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愿成为这枚棋子,不管是四年前赴大周,还是四年后归大楚。
都是他独自所做的决定,没有人任何人能够将他左右他。
“啪!啪!啪!”两只枯瘦苍劲的手交合的拍在一起,他笑道:“很好陆怯,那就让我先来看看你的决心!”
一颗成为棋子的决心。
闻言,他眼帘重重一跳,一丝不好的预感袭来,紧接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伴随着拖拖拉拉的拖拽声和呜咽声,这份不安被无限放大。
他猛地转过身去。
顿时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就见两个暗侍手上各自拉着一根三指粗的绳子,后面捆着一串人,刚刚传来的拖拽声和呜咽声就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
这些人穿着朴素的衣裳,淳朴的面容此刻憔悴不堪,有力气会走路的嘴里被塞了东西说不出话来,有些显然试图顽抗过最后遍体鳞伤是被一路拖来的。
他们都是这里的村民,陆怯认不出哪个是虎婶,那个热情爽朗的妇人,还有那个给了他解药的猎户,此刻也定然都是其中之一。
他捏紧了身侧的拳,几乎是咬牙切齿般的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来,眼里风骤如聚,“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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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
第53章 选择
国师走了下来, 如同看着死物一般看着这群神情凄苦的人,语气有些惋惜,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分外残忍, “很简单,杀了他们,保护我。”
“保护你?”陆怯冷笑一声。
国师顿了顿道:“在这里知道我身份的人都要死, 包括他们, 除了你。”
“不过是一群平庸的村民, 能碍着你什么事?”
国师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笑意残忍的朗声道:“吾乃大周国师, 今潜入大楚腹地另有所谋, 诸位皆可为国分忧,广而告之!”
说完, 他看着陆怯, 眼里染着嗜血的挑衅, 阴翳至极的嗓音轻声道,“你看这不就知道了吗,他们会为了自己的国家出卖我,这是你证明自己最好的机会了。杀了他们,保全我。”
他又一次的重复这句话。
陆怯几乎要被他眼底的疯狂给震撼了, 屠刀被交到了他的手上,他才是杀人诛心的侩子手。
一个妇人嘴里被塞着布条,看着他神色惊惧,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陆怯的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了一个感觉,她就是那个虎婶。
握着刀, 迟迟没有落下,国师有些急不可耐的催促道:“这是你表明决心的第一步, 快呀!我的好孩子!”
陆怯垂眸不语。
国师的热火被熄灭了,阴鸷道:“一枚优秀的棋子只要听话就够,你在做什么?”
陆怯看着这群无辜的人,嘴唇翕动,“当啷”一声手上的屠刀落地。
国师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难看,“如果他们不死,那么死的就是他们!”
一扇门被打开,陆怯的方向看过去恰好能看见一群被捆绑的暗卫,他们垂着头显然是体内残留着迷药。
看着这群人的打扮一丝熟悉掠过心头。
国师幽幽道:“一边是傅呈辞派来留下保护你的暗卫,一边是这群无关紧要的村民,你选谁?”
杀了这群暗卫,他和傅呈辞的关系就好比千山深若空谷的鸿沟,这辈子都在无可能,杀了这群无辜的百姓他可以保全自己,而且今天之事也将做为一个秘密被就此掩埋。
没有人会知道他的选择。
陆怯的心底微微一动,眼底的猩红如风卷云涌,奔腾不息,耳边是国师急不可耐的催促声。
陆怯抬起了手,缓缓的伸出了手指,在国师那蕴藏兴奋的目光下,神情木然的缓缓开口,“我选择……”
……
这是一间不知荒废了多久的客栈,十余人围在一张桌前,他们的面前是一张十分简略的地图。
禁卫头领擦了一把下颌滑落的汗珠,喘气道:“江北王就在此地,只要我们在这群流民中打开一道口子,助殿下脱身,接下来我们与王爷里应外合便能将其制服。当下之急是先保重您的安危!”
陆玉原先一件白色绸缎的外衣这会也被卷满了泥泞,肮脏不堪,束着玉冠的头发垂落了几缕原先风光霁月的人,在此刻显得分外狼狈。
他凝着一双冷眸点了点头,寒声道:“这群流民中有几人身手不凡,来历定然不简单,如果有条件的话本太子要你们将其活捉!”
