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萧纵带去了昏暗无光的内室,冷硬硌人的长桌成了他苟延残喘的地方,他冷汗涔涔的蜷在木桌上,已经有些散乱的衣袍变得褶皱不堪,萧纵卸甲落地的声响像是能直接震断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不要……萧纵……你走……我不要……不,别碰—?" [剑三]栖0" > 上一页 3 页, ?br /> 脚踝要被扯断了,温杳被萧纵扣着脚腕拽进了怀里,标记从来都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他的体质使然,萧纵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在他身上加深一次标记,而且一定要咬透他残留的那一半腺体。
烈酒的气味越来越浓了,温杳挣扎得连心脏都在疼,可他拗不过萧纵,天乾和地坤之间相差的力量太悬殊了,不过短短片刻,他就被萧纵按在桌上重新咬上了后颈。
犬齿生生豁开皮肉刺穿那个隐秘脆弱的地方,萧纵比以往任何一次咬得都狠,太过剧烈的疼痛会给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有那么一瞬间,温杳觉得自己大概会直接萧纵咬断脖子。
小腹贴着棱角分明的桌沿,温杳的手背被硌出了一道深色的淤痕,他还并不清楚他肚子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出于某种本能,他在这种痛苦之极的处境下,下意识保护了自己的肚子。
“燕……燕崇……救……”
温杳不知道自己叫了燕崇的名字,他抵着桌案痛苦不堪的呜咽出声,萧纵待他永远都是这样,他们始于天乾和地坤之间的本能纠缠,他们没有任何情感上的基础,更何况在最初的标记之前,萧纵心里所倾慕的一直是另一个人。
犬齿撕咬的力道愈发狠戾,温杳鬓角的冷汗混着眼泪一同淌了下来,他与萧纵是一场彻彻底底的糟心事,他曾经是真心实意尝试过,可他什么都没能得到。
温杳眼前发黑,萧纵再这么咬下去,大概会直接折腾掉他半条命,相冲的标记在他残缺的腺体里冲突撕咬,他用最后的力气往前匍匐了一下,萧纵便直接扣着他的肩颈,生生擒了他的手臂。
燕崇破门而入的声响盖过了手骨的微响,涌入的第二种信香瞬间充斥了整个内室,萧纵皱着眉心倏地一顿,他不想松开抓着温杳的右手,但背后这一拳的来势太凶了,长年累月的经验促使他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刀刃、风雪、血水。
这是他跟燕崇的第一个照面,天乾亦分三六九等,寻常人或许难以分辨其中差距,但萧纵却能感觉得清清楚楚。
燕崇的拳头擦着他的眉骨,内力带出的劲风刺得他眼眶生疼,萧纵皱紧眉头退后了半步,内衫半敞的颈间绷出了两道的青筋。
“是你。”
辛辣浓烈的酒味被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雁门关外沾满血水的卷雪刀,萧纵这才真真切切的露出了算得上狰狞的神情,他扶着桌案暴起上前,尚着腕甲的拳头足以将石墙砸出龟裂的痕迹,可燕崇却仅仅晃了一下。
“燕……”
燕崇的信香意味着安抚和救赎,温杳已经没有挪动的力气了,腿间温热的触感带走了他全部的神识,他歪斜着瘦弱的身子跌去燕崇怀里,血色全无的唇角上带着渗血的伤口。
“疼……救……”
颈后的血将发丝浸润的黏连狼藉,温杳偏过颈子蹙起了眉头,他快要被不同的信香割裂成两半了,他靠在燕崇怀里拼命攥住了燕崇的衣襟,旧时恩怨,爱恨纠缠,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只知道燕崇的信香能救他。
门外便是据点里的军医,燕崇抱着温杳喊来了外头的大夫,萧纵似乎还梗着脖子想要较劲,但燕崇压根没有理会。
力量上的压制比任何言语拳脚都好用,燕崇沉着面色单方面压制了萧纵的信香,无形的血气笼罩了整个内室,所幸给温杳诊脉的大夫是个不易被影响的泽兑,否则大概会直接手脚瘫软的跪去的地上。
燕崇的信香并不好闻,但对温杳而言,这要比萧纵的味道好多了,他意识模糊的动了动指尖,混乱不堪的处境榨空了他的力气,他很想听清大夫到底诊出了什么,可他真的没力气了。
昏沉之间,大夫小声和燕崇说了些什么,紧接着萧纵先于燕崇爆发了,怒不可遏的质问和咆哮震得温杳头脑发昏,他枕在燕崇的臂弯里失去了最后一点意识,他坠进了一片黑暗之中,唯一能感知到的就是燕崇又轻又慢的吻上了他渗血的后颈。
