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看来苍兄对青弦公子很有信心。”君临笑颜淡淡。
“事实如何,入内一探便知。”
苍迹也不多说什么,径自迈步进了楼阁,君临紧随其后。
如梦楼内一派歌舞生平的繁华景象,两人俱是龙凤之姿,无怪乎身影甫一出现,便引来无数炽热目光。
“我道是谁,原来是贵客光临,快请里面坐。”熟谙世情的楼主秀娘眉眼笑弯,笑盈盈的迎上前来,“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果然不假,君庄主身边的朋友个个风仪过人,品貌气质更是一个赛过一个,看了叫奴家好生嫉妒。”
苍迹眉心微蹙的瞬间,君临忍不住轻咳一声:“秀娘莫要说笑,这位是寒剑山庄的庄主,此番是来寻人的。”
“哎呀,武林盛传的南君临北苍迹,说的可是两位?”秀娘美目微阖,带着几分讶然。
“世人谬赞,不足挂齿。”君临心念微转,扯开了话题,“敢问红笺姑娘何在?”
“怎么,君庄主突然对我们家红笺感兴趣了?”秀娘吃吃笑出声来。
“在下有一问题,还望秀娘实言相告。”
“既是君庄主开口,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奴家真是好奇,究竟是何事呢?”
“今日龙舟竞渡,中标之人是一位年轻公子,他现在人在何处?”
“原来是说苏少爷……”秀娘了然的笑笑,“他见过红笺之后就离开了,至于后来去了哪里,奴家就不知道了。”
“离开了?”答案出乎意料,君临不觉怔住。
“怎么,两位认识苏少爷?”
“他何时离开?”苍迹蓦然开口,面色寒气十足。
秀娘偏头想了想,道:“大概是两个时辰之前……看苏少爷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走得有些匆忙。”
“……有劳秀娘,我们先告辞了。”
君临与苍迹自如梦楼出来,若有所思道:“看来是燕国府发生大事了……”
“何出此言?”
“苏公子离开的时辰与小王爷相仿,如在下推测无误,他应该也接到王府传来的消息了。”
“不告而别不是青弦的行事作风。”苍迹冷道。
“苍兄担心青弦公子有危险?”
“……此事与你无涉,我自会处理。”
苍迹显然无意与君临多谈,言辞之间颇为冷淡。
君临自袖间取出一物,递与苍迹道:“这是栖凤山庄的令牌,如有需要,只要出示此物,扬州城内应可通行无虞。”
“不必了,请收回吧。”苍迹背过身去,“告辞。”
“苍兄……”
“何事?”
君临微微一哂,倏然展颜笑了:“……没什么,万事小心。”
第五章
向君临辞别之后,苍迹并未走远,而是施展轻功上了如梦楼的屋檐,留神探视之下,果然发现了可疑之处。
相对花厅的灯火明熠,后园的小楼显得格外幽静,此时楼前伫立着两道人影,其中一人赫然就是搂主秀娘。
“情况如何?”问话的男子声音低沉。
“我告诉他们苏青弦早已离开,想来应是无碍,你大可回去禀告少主,请他放心。”秀娘面色肃然,全无半点轻佻之态,“不过我有一事不解……”
“嗯?”
“封天府向来只接杀人取命的生意,何时也做起绑架囚禁这等活人买卖了?”
“单纯的收金杀人毕竟不是安身立命之道,少主英明神武,做事自然不拘一格。”男子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这次的买卖非同小可,一旦做成,封天府有了强硬靠山,日后要称霸江南便指日可待,届时如梦楼的身价也当今非昔比。”
“若能功成最好,可万一失败……”
“放心吧,无论成败,如梦楼都将是最安全的所在。”
两人谈话的声音渐弱,不多时便各自分道而行,暗处的苍迹不动声色,身形微移,隐入了沉沉夜色之中。
封天府,名义上是做盐茶生意的商户,事实上却是江南一带规模最为庞大的杀手组织,当地官府虽然对此心知肚明,但碍于其每年贡奉的银两价值可观,只要事情不是闹得太过,往往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长期以来倒也没出什么大乱子。
当苍迹数次闯关失利之后,终于开始后悔当初为何要拒绝君临的帮助——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封天府守备森严,别说救人,连想要进入也十分困难,而栖凤山庄在江南一带名望甚高,若得之襄助必然事半功倍。
心念千回百转,苍迹最后还是回到了瘦西湖畔。
暮色中的画舫依旧华丽无双,静静的泊在岸边,宛如与水天融为一体;精美的雕栏前一人遗世独立,背后明月好似巨大的银轮,映衬得江风水景如梦幻缥缈,美得几可入画。
苍迹掠身而起,足尖点落粼粼水面,衣袂飘尘涤荡,容姿轻逸宛如月下神祗,瞬间就落到那人身后。
“嗯?”蓦然回神,君临黛眉微蹙,待看清来人是谁,眸中不觉透出喜色,“苍兄?”
