休息吧。”
  那两个孩子一听有饭吃,马上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一边,抢在何素前面打开了门,原来门外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只是这老爷爷的头上没有头发,倒是有几个戒疤,身上穿着一件袈裟,脖子上挂着一串大大的佛珠。
  “原来是住持,何素这里有礼了。”何素向老和尚行了一礼,简单和住持说了说情况,便见住持招呼外面那小和尚把饭菜送了进来。

  佛门

  杨氏起身谢了住持,便把两个孩子拉到了桌边,可那孩子见桌子上只有豆腐青菜,马上脸色变得很难看,觉得还是不要吃的好。
  何素见这个也没去理会,便把孩子的事情交给了杨氏,自己和住持来到了外间来说话。
  “慧嗔,给施主上茶。”老和尚招呼何素坐下,吩咐道。
  “是,师父。”那小和尚便下去了。
  不一会,两杯清茶便端了上来,慧嗔站在了师父身边,听着师父和何素的谈话。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老和尚同何素畅谈也有了大概两个时辰,其中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内容,无外乎民间风情,无外乎佛家佛法。
  而这个时候,小和尚慧嗔却把思绪不知道飘去了哪里,师父一直和他说,像他这样整天不知道随便想什么的小孩子其实并不适合做和尚,不适合入佛家的门,因为他静不了心,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只是师父和他说,他身在佛门,然这道门却与俗世总是完全隔绝不了,轻易有些事便让他稳不住心神。
  隔着薄薄的窗纸他听到里面母子三人的嬉笑声,不时地还可以听到杨氏和那两个孩子说肚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拈花寺不常有俗客来,像这样一家四口来寺庙的更是没有见过,一直以来只修清心,佛门之中师传徒,徒再传徒的常规路法让慧嗔不知道一个新的生命到底是意味着什么。
  自己是从小便入了佛门,但是他知道,没有人是出生以来便在佛门,便有慧根的,可对他来说,自己的最根底的记忆都在这小小的寺庙里,突然和一个未出世的生命离得如此近,这生命又在佛说中为何?
  待到何素一家离开拈花寺的时候,慧嗔依旧站在老和尚的身后,看着他们一行人逐渐远去,而他茫然的目光似乎在追随杨氏的身影,又似乎在追逐一个茫茫无边的天际,直到人的影子完全不见。
  慧嗔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寺庙院中的大树上,还记得几年前师父给自己讲拈花一笑的故事,这么久过去了,还是依然无法改掉自己想太多的毛病,看到人家讲要有个孩子出世也会想半天,想起来自己也有些摸不清,可是他哪里知道,这无意识地所谓胡思乱想正是他命中的劫数的开始,而那孩子也是他这一生无法逃避的劫,今日因为这场突来的大雨他遇上了这个还没出世的孩子,而此后,一些偶然也让他和那个孩子打上了一个永远打不开的结,而他抱着这个结又如何在尘世与佛世之间呢?
  三个月后,蛮西迎来了一个大的节日,便是蛮西部落自古以来的摘刀节,其实这个节日是每三年便有一次的,但是,这一次确实很特殊的一次,因为卓尔丹昀也便是蛮西三王子韩廷洛第一次参加摘刀节,这一年他六岁。
  蓣撷阏氏为自己的儿子穿戴整齐,她也盼望这样的日子自己的儿子能够风光,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的儿子会拿到那把象征蛮西最高勇士身份的金刀,但在那蕤茚阏氏面前也自然马虎不得。