温杳是没发育成型的地坤,这影响了他的雨露期和信香,但并不足以影响到最根本的一环,言外之意,他体内有一个可以孕育子嗣的生殖腔。
燕崇清出了秋雨堡内院里最宽敞舒适的一个屋子,行军榻先铺三层防潮隔凉的垫子,再加两床柔软保暖的床褥。
温杳昏迷了整整两天,他一边用软布包裹起室内所有带着棱角的东西,一边逼着并不精通生育这一门的大夫给他讲解相关的医理。
燕崇不是不担心温杳会不想要这个孩子,但他实在是太高兴了。
他半生戎马征战,所求所愿无非就是一个安稳归宿,温杳本就是他希冀的一切,他原想着只要陪在温杳身边慢慢来就好,而今这个结果简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惊喜。
他欢喜到完全忘了萧纵这个人,从大夫诊出孕相之后他就满心记挂着温杳,直到萧纵连着往内院闯了几次,他才后知后觉的记起了这一茬。
燕崇没有和萧纵正面冲突,他不是不屑于跟温杳这个糟糕的前任争执,而是根本顾不上这些琐事。
温杳需要安稳的休息和调养,地坤育子不是易事,温杳又情况特殊,眼下正值战时,他满脑子惦记的都是温杳能否平平安安的不遭罪,旁得事情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但他也没有对萧纵做什么恶意的打压,他只是让人将萧纵限制在了内院之外,他在战阶上压了萧纵一头,虽然这种军令明显掺杂了私人恩怨,但燕崇做得干净利落,毫不心虚。
第六章
温杳跟萧纵始于一场彻头彻尾的意外。
久居花海深处的温杳是万花谷中较为特殊的一个弟子,他随自己的父亲在此隐居避世,虽然偶尔也会去三星望月那边跟平辈的师兄师弟们一起学太素九针与花间游,但在大多数的时间里,他只能背着自己的草药筐在晴昼海里跟小鹿一起玩。
温杳的父亲是个疯子,长发皆白,清瘦寡言,温杳的面相同父亲只有三分相似,换而言之,他并没有继承父亲眉眼间的钟林毓秀。
一个过于漂亮灵动的地坤,疯疯癫癫的独居在花海深处,这样的结局往往会有一个惨烈悲伤的前章,温杳不知晓父亲的往事,谷中的师长也从未跟他说过。
大人们在他年幼时就保留了默契,他不知道自己的另一个父亲是谁,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伴着他长大的白发男人会对他抱有那么复杂的感情。
温杳从记事起就一直乖乖的待在小院子里,谷中的师长给他开蒙授业,父亲不犯疯病的时候会盖着毯子靠在躺椅上看着他的习字临帖。
他不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他认真仔细,勤能补拙,而且他打小就是个软乎乎的好脾气,即使刚刚还因为写错了字被打了手板,他也能用红透的小手捧着师长塞给他的糖块破涕为笑。
他没有棱角,万花谷四季如春,晴昼海美得不似人间,他生在这样一个宁静惬意的地方,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就算给他翻天覆地的捣蛋机会,他也不知道什么叫顽劣调皮。
在温杳的记忆里,从小到大,他唯一不太开心的事情就是父亲会逼着他喝药。
他从有记忆起就一直在喝药,有时候间隔两三天,有时候间隔半个月,还有时候需要连着喝上数十日。
汤药都是无一例外的粘稠涩苦,而且他喝药的时间都在深夜,每逢这种时候,他的父亲都会一遍遍抚过他的发顶,只要他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大口大口的把药喝完,父亲就会将他环进怀里轻轻拍抚两下。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也不清楚父亲到底要做什么,但这是他们父子间为数不多的亲近,所以他一次也没有拒绝。
后来,他慢慢开始学习离经心法,又开始试着啃那些晦涩难懂的医书,他在十二岁那年才懂得什么叫做第二性征,什么叫做分化,也渐渐开始明白的父亲的用意。
他的父亲不想让他分化成一个地坤。
温杳是独自在晴昼海里长大的,他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更分不清天乾、地坤、泽兑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可他还是很看重父亲的心愿,所以他希望自己可以不让父亲失望。
只是,希望是没用的。
