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盒飞出了手，他再也没能回去。
这段是穆山音死前的记忆。薛洋用手扒开土壤，挖了半柱香的功夫，也没有出现臆想中的尸骨。
可即便找到了尸骨，又能做什么呢？线索还是断开了。
正当薛洋感到前所未有的一筹莫展，隐约间祠堂里传来的兵戎交割的声音，吸引了他全部的神思。
“你们到这里来做甚？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一身轻便黑衣打扮的女子脸上蒙了块黑布，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可能即便她的熟人也不会立刻辩出。
薛洋展开一个狡黠的微笑。“齐夫人，与门内修士还遮遮掩掩的，何必呢？”
话音刚落，两人皆是同样震惊的看向他这边。
齐小萝不由分说引剑刺来，薛洋看得出，她已经在考虑着留不得他们两人的性命了。
薛洋只有手上一个短柄刺刀，将将接下这一袭击。不料齐小萝反手一剑，薛洋睁大了眼，反应极快后撤一步，可身上的外罩还是被划开了。他正乐不得将这层咣当累赘的衣物脱下，扔在地上。
齐小萝冷笑一声：“这时还不拿出佩剑，真不知是无知，还是不自量力。你可别后悔！”
她举剑笔直再次向着薛洋刺来，许宴的剑飞到他眼前，替他挡下了这一招猛击。
“快拿出佩剑，别?" [魔道祖师]还债3" > 上一页 6 页， 呱癜。 毙硌绯逅白拧?br /> 齐小萝不如他想象的法力薄弱，甚至要在许宴之上。他自知不可轻敌，但是现在还不是晾出降灾的时候。
忖度目前形势，几记攻击都是许宴勉强替他接住，而许宴本人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薛洋抓住机会捏出一张符纸，咬破拇指，将血滴在上面。巴掌大的符纸瞬间吸收了血液，红光乍现，符纸里发出一阵阴恻恻的忽高忽低的笑声。
一具走尸破开门排山倒海而来，整座祠堂都跟着颤了一颤，洒下一片灰尘瓦砾。待齐小萝看清来者的面容时瞬间瞪大了眼。
☆、掉马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的声音里含着明显的颤抖。
被薛洋招来的是穆山音的尸体，他发现了齐小萝情绪上的变化。趁此空档，薛洋绕到了走尸身后，往他一边的太阳穴里钉入了一颗刺颅钉，穆山音僵直的躯体抖了三抖。
薛洋在他耳边沉声：“保护我。”
穆山音的眼眶看起来空洞洞的。他发出骇人的咆哮，脖颈上的黑纹从脸颊两侧爬入，用胳膊替薛洋挡下一剑，锋锐的剑峰穿过手臂，刺向鼻翼。
未曾料及的齐小萝吓了一跳，她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慌忙拔出了仙剑。
“山音…你怎么了……”她颤抖着的话音未了，穆山音便咆哮着攻击过去，她措手不及牢牢挨了一掌。
似是不愿对穆山音出招，齐夫人只得一边爬起狼狈躲开他的攻击，一边忙乱质问着薛洋，“你对他做了什么？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此刻的情绪似乎也随着穆山音的出现而溃散了。
“山音，是我啊！我是楚之！”她突然张开手臂，含泪挡在了穆山音面前，穆山音一掌拍在她的胸腔上。
薛洋看着她飞出老远，然后倒地不起。他则在一旁笑到肚子发痛。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女人…我早就猜到了你的身份，只是我不愿说而已。而且无论你怎么喊都没用的，他根本不会听到！”
楚之的面罩早就不翼而飞，躺在地上咳了几口鲜血，气息十分紊乱。穆山音按照薛洋手里的指示，抓起齐小萝散落开来的秀发，轻轻松松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薛洋款步上前，在她耳边沉吟：“除非…你将他挫骨扬灰，前提是你能做到的话。否则…你一不小心真的会死哦~~”
鱼楚之忍着剧痛歇斯底里嘶喊着：“你这个混|蛋！给我痛快！杀了我！！”
仿佛对她的愤怒充耳不闻，薛洋让穆山音捂住了齐小萝不停咒骂的嘴巴，伸手在她的脖颈窝里摸了摸，找到假面皮的边缘，然后一次性撕掉。
旁边撑剑跪着的衣衫褴褛的许宴看呆了。他看着咆哮声穿云入海的凶恶走尸，鱼楚之对他而言就像四处狼狈躲藏的老鼠，逃不开他牢牢的手掌心，只能落得被反复□□的下场。