  金刀

  卓尔丹昀这一天早上装扮得很隆重,不单是因为他阿妈在旁特意给他穿戴,更重要的是今天这个节日是整个蛮西部族的一个重大盛典。
  今天这个盛典之上,各人都要比一比身手,凡是蛮西长大的男子从小就会学一些拳脚上的功夫,这是对普通男子而言,而对于皇族来说,就说可汗和他的兄弟子孙们必然是要在武艺上要取得精进,骑射更是不用说,而在这些项目上都拔得头筹的便是这一年摘刀节的顶尖的勇士,可汗便会把带有象征意义的金月刀赐给他,这刀就只一把,每一次摘刀节开始之前都要被可汗从之前的勇士手中收回,再给这一年的勇士,所以,也可以说这个东西是代代相传的东西,年代已经记不清楚了,样子绝对是相当考究。
  在蛮西长大的孩子每个人都想当这个金月刀勇士,哪怕他是鬓角已白的老者还是只有几岁的幼童,不管结果如何,他们对这把有特殊意义的刀都不放手。
  丹昀长这么大,对这件事也只是耳闻,印象并没有多深刻,但是再不明白他也知道自己也是要拿这把刀的,刚才一直在听阿妈和他说话,说父汗虽然有三个儿子,可是这个摘刀节二王子卓尔丹菡必然是不会上场参加的,不过是个陪客,而大王子卓尔丹珩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必然是今天摘刀节大家关注的焦点,因为蛮西的皇族历来对王子的观察很大程度都来源于这个摘刀节的表现。
  “阿妈,也许是我拿到那把金月刀呢。”卓尔丹昀又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所谓童言无忌,他也是说了周围的人也不当怎么回事,可蓣撷阏氏听儿子这么说,却并不只是听听,不过转念想想也摇了摇头,她不是一定指望儿子要拿什么什么东西回来,只是不比那大王子低了太多便好。
  想到拿这把刀,其实卓尔丹昀是想到了自己的二哥,他一直都是知道二哥的身体的,虽然比自己大了八岁,可连马也没上过,大概其他的也只是通个皮毛,这样的摘刀节必然对他来说是无用的,想及此,小丹昀突然觉得很失落,但他还是提了提精神和阿妈说了几句闲话便先去了外场。
  跟在卓尔丹昀身边的小丫头叫念儿,和卓尔丹菡差不多的年纪,这丫头倒是温顺得很,平日里话很少,但是把小王子照顾得真是没有话说。
  “念儿姐姐,你说我拿得拿不到金月刀?”卓尔丹昀看到部族里好多长辈都已经到场了,自己的大哥卓尔丹珩也坐在了他们这一边的首座的位置,父汗还没有来。
  念儿看了看今天到场的人,道:“大王子可是马上的高手。”
  她说的没错,卓尔丹昀也没有怪她,反正也是随便问问,他眼珠提溜乱转在找卓尔丹菡的身影,怎么没有看到二哥?
  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二哥出现,这个时候摘刀节盛会开始了。

  畏寒

  眼前都是男男女女的舞蹈,没有中原国家男女的舞姿柔美,内中却是刚烈彪悍的感觉徘徊不去,这是一个时常有战事的国家,这也是一个崇尚战斗的国家,所以,这些倒也不觉得奇怪。
  卓尔丹珩今天来得特别早,他不是第一次参加摘刀节了,算起来也是第三次了,可是他却一次也没有拿到金月刀,之前两次的摘刀节因为只有他一个王子参加,他自然是觉得很没意思,可是今天不同,今天多了一个卓尔丹昀。
  尽管他还只有六岁,但是因为他是小王子,卓尔丹珩也便多留了一份心,可他却觉得很奇怪,今天怎么没有见到卓尔丹菡。
  在以往的摘刀节上,还有其他任何的节日里,卓尔丹菡都没有缺过席,尽管这是一个他不可能会参加的节日,于是他招了招手叫来了一个随从,说:“你去看看,二王子怎么还没有来?”声音很小,他也不想让别人听到,说完便作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不一会儿,摘刀节该来的也来了,无论是老还是少都已经纷纷落座,到最后可汗卓尔班钺也到了,他端端正正地坐下照以前一样说开场的那几句话。
  卓尔丹珩听得漫不经心,他在等那个随从来的消息,不过他一直在和自己说他不是要关心那个不纯正的野小子,只是不习惯而已,果然,待那随从回来后和他耳语了几句。
  他病了?怎么这么会挑日子。想到这,卓尔丹菡眉头中间能拧出一个川字来,平常就一个病秧子,果然是上不了大台面,不过少一个人真的是很没意思得很。同他一样,卓尔丹昀那边也让念儿去打听了卓尔丹菡的消息,在场的人那么多,可是没有几个人发现在座的里并没有可汗的二王子在,也许本就轻视成了习惯吧。
  卓尔丹菡从几天前开始就觉得身体很不对劲,夜里总是要睡得很晚,早上天一亮便醒了再也睡不着,本来对于他来说最难过的是冬天,因为他的身体相较他人来说本就畏寒,咳嗽这样的小毛病更已是家常便饭,可是现在却并非冬天,他却已经穿上厚厚的棉衣,尽管如此依然无法让他的手温暖过来。
  今天本事摘刀节,他是该去的,头天晚上他还想着这件事,可早上忽然觉得昏昏沉沉的,意识很清醒,但就是睁不开眼睛,全身滚烫,他开始想到是发烧了,身上疼得很,只招呼来了奴儿,让他叫来了大夫看了看。
  寒气入肺,可这样的天气怎么惹了寒气了,他仔细想了想之前几年的这个时候,似乎也有过这样的症状出现,可是却都没有这样厉害,可是到了今年却厉害了,加上一直有的痼疾,也便严重了些。
  送走了大夫,卓尔丹菡想到今天看来是去不了了,便只让奴儿去弄药,自己想躺下休息,本来还想叫人去和父汗说一声,可是想到今天的事情那么重要,还是不要给父汗添麻烦了。

