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预料的一样,整个房间里静静的,静得那么久,让寻贺觉得就像是一生的时间。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这样而死,自从他死后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情,从小到大,所以我逃了,只想就这么想着以前的事情,不让自己想到他死了,就好像小蹊还跟在我身边,每天和我说,四哥怎么样,去吃什么,让我给他买什么,又偷偷溜去什么地方。”
寻贺边听边环顾四周,果然看到这房间里不但有以前寻蹊和寻潆一起玩过的东西,而且还多出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想来是后来寻潆又叫人买过来的,就好像他又为寻蹊买东西一样。
“我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在小的时候我连父皇都不怕,自己想出宫就出宫,总是出这样那样的问题,可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小蹊的死,我却只想告诉自己,没有发生,我不知道。”
听到这里寻贺点了点头,后面的他便明白了,想来四哥因为要逃避的缘故不去追查凶手,但心中又受折磨又想要自己帮他找凶手,尽管他没有说出来,但是眼睛中却完全看得出来,想来,他这么似疯非疯的样子也正是源于此。
寻潆也明白了寻贺的意思,眼神又由刚才说到寻蹊时的清亮继续晦暗了下去,喃喃道:“既是如此,那以后寻潆就是个疯子,因为只有疯子才看得到小蹊……”。
后面他再说些什么寻贺听得很模糊,终于他觉察到四哥开始真正地远离了这个皇宫,这个世界,他站起身寻潆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又恢复到了他来之前的样子,他就这样离开了。
都说烟花三月,这时节虽是比那烟花三月晚了些,但并不影响天朝南方的温润的气候,这也是南部各州最为热闹的时候,同样,在澄州这样的地方也不例外。
御史何府,一个貌美的妇人正坐在树下,满园的香气沁人心脾惹得人醉,她也觉得心情很是舒畅,她便是御史何素之妻杨氏,此刻的她腹部已隆起,约莫有六七个月了,因为身体的缘故每日都要多多休息容易乏了的身子。
儿女
今天何素并没有在家,家中除了下人便只有自己和两个孩子,因为何素之前和孩子们说过不要去打扰娘亲休息,两个孩子都很乖,没有什么事情就自己找些事情做,或者叫家人带着出去玩,现在也是,庭院中只有杨氏自己。
杨氏抚摸着腹部,柔柔的声音说着:“孩子,你还有几个月就要来到世上了,一定要乖乖地等哦,前几个月你可把娘亲折腾得很苦,一定要顺顺利利地出世,你有一疼你爱你的爹爹和娘亲,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你也一定很漂亮吧。”
其实她的这些言语都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不过是每天例行的事情而已,说着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这个时候她听到府门外门被打开的响动,不一会就看外面跑进来两个绿色的人影,正是那一儿一女。
“娘,我们回来了。”先说话的是何歆,他奔到母亲身前一两米处便停下了,不可以在母亲身边乱蹦乱跳了,这是爹说的。
杨氏看到儿子和女儿的一身装扮,不由得奇怪,道:“你们怎么穿成了这个样子?也不怕人家看到笑话。”
何玫嬉笑着到母亲身后,朝哥哥做了个鬼脸,说:“因为今天出去的时候大家都夸哥哥长得俊,但是就是没人说我长得俊,所以就和哥哥玩个游戏。”
原来,今天他们两兄弟和家人一同出去玩,路上何歆坐在马上,她在车里听到很多人都对哥哥的相貌加以赞扬,只可惜自己不能骑马只能坐车里面,即便是开着车窗也没多少人看到她,自然反应也少了,于是何玫便带哥哥去了一家店买了一套相近的衣服,颜色相同,同是翠绿色,不过是男装和女装的细微差别而已,然后两人在车里取下身上的配饰,把头发也拆掉重新梳妆了一番,最后换了这兄妹的装扮。