薛洋道：“啧啧…鱼楚之，如果你告诉我复原眼睛的秘术的话，我考虑放过你一命。”
在薛洋的指示下，她的声音得到解放。“原来你是要贪图秘术…奸诈狡猾的小人！我死了也不会告诉你。”她冷笑着。
“很好。”薛洋让穆山音松了手，把齐小萝扔在地上。“那你应该不介意我在你恩人的身上做些什么吧。”
说起他又拿出一颗刺颅钉从走尸另一边的太阳穴钉入，走尸发出痛苦的□□。
“……住手！”
“住手！！”
两个声音在祠堂内同时响起，薛洋听到另一个声音后睁大了眼，迅速转过了头。
方才出声阻拦的即是晓星尘，他和宋岚也赶来了祠堂。他解释道：“我们跟着有异的霜华追到这里。”齐菁衡从这两人身后冒出，看到躺在地上受伤的鱼楚之后狂奔过来，将她抱在怀里。她只来得及虚弱的对齐菁衡露出一个‘我没事’的笑容，便闭上了眼不省人事。
宋岚持着拂雪，从远处指着薛洋，严厉喝道：“你根本不是什么道士，你究竟是谁？”
“啊哟，宋道长，你难道不想先知道鱼楚之为何被藏在齐府里吗？”
宋岚的视线在鱼楚之和愤怒的齐菁衡身上快速扫过，而后又转回来。
“无论怎么看，你才是那个最可疑的人。”
“啊哈，哈哈哈哈——”薛洋发出一连串痴笑，余光瞥了后面的晓星尘一眼，话却是对宋岚，“宋道长一点儿也没变，依然是从前的好眼力~”
宋岚的眸子一个紧缩，拂雪冲着薛洋飞去。一道漆黑剑光闪过，他怔怔停住了手。
他的神情从一瞬的呆滞，转为了不可轻息的愤怒，眸子里已被恨意点起滔天怒火：“薛洋！！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说着，重重的一剑挥来，薛洋用降灾勉强接住了，脚下却连退数步。
他依然肆无忌惮地大笑：“无所谓！我想怎样就怎样。”接着他打了个响指，宋岚反身挡住了穆山音的攻击。
“…他是？”
“是穆山音，穆家长子！”齐菁衡在一旁向宋岚大声解答。
穆山音比不过宋岚精湛的剑法，三两下就被打倒了。宋岚的眼神越来越冷，似乎早已不耐烦想取了薛洋的命。
两人过了几招，招招精准刺向薛洋的致命点，足以见其恨意有多深。直到最后一击的清脆一响，降灾从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线，薛洋坐在地上，笑着闭上眼，认命了。
在宋岚落下最后一剑之前，风驰电掣之间，霜华的剑光飞到两人中间，牵扯住了这最后一击。
薛洋缓缓又睁大了干涩的眼眶。
晓星尘踱步过来：“先停手吧，子琛，我在你之前就遇到了薛洋…他是我放走的。”
宋岚震惊地转头看他：“你…你在说什么？”
“他是我放走的，子琛。我一路追踪他，他已经改过自新了。请你留他一命，给他一个机会吧……”晓星尘右手持着霜华，又重复了一遍。他知道宋岚心里有多难以接受这件事，他此刻也在忐忑的心里做着说服他的准备。
薛洋从地上爬起，藏在道长身后了。
宋岚不敢相信：“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晓星尘咬了咬下唇：“因为我…我觉得他还有转折的余地。”
“我不是此意，晓星尘……”宋岚掩着面，忽然也痴痴笑了，可嗓音却是颤抖的，“你在和我开玩笑吧…你知不知道……你护着的这个人……他可是你我的仇人…一个万恶不赦的混|蛋？”
他指着薛洋，情绪似是濒临崩溃边缘。“你让我给他一个机会…可他给我机会了吗？！”他愤怒的样子，与那晚被屠了道观的宋岚一样疯狂。
“师兄师妹师姐师弟……整个白雪观上下全都被他杀光了……全都毁了！！全部都灰飞烟灭了啊！！那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那是我的家！！！”
宋岚一步跨上前，拎起晓星尘的衣领，不知何时早已泪流满面，混着哭腔，字字意有所指。“…我问你…你护着这样的一个连牲|畜都不如的人做甚么！！你忘记了你这双眼是谁害的了吗？他对你做了什么你竟然就这样护他！你让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怎么办？”
晓星尘难过地流下血泪，浸透了白绫，他将下唇咬的血色尽无。“......子琛……我知道你难过……可是即使你现在杀了他，那些人也回不来了……”
“哈，哈哈哈……回不来了……我会不知道吗……”宋岚松开了钳制，含泪大笑。
大概在场的其他人，都不曾见过傲雪如霜的宋道长也有如此发狂的一刻。而这一刻的宋岚，也不过是拜昔日的薛洋所赐。