眼前之人不加遮掩的喜悦是如此显而易见,苍迹素来冰冷的面容稍缓,说话的语调亦不觉放软:“是我。”
君临惊觉失态,掩饰般轻咳一声道:“多日没有苍兄和青弦公子的消息,在下以为你们已经离开扬州了。”
“这里风凉,可否坐下一谈?”
“当然,苍兄请。”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舱内,君临命人上了几碟小菜,侧首为苍迹斟酒,醇清的酒液落入杯盏,空气中顿时盈成一片暗香。
骤然自苍迹口中听见封天府三字,君临不着痕迹的抿唇淡笑:“苍兄要闯封天府?”
“是。”
“封天府的行事作风向来诡秘,内中地形复杂,戒备森严,要闯入已属不易,更遑论救人。”
“青弦被困其中,就算是龙潭虎穴也不得不闯。”
“苍兄对青弦公子如此情深义重,在下既为东主,又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多谢。”
“若要言谢,待把人救出之后再说不迟。”君临略一沉吟,又道,“苍兄以为此事谁是幕后主谋?”
“王府内部权变,青弦不过是无辜受累,若我猜测无误,与封天府交易之人,应是燕国府的二公子。”
“对方意在争权,青弦公子的性命暂时无虞,只不过拖久了难免生变。”君临悠然合起掌中纸扇,眸中流光移转,唇畔弯起一抹淡雅笑意,“在下明晚将往封天府与千里一会,届时苍兄见机行事就好。”
苍迹听出他话中端倪,眉心不觉微蹙:“千里又是何人?”
君临心里虽恼自己一时口快,面上却不动声色:“封天府的少主,他甚少在外面走动,莫怪苍兄不曾听闻。”
“听起来,栖凤山庄与封天府似乎交情不错。”苍迹若无其事道。
“同据江南一隅之地,自是免不了有所往来。”君临复咳一声,卷翘的睫扇微垂,“在下可以将府内地形绘出,但顾及台面,在下尚无意与封天府交恶,至多,在下只能拖住千里争取时限,望苍兄好自为之。”
“这样就够了。”
待苍迹走后,在一旁静立的莫刀倏然开口:“封天府去不得,望主人三思而后行。”
“莫刀,你此言何意?”君临不以为然。
“封千里对主人执念之深,实非常人所想,此前他三番两次派人来邀都被主人婉拒,明晚若是去了,恐怕难以抽身。”
“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言,下去吧。”
“主人……”
“嗯?”
“……夜深了,主人早点歇息吧。”
莫刀踏出舱门时袖袍微扬,顺手熄了房内烛火。
在封千里的一生中,曾有两名女子先后走过他年轻的生命,她们如同朝阳下的清露,来去皆是匆匆,一旦在世间消失,便不留丝毫痕迹;任由外面的世界冬去春来,秋至叶落,封千里早已心死,凶残冷酷的做事手法在旁人看来,却代表着绝对的实力与深沉的心机。
曾有一日,残阳映照满目绯红,一抹清净素白的姿影斜卧墙头,意外的闯入府邸主人酷杀的视线,酿成了一场记忆中前所未有的美丽邂逅。
那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君临少年初得志、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
当年擅闯封天府的初衷是为了替重整栖凤山庄争取可靠的财力支持,偏偏封天府主性格怪僻,不喜生人,在数次求见不得之后,君临索性爬上了封天府内苑的墙头,那一次不期然的会面,虽是化开了封千里冷藏已久的顽固内心,却也成为君临日后头痛的缘由。
封千里的眼里没有栖凤山庄的规矩,但那份太过浓烈的执着却是真心实意的,因而只要君临有心闪避,双方倒也相安无事,只不过若叫封千里就此放手,那也绝无可能。
一个时常遣人相邀,一个每每温言婉拒,时间长了,便像是习惯了彼此的手法一般,成为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猫鼠游戏,封千里对此似乎乐此不疲。
从接到消息到真正看到人,经过了整整五个时辰,封千里早已等得不耐,因而一见面就放肆的将人搂在怀里。
“今天怎么有空来见我?”
低低的呢喃就贴在颈侧,君临不露声色的莞尔一笑:“时辰尚早,少主有话,何不先放手再说?”
