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这地宫挂着的一圈女子的画像。
这场景有些瘆人,四面八方的都是同一人的一幅画像,无数双眼睛盯着你。
有些画像都被晕染开来了,像是在哭,但是有些画像还是可以看清人影, 那是一张与棺木中女子似极了七八分的面容。
承德帝像是看不腻一般,每幅画跟前都要停上好久。
眼里流露出了青涩的笑意。
他是当真喜欢她的,这棺木里面照着她的模样找来的人,还有这四周的画像也都是她……
然而此刻,承德帝心里却是空空的, 他盘腿席地而坐。
那还有半点儿帝王的架子。
他是背过画像,朝着棺木坐着的, 水晶棺恰好可以将里面看的一清二楚。
等檀智大师炼好了那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他就要让这棺木里面的女人活起来,让他心里的那个女人活起来!
他疯狂的想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神志也变得不由自主的癫狂了。
在这坐了一夜,等第二日出去后高公公见了不禁轻声抽气一声,但还是连忙手脚麻利的上前伺候更衣,洗漱,准备早朝。
今日是外使来访,这个早朝不得不上。
承德帝倦意来了,他下意识的想要把事情交待下去,朝下面撇去,文官首位空悬。
他这才反应过来。
哦,太子被废了。
于是连忙揣足了精神,听政。
使者说的是大周国师将要来大楚,以诚挚的心意来修复两国的关系。
国师在大周是不亚于王权的存在,变相了说就是一个王要亲临另一个国家。
那场面自然是会空前盛大。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将那位东宫的废太子给遗忘了。
而这期间,也即将临近朝贺,四面八卦的藩王都在上京的路上。
除了身在京城的江北王,还有许多异性王也都从封地出发了。
这个场面以往少有,三年一回却赶上了。
可不就是好事尽成双了。
陆怯没上朝,消息是宫中传出来进了他耳朵的。
他拨动着茶盖子,兴致缺缺。
从他在江南见到国师的那日起,就知道这一天避不了。
一只白色羽鸽,划破长虹,直直的落在了他屋内的地上。
陆怯看了一眼那个踝足的痕迹,眼神一暗,取下小卷,上面写着。
‘离楼约见’
连个落款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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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都有人在耳边打游戏是什么体验(大哭)
今天终于安静了……
第71章 驾崩
陆怯把这不过一指长的字条压在茶盖之下, 将茶喝了一半后才起身拿起了屏风上面随意搭着的轻裘。
这个天气还不算冷,但是陆怯却是四肢冰冷的紧,面色发干起了细小的皮屑。
本来自废太子一事出来后, 朝野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和陆观。
现在时直藩王年底入京,又加上大周国师来访,那些人忙的焦头烂额, 竟是谁也没空来搭理他了。
到了离楼。
他未自报家门, 便有人来询问, “是七公子吗?”
陆怯顿了顿,随即颔首应了, 他在承德帝一众儿女里面行七, 七公子应该是了。
那人领他上去,推开那沉厚的门, 发出了一声粗粗的“——吱”声。
里面的人也应声回过头来, 有月余不见。
这人不是楼鹤又是谁。
陆怯的轻裘在进了楼阁里面便解下了, 挂在臂弯,他身形单薄的似乎连一阵风雨都扛不住。
楼鹤打量了他的面色,虽然苍白眼里却是有神,精神看着也尚可,只是这身子消瘦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外头还有农作的人卷着裤腿, 挽着衣袖走在街上,而这位却是已经轻裘加身,就差抱个暖手的汤婆子了。
“我前些日子去了一次江北,这两日才回来,你如何了?”