当然,在这过程中何歆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是看到妹妹一脸不答应就哭给你看的样子,还是屈服了,最后成了这般样子,而后他们二人便携手在街上走,后面的下人一二也不许说错话,倒成了一副别样的风景。
何家的人本来就长得俊美,这两个小孩子即便换了妆,当此男女莫辨的年纪也看不太出来,虽是别扭也让人觉不出到底是哪里别扭,总之是两个漂亮娃娃就是了,何玫听到街上人还是说这家少爷漂亮的人多些,心里比刚才却是高兴多了。
听到女儿说完这些胡闹的事情,杨氏也莞尔一笑,她自是看到儿子脸上又是觉得好笑又觉得被妹妹如此算计实在是郁闷的神情,不禁又望了望小腹,想到这个孩子以后也是这样可爱心里涌起了无限的温柔。
“以后再多一个弟弟或妹妹和你们一起玩就好了。”杨氏说道。
于是又听到两个孩子争论是弟弟好还是妹妹好的声音,果然还是不能和平相处,要到多大才有个哥哥妹妹的样子啊。
取名
这一日午间,何素从外面回来,见到家里一切都安好,妻子和两个孩子在一起他也觉得十分安心,待他走到堂中,那娘仨正等着他吃饭,两个孩子很是孝顺,总是不停地给母亲夹菜,不过嘴里却是一个说着要给弟弟吃,一个说着要给妹妹吃。
“你回来了。”杨氏站起身来,可何素还是让她坐下,说她只管坐她的好,又问了问她身体怎么样,四口人一起吃饭倒是颇为热闹。
正在下午间,两个孩子都去午睡了,何素一个人看着今天整理出来的东西,杨氏则在内室整理为孩子出生准备的小衣服小鞋,这种东西她以前都准备了两遍,现在都已经熟练了,脸上都是一个母亲的柔情。
何素看到手里的东西,觉得脑子里乱得很,那万尧真的是做得天衣无缝,什么都让他查不出来,他抓到手里的东西全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他本来想在澄州三五年里就拿到万尧的罪证,可是却到现在一丁点结果都没有,整日忙前跑后确实是没什么效果了。
“要是累了就先不要想了吧,有时间做些别的事情也是好的,你到澄州来又不是只为了万尧一人的事情而来,何苦为了他让自己头疼成这样。”杨氏把衣服收拾起来,手里是一条小被子,好像还没有做好。
何素见妻子这么为自己宽心,也便当即不想这么多了,如妻子所说的一样,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呢,和妻子叙叙家常,说说孩子也是好的,便说道:“现在为孩子起个名字吧。”
杨氏听了也凝神过来,说:“是该取了,只是你现在已想出来了吗?前面两个名字都是孩子的爷爷取的,不知道这次要不要讲什么字来取。”
“何歆和何玫是爷爷取的,这是不错,不过当时也没有什么讲头,毕竟没有中间一字也排不上什么,我们又是这样的平常人家,这次孩子的名字只能我来取了,”何素想到三年前过世的老父亲,也是心下黯然,不过那也是过去了的事情了,人之生老病死本属常事也便了然,只是想孩子的名字,“我何家出世端方,为人方正,孩子便取名何方,无论男女都可以用这个方字。”
杨氏念了几遍“何方”,也点了点头,道:“好,就取这个名字,将来孩子一定也要像他的爷爷和爹爹一样做人才不辜负何家的养育。”
就这样,何方的名字便是在这个下午被他的父亲定下了。
一个月后,澄州发生了一件大事,澄州城外的护城河发现了一具男尸,澄州已经多年没有发生命案,平素连纠纷都少得可怜,这一下子可震动了整个澄州。
本来这事情是惊动不了何素家里的,因为何素只是御史,这些事情不归他管,但是奇怪的却是那发现死者的人正是由外乡来找何素的何素的远房侄儿何陵,一个年纪只有十二岁的小书生,当天他便到了何素的家中。
何陵
按照惯例是先在衙门里就这个案子把自己看到的东西都说了一遍,然后从衙门里得知他要找的叔叔就在附近住,便一个人去向了何素的家。
老管家开门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少年,便问:“这位少爷,你找谁?”他看到何陵的装扮似乎也是一个书香门第出身,不由得也多了几分尊敬。