封千里不置可否,手上力道却是微松。
“多日不见,少主的身形比起上回消瘦许多,想必又是俗务缠身了。”君临将酒盏沏满,淡笑着送至封千里唇畔。
封千里摇了摇头,却是打开了手边的木匣,取出一粒粉色的药丸,递给君临。
“……”盯着掌心的药丸,君临的笑容有一瞬间僵冷。
封千里却道:“又不是没有服过,何必这般惊讶。”
一句话,触恸心扉,那一夜荒唐的记忆如潮水般在脑海涌现,君临的眸色渐渐转而黯淡。
“死亦合欢,真是好名字——”封千里像是没有察觉怀中人的异样,眼神深邃而幽远,“那一次,是你第一次主动求我抱你……也是唯一的一次,你让我等得好苦,君临。”
饱含忧伤的语调在耳畔压抑的低喃,君临想要推拒,绛唇微启却没有发出声音。
“今夜,让我好好再爱你一次……”
封千里自他掌上取过药丸含入口中,俯首与之唇齿相偎。
君临抵抗的动作被强势压住,喉咙一声轻咽,药丸已然入腹。
第六章
苏青弦被软禁在封天府已有一段时日,奈何周围都是监视的视线,守得滴水不漏,简直就是插翅难飞,一头雾水加满肚子的愤恨不平让他连日来吃不好睡不着,转眼就瘦了一大圈,以至于苍迹看到他的时候,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拧了一下。
“苍迹!!”苏青弦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扑上前来。
苍迹不无心疼的把人圈在怀里:“你没事就好,有话出去再说,这里危险。”
“嗯。”
外面的守卫不是苍迹的对手,此时早已被无声无息的撂倒,横陈着身体趴在长廊之上。
苏青弦与苍迹换上了侍卫服,总算有惊无险的避开了封天府的耳目,一俟出府便朝着瘦西湖的方向疾行而去。
夜色寂寥,画舫上赫然一道人影伫立,见到两人回来,眉头几乎是立刻蹙起:“主人呢?”
苍迹微微一怔:“此言何意?”
“你就这样把主人丢在封天府?”
莫刀眸中的怒意如此明显,苍迹被他的气势所慑,心中虽然有所警觉,口吻却仍是淡然:“以栖凤山庄与封天府的交情,相信封千里不会加害贵庄主人。”
“……”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难道……”苍迹却像醍醐灌顶一般,猛地反应过来,“我马上去带他回来,你们在此地等我。”
“……不必了。”蓦然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来人笑靥如常,风华自若,“莫刀,你未免小题大作了。”
“主人?你……”莫刀迎上前来,眸色复杂难解。
君临无视莫刀担忧的神色,径自走到苍迹面前,莞尔笑道:“幸好你们动作够快,若是再慢一步,恐怕就大事不妙了。”
“若无地图在手,纵有滔天之能,也未必能顺利脱出险境,这份人情寒剑山庄暂且欠下,日后定当图报。”苍迹容颜微俯,语调沉静。
“苍兄不必客套,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君临微微颔首,“两位一路奔波,想来也累了,莫刀,你带贵客前往西厢休息吧。”
“嗯?”察觉君临言行仓促,苍迹眉头微皱,心思若定。
“在下也有些累了,恕不奉陪。”君临语罢转身入舱。
……就在房门掩上的霎那,汗水毫无预警的自君临额际潸然滑下。
强烈的药效似星火燎原,瞬间窜遍全身,君临感到四肢无力的同时,体内奔窜的热流却变得越来越汹涌,一双如水星眸已然目光涣散,红唇不自觉地轻启,发出了难耐的喘息。
——死亦合欢,顾名思义,是一种极端到宁死也难逃欲障的烈性媚药。
君临没有想到封千里竟会用两次同样的手腕来对待自己,因而心头泛起了一丝莫名的苦楚。
封千里不是坏人,当初两人相识,也共度过许多欢乐的时光,可惜人生并不会只如初见,封千里阴暗的情绪和残忍的处事手段常常让君临感到无所适从。方才若不是苏青弦失踪的消息及时传来,使得封千里有片刻分神,君临没有自信可以自他掌控下顺利脱身,然勉强用内力镇压药性的后果,是药性反噬,此番再度爆发,将是无方可解。
“唔……啊!……”君临想要走回床上,不料才迈开一步,整个人便因腿软而跌坐在地。
下腹燃烧的烈火是最要命的折磨,渐渐挺立的部位也让所有的思绪脱离了正常的轨道。
君临放弃了回到床榻的念头,就地蜷缩起身子,吐息愈发缭乱,浓密的眼睫掩去了眸中水色氤氲,纤长白皙的手指颤抖着伸进里裤,缓缓缚住了早已充血的昂扬。
“嗯……”眼角的余光瞥见自己已然半退的衬裤,君临难以忍受的弓起双膝,手上抚慰的动作加大,下身有透明的液体粘湿了衣物,宣告着身体所受的折磨正濒临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