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自然没错过陆怯面上的镇定,心里冷嘲,且看你还能伪装多久!
承德帝显然气极,他把砚台猛地掷地,“看看,都给朕好好看看!这就是朕生的好儿子!与逆臣勾结,陷一方于水火之地!”
随着承德帝的咒怒,陆玉的心情越是雀跃,只要承德帝越生气,陆怯就越没有翻身的余地!
那砚台被掀翻在地,好几滴浓墨溅在了陆怯的脸上。
他的眼帘微微一颤,眼里是足以覆灭一切的疯狂。
承德帝并没有息怒,而是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玉牌,举在手上,他看向陆怯,“陆怯,朕要你说,这枚玉牌可是你的?”
陆怯抬头,接着点头。
“是,这枚玉牌正是父皇赏赐儿臣的。”
承德帝连道了三声好。
他又从桌面上换上了另一块问向陆玉。
“太子,朕要你说,这玉牌可是你的?”
陆玉抬头看了一眼承德帝手中的玉牌,因为隔着一段距离看的有些模糊不清,他的语气有些不慎笃定,说:“是儿臣的。”
承德帝怒极,几乎是从齿关中挤出这句话,“太子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着,这玉牌可是你的?”
陆玉想上前几步,瞧个真切,但是承德帝此刻怒火正盛他不敢动。
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儿臣的,父皇赏赐儿臣一直保管妥当。”
“保管妥当!好一个保管妥当!那朕要你说为何你盒子里面躺着的是炩王的玉牌!”
陆怯的玉牌?
陆玉错愕,猛然抬头却是直直撞进了承德帝阴邃的眼眸内,他又立马垂下头,心跳如雷鼓没能明白承德帝话中的意思。
“父皇所言,儿臣、儿臣不懂。”
他已经意识了不对,然而此刻这盘棋局却是把他牢牢的困在了其中,他不知道自己错漏了哪一步。
就听陆怯有些疑惑的问道:“太子殿下为何要拿着我的玉牌说是自己的?”
他的表情格外无辜,配上他苍白的面容,有着一种别样的妖冶。
这样的一副容貌让承德帝骇然,他又想起了那个惊艳了他一生岁月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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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
第66章 假玉
陆玉的额头紧紧贴着光洁的地砖, 被锦衣覆盖的后背之下早就湿漉一片。
五指死死抠着地面,心跳加速。
他的面色涨红一片,地砖传来的沁凉感让他顿时恍然醒悟了大半, 半响,才听他在这虚空中找回自己的声音。
“父皇,方才是距离的太远, 此刻可否让孩儿进距离的再看看?”
这里的每块玉牌模样都一样, 他要是一口咬死了自己方才是眼拙承德帝也耐他无法。
何况, 他是整个大楚最为尊贵的太子,承德帝不会放弃他的!
恳求的终归是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太子, 他从鼻息中冷哼出气。
敛下了眼底的失望, 道:“你自己上来看吧!”
承德帝话落,门外就传来了高公公精细的嗓音, “陛下, 姜相还有江总督来了, 可要见?”
他来做什么?
姜相的突然到来,让陆玉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保持着伏地的姿势心思百转,思考着突如其来的插曲。
姜相是在回府路上收到了一个小乞丐递来的信,是一封未封口的信, 上面还印染了墨迹,而信上的内容才最是令姜相大惊失色。
‘太子有难,速速进宫’
这个字迹他尤为熟悉,正因如此这八个字的消息让姜相在这当下晴空,宛如置身寒冰地狱。
他连忙回府换了身官服后马不停蹄的就进了宫。
太子的身后有姜家, 若是太子失势跟随的就是一系官员的肃清。
承德帝对望都一事尤为看重,是以他们走的每一步棋都是深思熟虑而下, 要是在这最后一刻行差踏错,那才是得不偿失!
这宫,他今日是入定了!
与姜相的求见不同,江祝柳是承德帝叫来的。
地宫搜查一事他也参与了,这各种原委除了炩王外,当属他知晓的最为清楚。
承德帝让两人进来了,他关切询问姜相,“姜卿来见朕是有事?”