他们一入这个小县就遭遇伏击,原以为只是普通的流民暴.乱只是当他们被一路逼退至此地后才发觉事情不简单,这群人中有几个的身手十分了得,足足要两个禁卫才能将其制服,他们被围退在此地,那群人也不进来,便守在外面。
要说看守松懈,但是注意便会发现四周都是他们的人,若是严加把守,禁卫统领方才潜出之时又不见半点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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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滴
第54章 围截
这个县城离发水的村落不过百里的距离, 却十分的荒芜倒像是废弃了好几十年一般,客栈的周边全都是杂草丛生,就连这门墙四处都是斑驳的裂影, 一点儿也不像有人烟生活过得气息,此刻四周都透露着不同寻常的诡异。
几人商定好了具体的事宜后就各自准备起来了,他们被围困在这里没有水和食物, 每耽搁的时间就在消耗他们的体力。
决策过后, 由禁卫的人率先开路, 等开辟一条出路后再由傅呈辞留下的两名暗卫护送陆玉出去。
他们的使命只是为了保全陆玉而已。
很快出去的禁卫就引来了动静,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四周汇聚而来, 这群人身高体壮, 除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其余的与逃难的流民没有一点儿沾边的关系。
这几个人手上都持有兵器, 就这么围成了人墙一般挡住了前方的去路, 横眉冷挑, 神情不善的看着几个禁卫。
“哼!”一个面容粗矿的大汉从鼻子里面冷哼出气,扬着手里的大刀指了指为首的禁卫,又点了点身后的客栈,“嗯!”
那凶狠的眼神朝他们恶狠狠的一瞪,似乎就是示意让他们回去。
几个禁卫面面相觑, 五指捏紧了刀柄,一滴冷汗措不及防从鬓角滑落,戒备十足的看着他们。
原先只有几个人拦着他们,在这拉锯之间又从旁走出了几人。
禁卫中一个年纪较轻的男子肩抵着首领的肩,轻声道:“首领你说这群人不说话该不会都是些哑巴吧!”
那个被叫做首领的男人眼里戒备不减, 目光一直观察面前这堵人墙的缺陷,闻言摇了摇头, “殿下指名了要带个活的回去审问,祈祷都是些能开口说话的!”
他话音一落,便冷冷道:“上!”
如听号令,所有人顷刻间蜂拥而上,那群拦路的人似乎没想到他们打的这个注意,在一愣神后也迎了上去。
带着口音的声音还操着一句听不太懂的话。
双方之间的交战势均力敌,对方显然留了后手有一丝顾忌。
他们显然也察觉了这点,更是不要命的往死里出手,为陆玉征求更多的时间。
而这边掩护陆玉的两人也注意到了那边的情况,一人道:“可以走了,有大半的人都被吸引过去了,眼下是最好的行动时间了。”
三人借着地势,一路朝既定的方向跑去,这一路尚且有几个螳臂挡车的,全都被两名暗卫给拦截了,傅呈辞的人见到陆玉等人时,连忙回去禀告自家主子,“太子殿下出来了!”
他话音一落,傅呈辞就看到了陆玉匆匆跑来的身影见人无恙后他这才松了一口气,当下便毫无顾忌的将人派出,打算将这伙‘流民’来个瓮中捉鳖。
然恰好此时,天空飘来了鹅毛细雨,一滴水珠滴落在了傅呈促的脸颊上,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原本还是湛蓝的天,转眼变成了一片深灰的雾蓝。
疾风骤雨,如潮涌至。
一丝不好的预感自心底蔓延到头顶,他面色沉静的听着远处刀剑交汇传来的声响,极力的掩下内心那抹慌乱。
原先那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村落,此刻田埂被雨水冲刷成了一片血色,一条条田径里面淌着艳丽的红。
急雨势不可挡,犹如无情的刀子一般砸落下来,陆怯的发冠被打散了,他双目呆滞的跪坐在一片泥泞的土地上,浑身湿的透彻,眼睫挂着晶莹的雨滴,摇摇欲坠。
犹如瓷娃娃一般冰冷、易碎。
面上全是一条条水痕,交织在一起,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泪水,连汇成珠,从那轮廓分明的下颚滑落。
阮刀来时就见他整个人狼狈不堪,浑身都散发着沉重的死气。
他手指机械而僵硬的抠进面前的泥土里面,神情木然,他的面前是几乎遍野的陈尸。
原本白皙修长的手指此刻指缝中全是肮脏的泥泞,不知被划破了多少的伤痕,他不闻不动,依旧僵硬的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徒手抛出了一个可以容纳人身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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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我怯儿要黑化了