何陵躬身行了行礼,道:“在下何陵,想找何素何御史,我是他的远房侄儿。”话说得彬彬有礼,老管家上下打量了打量他,对他说:“你等一下,我去和老爷夫人请示一下。”说罢又把门关上了,只留下何陵一个人站在门口外面。
现在只能够等了,何陵站在门口也没得奈何,要不是万不得已他也根本不会考虑来投靠这里的叔叔,算起来还不是亲叔叔,但是现在怎么算都是这个叔叔离自己最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他转过神来面朝着大街,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也没有人注意自己,大概是走得累了,他干脆把身子靠在了门口的门柱上。
一会儿,他听到里面有脚步声,然后门再次被打开了,何陵又看到了那个老管家,看到这个老管家向自己行了个礼说:“侄少爷,老爷请你进去。”
何陵见此知道是叔叔知道了来的是自己,连管家的口气都已经变了,不由得嘴角翘了翘,他向前迈步进门,身上的行李早就被管家接了过去。
何家的宅子并不大,但是一路上种的花花草草倒让整个院子看着满满的,小路也是曲曲折折的,何陵走在小路上不住地环顾四周,速度自是也没有快到哪里去,走到半路上便见到一个中年男子急匆匆地向自己的方向赶了过来。
来的人自然是何素,何陵并不识得他,但隐约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和自己有重大关系的人,待到对方走到自己近前,说道:“是何陵啊,原来都长这么大了,我就是何素,你爹远房的堂弟,来,进屋说话。”
原来是他来请自己进去,何陵觉得比之前自己想象得要好得多,在走的路上何素还和自己说起有关他爹的事情,他也回应了几句自己知道的。
杨氏看到何素带进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刚才已经听何素和管家说了些自然是知道了这孩子是谁,于是也迎了上去和孩子说几句客套话,说道:“陵儿,到了这里就和到自己家里一样,千万不要见外,刚才已经叫人给你把房间准备出来了,一会叫管家带你过去,我这就去给你准备些吃的。”说着也不容何陵说什么便和何素点了点头出去准备吃的去了。
何陵和何素便说起了话来,说到他家里早年娘亲就不在了,父亲后来也没有再娶,多年以来身体不是太好,今年也撒手人寰,家里没有旁的什么亲人,稍微近一点的也都离家乡太远,想到父亲临死前说的远房叔叔便投奔了来。何素并不介意家里多一个人,更何况是自己何家的子侄,还只有十二岁,又和他说了下家里的情况,说了说自己的那两个孩子。
查证
就这样当天晚上何陵便住了下来,根据何素夫妇和他说的再加上于管家也就是今天领他进府的那个老管家和他说的,他已经熟悉了这个院子,这些房子都是怎么样布置,也顺便把一家人的作息都记在了心里,想到虽然是住在本家的叔叔家,但常言道寄人篱下的道理谁也都晓得,所以他也知道该如何做。
现在的他还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少年,早晚有一天就不会这样寄人篱下了。
在此后的日子里何陵便与何歆何玫两人吃在一起,玩在一起,人们都知道何家来的这个侄少爷在何家过得很好,也和何家四口人相处得很好,就像一家人一样,唯一麻烦的是何陵在后面的几个月中一直要受到衙门口三天两头的传讯,为的就是他刚到澄州时遇到的那桩案子。
这件案子是在何陵到澄州之前的一天发生的,当何陵走到澄州城外的护城河一带的时候正要休息一下,却看到河中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从桥下的阴影处漂过来的居然是一具尸体,这让他当时真真的吃了一惊。
后面的事情就发展得很自然,这件案子到了衙门,何陵也对知县老爷说了自己是如何发现这具男尸的事情,本以为他也不是澄州人,问完了这些便就没有事情了,可是后来衙门又叫他来查证有关那个男人的事情。
这个死了的男子叫做贾斯,是澄州有名的商贾,一个月前离开澄州去跑生意,没想到到了该回来的日子却被发现在护城河里,身上任何东西都没了影踪。