  争斗

  在朦朦胧胧之间,卓尔丹菡似乎听到了外面人的呼叫声,还有马蹄声,剑戈声,那是他一辈子都渴望的东西,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可惜,自从五岁年从小马驹上摔下来就再也无法上去让那马儿听话,若是在中原地区他大不了去做个书生,可是蛮西这块土地上需要的却是武士。
  摘刀节已经正式开始了,这个时候外面进来一个人,是父汗身边的一个随从,大概是来询问有关情况的吧,后来似乎又有人进来问什么东西,都让奴儿答了打发了走,卓尔丹菡实在是无力起身了,也许是好久没有这样长时间休息的缘故,现在或许是该到时候了。
  后来好像听奴儿说在父汗的随从之后是大王子的人,好像还有三王子身边的念儿,那小孩子倒很懂事,小小年纪就知道这么惦念哥哥,不过听说卓尔丹珩派人来打听自己身体状况确实是感到很意外,对那个大哥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也许大哥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想到这,卓尔丹菡觉得心口也没那么难受了。
  “丹珩,今年的摘刀节你有什么目标?”卓尔班钺看向自己的长子,不知何时自己的儿子竟长这么大了,想想自己一定很老了,不由得心中一动。
  卓尔丹珩立身在侧道:“父汗,今年儿子想要拿到金刀。”其实前两次他也是这么说的,不过说是一码事,而真正做不做得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父汗,”这个时候旁边的卓尔丹昀也把手一拱,一身裘装把本就长得精致的小娃娃衬得更加可爱,但是眉目间却多了几分不服输的气概,少有人觉察到他看他大哥时的眼神似乎有些冷,兄弟三人就数他们二人之间关系最为冷淡,“今年的金刀我一定不让大哥拿走,虽然我年纪小,但是一定不会输给大哥的。”童声稚气却要有大人才有的豪迈,不知是该让人笑还是制止得好。
  丹昀的母亲在听到吓下人转达的时候为自己的儿子捏了一把汗,他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呢,那可是大王子,而且是正阏氏,那边的势力那么大,怎么斗得过人家。
  卓尔丹珩听到这些自然是有些不快,他从来就没把这个弟弟当回事,想拿金刀?谁都这么想,凭你一个小娃娃怎么可能。
  在这样的场面中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就知道兄弟之间这是怎么回事,但是表面上谁都没有吭声,毕竟大汗也没多说什么,似乎谁也不支持,谁也不反对,只道摘刀需要实力,谁拿到就算谁的。
  整个蛮西在三年的时间就这一天是最为热闹,现在武士们的拳脚比拼已经开始了,争斗场上风沙漫天,有些不相干的人都站得远远的,只能看到便可,大家都是拼尽了自己的全力来争抗,不过轮到卓尔丹昀上场的时候打击都吃了一惊,谁也不知道卓尔丹昀这个只有六岁的小孩子是什么时候练得这样一身身轻如燕的功夫。