第55章 地狱
阮刀站在他的身后为他撑着伞, 天雷如同巨斧将灰霾的天撕裂开了一道口子,那转瞬即逝的光打在两人脸上,明暗参半之下晦暗不清。
伞悉数的打在了陆怯的头顶, 阮刀的半边身子已经被雨水打湿了,雨水汇柱的手掌无力的张合了一下,随后垂落。
陆怯不为所动, 沉默的用手拂了一把脸, 浑身止不住的打了一个冷颤, 倾盆暴雨已经令他睁不开眼了,衣服完全浸湿贴着他的身躯, 他把一具离他最近的尸体拖了过来, 拖进了这个徒手刨至的深坑,整个人一语不发, 沉默的融进了这场暴雨里面。
等埋完这个, 他又走到了边上的空地, 机械的重复着刚才刨坑的动作,他的手指冰冷僵只是木然的动作驱动着他,浑身散发着阴冷冰寒的死气。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原本的灰霾散去了不少,疾风骤雨也变得和煦起来, 所有留存过的艳红将和这片沃土一起被深深的掩埋。
陆怯连起身都变得有些困难,最后需要半个身子靠在阮刀身上才能勉强站稳。
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一具尸体上。
他本来可以逃出生天的……
平静的眼神幽深的令人害怕。
阮刀搀着他的手一紧,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踏碎了这一地低洼,来势汹汹。
陆怯的发冠早就不知所踪了, 黑发贴着他白皙的面颊,被雨水模糊的五官分外妖冶, 一双眼落在了来者身上无神且呆滞。
“吁!”程赏清勒紧了缰绳,马身前蹄猛地立起,随后又平平稳稳的落下,在原地又向前走了两步。
格外焦躁不安。
程赏清的目光落在陆怯脸上,心下漏跳一拍,看着他脑海内猛地想起了一个地方。
地狱!
此刻的陆怯就宛如从地狱出逃的幽魂,他的身上看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浑身弥漫着蚀骨的死气。
他拽紧缰绳,坐在马上,马身有些不安的甩了甩头,程赏清看着陆怯,后者微不可查的勾起了他的嘴角,撞进他的眼神里,似笑非笑的模样似能勾魂夺魄,共赴黄泉。
如果说美貌是能勾人性命的武器,那么于陆怯而言他周身的冷气便能将人寒冰三尺。
程商清敛去心头的隐隐不安,强忍着内心滔天的惊骇,蹙眉高声道:“炩王我的人在这陨损大半,你可要给个交待?”
他派了一半人给傅呈辞带走,结果最后只奄奄一息的跑回去了一个,那人强撑着一口气到了他主宅门口后说了一句话,便咽气了。
“兴元村,炩、炩王杀……”
他只听了这半句,余下的侍卫无论飞鸽传书如何联系,全都找不回人,就好像销声匿迹了一样。
他也联系不到傅呈辞的人,双重全横之下,无奈只能自己动身找来这,没想到一到兴元村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血流成河,人间地狱。
陆怯的声音很沙哑,看向程赏清就这样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声音不大但是恰好能落到每个人的耳朵里面,“程三爷,交待就在这了,你要交待不如自己来取好了。”
他从阮刀的搀扶下直起了身,整个人就这般孑然站在这片泥泞里,敞开着双臂,嘴角还挂着笑容,那笑意不达眼底,反而格外空洞。
他说他就是交待,取了他的命,给所有死去的人一条交待。
尸山血海之下,开出了一条黄泉路,走向他的黄泉路。
这一刻程赏清似乎有几分理解了傅呈辞,陆怯就像是一个带着钩子的魔鬼,靠近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牵扯不清。
要么共赴黄泉,要么留在人间。
见程赏清不为所动,陆怯也放下了手,眼睛邃暗幽深:“如果三爷不要的话,那我就忙自己的事了,毕竟那还有一个呢。”
他说话的声音还带着笑,冷漠至极的嘲笑,抬手指了指远处陈横的尸体。
这一刻,程赏清好似才清晰的发觉哪里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陆怯身后有一个个凹凸不平的土包,还有这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远处陈横的尸体、那田埂沟渠里面艳丽的血。
这哪里还是之前那个如桃源一般的兴元村,这里分明就是一个屠宰场!
他眼里的震惊要将他震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