听到他说自己去了江北, 陆怯没有任何诧异,毕竟他上回偶然得知了, 楼鹤同傅呈辞认识。
“在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他现在病入膏肓快要药石无医了,说是苟延残喘再合适不过了。
楼鹤惋惜的轻叹一声,他是受了周棠阴的情来这却还是没能将人救出来。
他这次来还是有个小道消息想要知会陆怯的。
“我听说陛下派人去江北取了鹰嘴峰的雪莲。那雪莲立于崖巅,药效不逊于我那味药,你若是能求来,我兴许可以研制出解药。”
研制出解药也就是只是缓和一下病症,这毒已经深入到骨血里面了,在想彻底根除却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了。
陆怯垂下眼,眼底晦暗不清,指腹摩擦食指的一截,沉默良久。
楼鹤也知道这事不容易,太子的声望太高,在朝中拥护众多,承德帝已经废了一个太子了,陆怯要是这个时候出面无异于是撞在了那风口浪尖。
雪莲没要到是小,最后惹了承德帝心生猜忌那才是得不偿失。
废太子只是禁足,而陆怯连命能不能保全都不一定。
“再看看吧,眼下正是多事的时候。”陆怯的长长的睫毛簌簌抖落了一下。
两人坐了一会,最后才一前一后从离楼离开。
滋定的晚宴在三日后。
陆怯那日回去后,听门房的人说江北王找来了。
他听了蹙眉,傅呈辞最近来他府上的时间越来越频繁,他大多时候是闭门谢客,有时候躲不过去了,就说身子不适。
结果没过多久太医就来了。
想到这些个荒唐事他就冷笑,前头他追着人跑,现在轮到那人黏黏糊糊了。
所以在听到江北王的事情后他下意识的便是排斥,横竖都是要死了,二十几年的一辈子。
早十年的半辈子过的水深火热,后十年的半辈子险些连命都给搭进去了。
就算在纠结那些有的没的也没用了,情爱这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是能留着填个口腹之欲,还是能养着赏心悦目。
傅呈辞上次登门和他错开之后,之后就没听闻他半点消息了。
可能是这人出现久了,连带着关注都下去了。
陆怯听闻了各大藩王进京后的那些事,就连对大周国师的传言市井版本都不下七八回,愣是没听着那人的。
内心复杂过后就冷静了,这样最好!
转眼到了宫宴这日。
陆怯穿的是亲王礼制的服饰,广袖之下暗纹卷边包裹住他的手腕,对襟的衣领绣着腾云样式。
玉冠束发,眼尾清禾夺目,他面庞消瘦更显得那五官轮廓立体,像极了那刚中带柔的病美人。
他和陆观分别坐在承德帝的一左一右。
这个视角刚好能将台子下的人一览无余,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那人,眼神冷冷的凝视了一会就移开了。
大周的国师会来,他的心早就被牵动着七上八下了,毕竟没有人比他打心底的恐惧那个妖怪。
承德帝携宠妃姗姗来迟,傅呈辞朝上一看瞬间就愣住了。
看着那宠妃的眼睛愣住了。
季美人触及到他的视线面色羞红一阵,江北王傅呈辞美名威震远扬,他虽然在京城待了四年,但她也在这后宫中待了四年,故而未能有幸见过。
如今整个大楚最为俊朗丰神的男子凝视她,可不就让女子还未灭了的心思动荡了起来。
只是下一刻她看向身边的帝王,又连忙的收敛了自己的心绪,那些个热火朝天的想法顷刻就灭了。
傅呈辞惊愕的是季美人那双眼睛,那眼尾带痣,媚而不妖,似有溢彩流光。
同陆怯几乎一模一样。
想起四年前的每一个夜晚,那双眼睛的求饶,欢愉,走马观花似的映入他的脑海内。
他的心沉了三分,他猜测这季美人能得宠仰仗的应该是同陆怯那位已故的母亲有个三分相似,当年承德帝宠后妃入骨,都传那女子妖媚惑主,若是一味宠幸迟早酿成大祸。
的确最后边郡十八塞的图纸全落到了大周手中,承德帝为此在众军面前将那女人万箭穿心。
用来稳定军心。
更是将他的子嗣送到大周做质子,但求两国安好。
陆怯也发现了那季美人的独特,他慌乱的碰倒了一个茶杯,好在这时丝竹奏乐没人注意到他这。
轮到大周国师上场了,这修好的诚意还真是做的十足,那送来的东西琳琅满目,足足列了十八页的单子。
但是陆怯却一眼认出来,这黑袍子,鹰嘴面具底下的压根不是什么国师。
他的脖颈皮肤保持的良好,哪像上回见到的那样皱得如同沟壑,他走路虽然也是弓着身子,但却极不自然。
陆怯不知道国师打的什么注意,总之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好似有张织罗密布的大网,压的人心惶惶。
觥筹交错,那些客套话在掌权者一言一语之间一语定音。
席宴后,承德帝喝酒喝的面色酡红,高公公连忙搀着人,要人去把步撵抬来。
承德帝挥手拒绝了,就连季美人也被打发回去了。
承德帝一个人走着,月光撒落,星子零零。
这时候一个内侍焦急忙慌的跑来找高公公,“长兴宫那里出岔了。”
高公公听了他余后的话,眼皮一跳,“怎么会!”