  安排

  蛮西武士身法路数同中原等地不同,它并不讲究什么武艺高强,拼的是一种勇力,一种猛劲以及一定的反应。若说这些武士的拳脚功夫都差不多,因为这些并不是决定他们高下的重要手段,可是卓尔丹昀的身手还是让他们打开了眼界。
  身为大王子,卓尔丹珩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自是没有服软的道理,于是他一个纵身便上了去,他这一上去,场上的旁人便都靠了边站。
  看到自己的哥哥为了打败自己而来,卓尔丹昀没有退缩,只说:“原来是大哥,那我们就来比比看吧。”说罢便一个闪身躲避了开卓尔丹珩凌空过来的一掌。
  整个场面看得人惊心动魄,熟悉卓尔家的人都知道,卓尔丹珩自从卓尔丹昀出生就讨厌这个弟弟,因为蛮西自古以来继承可汗之位是以少子为先,也就是说没有特殊情况就是由小儿子来即位,本来在只有卓尔丹珩和卓尔丹菡的时候他是不用担心的,因为卓尔丹菡不管怎么说他没有即位的身体条件,所以自小就被排除在外,而这次不光是看到这个弟弟让卓尔丹珩心烦,现在这个弟弟还很大胆地向自己挑衅,这在他看来是绝对不允许的。
  大哥和丹昀在比斗?卓尔丹菡忽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他实在是想去看,但是被人制止了,他本以为这个人是奴儿,可是看到来人他却一惊:“舅舅?”
  自从三个月前林颐无意中看到琢凤楼的幕后真正老板后就一直吃不下饭,睡也睡不着,他感觉到多年来已经停止的梦靥似乎又回来了,他想摆脱以前的日子似乎根本没有可能,如果早知道有这一天他就不会在还不是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轻易投靠琢凤楼。
  是的,琢凤楼的老板本是以陌生的身份来查看琢凤楼的,但因为那天迎欢说过,他便留了心,可是当他从门帘下匆匆一瞥却发现了一个令他怎么想也想不到大的事实,这个琢凤楼,以相公待客为生的馆子背后的老板居然是当朝的雩阳郡王寻诺,他虽然长大了,但是因为当时林颐离开皇宫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少年了,所以变化并不是太大,而且这样的一个人他是怎么也不会认错的。
  他怎么会开这样一个馆子,那自己来这里的事情是凑巧还是他刻意安排的?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种种疑惑在林颐的脑中挥散不去,所以他去找了寻叙,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但是一定要去看看。
  现在有可能帮助自己的只有这个人了。
  那天似乎天气很晴,阳光懒懒地散在这个小茶铺周边,来往的客人很多,寻叙又是忙了一阵,待到晌午的时候他才得空闲歇下,正当他用肩膀上的手巾擦着汗水的时候目光扫向地面他看到一双绸缎面的靴子,怎么会有这样一个有钱人站到自己面前,再当他抬头看向鞋子的主人时他手里的手巾“啪”地掉在了地上。

  空白

  寻叙很久没有坐在茶铺的座位上了,记得上次还是他刚到这里的时候,本以为他是客人的老板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来这里做小二,而这次,他和林颐面对面坐在了一张桌子前,半晌没有人开口,最后还是寻叙说:“找我什么事?”
  他也没有问林颐是怎么找到他的,好像几年完全没有联系对他而言就如同一片空白,算不上时间,似乎也完全淡忘了他和林颐的关系,既亲密又尴尬。
  “寻……”他林颐正说到这儿就被寻叙打断了,只听对方告诉自己说叫他阿四,一二三四的四。
  踌躇了很久,林颐才开口又说:“阿……阿四,我看到寻诺了。”他不知道寻叙怎么叫了这么一个名字,但是对他而言这也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再怎么说寻叙看到他还是认他出来并没有装作不认识不和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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