姜相行了个大礼道:“是有关沭河之事,老臣今日是特地来向陛下传讯的。”
沭河漕运兴风作浪,这件事承德帝交由了姜相处理,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偏偏卡在今儿来说那便显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承德帝蹙眉摆了摆手,那隐下的神情已然有了些不悦,他让姜相同江祝柳先去一旁候着,等他处理完家事再来裁决。
太子走了上去。
桌面上两个锦盒依次摆放着三块玉。
其中一块上面有个很深的裂痕,他嘴角轻抿了抿,想到了那日在张府后院井上看到肖亓手中的那枚玉,似乎正有个如此深刻的划痕。
掩盖下心头的狂跳他的目光不过一顿,就从上面移开,落向了第二块玉牌。
这块玉就是先前他交上去的锦盒内呈放的玉,此刻就见他眉眼徒然一凝,落在了那玉牌上一个极浅的炩字之上。
玉的表面都是光滑的,上面的光泽也是分外流畅,偏偏到其中一处断了角,流淌的质地瞬间就变得有些曲折。
陆玉此前没有注意,这才看到上面刻着的炩字。
他咽了一口唾沫,似乎没想到陆怯会留着这一手。
陆怯的玉牌有记号,那他本人定然是得知的,而承德帝显然也看出了端倪,才会用这块玉来问他,而后者如他所愿的回答冷静、镇定。
中途承德帝交换了一次玉牌询问,如果不是他交上去的刻有炩字的那枚,那就是陆怯手中被换过去的那枚,而他刚刚还两次言辞笃定的认下了。
他咬了咬舌尖,伸手指向了第三枚玉牌,他方才自己亲口承认的那枚玉牌,那枚作假而得来的玉牌。
姜相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见状眉眼抽跳,大为费解,此刻陛下显然的是信任于他的,只要排除了那枚地宫之中带出来的玉牌,剩下一枚将其说为自己的就好,他们那么多人夜以继日的完成这个任务,不就是为了最后的那一招,偷梁换柱吗!
而如今梁柱就摆在面前,太子这是在做什么!
居然选了那个残次品!
承德帝见他做出了选择,与先前的承认无异,既然各自认回了各自的玉牌,承德帝则是换了一个问题询问,只听他嗓音沉沉道:“为何你呈上来的锦盒装着的是炩王的玉牌?而你的玉牌是在炩王的锦盒中?”
从陆玉打开锦盒的那一刻,那个小小的炩字若隐若现时,他就知道这其中只怕又是面前这个儿子的手笔。
兜兜转转一圈,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陆玉有些颓丧,他拘谨不安的解释道:“兴许是前面在路上时发生了一些意外,导致、导致这最后拿错了锦盒。”
他的一番话说的没头没尾。
承德帝听的不耐烦,点了点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宫人道:“朕要你说。”
那宫人突然被点名,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和太子叫换了一个视线,才温吞开始解释道。
“禀陛下,方才是在市集上有马受惊,同时惊扰了太子殿下同炩王的马车,想来……是下人从马车中取东西出来时碰撞了一下,这才拿错了锦盒。”
他说话说的紧张,咽声又道:“两枚玉牌长的也相同,下面的人分不清,是……也是正常的。”
市井上发生的事情,耳目众多,想来这话是做不得假。
一番话说的结巴众人却都听懂了。
交上来的玉牌不过是这中间出了插曲而打乱的,现在各自都认回了各自的玉牌,而陆观那枚也早先的就交于了陛下。
这样一来,那地宫中找出的玉牌又是何人的?
姜相有些不甘心,他们一干人费尽心思谋的局,怎么可以最终还是得了个假的回去。
要是陛下铁了心的不放过这玉牌,那假货迟早会被识破!
他撞了胆子上前,“陛下,老臣有一言。”
承德帝的目光看着陆怯同陆玉呈上来的那两枚玉牌,见他开口颔首允了。
姜相言之凿凿:“老臣敢问炩王,御赐之物怎能刻字?”