衙门提审了贾斯的家人,包括他的妻子和儿女,后来又询问了和贾斯来往的生意人,但是都没有能够找到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因为没有人知道他在回家的途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而他在去往外地之后发生的事情却只能慢慢调查。
何陵被反复问到当时除了死尸以外都发现了些什么,问的他头有些大,本来对澄州有了那么点的好印象现在也消失了大半,但是面对官府的询问他也只能一次一次老实地说,本来他想问问何素有没有可能不受官府的询问,但后来何素和他说,这是官府的例行公事,只能希冀他们早日破案,作为何陵这边来说也只能这么来做,他是御史,地方御史不能过问地方衙门的此类案件,他也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想来是叔叔和那些衙门里的头头们关系不是很亲近,何陵一个人坐在小茶楼里,暂时不想回去。
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人坐在了自己这张桌子上。他头也没有抬就道:“那边有很多座位,做什么和我这个小孩子挤在一张桌前。”
只听旁边一个人嘿嘿笑了两声,没有离开作为反而叫小二上了一壶热茶,又添了两盘糕点,还道:“小兄弟一个人在这里喝茶岂不是闷得很,像你这个年纪怎么肯这么安安稳稳地坐着喝茶呢,还不是都跑去玩了,有什么好烦的,哥哥我倒是可以给你开解开解。”
茶楼
何陵看来人还不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是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下巴还留着一小撮胡须,很明显他不认识。
“其实那天我也看到那具男尸了,不过我没有像小兄弟那样去报了给衙门。”那男子自己先说起话来想引起何陵的注意力,果然他达到目的了,何陵听他这么一说忙问:“是吗?那你看到别的什么人了?”
男子也没有去问他怎么突然回起自己的话来,继续说道:“没有,谁会看那么仔细,不过我觉得应该是谋财害命,官府不是也查不出什么仇人来吗,商人在往来的路上遭到劫杀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何陵点了点头,喃道:“要说是那个时间的话真的是没有什么人,三三两两的,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查到什么凶手。”说到此他啜了一口茶。
那男人立刻来了精神,好奇地问:“你看到什么三三两两的人了?我怎么什么都没有听说过。”
虽然觉得他问的奇怪,但是何陵一向是乐于看别人有什么事来问自己,特别是这样一个年纪的人来问他这个小孩子,于是便说了说他那天的经过。
那天他从家里出发行了几日来往成澄州,在一大早便到了澄州城外,正如前面他所说的发现了尸体,样子难看得可以,他只辨认出是个男人便没再仔细看下去,当时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也没有办法确定是人的声音还是别的什么,抬头一瞥的时候似乎看到百米外的地方有一个人匆匆地跑着,混杂在当时清早开市的人中找不见了,什么都没有记下来。
“那你怎么没有和衙门口那里说呢?”那男子追问。
他摇了摇头,说:“我本来就没有认清楚,到衙门里说不清楚还不如不说,免得给自己惹来一场祸端,这年头把杀人罪算在报案人身上的又不是一件两件了。”别看他年纪小,但因为家里一直对他很重视,从小到大见过不少场面,便也多了几分心眼。
“你小小年纪还真有这份心思,要我说啊,要是你嫌有麻烦,干脆下次就说什么都不记得了,或者给他东指西指一通就算完了,哈哈哈。”那男子哈哈大笑吃起了东西。
后来何陵知道这个男人叫张茂才,是澄州本地人,是这间茶楼的老板,说是老板也是和人一起经营的,另外还有一个合伙人,只是那个人不经常来茶楼,他便成了这里常见的老板。虽然他也觉得这个男人突然和自己说这些话有些奇怪,但是要说是为什么奇怪他却说不上来,便也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