他在十四岁的时候散发出了属于地坤的兰花香,清甜淡雅的气味盖过了小院子周围的花草香,他浑身无力的躺在床榻中面对着身体的变化,恐惧和茫然让他痛苦不堪的蜷缩抽噎。
而他的父亲在绝望和疯狂之中,选择用匕首剜去了他的半个腺体。
温杳对这个结果没有生出太多想法,他唯一的认知是自己再也没有和父亲好生相处的机会了。
师长们给他寻了另一处住处,他一边养伤一边继续学医练武,他还是时常会偷偷跑去隔着围栏看看父亲,说来也奇怪,兴许是他的性子实在太过柔软,但他真的对父亲生不出任何恨意。
温杳就这样慢慢长大成人,药物和失去的那半个腺体让他成了一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地坤,他也因此始终不太合群。
倒不是旁人排挤他,是他自己不太愿意跟别人接触,他和谁都不一样,他是能好言好语的跟人交往相处,但他总归是融不进去的。
萧纵跟着前辈拜访万花谷那年,二十岁的温杳依旧保持着十六七岁时的身量。
风头正盛的少将军在晴昼海里追鹿追狼玩得上蹿下跳,结果一不留神迷了路。
温杳那天穿了一身刚领的新衣裳,妥帖繁琐的破军袍还没来及得改小尺寸,他背着药筐蹲在花海里小心翼翼的采药,横空跃出的萧纵吓得他惊叫出声,让他不仅手抖铲断了药草的根茎,而且还丢人现眼的跌坐去了地上。
那年,十八岁的萧纵已经比温杳高一个头了。
相比之下,陷在衣服堆里的温杳倒更像个单薄柔弱的少年人。
萧纵一个在演武场上长大的将门虎子,天生神经粗心眼直,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当温杳是个声音哑的小妹妹。
二十岁的温杳没去过长安,十八岁的萧纵已经在长辈的荫蔽下打了几场威风凛凛的胜仗。
对于温杳这种被关在谷里的小白兔而言,萧纵是一只览遍山川的鹰。
他们年岁相仿,性情相投,再加上萧纵天生就是个爱显摆爱嘚瑟的,和他一起长大的叶宸比他还要厉害得多,所以没见过世面的温杳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炫耀对象。
他们就这样结交为友,温杳连着听萧纵吹了好几个通宵的牛皮,他天性纯善,萧纵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每每都会兴致勃勃的听到天亮。
少年肆意,策马长枪,纵横江湖。
温杳不曾奢求过这种人生,可他毕竟有些少年心性,该羡慕还是会羡慕。
萧纵是个正八经的将才,兴致来时还会提起长枪给他演示一下什么叫龙穿入云裂长空。
那时的他们都太过年少了,萧纵是个脑子里只有打仗的憨货,温杳是个从没有把自己当成地坤的地坤。
意外发生在他们相识后的第四天,萧纵跟谷中花间游的好手切磋了一下午,觉得累了便用枪头挑着汗津津的衣服来找温杳要甜汤喝。
俊朗英武的少将军裸着精悍紧实的上半身,刚洗过澡的温杳因为头发没干,所以只能披着草草披着外衫给他点火烧水煮甜汤。
挑头的人是萧纵,年少的天乾不会控制自己的信香,更没有任何的自制力,那天并不是温杳 的雨露期,可是只要天乾点了火,地坤也就别无选择。
萧纵年少习武,随军多年,行伍人很少会对身边的小孩们絮叨有关性征的事情,萧纵又是个不会吃亏的天乾,所以他对情爱之事一无所知。
一切都是本能的趋势,他不知轻重的困着温杳做到子夜,等到旁人觉出不妥来寻他的时候,他正满目赤红的咬着温杳的后颈。
标记就是这样烙上的,温杳事后大病一场,原本瘦削单薄的身形更加脆弱可怜,而萧纵骨子里倒也算是正派的,他没有跟随前辈们一起离去,而是在万花谷里又多待了半个月,直到病愈的温杳给他一起离开。
比起情意,责任是更贴切的形容词。
温杳随萧纵出谷入世,进了浩气盟当了萧纵军中的军医。
照理来说,他并不会给萧纵丢人,墨衫长发的医者,清俊风雅温润如玉,不至于让人魂牵梦萦,但也不会让人生出什么反感。
温杳在盟中四年,别的不说,单是被他救治过的伤者,十之八九,都会隔三差五的来帮他做些杂事。
可谁都知道,跟萧纵青梅竹马的人是叶宸。
漂亮到不染凡尘的藏剑少爷,君子如风,剑法卓绝,虽说是个地坤,但即使把两方阵营合到一块来挑,也很难找出一个能打得过他的天乾。
温杳一直没有太过介怀萧纵和叶宸的关系,就算是他离开萧纵的时候,他也没有对叶宸抱有丝毫敌意。
他看得很清楚,萧纵和叶宸行事端正,没有任何逾越的瓜葛,从始至终,看不开、追不上的只有他自己。
是他跟不上萧纵的步伐,也是他不够坚定强大,他理解不了萧纵的心性和热血,也承受不住惨烈严酷的战场。
温杳妄想过,只要足够努力,有朝一日他也能像叶宸那样跟萧纵肩并肩的冲上前线,替萧纵佯攻或是断后,可这只是妄想。