陆怯抬头看了一眼姜相,眉宇之间戾色微敛,“这字是我找苦智大师刻的,事先也曾请示过陛下。”
苦智大师就是那个进贡美玉的和尚,姜相此前也去那寺里问过,此玉独一无二。
而久坐一旁默不出声的傅呈辞突然淡淡道:“既然这玉曾经过苦智大师之手,不如请他来辨认辨认,或许那个从地宫内被找来的玉牌才是假的,毕竟那个小宫人也说了,这玉都雕饰的一模一样。万一就参杂着别有用心之人做了些手脚。”
这话一出不仅承德帝满意了,也正中陆怯下怀。
他谋篇布了个大局,没想到中途陆玉偏偏要这样出来作一场妖,他正愁着怎么把这祸水给引过去,傅呈辞就出来了。
也不管什么缘故,总之就是巧合的紧。
而闻言的陆玉和姜相,心下猛的一个咯噔,顿感大事不妙。
玉牌丢了的事如今不能再说,要不然也不会费劲千辛万苦仿一个假的来。
本以为可以和陆怯的来一个偷梁换柱,没想到他还留了一手。
现在要是把苦智大师请来,这做假的东西能不能保全那就说不好了。
但是承德帝如今准了,就等着差宫人请苦智大师了。
苦智大师被请来了,他的一张脸布满愁苦,倒真是应了他名号中的苦字,一双眼帘耷拉下的眼睛却是分外清澈明静,好似能包容万象,令人一眼心安。
他的身侧跟着一个小沙弥,是他座下弟子。
承德帝向来信佛,对待佛门也是敬重有加。
苦智大师双手合十,稽首行礼,“见过陛下。”
那美玉是苦智献来的,而现在能识这玉的也只有他一人。
承德帝淡淡道:“今日请大师来不过是想让大师辨别一番,这三枚玉牌可都是大师当初献来的。”
苦智颔首,他不善多言,听完便走了上去。
山中发现美玉,质地晶莹,传闻是佛祖诞下寺庙的圣物,虽说被切割之后美玉的形状变了,但是质地却不会。
苦智大师看完后面色不变,道:“回陛下,这三枚玉老衲分不出来。”
承德帝饶有兴致道:“哦?那就是说这三枚玉牌是一起的?”
苦智大师垂下眼帘,双手合十,声音沉缓,“老衲不识玉,想来是一起的。”
说了等于没说。
承德帝叫那小沙弥来看,“你跟着你师父膝下,这玉你可看得懂?”
小沙弥点头。
“那你来看看。”
小沙弥指了指其中一块道:“这块是假的。”
话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枚玉牌之上,就连承德帝也微眯双眸,眼神凌厉的看向太子。
苦智闭了眼睛,轻叹一声不在说话。嘴里无声念着,阿弥陀佛。
陆玉也缓了神,他心虚,触及承德帝的视线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整个人僵硬的杵在原地,不知所措。
姜相直直看向那个小沙弥道:“小师傅你可要看清楚了,那玉到底是否相同!”
小沙弥稽首,“出家人不打诳语,戒辛看清了。那玉当初是戒辛擦拭保养的,戒辛能识玉。”
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将姜相余下的话彻底噎在喉咙里。
他左右为难的看了一眼,愤愤闭嘴。
承德帝拍案而起,“太子!朕要你好好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承德帝有多恨欺瞒之人陆玉当然懂得。
他连忙跪了下来,舌尖打着牙关,紧张不安,“父皇,儿臣同张正清真的从未有所牵扯,还请父皇明鉴!”
如今有没有牵扯承德帝都不在乎了,但是太子做假一事却是认定了,在联想市井的那出闹剧,只怕是不是太子手笔也说不好。
长兴宫内还有外人在场,但天家颜面却不能丢了。
“来人,先将太子罚东宫禁闭,此事在议!”
陆怯的玉牌是苦智大师亲自提刻的字,而那地宫中翻找出来的却和他的玉牌一样,那么余下的只有太子的玉牌是做假的。
至于为何做假寻一块玉牌,那就看人心如何想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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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姜相:完了……
陆玉:彻底完了……
陆怯:完了。
第67章 送人
太子被罚禁闭这件事传遍了小半个朝堂, 尤其是以太子为首的一干人皆有些自危。
朝堂之上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陆怯登门拜访的时候,傅呈辞正在后院练字。
他握笔的姿势极为端正优雅, 神情格外的专注,手腕有力的微微压下,从陆怯这个角度看去他眉宇刚正, 脸庞轮廓分明。
江北府他也暂住过一段时间, 下人通传过后他就自己走了进来。
听到脚步声, 傅呈辞还依旧保持着握笔的姿势,笔尖在宣纸上晕开了墨迹, 他握笔的手腕一转, 一个字就跃然纸上了。
王府内院空荡荡的拢共两三个下人,全都是外院的人, 傅呈辞身边就连一个添茶的人也没有。
他边上的杯子已经见底了, 陆怯走过去替他添茶, 目光落在了那宣纸上的四个大字上,呼吸一滞,面色微变。
“襟怀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