承德帝等这波药等了许久,要是临门一脚给坏了事,这降临的怒火可不是他们能够承受的!
他权衡两头,同身后几个人道:“你们跟着陛下,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一扬拂尘,那穿着宫靴的脚步迈的飞快。
御花园内多假山,承德帝被突然窜出的人影吓了一跳。
面前这个穿着侍卫服饰打扮的人,不是陆玉又是谁。
承德帝受惊猛的后退几步,看清人后,怒喝道:“你这像什么样子!朕让你禁足东宫是罚你自省,你却私自入宫!还、还藏在这!你这可是要造反!”
他酒意本就被风吹的上头,现在看着陆玉更是急火攻心。陆玉心下咯噔,知道自己这次时机择得不对,但是今儿机会难得要是话不说开,那么等承德帝酒醒,他必死无疑!
陆玉一咬牙,心沉开口,他不能浪费了姜相为他寻来的机会。
“父皇儿臣深夜入宫出此下策,是因为有事检举!”陆玉跪在地上,语速飞快,说完还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承德帝。
承德帝打了个酒嗝,眼神涣散了几分,“说!”
他顺着假山坐了下来,靠在一块较为平滑的地方。
喘息有些粗重。
陆玉的手指紧紧扣着鹅卵石和地面的缝隙,指甲泛白,汗如雨下。
“陆怯同大周的国师早有密谋,父皇绝不可以相信此人,陆怯就是个狼子野心的东西,随了他那死了的娘一般,是个通敌叛国的白眼狼。”
他咬牙,说出了最后那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信他,国家危亡啊!父皇!”
承德帝原先是有些累了,不知怎的突然蓄力,站了起来一脚蹬陆玉的心窝子处。
他居高临下,目光如同鹰隼,“朕要如何自有思量,难不成你认为朕这个天子脑子会没有你好使?”
陆玉心慌极了,他没有这个意思,他原想着要是扳倒陆怯他身后有姜相一干人,在想东山再起十分容易。
但是显然承德帝误会了。
承德帝拧着眉骨突突直跳,头晕目眩的勉强靠着假山站稳。
“来人把这孽障给我拉出去!禁足!这辈子都别在放出来了!”
陆玉一急,心下发狠,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捂住了承德帝的嘴。
他声音是卑微的求饶,“父皇您就信我一回吧!儿臣绝无半点反心,儿臣发誓真的是那个陆怯有鬼!”
承德帝眼珠子一转没说话,他使不上力气反抗,同陆玉眨了眨眼睛。
陆玉以为他同意了,想到现在竟然捂着皇上的嘴,连忙大惊失色的把手给收了回来,后知后觉的恐惧涌上心头,“父皇您别声张,我就放手。”
承德帝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陆玉把人松开了。
正准备跪下请罪,谁料承德帝猛的将他踢开,怒喝道:“陆玉你这是以下犯上!朕要将你贬为庶民!”
陆玉下跪的动作一顿,一个趔趄扑了过去,抓住了承德帝要走的背影,眼神哀求。
“父皇儿臣错了,请您原谅这一回……”
谁料,他一拽承德帝,后者便全身失重的撞上了边上的假山上面。
直直晕倒了过去。
陆玉惊慌失色的跪行,就见承德帝磕到的地方血流成注,好像、好像没了呼吸!
他没想把事情变成这样,手指放在了他的鼻息之间等了一会,没有反应……
承德帝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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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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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薄命
夜幕垂帘, 月色洒下的光亮格外黯淡。
高公公从长兴宫内出来,问道身边的人,“陛下到哪了?”
他说话时白白的瞟了一眼传话的宫人, 不长眼的东西,大师在里头散烟,到了他嘴里怎生就成了起火!
那宫人也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连忙腆着笑脸道:“陛下还在花园那呢, 奴才陪着公公走。”
高公公冷哼一声, 算是同意了。他是承德帝身侧的红人,不管前朝还是后宫哪个见了他不是礼让三分, 也算是一众下人的小半个主子了, 今儿却是被折腾的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