薛洋知道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他现在得知，自己不过是和当年的常慈安做了同一个性质的事。可他从未体会过什么叫做家，所以也无从得知失去家人的感觉是什么。
曾经的他以为，只有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而现在对他来说，重要的人又多了一个晓星尘。
☆、无涯
既是这样，在这之前还有件要紧的事。
他在所有人的目光均投落在别处之时，自己绕至道长身后，降灾抵在他的颈间。
他冷笑着警告：“你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薛洋命令晓星尘将霜华交给自己，晓星尘的身体顿了一顿，终是照做了。宋岚登时起伏的情绪也平复许多，在场的其他人也被薛洋吓的不轻。许宴身上带着许多伤，他全程几乎没有动作，齐菁衡的脸色很差，不知在想些什么。
薛洋冷声道：“许宴，你可别忘记你今天来到这里的目的…是谁害死了你的亲友。”
许宴被这么一提醒，抬头渐渐恍然大悟。
齐菁衡抱着鱼楚之慌忙喝到：“薛洋你妄想转移视线！放开晓道长！！”
他嗤笑了一声：“大家又不是聋子瞎子…想转移视线的是谁？穆山音身上的证据还不够吗？鱼楚之的眼睛就是从他脸上挖下来的吧！那么你的呢？那可别逼我说出来。”
随着薛洋吐出的话，齐菁衡丝毫藏不住脸上的慌张，手也有些颤抖。那个平时的温文尔雅的家主，如今看来也只是个假象。
“你们可做了不少好事呢~如此沉得住气，在下也是衷心佩服！”
“…咳…你们不要怪他…这一切都是我…我计划的……”鱼楚之不知何时醒来了，方才清醒了些就想替齐菁衡解释。她断断续续说着，又虚弱的侧过些头，“薛洋…我做到今天这一步…一切…不过是想找你复仇……咳…咳咳咳…”
薛洋听得冷笑着：“所以这一切都怪我咯？”
宋岚慌忙向鱼楚之走进了些，蹲下探了探她身上的灵力，而后带着悲怆无奈的摇了摇头。齐菁衡盯着宋道长的反响，眼神愈加绝望了。
楚之咳嗽完，对着宋岚笑了笑，眼神开始有些涣散，自顾自继续说着：“…但是…我既没能力…又没有势力……所以我才…利用了他……阿墨他是无辜的…你们不要为难他……”
“楚之…别说了……”齐菁衡紧了紧手臂，眼泪在眼眶里打滚。
“真是感人啊！”许宴在一旁拍了拍手，“如此可歌可泣…可当初在杀人时，你们又考虑过谁？当你们亲手葬送了一个个无辜的亡魂…又可曾考虑过自己也会有下地狱的一天？你们在这条路上一步错，步步错！和昔日的薛洋又有什么差别！？”
薛洋在一旁一脸不能理解地瞪了瞪眼，：“又干我什么关系？”
齐菁衡的眼圈泛红，默然叹息：“若非走投无路…谁不想光明正大……”
“说得好！那你们今天在这里赎罪吧！”许宴端着剑，一步步靠近地上互相搀扶的两人。
“许宴，住手。”宋岚想要拦住。
齐墨冷笑：“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宋道长，自己的事还是一团乱，就不要跟这里裹乱了。”
“宋岚你最好不要动……”薛洋突然出声警告他。而回头的那一瞬…他看到了薛洋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接着身后传来了齐菁衡的惨叫。
许宴拔出染血的仙剑，血从上面一滴滴落下。从他脸上吃惊的神情看，也未曾料及楚之会突然有余力坐起，替齐菁衡挡下这一剑。
泪珠接连不断从齐菁衡的眼眶里涌出，此时他忽然注意到，曾捧在心头上抚养灌溉的世上最美的花多…竟也会如此脆弱……一碰就碎了。
“阿墨……我..累了…想睡了……”
“…背负了那么久…真的好累……终于…可以解脱了……”楚之气若游丝的声音逐渐消息，她用尽全力对齐墨展出了一个微笑，干涸的嘴唇，终是缓缓合上了。
“楚之…楚之……”齐墨只能一遍一遍唤她的名字，仿佛这样就可以不让这朵花随便枯萎掉。他捂着楚之腹部伤口的手感受到血液在逐渐变冷凝固，自己浑身也跟着裹了一层恶寒。
“活该！你们都是活该！”许宴含泪看着鱼楚之咽了最后一口气，突然也发了狂。“料及今天…何必当初！！是你们活该的！！”
是啊，何必当初，只不过是走投无路罢了。
当其他人都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悲伤里，单单薛洋冷眼环顾四周。他拽着缄默不语的晓星尘，趁着所有人始料不及，用锁灵囊收了鱼楚之的魂魄，趁着宋岚不注意逃之夭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